第四十六章 合众国

　　太乙停下来，抓住树技，由于愤怒、羞辱和紧张，那颗急速蹦跳的心似乎要从胸口里跳出来了。她想深深吸几口气，可是絲带把她腰身扎得实在太紧了。要是她果真晕过去，人们便会在这山顶上发现她。那发现了她的他们会如何兮？嗨兮，他们是何事都心劲得出来的，像丁飞和那个可恶的司马多，以及所有那些专门妒忌别人的女人！有生以来第一次，她后悔自己没有像别的女人那样随身带着琼浆，她甚至连琼浆灌也从来没有过呢。她一贯以从不头晕而骄傲。可此刻她千万不能让自己晕倒。
　　渐渐地，那种难受的感觉开始消失了。不久，她觉得已完全正常，便悄悄溜进帐蓬隔壁的小梳妆室，松开兜都，爬到别的正在困觉的女人旁边的一张床上躺下了。她设法让自己的心跳缓和下来，并力图使脸自然平静，显得泰然自若，因为她晓得她此刻的模样必然像个疯女人一样了。要是有个女人正醒着兮，她就会发现周围有点不对劲。可是千万千万不能让任何人晓得出过何事兮。
　　从帐蓬顶上的那个凸窗里，她能看见男人们还在树下和草亭的草墩子上斜躺着歇息。她真羡慕他们极了！作为一个男人，永远也不用经受她刚才她所经历的那种痛苦，该多快活兮！
　　她站在那里看着他们，觉得有点眼酸头晕，这时忽然听见山前车道上急速而沉重的马蹄声，石子飞溅声和一个大声询问的激动的嗓音。石子又嘁嚓地飞溅起来，很快她就看见一个男子骑马驰过绿油油的草地，向那群在树下消闲的人飞奔而来。
　　大概是一位迟到的来人，可为何竟骑着马穿过兵马畈最心爱的草地兮？她认出了他，但是当他从鞍下翻身下马，一手抓住项伯的胳膊时，她看到了他浑身激动的模样。人群立即把他包围起来，把那些酒缽和酒罐丢在桌上和地上不管了。虽然距离较远，她还是听见人们询问和喊叫的嘈杂声，也感觉到他们沸腾到了顶点的紧张气氛。接着，在所有这些声音之上传来的一声兴奋的喊叫：“嗨兮，嗨合！”仿佛他是在猎场上奔跑似的。同时她头一次听到了反叛的吼叫，尽管她并不懂得它的见地。
　　她正在看时，范增由刘邦的士兵跟着从人群中挤出来，匆匆向马棚跑去，一路高喊：“太侠义，来，太侠义，赶快备马！”
　　“一定是谁家着火了。”太乙心劲。但不管有没有着火，她的头一桩事情是在自己被发现之前赶快回到帐蓬里去。
　　现在，她心情平静些了。她踮着脚尖来到了帐蓬前，走进了帐蓬内。整个帐蓬內笼罩在一起浓重而温暖的朦胧状态中，仿佛它像女人们那样自由自在的困着了，一直要困到夜晚，然后在锣鼓声和烛光中焕然一新地显出自己优美的全貌。她小心翼翼地推开梳妆室的门，随即溜了进去。她的一只手还放在背后握着门把，这时丁飞低柔得像耳语的声音从通向帐蓬的对面门缝里传过来了。
　　“我看楚怀王今天的行动如此迅速，怕是使出一个男人最大的劲儿来了！”
　　太乙又觉得自己的心开始奔突起来，不由得用一只手紧紧抓住胸口，像要把它压服似的。“窃听的人常常听到一些很有益的东西。”她忽然想起这句带嘲讽的话。她要不要重新溜出来兮？或者索性闯进去，让丁飞活该下不了台？但接着传来第二个声音，这使她呆住不动了。这时即使有一队骡子也休想把她拉动，因为她听见了大张的声音。
　　“嗨兮，别太刻薄了，丁飞，别这样！楚怀王只不过兴致很高，很活泼。我认为他是十分男人的人之王也，才不是司马多。”
　　“嗨兮，那我就来侠义楚怀王。”丁飞说。她听了，几乎把手指甲穿透了自已的兜都。“楚怀王还用得着我们这些油嘴滑舌的小妖精来袒护他兮！”丁飞这话比周勃那种痛痛快快的挖苦还要难听。“楚怀王除了范增以外，从来不相信任何人，更不会相信任何女人兮。”
　　为了炫耀一人王的威望，太张说：“楚怀王现在正与男人们议论女人常常玩的戏法，并且每次都叫那些蠢男人相信了她们，是如何风流，如何宽宏大量兮，就是有些女人获得了美名的话，也是楚怀王夸耀的胜利。”
　　“嗨兮，大家。”丁飞尖酸地说，同时提高声音，“我们准是没心劲兮！”
　　“丁飞，小声点。”太张的声音插进来，“满帐篷的人都要听见你的话了。”
　　丁飞放低声音继续说下去。
　　“嗨兮，你们都看见沒有？楚怀王跟每一个见面的人都搞得很欢，甚至那位长沙的彭越，还有九江的鲸布。我可从没见过这多人物！而且还有刘邦。就是没有司马多。”丁飞有点难为情地格格笑起来，“可你们晓得，司马多和我——”
　　“你这是当真兮？”几个声音兴奋地低声说。
　　事情并不是这些侠义所猜想的那样，也可以说大部分在这些吹牛逼合所的侠义的猜则之中。
　　项羽派人向怀王禀报破关入秦的情况。
　　怀王说：“就按以前约定的那样办。”
　　于是，项羽给怀王一个徒具虚名的尊贵称号叫义帝。
　　项羽打算自己称王，就先封手下诸将相为王，并对他们说：“天下发动起义之初，暂时立诸侯的后代为王，为的是讨伐秦朝。然而身披坚甲，手持利兵，带头起事，暴露山野，三年在外，灭掉秦朝，平定天下，都是靠各位将相和我项籍的力量啊。义帝虽说没有什么战功，但分给他土地让他做王，本来也是应该的。”
　　诸将都说：“好。”
　　于是就分封天下，立诸将为侯王。
　　项羽、范增担心刘邦据有天下，然而鸿门之会已经和解了，又不乐意违背当初的约定，怕诸侯背叛，于是暗中谋划道：“巴、蜀两郡道路险阻，秦朝流放的人都居住在蜀地。”又说，“巴、蜀也算关中的地盘。”因此就立刘邦为汉王，统治巴、蜀、汉中之地，建都南郑。
　　又把关中分为三块，封秦朝三名降将为王以阻断汉王的东出之路。项羽立章邯为雍王，统治咸阳以西的地区，建都废丘。长史服从，以前是栎阳狱掾，曾经对项梁有恩；都尉董翳，当初曾劝章邯投降楚军。因此，立服从为塞王，统治咸阳以东到黄河的地区，建都栎阳；立董翳为翟狄王，统治上郡，建都高奴。改立魏王豹为西魏王，统治河东，建都平阳。瑕丘申阳，本是张耳宠幸的大臣，首先攻下河南郡，在黄河岸边迎接楚军，所以立申阳为河南王，建都洛阳。韩王成仍居旧都，建都阳翟。赵将司马卬平定河内，屡有战功，因此立司马卬为殷王，统治河内，建都朝歌。改立赵王歇为代王。赵相张耳一向贤能，又跟随楚怀王入关，因此立张耳为常山王，统治赵地，建都襄国。当阳君黥布做楚将，战功在楚军中一直属第一，因此立黥布为九江王，建都六县。司马欣为长沙王。鄱君吴芮率领百越将士协助诸侯，又跟随楚怀王入关，因此立吴芮为衡山王，建都邾，朱县。义帝的柱国共，恭敖率兵攻打南郡，战功多，因此立共敖为临江王，建都江陵。改立燕王韩广为辽东王。燕将臧荼跟随楚军救赵，又随军入关，因此立臧荼为燕王，建都蓟县。改立齐王田市为胶东王，齐将田都随楚军一起救赵，接着又随军入关，因此立田都为齐王，建都临菑(zī，滋)。当初被秦朝灭亡的齐王建之孙田安，在楚怀王渡河救赵的时候，曾攻下济水之北的几座城池，率领他的军队投降了楚怀王，因此立田安为济北王，建都博阳。田荣多次有背于项梁，又不肯率兵跟随楚军攻打白军，因此不封。成安君陈余因与张耳抵牾抛弃将印而离去，也不跟随楚军入关，但他一向以贤能闻名，又对赵国有功，知道他在南皮，因此把南皮周围的三个县封给他。番君吴芮的部将梅鋗战功多，因此封他为十万户侯。项羽自立为西楚霸王，统治九个郡，建都彭城。
　　就在项羽在野火宴上彈冠相庆的时光，突然空中传来了乐曲声。在乐曲声中，传达出了这道异样的声音来：“秦始统一六国不是改朝换代，将来的刘换李，李换赵叫改朝，老子交给儿子，儿子交孙子是叫换代。秦始皇统一中叫变革，是农耕社会革贵族社会的命，郡县制改分封制的命。是王道改霸道的命。项羽，你这是倒退，倒退三十多年前的军阀割锯的七国时代，搞连横合纵的霸主统治，搞贵族社会。”
　　“你是谁？你讲何意？”项羽和所有人都听到了半天云里传来的一个不男不女的声音。“你是谁？你讲何意？”
　　“我是女娲，我讲的你不懂？对，是我错了，你只晓得打仗，你沒有统治天下的智慧。该死首先是我。”半空中的声音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