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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张小白探案(一)

作品名称:家族史      作者:茂华      发布时间:2024-07-31 09:36:46      字数:12826

  张小白带着龚佩瑜来到省城,租住在粮道街七十三号,这是一座两层小楼,一楼的门面用作开诊所,二楼居住。张小白教会了龚佩瑜调剂,他坐诊给人开处方,龚佩瑜给人抓药。初到省城,一切人际关系都得重来,他们把每一个进门的人都看成有缘人。龚佩瑜逢人先笑再说话,她是个聪明人,知道在一座大城市站稳脚跟不容易。在这里,没有人知道他们的过去,没有人知道她与张小白的关系,以为他们是原配夫妻。白天,他们在诊所守候生意,有时很忙碌,比如伤风感冒流行的时节,有时则很清闲,一整日才见一两个人来问诊买药。但不管怎样,等天黑关了门,从窄得勉强挤过两个人的木楼梯上楼,展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个温馨的二人世界。
  龚佩瑜爱美,把楼上居室收拾得纤尘不染,各种家私和用具摆放恰到其位。她喜欢逛店子,不断地添置物品,比如卧室的床单被褥和厨房炊具,她和张小白的衣服鞋帽,细小到一根胸针和一个烟嘴,只要她想到的,就会立马上街买来。她还学会了养花,在阳台上养了月季、金边吊兰、天竺葵和矮牵牛,把个不大的地方变成一个花园;客厅放了一盆君子兰,两株发财树,书房有吊兰和绿萝。
  书房靠窗子有张摇椅,张小白习惯躺在摇椅里读书。受他的感染,龚佩瑜也从读女性书籍转为读公案小说。她替他整理书柜时,看到线装的《三侠五义》《海公案》《彭公案》《施公案》《刘公案》《李公案》《于公案》,她对这些书开始爱不释手,想把它们都读个遍。她很享受现在的生活,这种生活被她憧憬很久,也来之不易,虽然牺牲了她一些东西,但是她认为很值。张小白的学问和气质征服了她,她愿意为他改变自己,成为他的配角和帮手。
  张小白呢?是背着包袱走进这段感情的。他有妻室儿女,而且妻子是那种贤惠女人,这么多年来任劳任怨操持家务,不管贫病疾苦从来对他不生二心。一开始,对于龚佩瑜和楼小英的暧昧表示他是抵御的,但是时日一久他从抵御变成了认可,她们与她妻子的最大不同点是她们的知识,知识女性给他带来的新鲜感让他一步步退却,并且渐渐地陷入进去。这是一种崭新的情感体验,也是不可抵抗的诱惑。在东篱小学有一段时光是浑浑噩噩的,两个女子凤求凰追求一个男人,使他内心里满是甜蜜和惶惑,这种浑浑噩噩随着楼小英退出而明朗,他不顾一切和龚佩瑜私奔,一边是对原配妻子的负罪感,另一边又有对龚佩瑜的愧疚和心疼,她一个小他十几岁的黄花大闺女,愿意献身于他是他的福分。
  而且,他离开东篱小学来省城,还有着不能与人说的原因,这事让他背负着罪恶感,几年来压得他透不过气,他最终选择逃离,开启一段新的人生之旅。他想,等他在省城扎住根,把发妻和儿女接来,那样他就算彻底离开南安,再不受那件扎心的事缠裹了。每当想起那件事,他就会闭上眼睛,让一股是云是雾的情绪飘过,将心头的不安按捺下去。
  他有午睡的习惯,每天吃过午饭,他都要躺在在书房摇椅上睡一会儿,楼下诊所由龚佩瑜照看。这天他刚睡着,龚佩瑜就噔噔噔上楼把他叫醒,没有什么大事,龚佩瑜是不会叫醒他的。
  “先生,有个人要卖一些名贵药材给我们。”
  不管是私下里还是当着外人,龚佩瑜都称呼张小白“先生”。
  “什么药材?”
  “山参和羚羊角。”
  “哦!”张小白起身:“我去看看。”
  “看那人样子,不像是个贩卖药材的。”龚佩瑜小声说。
  “是吗?”
  下得楼来,见一个矮个子男人坐在角落,因穿着单薄难以抵抗入冬的白毛风而发抖。一件褪色的旧袍子,与男子的身材明显不合,一看就是从旧货摊淘来的;一顶帽子破了个眼露出里面的棉胎;一双翻毛鞋橡胶底儿磨得薄了一半,鞋尖处裂了线缝。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眼那人,张小白几乎敢肯定,此人的职业是在街巷里拉人力车的。
  “这是我家先生,您把货拿出来给我家先生看看。”龚佩瑜对那人说。
  那人站起,哈着腰向张小白打招呼:“贵重货,还是到里边谈合适。”
  诊室齐药柜处用布帘子隔为两间,里间是专为病人查看身体的。张小白撩开帘子,把那人带进里间。在白炽灯亮光下,张小白不动声色地观察那人样子:约莫三十五、六岁,个矮而结实,脸被风吹起糙皮,手背冻裂出口子,而手掌有老茧。这似乎证实了张小白的猜测,只有拉人力车的,才会有这些特征。
  但是,张小白很快推翻了自己的猜测,他看到那人的翻毛鞋子上有几颗鱼鳞,这种鳙鱼或者鳊鱼的鱼鳞很小,不细看就很难发觉。张小白立刻想到在江上打鱼的人,冷风会把他们脸上吹出糙皮,他们手上会冻裂口子。
  “这人是个渔民。”他在心里说。
  可是,渔民吃水上饭,怎么会有山参和羚羊角出卖呢?
  “这几支老参和三十两羚羊角,是我朋友的,因家道中落,他托我给他找个地方卖掉,换些现洋全家人过生活。”
  张小白点点头,他想先看看货再说。
  那人打开布包,先取出用红布包着的山参,一共有五支,每支都用油纸单独包着。张小白细细查验,凭着自己的经验,从人参的五形:须、芦、皮、纹、体认定这五支都是长白山老参,而且在山里生长的年份不短。当那人打开另一个花布包时,张小白眼睛一亮,他从来没有见到这么多羚羊角。拿起一只在手里一握,有一股舒适感觉,对着亮光可见血丝,一三角形小孔直通角尖,被称“通天眼”,是鉴别羚羊角真伪的主要性征。
  老山参和羚羊角极其珍贵,拥有这么大量的绝非一般之人。张小白再次打量眼前这个“渔民”,不用怀疑就知道其来路不正。
  “这些货你从哪里弄来的?”他问。
  “说过了,是我朋友的,因家运不兴,才把这货拿出来卖了维持生活。”
  “那你朋友以前家里做什么的?”
  那人有点不耐烦:“你想买就买,不要打听得那么清楚。”
  “我也就问问。你知道,这么名贵的东西是富阔之家才有的。”
  “你不想要是吧?”那人把山参和羚羊角包好。
  “不是不想要,是没有本钱进这么大一笔货。”
  “我看你生意不错,来你这看病抓药的人不少,想必是有不错的进项。”
  “哪里哪里!”张小白说:“你不知道,我这诊所才开了不到一年,仅能维持生活,没有什么积蓄。”
  “那……我只有另找买家了。”
  那人走后,龚佩瑜递给张小白一张纸,张小白一看,会心地一笑。
  在东篱小学教过学生绘画的龚佩瑜,刚才在那人和张小白说话时,用笔在纸上给那人画了一幅像。张小白一看,活脱脱就是那人的真实面相。
  “我也看出端倪,这人是在替人销赃,我就知道你不会要他的黑货。”
  张小白道:“这事没有那么简单,涉及一件悬而未破的命案。”
  “什么?”龚佩瑜不由得张大嘴巴。
  张小白说:“刚来省城没几天,城郊一栋豪华私楼里发生一起惊天命案,房屋的主人卢某一家六口被杀,据卢某亲属说,卢家丢失的物品中就有老山参和羚羊角等名贵中药。”
  “我也记得那件案子,《大江报》连着报道过,那些报纸还被我保存下来了。”
  “是吗?”张小白惊喜道:“你也算是个有心人,快去把报纸找来。”
  “好的,我上楼去找找。”
  不一会儿,龚佩瑜就拿着泛黄的报纸下来,张小白接过,急急地翻找起来。
  “卢府一夜被杀六口人,卢某本人,妻子,父母和两个娃子,卢某的小女儿才四岁,凶手连这个四岁大的娃子也没有放过。”张小白翻完报纸,说:“唯一躲过这场凶杀的是卢某的妹妹卢燕,当晚,卢燕因失恋买醉,留宿在一个姐妹家里。”
  “这张报纸上有卢燕开的丢失财物清单。”他惊道:“啊!百年老山参五支,羚羊角三十三两,与刚才我看到的数量正好相符。”
  “我说,先生,”龚佩瑜道:“我们本本分分行医,你还是不管这事的好。”
  “不,我得管。”张小白用牙咬了咬嘴唇:“这些凶手太残忍了,杀人后还辱尸,割了卢妻双乳,剁掉一只手。”
  龚佩瑜知道她劝说不了张小白,只有由着他去:“当时这案子怎么就破不了呢?”
  张小白想了想:“思路出了问题,主办这件案子的人只想到仇杀和情杀,因被劫走的物品并不多,放在暗橱里的金砖都没有拿走,就彻底否定了盗杀一说,因卢妻死后一丝不挂光着身子,下体有被奸污后存留的精斑,办案者把主要精力放在调查情杀上面。”
  “哦!按你说,其实这案子挺简单,就是一伙无名小盗贼干的。”
  “是的。”张小白说:“我估算刚才来卖老山参和羚羊角的家伙,不仅是替人销赃,还有可能是那场盗杀的参与者。”
  “那你准备怎么着手?”
  “你在店子里守着,我现在就去一趟警察署。”
  张小白出门时,天下起细雨,龚佩瑜把一件棉袍披在他身上,递给他油纸伞。坐电车一路哐当到了台北路,再走一小段路就到了位于紫林街的警察署。他找到署长室,署长陈汝新见一没有识过面的人找他,很是怠慢,打算找个由头把张小白打发走。
  “我找到了卢府灭门惨案的凶手。”
  陈汝新漫不经心地有一句没一句听着,大部分话都没有进他耳朵,冷不丁听到张小白这一句。
  “你说什么?”
  “我找到了卢府灭门案的线索。”
  陈汝新确信听清了,他睁大眼看着张小白,好像要看清楚这是一个什么怪物。
  “你就别逗乐子了。”
  将近一年日子,卢府灭门案牵扯着他的神经,因这案子名声太大了,案子长时不破给市民造成心理阴影。督军府数次下文催促,前不久督军大人还亲临警察署向他问责,说,这警察署长你还想不想干了?从案发之日起限时一年,一年内破不了此案,你警察署长自己下任。他为此案搞得焦头烂额,可依然没有找到罪犯的蛛丝马迹,时间拖得越久希望就越渺茫,他都暗暗做好卸任的打算了。
  “没有和您逗乐子,我是真的找到了有用的线索。”张小白道。
  “真的?”
  “真的。”
  “那你说说看。”
  “且慢!”张小白问:“那悬赏两万大洋寻凶的公告还算数吗?”
  陈汝新脸一沉:“我就知道你想拿赏金想昏了头。”
  “我说正经的。”
  “有。”陈汝新说:“岂止两万,已经加到四万了,另两万是卢燕小姐掏腰包。只要真能将凶犯捉拿归案,赏金少不了你的。”
  “是吗?”
  “我还骗你不成。”
  张小白便将有人售卖老山参和羚羊角的事说了,陈汝新精神一振:“那人在哪里?我立马派人把他抓来。”
  张小白说:“现在就抓他为时过早,这件案子绝不止一个凶犯,我们要在暗中顺藤摸瓜,不能打草惊蛇,不然抓了他一个,其他人就都跑掉了。”
  陈汝新急道:“好不容易搞到这条线索,你却放走了他,以后想把他找到就难了,有如大海捞针。”
  “莫急。我已知道他是干什么的,并且给他画了像,而且他现在急于把货出手,会在一些诊所和药店露面的,要找到他不难。”
  “你太自信了,要是这线索断了该怎么办?凶犯可能永远抓不到,让他们逍遥法外了。”
  “不会的,这事我敢打包票,要是这条线索没了唯我是问。”
  “哼!”陈汝新说:“饶不了你,我把你抓起来让你顶罪。”
  “要是案子被我破了呢?”
  “案子破了算你立头功,赏金不少你,还聘请你到警察署当探员。”
  “那好,一言为定。”
  陈汝新问:“你来警察署,是要我帮你什么忙吗?”
  “我从现在起开始探查这个案子,您最好安排两名警员给我,算是我找您借,要头脑机灵点的。”
  陈汝新说:“我把城北分署的一个探长调拨给你,行吧?”
  张小白道:“不妥,探长我不要,您只给我两名警员,让他们听我的话就行。”
  “好吧!”陈汝新说。
  他再次深看了张小白一眼,心里在说,此人虽然精明有加,但是他只要两名警员帮他,力量未免太单薄了。警察署最不缺的就是人手,我不妨再派几个人悄悄跟着,一来暗中保护他们,二来或许发现什么新的线索。
  陈汝新给张小白的两名警员一个叫段江,一个叫秦安玉,两个二十七、八岁的精悍小伙。张小白带着他们先回了一趟粮道街七十三号,让他们见过龚佩瑜。
  “这是你们嫂子。”
  “嫂子!”两个人齐齐叫一声。
  “哎!”龚佩瑜看着两个小伙。
  张小白之所以带他们认识龚佩瑜,是防着他万一出了什么意外,还有人来找龚佩瑜。
  “你把那张画像给我。”他对龚佩瑜道。
  龚佩瑜递给他三张画像:“知道你们要对着它找人,你走后,我又画了几张。”
  “你真心细。”张小白接过画像,给段江和秦安玉一人一张。
  龚佩瑜笑道:“跟着我先生,再粗心的人也会变得细心。”
  
  
  三个人到了城北湖区,风变得硬了起来,在脸上有如刀子刮。这里是渔民的世界,也是城市的菜园子,城市要靠这片水域供应水产品。张小白选择在这里找线索,缘于对那卖老山参和羚羊角的人的身份判断,这一点他非常自信。读了一辈子公案小说,常年训练自己的观察能力,他已经炉火纯青,很少有判断失误。在省城开了诊所后,来找他看病的人首先被他打量一番,他再问其职业,和他猜测的相差无几。他知道细节对于探案的人来说之重要,放过一个细节就会让你的判断产生谬误,因此,每一次哪怕是极小的疏忽,都会让你误入歧途。
  “张哥,你看,那边有许多矮小的房子。”段江说:“什么人住这么小的房子?你看那屋门,矮得人走进去都要低头。”
  “那是鱼棚子。”张小白道。
  秦安玉说:“打鱼的人终身站不直,在船上放网起网要弓着腰,在船棚里更是只能蹲着,上了岸也只能住这么低矮的棚子。”
  “张哥,你说当渔民这么苦,为啥还有这么多人干?”段江问。
  没等张小白回答,秦安玉抢白一句:“你说干哪一行不辛苦?”
  张小白道:“打鱼和狩猎是人类最先的职业,原始人靠打鱼和狩猎生活。再说,捕鱼本来就有很大的乐趣,比如钓鱼的人,并不是为了有多少收获,只是很享受有鱼来咬钩的快乐。”
  他接着说:“所以,渔民虽然很辛苦,因为乐在其中,他们并不认为自己有多苦。大凡习惯了这个职业的人,就不愿意放弃这个职业去另谋生路,除非是干这一行实在生存不下去了。”
  “张哥,你说得有道理,我家祖祖代代就是以打鱼为生。不过,他们不是在这片湖区打鱼,是在离省城五十里路的娘子湖。”
  “是吗?”张小白看了秦安玉一眼。
  “是啊!娘子湖比这片湖区要大得多,盛产各种鱼类,鳊鱼、银鱼、银针鱼、船钉鱼、鳜鱼、鳡鱼、鲇鱼、鳗鱼,还有虾和螃蟹,娘子湖大闸蟹最有名。”
  “那好,什么时候去你家吃大闸蟹。”
  “欢迎你去!”秦安玉说:“不提倒好,一提我还真有点想家了。”
  三人说着话到了那几间鱼棚子,却没看见一个人,有两间屋子门开着,地上有一些废弃的渔具,屋角有蛛丝网,看样子好久没有住人了。
  “奇怪,这些渔民去了哪里?”段江说。
  “打鱼的人都不止一个住处,这边是风口,冬天冷,又没有柴炭烤火,他们就到避风处去住了。”秦安玉道。
  张小白说:“走,我们到那边去看看。”
  搭眼蓬望去,在另一个湖湾处有许多小屋,大约离这里有五、六里路。
  “张哥你行行好,让我歇一会儿,我从来没有走这么远的路,脚都走崴了。”段江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
  “好吧!”张小白也找了个断了一条腿的椅子坐下。
  “张哥,听说最初到美洲大陆的人也是靠打鱼为生的,有这事吗?”秦安玉问。
  张小白看着秦安玉,这年轻人有很强的求知欲,一路问这问那。
  “亚洲人从结冰的白令海峡进入美洲,美洲内陆因为冰冻缺衣少食,但是海里有鱼虾和海藻,当时的人类已经学会了捕鱼,所以到美洲后靠吃鱼维持生活。”
  “张哥,你是个大学问家。”段江竖起大拇指。
  秦安玉说:“张哥,你要是把这案子破了,警察署一定会让你当探长,你可要带着我和段江啊!”
  他们走到那片湖湾,见到了几个渔户,张小白把一个年轻点的拉到一边,将画像拿出来让他辨认。那人只看了一眼,就点点头说认识。
  “这不是贩鱼的小狗子吗?画得真像,看这鼻子,这眼睛。”
  “小点声!”张小白赶紧止住他咋乎。
  “小狗子叫啥名字?你跟他很熟吗?”他小声问。
  “不是很熟,他就有一阵子来收过货,都叫他小狗子,好像姓黄,不知道他叫什么大名。”
  “哦!你最后见到他是什么时候?”
  那人摸着脑袋:“好久了,差不多快有一年了。不过虽说没有见他人,却有他的消息传来,说小狗子发了一笔财,不用靠贩鱼过日子了。”
  “哦,是吗?”张小白问:“他住在哪里?”
  “他原本与我们一样,是娘子湖一打鱼人,后来靠贩鱼为生,我不知道他住哪里,也没有听他说起过。”
  “在这片湖区,有没有和小狗子很要好的?”
  “没有。”那人摇摇头:“他每次来,都要赶早把货收了上鱼行售卖,很少与人扯闲聊话。”
  走出湖湾后,张小白对秦安玉说:“走,现在就去你家吃大闸蟹。”
  “去我家?”秦安玉懵了。
  “是的。”张小白道:“我们得去一趟娘子湖,小狗子在那里打过鱼。”
  “去娘子湖要搭乘小火轮,一天就来回一趟。”秦安玉说,他看看怀表:“现在还赶得上从省城返回的船。”
  三个人坐船到娘子湖时,已是晚炊时分了。
  秦安玉的娘见儿子进门,还带了两个客人,既欢喜又不知所措。她把秦安玉叫到一边,悄声说:“儿啊!你带来两个城里人,咱用什么招待人家?”秦安玉说:“娘,城里人爱吃大闸蟹,家里不是有现成的吗?”娘把脸一沉:“你倒说得轻巧,眼下冰天雪地,哪里有螃蟹?唉!我泡发两条干鱼,对付这一顿再说。”
  秦安玉在里屋看了一下:“我爹和弟呢?”
  “到村子里给人家抹泥墙去了,要天黑才回到家。”
  “这冷的天,还去做这活?”
  “有什么办法?人活着总要做事混口饭食。”
  秦安玉找了把铁锹:“娘,你先去煮饭,我去挖几只螃蟹来蒸了。”
  见秦安玉要去挖蟹子,张小白来了兴趣:“走,我和你一起去!”
  段江说:“我也去!”
  秦安玉带着他们来到湖滩。因为冬干,娘子湖水位退下去不少,滩涂便宽阔了许多。三个人在泥里找蟹洞。“螃蟹、黄鳝和蛇都打洞冬眠,这三样东西的洞有区别,蟹洞浅,黄鳝洞圆而深,蛇洞打在坡上,不圆,手伸进去不光滑,它喜欢占用老鼠洞。”秦安玉说。
  他找到一个蟹洞,并没有用锹挖,而是用手指小心地把洞沿的封土掰开,好像怕惊醒了在洞里睡觉的螃蟹。冬天的冻土又冰又硬,他费了好大劲才把洞口挖大,然后将手伸进洞里掏出一只蟹子。这蟹子褐色,爪子和鳌钳紧紧收缩,整个身子呈扁圆形,如果不是头部有几点气泡,会以为是只死蟹。
  “哟!还挺肥的。”张小白拿着蟹子看看。
  “大闸蟹在冬天觅完食只睡,没有消耗体力,比秋天还要养膘,当然肥啰!”秦安玉道。
  “啊!今晚可以吃到大闸蟹了。”段江咂咂嘴巴。
  有了经验后,张小白和段江也满地找蟹洞。大约耗去半个时辰,三人挖出了十多只蟹子。秦安玉叫娘倒了半盆温水,将蟹倒进去,好久才将蟹子暖过来。洗净、上蒸笼,出锅后的大闸蟹金黄色,把壳掰开可见一层蟹油,母蟹有蟹黄,公蟹有脂膏,各有各的味道。
  掌灯时分,秦安玉的父亲和弟弟回来了。张小白连忙叫“秦叔!”起身要握老人的手。老人说手脏,缩了一下,张小白一看,老人手上的泥没有洗干净,掌腕有几道血口子。他见过农村抹泥墙,就是以竹子或苇杆裹上稻草用竹篾编成屋墙,再两面抹上黄泥,做这种活又脏又累,冬天很快就把手冻僵,手失去知觉后难免被竹篾划伤,于是就有了这些血口子。
  老人叫秦山,个头不高,黑瘦但很精神,是个老实巴交的渔民,除了打鱼,空闲时到周围村子里打零工。秦山养了两个儿子三个女儿,女儿们都已出嫁,大儿秦安玉在省城当警探,是全家人的骄傲,小儿天生弱智,因没有上过学堂,大名也懒得给他取,渔村人都叫他秦二傻。
  “秦叔!”张小白从包里去出画像:“你看看这人熟不熟面?”
  秦山拿着画像往油灯跟前凑,用手背擦擦眼睛,细看后说:“这不是小黄狗子吗?”
  “小……黄狗子?”
  “是。他爹叫大黄狗子,两父子都好赌,手头有钱就到赌馆里输个精光。”
  老人唤自己婆姨:“安玉他娘,你来看看,这是不是画的黄狗子他崽?”
  秦安玉的娘在洗刷碗筷,被老头子一叫,把手上水在围裙蹭干,过来一瞧:“可不是嘛?画得真像,这小子又犯上事了?”
  张小白觉得渔村人好笑,给人起诨名也会把父子两辈人串在一起。他感到很是欣慰,这么容易就找到了卖山参和羚羊角的人的下落,接下来顺藤摸瓜应该就能把案子破了。
  “秦叔,这小……黄狗子是什么人?他家住在哪里?”
  “这小崽子和他爹一样,一生就不干好事儿。”老人大着声,他显然喝了酒,嘴里冒酒气儿。
  “他爹,你声音小点,跟城里人说话莫粗声大气。”
  秦安玉的娘责备自己老头,她对张小白歉意地笑道:“安玉他爹是个粗嗓子,你们城里人听不惯。”
  张小白忙道:“没事的,没事的。”
  “你说话细嗓门,那你陪人家聊话呀!”秦山揶揄他老伴。他对张小白笑笑:“我今日累着了,先进屋歇息。”说完,打着酒嗝进了里屋。
  “老不死!”秦安玉的娘骂了句。
  “张哥找爹问个事,你就不能忍忍,让爹和张哥好好说话?”秦安玉怨他娘。
  “我是怕他喝多了酒,说话管不住嘴。你张哥有什么事也能和我说,你爹能说个什么事,还没有我听闻的多呢!”
  “婶子,那你就说说这小……黄狗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张小白想,有了这样的插曲,今晚向秦山打听小狗子下落是不可能了,若能从秦安玉娘口里听到些东西,也未尚不是好事儿。
  “小黄狗子叫黄世林,他娘死得很早,是难产死的,自小跟着他爹长大。要说儿子便得先说爹,他爹叫黄老七,是个有名的二混子,丧妻后不好好找个女人,把村里的寡妇都扰了个遍,有许多寡妇是被他强行占有的。这渔村寡妇多,有一次湖上起大旋风刮翻了十几条船,总共淹死三十六个当家男人,这三十六个当家男人的妻子都成了寡妇。除了好女人,这黄老七还有个恶习就是嗜赌,一条命最后丢在了一个‘赌'字上。村后有一条小河,记得是那年秋后的一天,黄老七在河对岸赌博赢了很多钱,输了钱的人怀疑他做了手脚,跟在他后面逼着索回赌资,他情急之下游水过河。按黄老七的水性游过小河是不成问题,以前他也经常这样游去游来,究其原因是他身上的现洋太多,把人给拽进水里去了,后来把尸体打捞上来,他缠在腰上的褡裢里有几千块大洋。黄老七在死之前喊过救命,那一声声‘救命'村里不少人听见了,也有人跑到了河边,但是就没有一个人肯去救他,这人平日豪横作恶太多了……”
  讲到这里,秦安玉的娘吸了口气,她给张小白续了茶水,又到里屋去了一下,大概是给老头子掖被子,老头子早已睡着了,传来很响的鼾声。
  “再说这小黄狗子,没有念过书,小时候,他老子在牌桌上赌钱,他就在旁边玩耍,自然把他老子的一套学到手了,十几岁就跟他老子同桌玩牌了。黄老七被人叫做寡妇村的村长,死后这名头就到了他儿子身上,说起来有一件荒唐事,村北头有一个叫秋芬的小寡妇,当年三十啷当岁,长得十分水灵,说话妖里妖气,这妖女人真不是好东西,既要了老子又要了儿子,有天夜里儿子先进门,秋芬做了好吃的,儿子正喝酒吃菜,老子在外面喊门,秋芬要儿子藏进柜子里,打算设个计把老的打发走。黄老七进门后一见有好菜好酒,以为是小寡妇为他准备的,高兴地要秋芬陪他喝起酒来。黄老七酒足饭饱之后不肯走了,执意要在小寡妇这儿留宿,任秋芬怎么设计也不肯走。藏在柜子里的小黄狗子忍不住了,他当年二十五、六岁,正当血气方刚,从柜子里出来要和老子干仗。黄老七霸道了一生,哪里肯输这口气?不过这一仗老子打输了,毕竟黄老七有了五十多岁,已经打不过儿子了,此后黄老七再不进秋芬的门。秋芬心思灵活,索性与小黄狗子姘居,并改口叫黄老七做‘爹'。”
  秦安玉的娘讲这些事,两个年轻人回避了,秦安玉带着段江去他房里歇息。虽然这些事与案子没有直接联系,张小白却觉得有趣。他在公案小说里学到了经验,有些线索会藏在日常生活里面。
  “黄世林如今还和那小寡妇住在一起吗?”他问。
  “是的。小黄狗子虽说和他爹一样招惹村里寡妇,但与秋芬却是长相守。”秦安玉的娘叹了一口气:“唉!过了这么多年,秋芬也老了,不是当年的小寡妇啰!”
  张小白回想前天看到的黄世林——当然,那时黄世林只是一个卖山参和羚羊角的人——约莫三十五六岁,照这么推算,寡妇秋芬现在四十多岁了。
  “他们有儿女吗?”
  “没有。秋芬命硬,克夫,出嫁没满一年,丈夫就得急病死了,改嫁后没满三年丈夫又死,她一连克死了四个丈夫,算命的说她要克七夫,她怕了,就再没有改嫁了。”
  秦安玉的娘说话时,张小白不由得打量她一眼:五十多岁年纪,个头不高,微胖,脸盘较大,看上去非常精神,青发中夹杂少许白丝,能说会道,是那种精明能干的妇人。他庆幸自己如得天助,一来娘子湖就碰到这妇人。
  秦安玉的娘抬起脸时,与张小白目光撞到一起,她黝黑的脸颊泛起红晕。“是不是黄世林犯了什么事?”她问。
  “眼下只是……怀疑。”
  张小白觉得不宜把案情对这妇人说得太多。
  “他一定犯下了大案,这些年他和蓝瘸子连上串儿,他们在一起就不会干出什么好事。”
  “蓝瘸子?”
  “蓝瘸子姓蓝,不知叫啥名字,年轻时在江西当过湖匪,因匪窝子内斗被人家打折了一条腿。来到娘子湖后以贩鱼为生,这人心红手黑不怕死,纠结了一伙人,渐渐混成了娘子湖一霸,凡是在娘子湖贩鱼的都被他吃利。黄世林巴结上蓝瘸子后,就不再日晒雨淋下湖打鱼了,在蓝瘸子手上借了几百块大洋做起了生意。一年前,他好像在哪里发了一笔财,生意不做了,在城里赌馆混快活日子,直到手里钱花光后才回来重操旧业……”
  “他住在哪里?”张小白打断她。
  “他能住在哪?还不是回到秋芬那里。”
  “他自己就没有房子吗?”
  “有,就是他爹给他留下的几间屋子,年久失修不能住人了。”
  “除了蓝瘸子,他还和哪些人关系紧密?”
  “没有了。蓝瘸子有七个拜把子兄弟,他只和这些人在一起耍。”
  “蓝瘸子有七个兄弟?”
  “是的。”秦安玉的娘说:“连蓝瘸子本人是八个人,湖区人称他们‘八大金刚',蓝瘸子是龙头大哥。”
  “哦!”
  “蓝瘸子家在哪?他那些弟兄和他住在一起吗?”
  “蓝瘸子原来也是住在湖区,后来在高陵镇修了宅子,湖区这边的屋子就是他弟兄住着。”
  “高陵镇离这多远?”
  “可近了,湖岸往上走七八里地就是。”
  “那……八大金刚都有妻室儿女?”
  “有,个个都有妻室,蓝瘸子还有一妻三妾,生养有儿三个女四个。”
  张小白突然意识到事情不会如此简单,他还得静下来好好想想。
  “婶子,你去睡吧,耽搁你歇息了。”
  秦安玉的娘起身,把油灯递给张小白:“家里只有两间房,我和老头子住里屋,你只得和安玉他们去挤挤。”
  “没事,挤一挤才暖和。你先去歇息吧!”
  张小白端着油灯进屋,屋里有一张板床,床不宽,秦安玉和段江已把床占满了。两个小伙子睡觉都不安分,张着口粗声大气,段江还不时磨牙,嘴里说着呓语。他本来就没有睡意,打开自己行李取了一床毛毯,他出门前,龚佩瑜把毛毯给他装进包里,说必要时披着毯子防冻。
  他关好屋门出来,置身于冬天的夜色里。娘子湖的冬夜真安宁,连一声虫子叫也没有,没有月亮,几点星光映在水面,清冷而静谧,整个儿就是一个仿佛没有人迹的世界。
  张小白用毛毯把身子裹紧,在湖沿走着小步,脚踩着冻得泡松的泥土,不禁些微摇晃,有如独步在仙境。他在脑子里想着卢府灭门案的细节,凭着想象还原发案的过程。
  他想:虽说卢府被杀六口人,但是按照当时的条件,并不需要多人作案,因为在睡梦中的被害者几乎是没有反抗能力的,何况被杀的人除了卢某本人和妻子,其他人——卢某年迈的父母和年幼的儿女——即使醒着也没有多大能力反抗,无法对付手持利刃的凶手。他推演了一下,如果凶手残忍至极,不必和别人联手,一个人就可以取走六条性命,制造这起闻之震惊的灭门案。
  想到这里,他身上袭来一阵寒意,连忙将毛毯裹得紧实。如果凶手只是一个人,那这人是黄世林吗?听了秦安玉的娘的叙述,这人虽然活得不安分,但充其量只是一个小痞子,没有连着杀六口人的胆量,那这案子就还得有另外人参与,或者这桩凶案根本就是别人干的,黄世林只是替人销赃而已。
  一桩凶案的发生会有种种可能,仇杀,情杀和劫财是三大主因。他头脑中一遍遍地过滤着已掌握的信息,将它与发案现场相结合,找出最接近真实的那个“可能”。一般来说,灭门屠戮全家最有可能是仇杀,一家六口都死于利刃捅刺,卢某本人身中数刀,想想那刀刃上灌注了多少仇恨?因此,警察署一开始把案子定为仇杀,卢某平日对人很好,不与任何人结怨,根本就不可能有仇家,才又依据卢妻尸体赤裸,下体有被人侵犯过的痕迹转而定为情杀,经过一番调查,传言卢某漂亮妻子有过情人一事只是空穴来风,情杀一说也就搁浅了。因卢府丢失财物不多,连放在暗橱里的金砖都没有被拿走,而且劫财是不必杀全家连四岁娃子都不放过的,所以这案子与劫财最不靠边。张小白遇上黄世林卖老山参和羚羊角,记得在卢府的失物清单中有这两种名贵药材,便将黄世林与案子联系起来,设想是一伙盗贼为劫财而做下了凶案。
  “你怎么不睡觉?小心冻坏了。”
  张小白被打断了思索,是秦安玉的爹秦山出来解手,见了他过来和他说话。
  “秦叔!”
  “别听我老婆子胡咧咧,女人家晓得个啥?你要查小黄狗子什么事,尽管问我。”
  虽说口里依然有酒气,张小白觉得老人睡了一觉,头脑比先前清醒得多,便把来娘子湖探查卢府血案的事向他说了。
  “秦叔,你说这黄世林有没有可能做这案子?”
  秦山拍着胸:“小黄狗子在我眼前长大的,和他爹一样是个土混混,吃喝嫖赌样样不丢,要说杀人,且杀人家全家六口,我敢拍胸保证,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
  “那……蓝瘸子那一伙人呢?”
  “蓝瘸子当湖匪是早前的事了,到娘子湖之后,开初也和人打杀斗狠,但那是为了独占贩鱼的生意,现在的蓝瘸子是一方豪富,家里有一妻三妾,你想想他还犯得着去杀人劫财吗?”
  “不说蓝瘸子本人,他手下那些人呢?”张小白问。
  秦山道:“他手下的七个金刚吗?也不会,个个都有了家室,靠做生意过着安逸日子,谁还愿意冒着掉脑袋的危险去犯那么大案子?”
  “那你说,黄世林这老山参和羚羊角从哪里来?就算不是他干的,也应该是和他有交往的人干的吧?”
  “老古,八成是老古。”秦山说:“老古那家伙一副凶相,看人瞪着血眼珠子,八成是那家伙干的。”
  “老古?”
  “不知道他真实名姓,只听小黄狗子叫他老古,说是他在省城结交的一个朋友,八成在赌博场认识的。”
  “你见过老古这人。”
  “嗨,怎么说这话?见过的次数可多了。年头,老古在娘子湖住了一阵。”秦山道:“听人说,老古和寡妇秋芬有了一腿。”
  “啊,那黄世林会不知情?”
  “哪里不知情?还不是为了图人家什么?估摸是小黄狗子指使秋芬勾引的老古。有人亲眼见过他们三人睡一张床。”
  “老古经常来娘子湖吗?”张小白问。
  “来过几次,每次来住上十天半月。”秦山道:“不过,好像这一阵子没有来过了。”
  “你能不能想起来,最后见到他是什么时候?”
  秦山摸摸脑袋:“应当是中秋节前后,以后就没有见老古来过。”
  “啊,那也有三个多月了。”
  “我敢肯定,案子是老古做下的,他拿着抢来的东西让小黄狗子给他销赃,这案子你查下去,八成是那么回事。”
  “秦叔,你先回去睡吧!”见秦山磕着牙巴骨,张小白道。
  “你也去睡会儿。”秦山说着往屋里走,快要进门时他忽又转回来,小声说:“对了,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就在几天前发生了一桩异事,不知这事与你查的案子有无关系?”
  “什么事?你说来听听。”
  “有天夜黑,我在镇上打零工回家,经过一个树林时听见有人喊‘救命',当时我喝高了,寻着声音走过去,只见林子深处有亮光,四五个人拿着家伙,其中一个手举火把,他们围着一个跪在地上的人,这些人好像胁迫他要他交出什么东西,我想,肯定是一件很贵重的财物。”
  “啊!这些人你认识吗?”
  秦山说:“除了那个人,其他几个都蒙着面,脸捂得严严实实只露出眼睛,我离得远,不敢走近去,要是让他们发现,我可能会被他们杀掉灭口。”
  “后来呢?”张小白问。
  “后来?我实在冷得紧,就走出林子回家了。”秦山说:“你要知道,那晚的霜下得早,身子骨感到有点寒。”
  “那个没有蒙面的人,你认得吗?”
  秦山摇着头:“不认得。”
  “你怎么觉得与我查的案子有联系?”
  “我……我是有这种感觉。”
  “以后,你没有去过那座林子?”
  “没有。”
  “这事有多久了?”
  秦山扳着指头算了算:“不到十天,也就七、八天样子。”
  “之后这些天,你见到黄世林没有?”
  “没有。”秦山道:“说来奇怪,就在那晚之后,我就没有见到过小黄狗子,听安玉他娘说,寡妇秋芬也离开村子,八成是跟着男人去了城里。”
  “啊!有这事?她房子呢?就这样空着?”
  秦山点点头:“人去屋空了。”
  张小白想了想:“秦叔,明天你别去做事了?带我去秋芬家和那个林子里去看看,耽误你做活,我给你支付双份工钱。”
  “哦,好的。”秦山高兴道:“看你说的,哪能要你付工钱?”
  “那你快去睡吧!我也上下眼皮开始打架了。”
  “好的。”
  张小白进屋,秦安玉已醒了,披衣下床。“张哥,我正要去找你,你去哪了?干嘛不睡会儿觉?”
  “我就睡。”张小白说着,脱衣上床,钻进热被窝里。
  呼呼大睡到第二日开早饭,他才被秦安玉的娘叫醒。“张先生,该起来吃饭了,我家老头没有去做工,在家等着你呢!”
  张小白穿好衣服,把两块银元递给她:“这是给叔的工钱。”
  “哪要这多?他一天才挣几个子儿。”秦安玉的娘要把钱塞回给张小白。
  “婶子,你就别见外了,我们在你家吃吃喝喝,还没有掏饭钱呢!”
  见套不过,秦安玉的娘才收了钱。趁张小白洗漱时,她麻利地把饭菜端上桌,放好两副碗筷和两个酒杯。
  “张先生,你和我家老头先喝酒。一早,三个娃就去找蟹子了,这时还没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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