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沉醉与惊悸

　　新学年度开学的前一天早晨，临出门的时候，校长曾对妻子单素雅说：“这学期开始，全省高中都实行素质教育改革了，学校的事格外多，今天晚上我不能回来了。”其实，校长在山镇高级中学只是呆了一上午，把第二天开学的常务工作交代给了各分管领导后，就按照约定和徐小姐度过了一个浪漫温馨的下午和夜晚。
　　往事如风。
　　从开学到现在，还不到两个星期，但是身心一下子放松后的校长忽然觉得，和徐小姐分别的时间漫长如隔世。
　　安民会议之后，校长被压抑得沉睡了十多天的那股神经渐渐苏醒，如同经过一个漫长冬眠的物种，积蓄了一整冬的力量，突然迎来了一个春暖花开的季节。不同的是，人是高等物种，无需像冬眠物种那样，冬眠苏醒之后，必须经过一个适应过程才能焕发出强劲的舞动春风的激情与体力。
　　山镇高级中学的面包车，承载着校长满满的激动和急切的期盼，风驰电掣驶出山镇高级中学大门，奔向县城。三十多分钟后便歪歪扭扭地停在“雅思婕”化妆品店后街的一个角落里。
　　校长破天荒地忘记了绕道去鲜花店买上九枝鲜艳的玫瑰花，用最快的步履，来到“雅思婕”化妆品店。
　　临近打烊，徐小姐关了店门，地板还没拖完。
　　校长叫开店门，在徐小姐惊喜得没说出话来之前，迅雷不及掩耳地插上店门，拉灭电灯，没容惊喜过望的徐小姐反应过来，便抱紧徐小姐姣美动人的身躯在上面疯狂地舞蹈。
　　两人绊绊磕磕，一路癫狂，眨眼功夫就扑到里间温馨浪漫的舞台上……
　　徐小姐在校长这种全新编排的突如其来、前所未有的舞蹈动作与节奏中尽享刺激，迅速攀上愉悦癫狂的巅峰，又飞速沉入美妙无比的谷底……徐小姐在上下翻飞中迷失了自我，辨不清方向，直到浑身上下只剩下两块儿半透明的迷人幕布的时候，才费了好大的劲儿挣脱出来。
　　徐小姐娇喘息息，喃喃如躲在俏丽花枝底下的春燕，说：“你……真会选日子……”
　　校长停止表演，端详着“久别”的、压在身下的徐小姐，似乎要把对方每一寸肌肤、每一粒细胞，连同呼出的每一丝空气，都收入自己的身体里，融汇到自己的血脉和骨髓里。
　　星光下凡，捎带上街灯发出的光芒，在窗外那棵五六米高的法桐的精心筛选和过滤下，穿过如洗的玻璃，透过洁净的半透明的粉纱窗帘，在床单上，在徐小姐的肌肤上留下了斑斑驳驳、光怪陆离的印痕，优雅而充满了神秘，和徐小姐潮红的面庞、颤动的胴体各领风骚，争奇斗艳……
　　校长在这种各领风骚、争奇斗艳中流连忘返，好久才回过神来，说：“什……么会选日子啊？”
　　徐小姐潮红的脸庞滑过一道浅浅的波浪，散发着一丝歉意：“地湿……不合适啊……”
　　校长迟疑一下，迅速用尽全身力气抱紧徐小姐，然后滚落下来，怜惜有加地说：“那……就算了吧。”
　　徐小姐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激情难褪的校长。
　　朦胧斑驳的星光和灯光下，徐小姐的双目太过清澈，太过深邃，太过顾盼神飞，太闪耀着令校长难以抗拒的磁力。
　　校长竭尽全力地屏住呼吸，饥渴的目光从徐小姐斑驳陆离、朦胧迷人的酮体上轻轻滑过。
　　这时，温柔可人的徐小姐慢慢退下了身上最后的那两块儿半透明的幕布……
　　石破天惊！风生水起……校长的身心、灵魂与激情，连同思想，一头扎进了泛滥的江河湖海里，在潮起潮落中尽情舞蹈……
　　
　　校长十多天被压抑的澎湃激情被这场全新舞台、全新氛围和异样新奇与刺激的舞蹈动作吸纳消解。
　　大潮过后，校长无比感激与歉意地摩挲着徐小姐散乱迷人的秀发，说：“对不起啊，我的心肝儿，我真的太自私，让你承受……”
　　校长后面的话就被徐小姐柔和温热的纤纤玉手给堵住了。
　　徐小姐呢喃如燕：“说什么哪……”
　　校长微调了自己嘴唇的角度，然后轻轻把这只玉手含在嘴里，用心吮着，渐渐走进了柔和甜美的梦乡……
　　
　　校长一觉醒来的时候，星光与路灯光早已退到了幕后；明晃晃的阳光越过法桐的头顶，穿透明洁的玻璃斜照进来，悠缓地提升着室内的温度，沉寂而又明亮，让校长在惺忪与慵懒中恢复了旺盛的体力和精力。
　　徐小姐已经准备好了精致的早饭，正坐在餐桌前看一本时尚杂志《三十七度女人》，静等着和校长一起消受这顿温暖馨香的早餐和这段儿同样温暖馨香的时光。
　　校长打开手机，没等到徐小姐像往常一样站起来递给自己衣服，接下来，在校长穿衣洗漱的过程中收拾整理床铺，接连不断的即时通提醒短信便让校长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儿。
　　铺天盖地的提醒短信全来自大哥的手机。
　　早晨六点，教务处值班干事接到校长7:00到教育局召开紧急会议的电话通知，大哥从早上6:00到现在7:20这八十分钟的时间里，拨打校长的手机不下一百二十次，但校长的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有了几年前大哥为了不当官儿到校长家“拐小篓儿”那次的教训，心急如焚、如坐针毡的大哥没敢贸然打电话给校长的夫人单素雅，只能不间断地一遍又一遍地拨打校长的手机，以期在校长刚一开机就能把紧急会议通知转告给校长。
　　校长心里清楚，一定有什么大事发生了，慌乱中难抑砰砰跳动的心和颤动幅度越来越大的手，一个非常简单的回拨电话硬是操作不对。
　　徐小姐跳过来，轻柔地抚摸着校长微微颤抖的肩头，安慰道：“别急呀，越急越摁不准呢，肯定没有什么大事。”
　　“肯定是学校出事了。”校长说着，继续胡乱地摁着手机，额头上就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儿。
　　正在这关键时刻，大哥的手机打进来了。
　　大哥说：“校长，你赶紧到教育局小会议室开会吧，七点的会，今早六点接的电话，是紧急会议！”
　　不是山镇高级中学发生了重大事件，校长卡在嗓子眼儿的心一下子归位了，但是校长还是慌出了一身的汗。
　　校长看看时间，紧急会议已经开始了20分钟。而从“雅思婕”化妆品店到教育局，在避开上下班高峰的情况下，至少是15分钟的车程。
　　校长来不及跟徐小姐解释，胡乱地把身上可能留下舞蹈痕迹的露天部位擦洗一下，同时，整整头发，丢下徐小姐，直奔教育局而去。
　　
　　山海县教育局上午的上班时间是7:30。按照以往惯例，上午的会议最早是8:00召开，之前留出30分钟，供主讲领导再梳理梳理讲话的内容，即便是紧急会议，最早是7:30召开，今天这个会议竟然破天荒地提前到7:00。敏感的校长猛然意识到，今天的会议非同一般，不是省教育厅明察暗访小组要来山海县明察暗访违规办学行为，就是有其他什么紧急重大的政治任务要紧急布置和落实。
　　校长紧握方向盘，躲闪着上班高峰的车流人流，心急如焚，同时，懊恼手机关得真不是时候，啊不，是自己醒得不是时候，这个紧急会议召开得不是时候！
　　校长的心里翻滚着这种懊恼，同时，脑海里飞快地旋转着王局长威严的、不满的脸和其他局领导、校长疑惑探究的眼神。很快，闪烁的画面上叠加出一个又一个很现实、也很棘手的问题：
　　怎么和王局长解释？
　　进门边往里走边解释，还是会后解释？
　　屁主意啊！边往里走边解释，岂不是打断王局长的讲话？
　　那么悄声趴在王局长身边的姜副局长、我的老同学耳边说一声？
　　还是干脆等会后解释？
　　可要是王局长抑制不住自己的不满，停下讲话，当众发问呢？说什么？只能说车坏在路上了……
　　局长问：既然车坏了，明知道要迟到，为什么不打个电话说明情况？
　　那么只能说手机没电了。
　　然后王局长一定责难：什么手机没电啦？啊？单位一把手的手机必须二十四小时畅通，这是县委县政府、也是教育局一直落实的严格规定，到现在也没废除，你王思畅不清楚吗？假如你学校发生了重大灾害性事故，你校长不在学校，当县政府应急办打不通你的电话，你解释说手机没电了，你能说得过去吗你？你王思畅校长当得快老苗了，一点儿政治头脑和政治敏感度都没有！
　　这些问题，反反复复地在校长的脑海里闪过，便越发加剧了校长焦虑的心绪。校长几次差点儿跟前面的车追尾，几次由于猛然急刹车被后面的车追尾，几次强行超车差点儿跟同行的车刮擦……终于在十五分钟之内赶到了教育局大楼下面的停车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