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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回 死不悔改狼狈为奸 一饮一啄环环为扣

作品名称:弱水铭      作者:步俞      发布时间:2024-06-01 20:51:21      字数:9620

  话说,步婉霞因俞可庆对自谦无义,便通过俞鸿菲寻到了码头货栈,以表歉意。不想又因俞清嫣之事,顿觉失了往日情分,就无脸再留下去,待与三人强颜聊过几句,遂黯然离开了。
  如此,等回到家中,俞可庆见她愁眉不展,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自是询问因由,但步婉霞只不搭言。好是一会儿,才幽声问道:“你觉得咱俩人品如何?”
  俞可庆一怔,便道:“为何这般问,可出了甚么事情?”
  步婉霞苦笑道:“你待自谦哥那般无情,他不仅不说你半点不是,且还极力开脱,是为咱们不仁;清嫣婚后,遇着恁等狼心冷血之徒,而你我明知磨难不堪,却不曾前去过问半分,又为不义。
  一对不仁不义之辈,竟还心安理得的,忆着家乡鹰嘴崖,聊着儿时那诸多玩伴的笑谈趣事,你说咱俩当是怎般虚伪,又是多么可悲。”
  俞可庆听后,方知她是去见了自谦,但面对步婉霞的质问,即使欲要辩解一回,却是无言以对,就为之一阵心苦。随后,便闷闷不乐的去了内屋,再想着几人打小私塾为伴,而今竟到了这等地步,少不得又流下些许眼泪,恕不再表。
  却说,如此一段时候,日子平淡而安稳,哪怕自谦为寻静安,仍无头绪可言,但有步正升等人的陪伴,及丛凤儿的关怀呵护,倒也没恁的烦闷。
  另有江虎子,自打相识俞清嫣,从而生了爱慕后,更时常来到货栈,借口说寻自谦小聚,实则是这五大三粗之人,暗藏了心思,不过为能多见其几面而已。
  但这般以来,却是令俞清嫣,背后不知被崔雪、丛凤儿打趣了多少回。而自谦当然也看得出来,如此几人一合计,就有心撮合她和江虎子。
  可俞清嫣虽也暗中生了情愫,奈何自己一个被休掉之人,又怕无法生育,难免自卑于怀,觉着般配不上,惟恐耽误了江虎子的一生。
  故而便躲躲闪闪的,始终拿不定主意。闹得她和江虎子两个,相见时别扭,不见却又想念,一层窗户纸似破非破,就一直这般不明不白的拖着。
  不想如此,先是惹来了俞鸿菲的不满,怪斥俞清嫣不知把握机会。草率出嫁过一次,以致吃了恁多的苦,眼前既有这般好的归宿,为何还要犹豫不决。
  更何况江虎子本性豪放,又极讲义气,虽说混迹堂口,但从不欺压无辜。且最重要的一点,他是英子的兄长,用俞鸿菲的话说,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而俞清嫣打从离开冷家,又有自谦几人顾着,已渐是恢复身心,不觉那少女时的性子,便又显现出来,听得其如此调侃自己,哪里肯去示弱。
  少不得也拿王一飞心慕她之事来打趣,戏称俞鸿菲一身的桃花还未摘干净,却替别人瞎着急,不如先去解了王户书的相思之苦,那时再说吧。
  就这般,待日子平淡而有趣的过着,倒是丛宗武因替妹妹解决了一些家族纠纷,又离开皎青州已久,便不甚放心那边的生意,遂欲同崔雪离开蓿威州。
  可就在夫妇俩收拾好行李,准备同一干亲友作别时,谁知却被之前留下的几处祸端,积攒于一处,从而阻了行程。更差点令自谦等人葬送火海、失了性命。
  原来,步正京自上回寻步正升相助无果后,虽说心中对他十分恼恨,但却动不得半点报复的心思,便是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去寻衙门中人的麻烦。于是就惟有将这帐,算到了江虎子和自谦的头上。
  说来也巧,在自谦初来蓿威州时,所做工处的韦德、韦修缮父子,因家中产业和野狼帮同处南城,自是要受其所谓的保护,故此,那每月上供便必不可少。
  而随着时日久了,依着韦家爷俩的德行,岂能不好生巴结一番,更何况又臭味相投,实属一丘之貉。如此,便也跟步正京渐是相熟起来。
  偏这韦修缮,心胸狭窄、极是记仇,每每想起,竟挨了一外地小子的一顿拳脚,就自感受了莫大的侮辱。因此,便恨不得将自谦大卸八块,以浇心头之火。
  虽然后来也曾四处寻其报复,可偌大的蓿威州城,且一南一北,又谈何容易找到。无奈只得暂且将仇记下,待以后再做计较,总不能吃个哑巴亏。
  且说,这日又到了上供月钱之时,而还未等野狼帮派人登门,韦修缮就已打点妥当,亲自送了过来,也顺便拜会一下步正京。虽是年龄比他大了不少,但谁叫人家身居帮中高位,若不好百般讨好着,倒在南城如何去做买卖。
  便这般,待见着步正京后,却看其丧眉耷眼的,一副苦大仇深之相,在独自吃着闷酒,于是就忙巴结着问道:“步爷可有何不痛快,收钱的日子当欢喜才对,怎一个人喝着呢?”
  步正京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道上的事你懂个屁,是扯着蛋了还是怎的,倒操这份闲心,有事说事,没事便滚吧。”
  而韦修缮也不着恼,仍舔脸笑道:“这不是见步爷烦着么,不如咱们寻个地方,让我来陪着喝上一杯。然后再寻地方耍上一回,总好过一人饮酒浇愁,您看怎样?”
  步正京一寻思却也是,既然有人请吃酒、寻欢,何必在这愁苦烦闷的,遂眉笑颜开道:“你倒是有心了,那还等甚么,赶紧走着吧。”而后就同韦修缮去了。
  如此,等往酒楼一通吃喝后,再待两人摇摇晃晃地出来,皆已有了七八分醉意。正所谓,饭饱思淫欲、酒后忙乱性,便又迫不及待地雇上人力车,直奔那里而去。
  不说是巧呢,二人所逛的之处,正是冷勰上回被江虎子几个教训,名唤“天香园”的那家。而看得步正京到来,那满脸一层厚厚粉脂的老娘,岂会不识,就急忙喊着姑娘们接客,遂又扭着肥大的腰肢,笑脸迎上前去。
  这般,待一番调情后,韦修缮便点了小梅红来陪自己。不想,却见那老娘气不打一处来地说道:“也不知是哪个天杀的,上回趁老娘外出办事,竟偷着混进了门生事。
  更让咱梅红姑娘受了不小的惊吓,那可怜劲儿,实是让人心疼,以致好一阵子都沉郁寡欢,这不刚缓了些,那一惯相好的就寻了过来,正在屋里疼着呢。”
  步正京闻后,顿然疑惑道:“怎么说也是我野狼帮护着的场子,谁人如此大胆,竟敢在这儿放肆?”
  那老娘叹道:“哪里知道,梅红姑娘被吓得魂儿都丢了,只是不敢言语。”
  韦修缮遂好奇道:“她那相好的是谁?”
  那老娘便道:“名叫冷勰,爹爹去世前是一郎中,往常年姑娘们有个病儿灾的,都是喊他来的。”
  韦修缮恍然道:“原来是冷郎中的儿子。”
  步正京就问道:“你们认识?”
  韦修缮点头笑道:“见过几回,南城有名的假鬼子,那时整日混迹洋毛人堆里。”
  步正京稍作思寻,便道:“我怎觉着这名字有点耳熟?”
  那老娘遂轻捶了他胸口一下,笑道:“步爷您是贵人多忘事,可记得旧年您过来玩乐时,曾提及有人想让您收拾,一整日虐待媳妇的无赖,正是这冷勰。因我与他过世的爹爹算是旧识,那会儿就求您高抬贵手了。”
  步正京“哦”了一声,登时想了起来,暗道:“还真是巧啊,竟是俞清嫣那不成器的男人。”
  遂也记起步正升曾让他帮忙之事,但因俞清嫣和自谦乃是未出五伏的本家,故此就连带着恨在了一处,哪里考虑过打小同上私塾的情分,便一时犹豫不决,迟迟未曾出手。
  而那时虽不情愿相助,偏步正升的面子又摆在那里,且日后还须用着,故就有些两难。却赶巧这鸨母与冷郎中相熟,既然求到了自己,索性便送了顺水人情,更得到冷勰一笔银钱。
  闲言少叙。听过老娘之言,韦修缮遂笑道:“既然都不是外人,那就劳烦妈妈带步爷和我过去吧。”
  老娘狡黠一笑,便道:“也好,那老婆子再安排两个姑娘,另好酒好菜的一并送过去,这帐就记在冷大少爷的头上,只当他今个孝敬步爷一回。”
  这般,待将两人引至楼上小梅红的房间,又经那老娘一番引见,冷勰方知,步正京便是曾放过自己一马,野狼帮有名的红棍,岂能不讨好起来。
  再等随着那老娘安排的两个姑娘来到,另有大茶壶送上了酒菜,而韦修缮同冷勰又是旧识,几人遂也无需做作,就各自怀中一个姑娘,调着情、喝着酒、吃着食儿,一时便满屋子的乱叫声,是好不快活。
  而看着眼前的冷勰,一副淫贱下流之相,步正京再想起俞清嫣那曼妙的身姿,竟不禁为其可惜,好端端的一女儿家,怎会摊上如此一个男人。
  又瞧着他身旁的小梅红,粉颈酥胸、轻佻风骚,就不由得麻了半身。少不得垂涎三尺,便暗怪自己为何没早日发觉,竟有这般一个善解风情的浪蹄子,于是遂向韦修缮递了个眼色。
  如此,身为风月场的老手,而其怎能不懂,敢情这位爷是看上了小梅红,故而就笑道:“梅红姑娘,今个步爷特意过来给你捧场,难道便不好生表示一回么?”
  却还未待小梅红开口,冷勰也已瞧出了端倪,就急忙起身陪笑道:“着实不该,竟是忽视了,冷某先自罚一杯,向步爷赔罪,”说着端起酒来一饮而尽。
  遂又拉着小梅红,将她送于步正京身边坐下,并故作嘱咐道:“步爷乃贵人,今日实是你的荣幸,还不好好侍候几杯。”
  而对于步正京的名字,小梅红自也有耳闻,正没处巴结呢,此时竟合了心意,便忙将酒斟满,递于步正京嘴前,媚目含水、艳唇轻启的,笑道:“步爷,奴家喂您吃上一杯。”
  也这柔声细语地一吐,顿令步正京心酥身麻,就乐得大嘴一咧,竟将她的葱指,连同那小酒盅一并含在口中。遂而大手揽住腰身,便搂入怀中。
  倒引得韦修缮和另外两个姑娘,顿时肆意着闹将起来,污言秽语的不堪入耳。却是冷勰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后,但无奈之下,也只得随着拍手叫好。
  这般,当一番放荡后,步正京免不得就问起了,如何受到惊吓之事。再瞧着小梅红嘴巴一噘,一副泫然若泣的可怜模样,更一时好不心疼。
  忙哄着道:“好了心肝儿,有甚么委屈只管说与爷听,咱带人去阉了那狗日的,为你讨个说法。”
  这时,冷勰遂叹了声,恨道:“步爷,此事因冷某而起,还是由我来说吧。”于是,便将事情经过大体讲了一遍。
  如此,当得知他竟被逼着休了俞清嫣,步正京稍是愣过,就遂之想到,大概是跟步正升、自谦几个有关,便问道:“你可知对方是甚么人?”
  而见冷勰咬牙切齿地摇了摇头,小梅红倒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待犹豫片刻,就道:“听说是北城忠义堂的人。”
  步正京疑问道:“你怎会知晓?”
  小梅红索性心中一横,便将事情全盘道出。原来,龙波因垂涎其美色,日后竟又寻她乐呵了一回,酒欲之中那嘴上也没了把门,就把自谦拜托江虎子,为俞清嫣讨说法之事皆给透漏了。
  但闻得自谦之名,步正京和韦修缮怎能不心头一恨,竟不约而同地拍案站起。再等两人疑惑的相视一眼,自是互问因由,这才各自将恩怨说出。
  这般,当听过了宿仇新恨,更想不到其中竟恁的关系交措,冷勰不禁心中暗喜。因被逼休妻,早是窝囊至极,正愁不知如何报复回来,趁着眼前的机会,岂能不再添油加醋一番。
  如此倒好,三人各怀着心思,遂因同一仇敌而亲密起来,更少不得骂上几句泄愤之言,以解心头的恨意。便一杯接着一杯,再也顾不得身旁有美人相伴。
  说来,还是韦修缮颇有心机,忙奉承了步正京一回,而后又撺掇着将这仇恨给还回去,不然岂不失了野狼帮的面子,反叫道上的兄弟瞧了笑话。
  可步正京岂会不想,不然也不至于郁闷生怀。但是,江虎子实乃狠人一个,自己哪敢轻易招惹。而自谦身后又站着步正升,倘若同衙门结了恩怨,不仅是他,就是野狼帮都要遭到一番动荡,因此便踌躇不决。
  也看得这般,韦修缮遂打心底嘲笑,暗骂步正京只会欺压软弱,实则怂包一个。而冷勰也顿然将其瞧轻了几分,恨他银枪蜡子头,被人骑在脖子上撒尿,却连个屁都没有,故忙向小梅红递了个眼色。
  而其意会,遂投入步正京怀中,硬是挤下几滴眼泪,撒着娇道:“步爷,奴家受了那等委屈,您可不能看着不管,不然实在没法活了。”说着就装模作样,哭得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但怎料,步正京此时心烦难耐,如何看得了她一副做作之相,便顿时扫兴不已,就喝斥道:“爷怎般做,还不须你这样的人来说教么,真他娘的晦气。”遂起身而去,也闹得韦修缮和冷勰面面相对,一时愣于那里。
  如此,待回过神来,两人不免互相牢骚几句,偏又无可奈何。而心中实是不甘,遂商忖着,既然明面报复不行,那来暗的总可以吧,便也顾不得再去贪恋美色,就凑于一处谋划起来。
  这般,直至房间里掌了灯,才总算拿得一个主意。改日由韦修缮于家中设下宴席,再请步正京一回,毕竟是道上的人物,势力仍是有的,并各自使点银钱,好生奉承、撺掇一番,去暗中将那仇恨给解了。
  如此,当商定之后,两人的心情也为之一松,便又将小梅红几个拉过去寻欢。而冷勰又极为会玩,遂把在洋毛人身上学来的那一套,传授给韦修缮。
  这般,二人本一路的货色,于是两男三女,就遂之在房无耻地上演了一出春宫大戏,一时间,便满屋子的不堪,实令人作呕。而经半宿的折腾,直至次早日上三竿,方才睡醒各自散去。
  却说,这日韦修缮让爹爹韦德,买来上好的牛羊肉,又去弄了几条新鲜的海鱼及一些贝类,而冷勰则带了几坛蓿威州藏窑烧酿,又提了两只肥硕的老母鸡,等一通忙活后,就于傍晚时分,将步正京给请至家中。
  而见如此丰盛,便看其撇嘴道:“无端献殷勤,你二人怕是不怀好意吧。”虽口中说着,却已是撕下一只鸡腿啃了起来。
  韦修缮遂谄媚笑道:“步爷甚么话,不过请您来孝顺一回罢了,哪有恁多心思。”
  步正京哼道:“收起你那套吧,有事直说就是。”
  韦修缮只得干笑着道:“甚么都瞒不住步爷,今个俺们哥俩请您过来,的确有事相商。”
  这时冷勰已将酒斟满,也舔脸笑道:“步爷,那日你走后,我同韦兄又商量了一番,既是咱明面上不好报复,何不暗中去做点手脚,让他们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步正京闻后,虽也有些兴趣,但却不露声色,待饮了口酒方道:“哦,说来听听。”
  韦修缮忙又给他将酒满上,笑道:“不过咱们也不知是否可行,这不还得等步爷您来拿定主意么。”
  步正京脸色一沉,遂冷笑道:“这般说来,你们还是想拿我当傻子用。”
  韦修缮掩饰一笑,忙道:“步爷您也别这样说,毕竟咱们心中不快,皆因相同之敌。”
  冷勰也忙讨好笑道:“步爷您先别急,先听咱们讲来如何?”
  见其满嘴嚼着牛肉,抬眼示意自己说下去,便喝了口酒又道:“步爷,我近来打听到,俞清嫣那臭婆娘,如今正在城北丛家的码头货栈做事——”
  倒经此一说,步正京登时想起这其中的渊源,就少不得心中来气,遂打断道:“这有何奇怪的,既是江虎子为俞清嫣出头,码头又是他忠义堂的底盘,况且俞自谦那小子也在,寻个营生还不简单么。”
  冷勰讪讪着道:“步爷别急,您且听我细说。”
  步正京眼珠一翻,就道:“说甚么,来去还是你们之间的恩怨,我虽跟江虎子和俞自谦有仇,但也容不得拿我来当枪使。”
  冷勰忙赔笑道:“步爷息怒,这不马上说到点上了么。咱早是听闻步爷您所在的野狼帮,因为城北码头货栈这一地界,同江虎子的忠义堂闹得不和——”
  却是刚说至这里,便看一人端着海鱼、贝类等菜肴推门而进,正是当初和自谦同来此处上工,那脑瓜不灵的憨傻后生,遂就止住言语。
  也见他如此谨慎,韦修缮便笑道:“冷兄单说无妨,不过一傻子而已,听不得甚么。”
  果然,待那后生将菜肴放下,就傻笑道:“老爷歇息去了,说让俺来侍候着。”
  韦修缮点头道:“那便留下吧,与咱们添些酒水。”
  那后生遂傻呵呵地站于一旁,但却盯着那满桌的肉食,不住舔着嘴唇。倒令步正京看后顿时好笑,就撕下一只鸡腿丢给了他,而再瞧其狼吞虎咽地啃了起来,惹得三人皆是一阵捉弄。
  直这般一会儿,步正京方对冷勰道:“且说下去。”
  冷勰便道:“既然那码头货栈,步爷的野狼帮如此在意,却又欲而不得,咱们何不趁着月黑风高夜,神不知、鬼不觉地纵上一把火,既出了心头这股恶气,也不便宜了忠义堂。”
  说着又咬牙恨道:“当然,俞清嫣那臭婆娘,和叫俞自谦的小子,能烧死最好,哪怕就是同诸多上工之辈逃得出来,也断好不了哪里去。
  这样,步爷与我和韦兄,便都解了心头之恨,可谓三全其美,即使日后等衙门查起来,也自有丛家人顶缸,定与咱们无干,您看如何?”
  步正京闻过,暗呼冷勰狠辣,这等草菅人命之事都敢去想。再看了韦修缮一眼,见其神情中也透着狠辣,一副跃跃欲试之态,就低头思量起来。
  偏此时,三人皆未注意到,那旁边的憨傻后生听后,却是眉头一紧,眼中竟隐约闪过一抹精光,似是想到甚么一般。遂而又恢复常态,痴笑着啃起手里的鸡腿。
  如此,待反复寻思后,步正京便问道:“这事你俩有多大把握,倘若出了意外,可是跟我无关的。”
  而虽令冷勰暗自鄙视不已,但仍笑道:“步爷放心,我已去探寻了一番,夜晚除了一当值的老头,再无其他。”
  步正京又问道:“那你俩要我做甚?”
  冷勰心中一喜,暗呼“有门”,忙道:“人手和火油,只要这两样齐全了,我同韦兄就敢保证,此事绝对万无一失。”
  韦修缮也忙撺掇道:“步爷干吧,不然实难消心头之火,哪怕出了事情,也绝不会引到您的身上。”
  步正京沉思一会儿,想着同江虎子之间的恩怨,再记起当初那般年龄,便和步正前跟着家中长辈,被屈辱的赶出鹰嘴崖,后来爹娘、叔婶他们,好不容易又回到村中,不想反被一把火,将房屋烧了个干净。
  而这一切,皆同自谦有所干系,故那心头的愤恨,就猛然间窜了上来,随即牙关一咬下了决定,要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且来个快刀斩乱麻,次日夜晚便火烧码头货栈。也趁此,三人再度密谋一处,恕不细表。
  且说,次日晌午,步正京就已凑齐人手、火油,并招来韦修缮和冷勰,聚在一起又好生布置了一番,直至觉得妥当无比,这才散去,只待夜幕降临,便可同行大事。
  这般,再等到日落黄昏,韦修缮草草对付口吃的,又换了身利落衣衫,待来至院落却发现,不见了平常于此用饭的憨傻后生,不免就问他爹哪里去了。
  反倒韦德不在意道:“下工后便不见了,大概又犯病外边野去了,等知道饿了,自然就回来了。”
  但韦修缮闻过,却不知怎的,竟心中莫名一慌。而转念再想,一个憨傻之人又能作甚,便不禁好笑自己多疑,弄得紧张兮兮,遂就匆匆出门,同步正京、冷勰会和去了。
  只是,他怎么也未料到,今夜欲犯之恶,正因那憨傻后生,以致同步正京、冷勰,落入了王一飞和江虎子的陷阱,从而难逃牢狱之罚。
  原来,这后生别看脑瓜不灵,平时不言不语只知傻乐,可谁对他好,还是心里清楚的。当初和自谦同来韦修缮家中做工,虽说只相处短短半日,但从将棉衣披于自己身上的那一刻,就已铭记在怀了。
  另又在上工时对他的照顾,以致跟韦修缮发生口角,欲带其一同离去,皆不曾有半点忘过,当然也牢牢记住了自谦这个名字。故此,在闻得韦修缮三人的阴谋后,怎能不担忧害怕。
  幸好这傻人遇着事了,反而心眼倒活泛起来。为了不引起韦修缮的怀疑,竟硬是忍着焦虑,上满了一日的工,才连饭都未用便偷偷出门,一路奔跑打听着,往码头货栈给自谦报信,而等他寻着人,已然掌灯时分了。
  如此,当再次见到憨傻后生,自谦竟是愣了半晌,这才回过神来。对于自己初至蓿威州时,结识的这个小兄弟,还是颇有印象的,就欢喜地拉着嘘寒问暖,又去端来饭食给其用过。
  这般,待问起为何来此,而那憨傻后生又言语不甚很清的,方讲明一切,顿令自谦呆立当场。岂会想到,步正京三人为了寻仇,竟是恁的心狠手辣,枉顾他人性命。
  而其他那些长短工,见一憨傻后生来寻自谦,少不得也在一旁瞧热闹。但当听得这等惊人消息,皆纷纷慌了心神,吵闹着一时不知所措。
  却等自谦冷静下来,忙安抚了一回,并让四下警惕着。遂又让人去寻丛宗林,告知他尽快找到江虎子,带着忠义堂的兄弟赶至货栈,好提前部署,以应对策。
  随后又喊来俞清嫣,将事情略是讲过,也不顾她将责任皆揽到了自己身上,羞愧的泪水涟涟,便让其好生照顾憨傻后生,就再也不敢耽搁半分,遂匆匆出得码头雇上人力车,寻步正升和王一飞去了。
  便如此,再待戌时正半,步正升和王一飞就带着数名衙役,随自谦赶回码头。而不过一会儿,江虎子同肖辉、龙波,也领着忠义堂的一干兄弟奔了过来。
  这般,几人正商量着对策呢,便看丛宗武和丛凤儿,又慌张地赶到了。原来,丛宗林顺路回货栈时,思量着此等大事,岂敢去隐瞒,自是上门禀明了一切。
  而兄妹俩闻后,如何不被吓得大惊。几间屋子烧掉也就罢了,但仓库里尽是主顾的货物,况且若再闹出了人命,那便真的麻烦大了,故哪里还能坐得住,自是慌忙随着来到。
  如此,众人聚于一处,也顾不得去斥责步正京几个的恶行,遂又商量起来。只听丛宗武说道:“正升兄弟,你和一飞老弟,带人直接过去拿住不就行了么,何必费这般周折?”
  步正升摇头道:“不可,那般便无凭无据,就算拿了人,也坐实不了他们的罪行,少不得日后再生事端。”
  王一飞颔首道:“的确如此,何况还不知眼下人在何处呢。再说,这等货色只有当场捉住,才能令他们把牢底坐穿,决不可轻易饶得。”
  江虎子也点头道:“且还要让他们先将火纵上,以为自己行事已成,然后再收网拿人,方才妥当。”
  但自谦闻过,却犹豫着对步正升道:“真的要这般么,即便步正京小人行径,可怎么说咱们也打小一起长大,如此岂不令他一生尽毁?”
  倒还未等步正升撘话,就见江虎子气道:“那种人渣,既已枉顾儿时情意,你又何必善心以待。先拿了便是,让他长点记性,容日后再说。”
  见几人皆点首赞成,自谦暗叹一声,便也无话可说。而看他眉头不展,王一飞就开解道:“自谦兄,你也不必这样,所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那步正京若不得一回教训,日后还不知有多少良善之人,要遭受到迫害呢。
  咱们只能将祸端斩于萌芽之中,以免悲剧发生,再且,今夜若非提前得信,便不说宗武兄要受多大损失,就是人命,怕也得闹出几条吧。”
  而再听得此番言语,自谦更是无言以对,心中暗呼惭愧,忙也点头同意。这时,江虎子又稍一寻思,便出谋划策道:“既是如此,那正升兄弟就先避嫌一回,省得捉住步正京那狗东西后,倘是扮可怜讨饶,令他难做。
  便麻烦一飞老弟,带着兵房的差爷处于外围,我同忠义堂的兄弟坐守内处,待将那几个杂碎放了进来,只要见火光稍是纵起,咱们就里应外合拿人,怎样?”
  这般,步正升和王一飞思量一番,皆是觉得可行,于是遂外面部署去了。如此,却是丛宗武有些担忧道:“那火若是一起,倘再救不及时,不会出甚么大事吧?”
  也见丛凤儿点了点头,同样一副不安的样子,自谦便宽慰道:“宗武大哥,你和凤姑娘放心,有我同宗林兄,带着咱们货栈的人提前准备好,定会万无一失的。”
  丛宗武叹道:“也只能这般了,那就有劳你们了。”
  丛凤儿也忙嘱咐道:“俞大哥,你千万警惕着些,更要注意安全才是。”
  如此,看兄妹俩皆不再异议,江虎子又交代,先将一干重要物品转移,以备不测,并让丛凤儿、俞清嫣几个,它处躲避。而将一切布置妥当,方同肖辉、龙波一众兄弟,暗中埋伏起来,只待时机一到,就可瓮中捉鳖。
  这般,等亥时刚过,码头上早已四下漆黑,是风声萧萧,而不多时,便见步正京、韦修缮、冷勰三人,带着几个野狼帮的地痞,躲过当值的老头,就偷偷摸了进来。
  再看,一伙人先一分为二,各自溜至货栈公办所,及仓库之地,待警惕地探视一番,又默等一会儿,这才将火油撒于四周,之后遂于两处,毫不犹豫地打起火镰。
  但见夜幕中,陡然划过丝丝光亮,那火便“噌”地窜了起来。而就当步正京几个兴奋地,还未将笑脸收起,更别提溜之大吉,却听传来一阵大喊,“有贼人放火,快抓住他们。”
  这时,便看自谦、丛宗林一众货栈之人,早已手持扫把、水盆甚么地救起火来。而江虎子则带着忠义堂的兄弟,煞神一般地奔向步正京等人,并口中嚷道:“步家小儿,你江大爷在此,想要活命,还不赶快磕头认罪。”
  如此,也一瞧这架势,韦修缮的脑袋就“嗡”的一声,心道“完了”,岂能不明是走漏了消息,而除了那憨傻后生,还能有谁?遂暗骂自己大意,竟栽在一个痴货手里。
  不过眼前也容不得多想,忙对步正京、冷勰慌声道:“两位,情况不对,咱们还是快逃吧。”说着已是窜了出去。
  这般,等步正京、冷勰几个缓过神来,如何不知发生了甚么。更眼瞅着诸多之人手持火把,已是杀至跟前,哪里还顾得了彼此,遂也四下狼狈逃窜,此时惟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不能跑得再快一些。
  如此,待刚逃出码头,不想步正京和韦修缮、冷勰,竟又碰到一处。却惊慌未定下,还未等喘口气,便闻有人大声喝道:“恶贼休走,你蓿威州兵房的差爷在此,还不束手就擒。”
  而步正京三人抬眼看去,不禁慌得瘫倒于地,是面生死灰、如丧考妣。只见七八名衙役手持火把、腰刀,直奔了过来,带头的正是王一飞。
  这般,韦修缮、冷勰两个,哪里经历过此等场面,后面又有江虎子带人杀到,早已吓得屁滚尿流,即使想逃跑,但怎奈两条腿像失去了骨头,是如何也站不起来了。
  倒是步正京,终究混迹帮会已久之人,此刻一看事情不妙,岂敢再有一丝犹豫,遂丢下二人,拔腿便向那暗夜幕中,拼命逃窜而去。
  却也当跑出一段,又见身后无人追赶,正暗自庆幸着,想缓口气呢,就听有人斥声道:“步正京,你死不知悔改,枉顾他人性命,如此丧尽天良,还想逃到哪里去?”
  这一来,步正京登时被吓得魂飞魄散,也抬头一瞧,便见打黑影里走出一人,手按腰中钢刀,身着官服、清瘦挺拔。而等其来至跟前,定睛再看,却是心中又顿然一喜。正是:
  天道恢恢终不失,
  自作之孽岂可活。
  欲知后事端详,且见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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