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一十八

　　“不管他在外面躲多长时间，早一天，晚一天，早早晚晚是会被公安逮住的，到时候该判的不仅一天不会少判，极有可能还会加刑。在外面躲着回不了家，跟被判刑的区别，一个是有时间就有期盼，一个是无时间期盼无望。在外面躲着吃苦受罪不说，在外面躲得时间越长，离回家的路就越远。你要知道，投案自首是积极认罪的表现，法院在量刑的时候会考虑减刑的，说不定会少判一点。在外面躲这是死不认罪，法院考虑的是加刑，这两者之间，孰轻孰重，哪个对我们最有利，不是不说自明吗？”
　　“你爸爸说得对。”葛淑琴也来帮着开导师晓敏，“你是年轻人，脑子比我们清楚，连我们这上了岁数的人都能算清这笔账，你作为年轻人难道就真的算不清吗？”
　　师晓敏听了二老的话，觉得有理，可心里却还是转不过这个弯儿来，难以做出让张凯去投案自首的决定：“爸妈，您们说的这些我都懂，可我这心里一想到张凯去蹲监狱，就……”
　　“他不自首就能躲得过去吗？”葛淑琴抵了一句。
　　“那……”师晓敏也知道无路可走，抬起泪眼，看着二老，无可奈何地说，“要不就，按照您二老的意思……”
　　“只要你想开了就好。”葛淑琴拍着师晓敏的肩膀，“孩子，你想通了，我们的心里会好受一些。”　
　　“小凯有没有单独和你联系的方式？”张毅虎趁热打铁。
　　“有。”师晓敏从自己的包里拿出笔记本，翻开后对张毅虎说，“这是他新换的手机号码。”
　　“你给他打电话，告诉他去投案。”葛淑琴看着师晓敏说，“你的话，比我们管用。”
　　“要不要把这个手机号告诉沈阳办案的警察？”张毅虎问。
　　师晓敏看着公公，无奈地点了点头，而后便拨通了张凯的手机。
　　张毅虎把张凯新的手机号码告诉了沈阳公安，并跟侦查员说明，他们正在做张凯的工作，力争促使他去投案自首。沈阳市公安分局打经办的侦查员对此表示赞许和欢迎，并表示，如果真的能投案，就是自首情节，是得到从轻的条件之一。
　　为了能够更好的配合沈阳市公安分局打经办侦查员的工作，决定亲自到沈阳去一趟，当面和公安局的侦查员谈一谈。张毅虎拨通了曹开利的电话，把情况告知：“你看，我们是不是到沈阳去一趟，和侦办此案的警察见个面，征求一下，我们该怎样配合？”
　　“既然张凯媳妇同意他去自首，我们当然应该积极配合。”曹开利想了一下，“张伯伯，您想过吗，张凯投案后，他的那个公司怎么办？”
　　“公司……”曹开利的话让张毅虎有点发懵，“人都进去了，公司还有什么用？”
　　“您没明白我的意思。”曹开利想了想，“我的意思是说，如果关门儿不干了，公司的善后该怎么办。他在外订购的，还没卖出的产品好办，可以退还给商家。可是他办公室的办公用品和设备怎么处理，是咱们自行处理，还是交由警察收缴。警察查收后怎么作价？如果还想干，由谁来管理和经营。这些看似小问题，但我们不能看得太简单，这些都是脱不开的，必须面对的大问题。如果您没想好，沈阳那边的警察一旦问起来，我们怎么回答？”
　　“这样啊……”曹开利要不说，张毅虎还真不会想这些。这也难怪，一个穿了一辈子军装，在部队奋斗一生，对商业常识毫不知晓的老人怎么会想到这些。既然曹开利提到了，不管懂与不懂都不能不考虑了。“我这几天脑袋都大了，被搅得迷迷糊糊的，哪里想得到这些，再说我也不明白。经你这么一说，倒是这么回事儿。可是，我对这一块一窍不通，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您看这样好吗，您和张婶儿还有张凯媳妇商量一下，拿出来一个结果，然后咱们再去沈阳。反正也不是这一两天的事儿，早一天晚一天倒也没嘛。”
　　“好吧。等我们商量出个结果来再通知你。”
　　张毅虎觉得曹开利说的确是个大问题，和老伴儿商量后便把儿媳妇叫到了家里。师晓敏是一个嫁夫随夫的传统女性，自结婚后，在家庭的一切大小事上，尤其是涉及到张凯的问题，一向是听多说少。没想到一向很少拿主意的她，这一次却有了自己的主意：“我的意思，这个公司，咱们，还接着干……”
　　“接着干……”师晓敏的一句话，让老两口子一惊，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孩子……”葛淑琴以为师晓敏说错了，“你是说……”
　　“咱们还接着干。”师晓敏很肯定的说。
　　葛淑琴不无担心地说：“这句话好说，可你想过吗，谁去干？是我们老两口子，还是你……”
　　“我……”
　　“你……”张毅虎和葛淑琴再次被惊得动弹不得，“你一个弱女子，能顶得住吗？更何况，那是在沈阳，离着那么远，孤身一人，有点儿嘛事，谁都帮不上忙，您能行吗？”
　　“有嘛不行的。”师晓敏脸上奇迹般地透出了一股从来没有的坚毅。“您二老不用担心，这世上的任何事儿都是人干的。没有人生来就什么都会，经商也不是男人的专利，现在商场上女强人有的是，别人干得了，我为什么就干不了。”
　　“你没经过商，没有经验，不知这里面的水是深是浅……”葛淑琴不无担心地说。
　　“我现在面临着单位裁人，下岗不过是早晚的事儿，估计留下来很难。没了这份工作就失去了收入来源，张凯又进了监狱，一家人考吗过日子？再说了，您二老想想，下了岗，我去干什么？难道就窝在家里，一天到晚除了吃饭睡觉没事干，起来后睁着双眼，看着空空的房子，还不把人给憋死。”师晓敏真诚的对二老说，“我的岁数并不是太大，不像你们早已经退休了，这么多年也习惯了这种生活。我行吗，不老不小的，一天到晚闷在家里无所事事，那不真的把自己变成一个上不着下不靠的家庭妇女。这种岁数不大的小老太婆的生活，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也绝对不甘心过这种日子。”
　　“干买卖不仅是一种很辛苦的活儿，还得有商业头脑，不是说干就能干的。你也是奔五十的人了，不再年轻了，又没经过商，你能吃得消，担得起来嘛？”
　　“世界上的所有事都是从不会到会，不会有嘛可怕的，可以学，我就不信，别人能干，我为嘛就干不了？”她看着二老，“受累我不怕，当年知青下乡的时候，什么罪没受过。生产队的活儿不说，有河工任务，不是同样和小伙子们一起出河工，抬大筐嘛，二百来斤重的冻泥块子，抬在肩上爬几十米的坡，腿都打颤，不是照样干嘛。那时候是什么条件，大冬天的睡四面透风的窝铺，西北风威儿威儿地叫，躺在被窝里就跟嘛都没盖一样。那种罪我都受过来了，难道这干买卖还比出河工难受？”
　　“那是两股劲儿。”葛淑琴看着师晓敏，“那时候你年轻，现在嘛岁数了，能比吗？”
　　“怎么不能比了，这要看你是不是被逼在那个份儿上。”师晓敏倔强地说，“只有享不了的福，没有受不了的罪，人要是被逼到那儿份儿上，没有挺不过去的。”
　　“我说孩子，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
　　“我还非要赌这口气了。”师晓敏不服气的看着公公婆婆，“俗话说的好，在哪跌倒的，就在哪爬起来。张凯折在了沈阳，我就要把他的公司重新拾起来，非得干出个样儿来，给哪帮人们看看不可。”
　　“咱们现在不说这个行吗，你再好好想想，等你想好了再说。”
　　“我都想了好几天了。就是因为我想好了，今天才跟您们二老这么说的。”
　　“干就干吧。”葛淑琴觉得再说下去，儿媳妇也听不进去了，不如让她去干回试试，干得好就干，干不好再关也不晚。“既然你拿定了主意，我和你爸爸就帮着你。反正我们也没别的事儿，跟你一起去沈阳。帮得上忙，帮不上忙且不说，最起码可以和你做个伴儿。”
　　“那可不行。”师晓敏一听就急了，“您二老都是撂下六十奔七十的人了，这么大岁数，怎么能让您二老跟着我去受罪。”
　　“小敏啊，既然你想干，我们也不拦着你。咱们先到沈阳去看看，把情况了解清楚了，再做决定，你看怎样？”张毅虎不得不采取折中的办法。
　　“行吧。”师晓敏见公公婆婆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也不好再说什么，“我和你们一起去沈阳，顺便了解一下情况。”
　　“那就这么定了。我和曹开利联系，定好时间咱们就走。”张毅虎对娘俩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