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大限至

　　刘行复跳下虎背，将崆碍引至松林密处，趴在虎耳边以崆碍易懂的语言千叮咛万嘱咐，大致意思如下：
　　“你就呆在这儿等着，原地别动，直到我回来，也不能出声！切记、切记，千万不可轻举妄动！我去去就回，不会要很长时间！”
　　交代完毕，刘行复转身要走，一扭脸，“咕咚”一声撞在树上！
　　崆碍“噗噗”吐气，乐坏了！
　　“铠甲”并非一无是处吧也许！在山中，磕磕碰碰乃是“野人”常事。有一回，刘行复一不小心从一二十米高的悬崖上坠落，竟无大碍，也不是很疼，身上仅刮擦了道道白印，连皮都没破！
　　刘行复不介意崆碍的讥笑，不疼，感觉树干就像人的胳膊！
　　刘行复留下崆碍，小心离开。没多大功夫，食堂那两扇高高在上的窗洞已依稀可辨！
　　窗下是一条山体的沟壑，刘行复摸到底部。窗下一人多高是石头垒起来的基础，再往上才是砖墙，要么窗户怎么会那么高！
　　靠左的一扇窗，开在食堂餐厅的后墙上，从里面看，窗户的位置正常偏高一点。
　　石基部分石头棱角凸出，攀爬起来如履平地！上方的砖墙墙面也没问题，只要不是光滑如玻璃、瓷砖面，摩擦力够大就上得去！
　　刘行复稍稍整理背负的兽皮，下一秒，双手已经勾住窗沿！
　　金属铝加玻璃窗扇，手指贴住，用力推，移到另一边。这说明里面没被勾住，否则就费事了。事实上窗勾早坏掉了！
　　刘行复悄无声息地跳进餐厅。即便弄出点动静也无关紧要，因为食堂晚上没人，烧饭的夫妇俩在宿舍有一间房，住在那里。
　　储物间是一把小小的老式挂锁，跟不锁区别不大。
　　盐就摆在最方便取用的位置，大半箱呢！还有衣服，化金厂的工作服，食堂大叔穿的，虽然不合体，但也穿得上，因为大叔是个胖子！刘行复直接套了一身在身上！
　　找不到打火机！这可不行，这东西是此行的重中之重！失去火种的这几天，刘行复基本以野果裹覆，闭上眼强忍着喝过几口生血，生肉无论如何是咽不下去的！
　　翻窗出去（当然不是进来的那扇窗，对面的，窗外即厂区），旁边就是小卖部，轻松进入。
　　一股面包和饼干的香气扑鼻而来，差点没把刘行复给击倒！
　　久违了，这是人世间最美的味道！
　　刘行复将最后一张野狼皮放在柜台上，拿出超人的定力，只取了打火机！
　　刘行复思绪万千，懵懵懂懂地走出小卖部。
　　一声大喝，刘行复打了一个激灵！
　　“有贼，抓贼啊！”
　　灯光昏暗，员工宿舍没多远，眨眼间，一条条人影靠拢过来！
　　刘行复没有跑，那样的话就真成了贼了！他也放弃了原路跳窗返回的打算，决定从正门走出去！
　　几条大汉，冲到刘行复面前！
　　“妈啊，这是人吗？”
　　“猴子、猩猩还是鬼啊？”
　　“野人、野人！都来看，是野人！”
　　“还穿着我们衣服，野人也知道冷？！”
　　“那还用说，狗日的偷的咯！”
　　“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
　　遭人取笑、谩骂，事先想到了，有心理准备！
　　实际经历了还是难以接受！
　　这等于是断绝了回归人区的路！刘行复低下头，心情遭到了极点！
　　更多的人，挡住了去路！
　　再多的人也休想留住他！
　　刘行复抓住一条挥过来的胳膊，没敢用力，胳膊的主人像稻草人似的伴随着惊叫声向侧后方飘去！
　　这一回合令众人不敢轻举妄动！
　　围追堵截的人越来越多，不少人手里没空着，长的短的铁棍木方不一而足！
　　砖头石块飞过来了！
　　刘行复接了一块砖，本能地还给对方！
　　一声惨呼，一人倒地！
　　不至于吧？！轻轻一抛而已！
　　接下来，刘行复只能接住飞来之物丢在地上，以免伤及性命！
　　来自背后的袭扰愈演愈烈，刘行复转回身！
　　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陈冬雷！
　　陈冬雷手持一把长长的铁钩，也是一脸兴奋的样子，但很显然他没有认出刘行复！
　　刘行复忘记了防御，身上多处中招！令他略感欣慰的是陈冬雷并未扬起手中的家伙！
　　刘行复无心还击，掉头走自己的路，任凭棍棒杂物如雨点般砸在身上！
　　“嘿，狗日的皮够厚的，不怕打！”
　　“应该是个公的，捅他卵子、搞他下身！”
　　一条长棍捣了过来！刘行复怒不可遏，伸手抓住棍子这头儿，发力送回！
　　棍子那头一声闷哼，使棍者倒地不起！这人的左胸被戳中，殃及心脏，他没能看到次日的太阳！公安局立案侦查后，将命案交由法院审理。现场有大量人证，还有人用手机拍了视频，法院在被告没有出庭的情况下做出判决，被告（无论野人还是正常人）行为属正当防卫、不负任何法律责任！
　　大门到了，本可以跃过，但刘行复直接撞了出去！
　　出了门，没走几步，嘈杂的人声中发出一个尖利的声音：“让开、让开、让开！”
　　紧接着“轰”地一声响！
　　刘行复迅疾向一侧弹开！
　　他慢慢转过身来，一人手托一个黑乎乎的长形物件，还能是什么？枪！
　　刘行复判断这应该是一把双管猎枪，心中的悲愤油然而生：“为什么？为什么要置我于死地？！就算是野人，也有生的权力啊！”
　　刘行复站着不动！
　　持枪人，将枪托扣下去，从裤子口袋里取出了什么，还用说吗？子弹！
　　另一个人，女人，冲上去扯住枪手衣袖，企图阻止他！
　　刘行复认出来了，她是化金厂的出纳钟小采！他不认为她的出现有什么异常，但为她的行为而感动！
　　“你干啥？滚开，妈个逼！”枪手挥臂将钟小采推到一边！
　　在刘行复眼中，这一过程漫长无比！距离那么近，他如果要出击的话，对手哪怕是手指已经扣住了扳机也没机会让枪发出声音！
　　刘行复似乎凝固了一般，伫立不动！
　　抢手举起了枪，对准刘行复！
　　意外发生了！
　　“嗷呜”一声闷雷，一团白雾一跃而出，扑向枪手！
　　“轰”，枪响了！
　　枪手倒地，白雾压了下去！
　　刘行复立感不妙，赶在白雾落地之前，闪电而至，抱住了崆碍的脖颈！
　　枪手枪也不要了，嚎叫着，连滚带爬地逃开！所有的人惊叫着纷纷后退！
　　刘行复松开手，一种黏糊糊的感觉传到大脑！
　　“崆崆，虎兄，你受伤了？你流血了！怎么样？没事吧？你怎么那么傻，他们伤不了我的！”
　　崆碍“嗷呜”低吼，掉头就走！刘行复紧紧跟随！
　　崆碍带路钻进山林、向上狂奔，刘行复没办法让它停下来检查伤势！
　　化金厂早就没影了！
　　终于，崆碍“轰隆”卧倒！
　　刘行复矮下身来，强行搬开崆碍的一只前爪，打着打火机！
　　天崩地裂也制造不出如此沉重的打击！
　　眼前一片泛着点点星光的红蔓！崆碍从颈部一直蔓延到半个腹部，都变成了红色！
　　好像到处都在流血！崆碍中的是猎枪霰弹，伤口呈蜂窝状分布开来，到处都是出血点！
　　刘行复疯了般扯掉外套盖上去！
　　崆碍吃力地晃动头颅，挥爪阻止刘行复！
　　刘行复哪里肯听！
　　“我背你下去！”
　　刘行复大喝一声，双膀发力，硬生生将崆碍托起！
　　但是，夜幕笼罩，他看不见路，没迈几步便坐到地上！
　　又站起来了！
　　“放、放、放！图图图图！”
　　虎兄的意思是让刘行复把它放下！但他哪里肯听！
　　崆碍扭动虎躯，从刘行复的肩上滚落！
　　“图图图图，背，上！我，老，不活！图图活，活活活，妈妈，找！”
　　刘行复听得懂！崆碍的意思是“图图，别下去了，背我上去！我本来就老了，活不成了，图图要活下去，等着妈妈来找你！”
　　崆碍大概是早有感觉，曾向刘行复表达过这个意思。虎命短，不可能一直陪他。
　　刘行复哪里听得进去？！仍然固执地向着镇区方向踉跄前行！
　　“妈、妈，定，找，图图等……”
　　崆碍大限已至，说完就断气了！
　　没想到白虎崆碍竟是这样的死法！
　　刘行复怎能没有知觉？！拼命的呼喊已没了任何回应！
　　虎兄真的没了吗？他死也不肯承认！一次次跪倒或跌坐下去，又一次次顽强地爬起来！
　　忽然，刘行复瘫倒在地！他这是要干吗？难道要把崆碍送人剥皮吃肉？！
　　刘行复抱着崆碍一动不动，直到天亮！
　　看不见镇，化金厂也不见了，这说明跑错了方向！
　　正确的做法是带崆碍回家！
　　刘行复背着崆碍，不吃不喝，连转了三天三夜，目光所及都是那么的冷陌！家呢？他记不得回家的路了！
　　虎兄熟悉的味道正渐渐发生改变！他知道，再这么下去，他和崆碍都要在阳光下腐烂！他已经筋疲力尽、接近死亡！
　　这不是崆碍想要的结果！
　　如果真如虎兄所言他有妈妈，妈妈更不想看到！
　　刘行复一头扎进水潭，放弃了轻生！
　　终于，崆碍被一块块绝不重复的山石所覆盖，再见只能在梦中或意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