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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第十三章

作品名称:爱恨情仇      作者:神秘老太      发布时间:2024-05-22 08:00:23      字数:8423

  第十二章、高轶群大闹婚礼,横的也怕不要命
  
  高轶群从刘家屯回来之后,就病倒了,一连多日高烧不退,整天茶不思饭不想。大家无论怎么劝,他总是不吃不喝不说话。把夏艳急得背后直哭,每天换着样给他做好吃的,他却一口不动。
  这天上午七八点钟,夏艳风风火火地跑进男生宿舍,一把拉起卧病在床的高轶群,大叫着:“大哥,快快快!不好了!不好了!我听小英子说,今天刘福贵办喜事,娶的是白玉姐。”高轶群像弹簧一样蹦地跳下地,连鞋都没顾得穿,赤脚穿过林间小路,向刘家屯跑去。
  刘福贵家张灯结彩、鼓乐喧天、宾客盈门、热闹非凡。刘福贵穿了一身崭新的草绿色军装,扎着武装带;左胸前戴着一个小碟子大的毛主席像章,脖子上戴着一个小盘大小的红心,身上挎着个小红包,里面装着毛主席语录,还特意露出一块。今天他欣喜若狂,五官乐得挪了位,满脸的沟沟坎坎像火车道纵横交错。他精心策划了四、五个月的计划,今天终于实现了。他一边照镜子,一边自鸣得意地自我陶醉:“我老刘就是艳福不浅,天仙下凡落我家,这就是天意……”
  白玉被两个悍妇按着穿新衣服,她哭得死去活来,被撕扯得精疲力竭。她企图以头撞墙,以求一死,但是她哪里是悍妇的对手,被死死地揪住动弹不得。胆小怕事的二姨抱着孩子,泪眼望着白玉帮不上忙,心里暗骂:“这些恶鬼,早晚会遭到千刀万剐!”
  高轶群不顾众人阻拦,闯入新房要与刘福贵拼命。刘福贵对手下人使了一个眼色,低声说:“架出去!让他清醒清醒!我的大喜日子,不能让这傻小子给搅和了!”
  几个壮汉不由分说把高轶群架出去,打翻在地,用绳子牢牢捆住。然后你一拳我一脚地连打带踢。高轶群像一头狂狮大吼,他拼尽全身之力奋力反抗。刘福贵叫一个小喽啰,故意放大音量:“赶快让二嘎子套车,把这傻小子送到县公安局。你也跟去,到公安局,找红色造反公社总指挥齐司令。你一提我,至少也能押他一年半载的。”小喽啰倍加小心地问:“什么罪名?”刘福贵急了:“笨蛋!什么不行?走道时,你随便想一个吧!”
  就这样,一个无辜的打抱不平者,被这群无法无天的恶魔们,以“莫须有”的罪名,送进造反派掌管的监狱,整整押了半年。
  在狱中,高轶群始终没有停止反抗,受尽了非人的折磨。后来干宣队进点,对高轶群进行了内查外调,由于他“根红苗壮”,祖宗八代都没查出问题,便把他放了。
  
  冬日的一个雪后黄昏,高轶群独自一人在村头刨粪。晚霞照到他那结着冰的后背上,后背闪闪发光。他那长长的鬓角和短髭上,结着洁白的霜花。他像发泄愤怒一样,一镐一镐地刨着。
  夏艳从村里跑出来,气喘吁吁地说:“大哥,人家早收工了,你还在这干。快!队长让你马上套车去公社接人。”“接谁?”“听说是省城遣返回乡的右派分子,全家都搬来了,本来应回李家屯,可李家屯的造反派说什么也不要,就派到咱屯了。
  高轶群和户里的两个男同学赶车,到了公社大门口。那里堆放着一堆破烂家具。
  一个中年妇女用身子为一个不满十岁的小孩挡着西北风,孩子冻得直跺脚。墙角蹲着一个精神颓唐的中年男人,他低头默默地抽烟。高轶群走到他跟前问:“是去穷棒子屯的吗?”那人猛一抬头,二人同时惊呼:“老师,是您?”“轶群,是你呀!”
  旁边带红袖章的汉子嚷道:“不许与牛鬼蛇身搭话!”
  高轶群满不在乎地骂了一句:“放你妈的狗臭屁!”
  凶汉恼羞成怒:“你,你想反了不成?”高轶群一步窜到凶汉面前,举起铁拳在凶汉面前晃了晃,轻蔑地说:“怎么?找不自在?先尝尝这个。”凶汉早就听说过穷棒子屯,有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集体户户长。他已意识到了这个漂亮小伙肯定就是那个户长,便不敢再吭声了。两个男同学哄笑起来:“哈哈!横的也怕不要命的。”
  高轶群赶着牛车在山路上慢腾腾地走着。李学儒并排坐在高轶群的左侧,二人亲切地聊着。车上坐着李老师的妻儿和集体户的同学。高轶群不解地问:“李老师,他们为什么要把您赶下乡?”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们说我是57年定的内控右派,不能留在城市。”“咳!如今就是黑白颠倒。”高轶群意味深长地说,“琵琶精再世,天下岂能不乱?”
  沉默,沉默。
  高轶群突然转了话题:“李老师,您知道白玉的消息吗?”
  “哎!别提了。她失踪一年多了,打听多少人了,都不知道她的下落。”高轶群指着被夜幕笼罩着的那个屯子说:“老师,她就在那个屯。可惨了,嫁给一个又驼又瞎又麻又狠又毒的地头蛇。”“是刘家屯那个刘福贵吧?哎呀!真坑人。他不是靠山乡夺权委员会的主任吗?我回来时,他接待的,吹胡子瞪眼睛把我一顿训斥,拉大旗作虎皮,包着自己吓唬别人。”李老师在高轶群面前毫无顾忌地说。
  高轶群一提起刘福贵,就气不打一处来。他气愤地说:“对,就是那个魔王。他现在是熊瞎子打立正——一手遮天。十里八村几千户人家,都得听他的。前几天刘家屯的一个老贫农,让他活活给打死了。白玉就是他逼迫结婚的。”
  李老师着急地问:“你最近见过白玉吗?
  “我为她蹲了半年监狱,出狱后我就见过她一次,现在她可惨了。”李老师问:“你怎么会蹲监狱呢?”“一言难尽,现在是黑白颠倒,无法无天。地痞坐天下,好人下地狱。”
  当高轶群的牛车经过刘家屯时,正赶上刘瞎子高举大木棒,在追打白玉。刘瞎子声嘶力竭地喊:“你这个臭婊子,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今天我非好好熟熟你的皮不可。”他冲上去,凶暴地夺过白玉怀中的孩子,摔在地上。举棒对白玉一阵暴打。
  高轶群、李学儒跳下车,全力以赴制止刘瞎子的暴行。
  李老师的爱人下了车,抱起雪地中的孩子,同情地拍着、哄着,孩子啼哭不止。空旷的山谷里,回荡着孩子的哭声、白玉的叫声、刘瞎子的骂声,让人听了毛骨悚然。
  两个男同学窜到刘瞎子跟前,把刘瞎子拦腰抱住,夺过木棒扔进深沟。白玉被李老师从雪地里拉出来,她看到了李老师愣住了,突然扑过去哀求说:“您?李老师,救救我吧!”
  李老师看到她披头散发,听到她的乞求,难过极了。他万万没有想到,那个聪明过人、天真活泼的白玉会落到如此地步。
  刘瞎子扑过来,想揪白玉的头发,还没等他喊出声,高轶群一只铁钳似的大手将他的手腕子狠狠地捏住,厉声吼道:“刘瞎子,你再作损,我就把你那只好眼睛抠出来当泡踩。”
  刘福贵早闻高轶群的厉害,五六个壮汉都难以对付,何况他这样的人。他知道高轶群此话绝非儿戏,吓得边吵边退,色厉内荏地喊着:“高轶群,你小子吃一百个豆不知豆性气,你蹲了六个月的笆篱子,监狱还没蹲够哇?你他妈的仗你是烈士子弟,仗你是知青,人多势众。我要治你有的是招。”
  李学儒上前解劝:“刘主任,何必生这么大的气?回去吧!”
  刘瞎子一听李学儒搭话,便来了劲,大喊:“好哇!你这个大右派,回来还没等到村,就挑动群众。明天你到公社夺权委员会坦白交代。”
  高轶群震怒了,他大声吼着:“我知道你这老小子有的是损招,可我高轶群就是不怕你那一套。有尿小子你现在就过来较量较量呀!”说着,把手中的大鞭子连甩三下,发出清脆的响声,在山谷中回荡。刘瞎子怕吃眼前亏,一边退一边喊:“不好了!穷棒屯的反革命要杀人呀!快来人呀!”他一边喊一边退,一下子被一块大石头绊了个仰面朝天,摸着屁股嗷嗷直叫。
  高轶群趁势要用鞭子狠狠地抽他,被李老师一把抓住,劝道:“轶群,不要胡闹!”
  刘家屯不明真相的人相继跑了出来。
  白玉从李老师爱人怀中抢过孩子,推着高轶群哭着说:“李老师,轶群,你们快走吧!不要管我了。他们人多,好汉不吃眼前亏。”高轶群说:“那你怎么办?”白玉哀求说:“不要管我,你们走吧!”
  刘瞎子窜过来,一把揪住白玉的衣领,暴怒地吼着:“都是你这个臭婊子惹的,等回家我跟你算总账!”他用尽全身气力,把白玉拖回村。
  
  雪地上留下一条深深的拖痕,高轶群血气方刚,怒不可遏,
  造反派带着家什从村里冲了出来。
  高轶群哪怕那一套,站在车上甩着响鞭喊着:“刘瞎子,白玉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扒你皮,抽你的筋,拿你的脑袋当尿罐。”狐假虎威的小爬虫们,被高轶群的喊声震慑了。他们各个顿时双腿发软,不敢向前冲。他们都知道远近闻名的,穷棒子屯集体户户长高轶群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硬汉。脾气暴躁,力大过人。十里八村的流氓,哪个也不是他的对手。有人说他练过武;有人说他会气功;还有人说他有个半仙之体,越传越神,谁也不敢和他来真的。俗话说“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高轶群就是一个不要命的,因此没人敢得罪他。就连集体户的同学,也借他光,谁也不敢欺负他们。
  依着高轶群今天这仗就非打大不可,他想豁出命来除掉这个地头蛇,为全乡正直的人们出口气,为白玉报仇。可是李老师耐心地劝导,把他的怒火给压住了。
  李老师苦口婆心地劝他说:“轶群,一年多你的脾气性格怎么变得这么大?凡事都不能蛮干,要用理智控制感情,不要做事不计后果。今天你要真的把刘瞎子打死了,是给好人报了仇,但是毕竟还有一大批受蒙蔽的人,还有他手下的喽啰。他们会就此罢休吗?自古以来都是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尤其现在好坏人分不清之时,你杀了他们的头头,他能不让你偿命吗?你用一条年轻的生命,换一个坏人的生命值吗?况且你还有一个老妈妈。”
  高轶群从上中学那天开始,他就最佩服李老师,最听李老师的话。今天他虽然已怒火万丈,但是听了李老师的话,也就心服口服了。
  
  第十三章、恶魔疯狂施家暴,白玉誓死捍自身
  
  白玉被抬进魔窟之后,整日心惊胆战地忍受着刘瞎子花样翻新的折磨和摧残。
  结婚后刘瞎子首先采取了软攻之法,他对白玉体贴照顾,百依百顺。白玉绞尽脑汁找遍借口,不让他挨、不让他碰。他不得不极力压抑自己的欲望,不去接触他那美如天仙的新娘。他以为这样会讨得白玉的欢心,会使她的心肠变软。
  然而十天过去了,他没有达到目的,于是便开始实施他的第二套方案——哄、骗、诱。
  刘瞎子本来是个斗大字不识一口袋的文盲,但却装斯文,驴唇不对马嘴地大谈特谈爱呀、情呀的。白玉听了这些之后,觉得像吞了只苍蝇一样的恶心。无论他怎样大献殷勤,无论他怎样甜言蜜语,白玉始终无动于衷。
  刘瞎子又花钱买通巫婆,来家为白玉批八字。说她嫁给刘福贵就能大富大贵、多福多寿,否则她就会受穷,就会没有生活来源,就会短命。白玉内心祈祷:“我宁愿穷死、饿死,宁愿短寿,也决不能让刘瞎子玷污自己的身子。”
  为了达到引诱白玉的目的,每到晚上,刘福贵脱得一丝不挂,丑态百出。他越是这样,白玉就越觉得他是个丑恶的魔鬼,不让他靠近。
  刘福贵的忍耐到了极限,他已经苦苦等待了二十多天。白玉仍守身如玉,摸不着、碰不得。刘福贵再也压不住喷射出来的怒火了,他便决定实施强攻之法。
  结婚后,白玉始终没有放松警惕。每天晚上和衣假寐,时刻防备身旁丑男人的偷袭。夜里还要起来给孩子喂奶,所以这二十多天,始终处在似睡非睡、半梦半醒的状态。只有白天在刘福贵不在家之际,才能找机会打个瞌睡。天长日久她已筋疲力尽了。
  这天白天,白玉从刘福贵的脸色和声调中,已预感到晚上要出事。到了晚上,她百倍警惕,不吹灯,也不睡觉,抱着孩子倚墙静坐。
  刘福贵从公社回来之后,白玉放下孩子要为他热饭端菜。刘福贵喷着酒气,打着饱嗝,没好声地说:“不吃了!在公社吃得酒足饭饱。今天晚上就是要回家好好玩玩。”
  白玉一听,心“怦怦”地跳起来。她急忙抱起孩子,小心翼翼地说:“被我已经给你铺好了。你今天太累了,先睡吧!”
  刘福贵突然摘下那张戴了二十多天的假面具,露出了狰狞的面孔,声色俱厉地命令:“你赶快把那小兔崽子给我放下,一看你抱她,我就来气。你别整天哭丧着脸,像谁该你八万吊似的。”
  白玉知道这是最后通牒,企图找新的借口:“对不起,今天孩子病了,闹了一天。我怕影响你休息,所以就只得抱到天亮了。”
  “小婊子,你别跟我玩这哩哏楞!你别不识抬举!”刘福贵咬牙切齿地说,“这个小野种从来的那天起,我就不痛快。为了你,我忍了二十多天。今天老子不忍了!”说着把桌子的茶杯“啪”地摔在地上,指着白玉的鼻子,瞪着一只眼吼着,“你别再找不自在!乖乖地把那小兔崽子给我放下!”
  白玉一看他要来抢孩子,赶忙把孩子放下,推到炕里,自己跳下了地。刘福贵不由分说,连拉带拽把白玉按到炕沿上。白玉知道不拼命反抗,一定会吃大亏的。她就豁出来了,拼命挣扎。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生死搏斗,两人全都筋疲力尽了。
  刘福贵知道就是白玉屈服,他也无能为力了。于是嘟嘟囔囔骂了几句,倒头便睡,发出像猪似的鼾声。
  白玉胆战心惊地,睁着眼睛熬到天亮。
  
  从此以后每天晚上,都有一场这样的生死搏斗。白玉豁出命来捍卫自己,刘瞎子一直没有得逞。
  刘瞎子折腾了一个来月,始终没有达到占有白玉的目的。他盘算过来,盘算过去,终于想出了一个绝招——抓住白玉的要害,趁其不备,打开突破口。
  一天晚上,吃完晚饭,刘瞎子听着小收音机,嘴里哼着二人转,在地下走来走去。他的反常表现,让白玉心中没底,因此加倍小心。
  刘瞎子趁白玉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把孩子抱起来,然后把孩子举过头,大声喊着:“白玉,你回头看着——”说到这拉长声,故意不说下文。白玉吓坏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刘福贵威胁说:“今天你到底从还是不从?如果你再和我耍花招,我就把这小野种摔死。”
  白玉突然灵机一动,顺口说:“放下,放下!我求求你,放下孩子,今天我一定依您。”刘福贵露出淫邪的笑意,放下孩子,来亲白玉。
  白玉推开刘瞎子,镇定地说:“你别急,我说话是算数的。刚才我忘了关院门了,你出去先把门关了,别让外人进来。”
  刘瞎子一听,真是骑毛驴吃豆包——乐颠陷了。急急忙忙跑出去关门。他掩饰不住自己的兴奋,关完门,三步并做两步地往回跑,可一推门没有推开。他用力“砰砰”砸门,白玉在屋里却纹丝不动。
  刘瞎子气炸肺了,又跳、又喊、又踹、又踢。白玉稳坐泰山,一言不答,说什么也不开门。
  刘瞎子出来时因着急,只穿背心裤衩,光脚丫子沓拉鞋。这副样子,他哪也不能去,只得守着家门,又吵又嚷。
  白玉下了狠心,不管怎样,门是不能开,开了门,她就等于羊落虎口。
  这已是深秋之际,夜里很冷。刘瞎子哆哆嗦嗦地哀求:“好老婆,可怜可怜我吧!开门吧!我再也不骗你了,我也不骂你了,我再也不拿孩子出气了。你愿咋的就咋的,我再也不逼你了,你快给我开开门吧!”
  白玉听到刘福贵唠唠叨叨的哀求,突然想起了“小羊儿乖乖,把门儿开开”的歌谣,她心丝毫未动,说什么也不开门。
  刘福贵又等了很长时间,一看没指望进屋了,便到仓房去背风。这里虽然比外面强点,但又潮又暗,里面一股呛人的霉味。他摸进去,找到草堆,偎吧偎吧钻进去。他又冷又困,迷迷糊糊地在草堆里睡着了。
  
  天亮了,白玉抱起孩子,想跑出刘家魔窟。可出门没几步,便被满头满身草沫子的刘福贵挡住了。
  刘福贵一把揪下白玉一绺带着头皮的头发,声音嘶哑地说:“你想溜?这回可别怪老子不客气!”
  刘福贵连拖带拽,把白玉捞回屋,抢过孩子扔在炕上,然后拿来门后的一个烧火棍,劈头盖脑一阵猛打,打得白玉在地上翻翻滚。刘瞎子打累了,他坐在地下的木墩上,喘着粗气。他突然看到箱盖上的武装带,一步窜过去,拿起武装带一阵猛抽。
  白玉被打得遍体鳞伤,鲜血直流。然而她却没有流泪,她想在魔鬼面前,越现出软弱越能使魔鬼开心。她被打得昏昏沉沉,但伤口的灼痛又使她阵阵清醒,孩子的啼哭又让她心碎。
  为了孩子,她终于在被打得死去活来之时,拼尽全身力量高喊:“救命呀!”
  正巧邻居的大嫂出来喂猪,听到白玉的喊声,回屋叫来了丈夫。俩人一听,知道要出大事,就急急忙忙跳过矮墙,进了刘家。
  夫妻俩也顾不了许多,拼命救出白玉。这时,刘瞎子已经累得呼哧带喘,上气不接下气。他连骂人的力量都没有了。
  邻居大嫂不敢得罪刘瞎子,就小心翼翼地劝他:“大兄弟,何必生这么大的气呢?小白岁数小,不懂事,有啥过错你就担待点。这金枝玉叶的能抗得了你打吗?”
  刘瞎子气急败坏地讲了他被关在门外一宿的事,越说越气,越气越骂。但他已没力量再打她了,他心想:“有账不怕算,这笔吃亏账,我要百倍高利讨回来。治这个小娘们!老子损招有的是。”
  从那天之后,白玉几乎每天挨打,刘瞎子把斗当权派的招法用遍了之后,便又想出很多花招,折磨白玉。
  刘瞎子自从在仓房睡一夜之后,他那玩意彻底不好使了,所以他不再把白玉当老婆了,而把她当做奴隶,当做牛马。每到晚上,他便把“刑具”摆一大排,让白玉自选。他说:“你要不愿意过这关,我就摔死小野种。”
  为了保住孩子这条可怜的小命,白玉宁可自己皮肉受苦。
  跪洗衣板——一晚罚跪四小时,站起时一步不会走,两膝盖红肿渗血,痂一茬接一茬。
  运木柈——每罚都是一整夜,把一大堆木柈,从外屋全部运到里屋,然后再从里屋,全部运到外屋。刘瞎子拿着皮带看着,掉地一块抽一下,掉地两块抽两下。
  烟头烫脖子——每罚烫五次,刘福贵美其名曰“绣梅花”。
  钳子掐大腿——每罚掐十下。白玉两条腿,根本找不到一块好肉了。
  皮带抽——每罚抽二十皮带,以抽后背和臀部为主,天长日久,白玉的后背没一块好地方。
  钉板打——把一长条木板头,钉上十个钉子,尖全露出半寸多长,多数是打腿肚子,每次打十下。
  倒立——把双脚吊在梁上,双手按在炕上,每吊一次两个小时。
  出院门,加罚一倍;与外人搭话,加罚两倍。一连几个月刘瞎子都不罢手,直到他发觉白玉因受刑而影响干活时,他才稍稍放松些。
  在暗无天日的魔窟里,白玉度日如年。白天她要喂猪、喂鸡、喂狗,烧火、做饭、劈柴,有干不完的家务活,晚上还要受酷刑。
  刘福贵只要外出,便把院门紧锁。有时为了防备白玉逃跑,把屋门都要锁死。这样他还不放心。于是他把儿子小狗子,从前妻的娘家接回来,做监视白玉的看守。
  小狗子已经十岁了,还没上一天学,要样没样,要个没个。在屯里是同龄孩子中的一霸,偷鸡摸狗,打仗斗殴,无所不能。骂起人来,一个小时不会重样。
  刘福贵给小狗子一个“光荣”任务——看守白玉。这可把狗子乐坏了。一来,可以给他妈报仇。狗子以为他妈被撵走,是因为村里来个白玉,所以他狐假虎威吆五喝六,处处事事找白玉的茬;二来,他可以立功受奖,过去他老子对他非打即骂,现在他可以向老子献殷勤,每天早请示晚汇报,尽职尽责,抓住一点不及其余,博得老子的欢心。刘福贵为此大夸其子“立场坚定,爱憎分明”。
  白玉在老魔暴力下,身遭摧残;在小鬼的凌侮下,心力交瘁,痛不欲生。她想,像喜儿一样逃进深山隐居,但几次都失败了,回来受刑更为严重。她也想,像吴琼花那样,逃出虎口,寻求光明。但被抓回来后,刘瞎子的毒刑,更是花样翻新。她像恨黄世人、刘文彩、南霸天一样恨刘福贵。为了反抗刘福贵的非人折磨,她多次自杀未遂,多次逃跑未果。
  白玉沉重的心头,画上了一个又一个大问号:难到天变了吗?为什么坏人得逞,好人遭罪?为什么比黄世仁、刘文彩、南霸天更狠毒的刘福贵,能横行乡里,一手遮天?刘福贵的口头禅是“伟大领袖毛主席教导我们说”。难道毛主席会让这横行霸道、骑在人民头上作威作福的恶棍这样肆无忌惮?她百思不得其解。
  白玉最怕日落。太阳一落山,刘福贵就该回来了,她一听刘福贵进院的咳痰声,就两腿打颤。伺候刘福贵吃完饭,白玉就要选择一种刑罚,静等刘福贵施暴。
  身上再也找不到一块好地方了,她不得不选择运木柴。然而她的双腿已肿得像大木杠子,不断流脓淌血。她考虑到这天晚上是挺不过这场酷刑的,于是决定一死了之。
  白玉感到自己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始终找不到一个恰到好处的自杀方法。
  跳河吗?出不去院门,怎能到河边?
  上吊吗?满屋找不到一个栓绳子的地方。
  服毒吗?毒药无处可寻。
  触电吗?这穷山乡连电源都没有。
  想来想去,她终于想出了一个好办法——割腕。
  就在她拿起剪刀,运足气力,对准手腕时,孩子哭了起来,哭得那么哀婉、那么凄惨、那么悲切、那么可怜。她的心灵在孩子的哭声中震颤。她不忍心抛弃这可怜的孩子去死,她不得不放下手中的剪刀,寻找逃生之机。
  刘瞎子在茅房大便,小狗子正在戏弄一窝小狗崽儿。白玉趁他们父子都没有发觉之时,抱着孩子溜出大门。
  小狗子逗完狗崽儿,一进屋便发现白玉不见了,吓得他到处找,但却不见她的身影。狗子害怕极了,他最怕他的老子揪他的耳朵,就破着嗓子大喊:“爹,那个臭娘们不知哪去了?!”
  刘瞎子一泡屎没拉完,连屁股都没有擦,提着裤子跑出茅房。大声吼起来:“小兔崽子!你干啥了?又让她跑了。快出去给我找,找不着,我把你耳朵给揪下来。”
  小狗子撒腿就跑,一看白玉跑到村头,回头大喊:“爹,她在那呢,八成是要往后山蹽。”
  刘瞎子回屋顺手操起个大木棒,拐拉拐拉地追出去。
  正当他抢过孩子,摔在地上,暴打白玉时,碰到高轶群赶车过来。冤家路窄,正义和邪恶一场较量之后,刘瞎子意识到高轶群不是好惹的,边退边扎呼,这就是前面说的那段。
  刘瞎子把白玉抓回来之后,用了最残忍的刑罚——用烟头在白玉的脚心烫梅花,边烫边说:“这回你愿意咋跑就咋跑,老子再也不看着你啦。跑吧!”
  脚心的肉被烫得滋啦啦直响,流出了黄油,满屋一股焦糊的气味。白玉钻心地疼,连疼带气,她昏过去了,刘瞎子才罢手。
  在那黑白颠倒的年代里,这非人的生活,白玉已记不住过了几年。她不知道外面的变化,她经常看到刘瞎子往家里拿东西,有古玩古画,有大洋金条。据说这些都是他在各个乡、村、屯抄家的“战利品”。白玉想:这天一定是变了,不然这恶棍怎么会掌权得势呢?她期盼着,期盼着解放。她期盼着,期盼着民众团结起来,打倒这横行乡里的恶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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