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零八

　　在铁总的眼里，他是真的不敢得罪张凯这个主动送上门儿来的财神爷。他耐着性子足足又等了一个月。在这一个月中，一天最少问财务一次，得到的回答都是令人失望的。要说铁总脾气好，凡是认识他的人，几乎没几个人相信，可他在张凯未按时付货款这个问题上，还是真能沉的住气，一忍再忍，又忍了一个多月，眼看着半年的时间快到了。别说全部货款，连那百分之十五的货款还没如数收回呢。熟话说，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何况一个有血有肉有血气的五尺汉子。铁总实在忍不下去了，不得不给张凯的凯萨公司打电话。得到的回答是，“张总出差了，有嘛事儿等他回公司再说”。
　　铁总问了一句：“张总去多长时间，什么是能回来？”
　　“我只不过是公司员工，老总的事儿，我怎么能知道。”
　　“我找张总有急事儿……”
　　“张总不在，别人谁也做不了主，有再急得事儿也没辙——您也别太着急，就耐心等着，张总回来马上处理……”
　　不想得罪，也不愿得罪张凯的铁总，万般无奈，只可耐下心来再等。又等了一个月，已经到了付齐全部货款的期限，还是不见人影儿。这是怎样的一个月，心情焦急到何种程度，到最后连他自己都无法形容。实在没办法，什么面子不面子，管你什么客户不客户，还什么财神爷，有收到货不付款的财神爷吗？照这样下去，该不该继续维持还真值得好好考虑考虑。被逼到这一步的铁总，才真正认识到，发货后货款不能付，多好的客户也没用，赚不到钱说什么都是扯淡。铁总顾不了许多了，他只可拉下脸来，一连三天，每天一上班儿就到凯萨公司去找，去等，可是连张凯的影子也没见到。这下铁总心里就更没底了：“他是不是跑了？不可能啊，他的公司那么红火，为什么要跑？”“是不是出去躲债了？也不对啊，公司越红火，赚钱就越多，这个道理谁都懂啊。”总之铁总每天都被种种不好的念头困扰着，各种猜测让他心神不宁。这天他有事没去凯萨公司，第二天一上班，就急急忙忙地直奔凯萨公司，生怕去晚了张总外出见不到。
　　要说铁总的运气还是不错的，到了凯萨公司还真见到了张总。铁总满脸赔笑：“张总，你可回来了，出差这么长时间，真够辛苦的……”
　　张凯也不管铁总的话有什么含义，满脸带笑的对铁总说：“等急了，是吧。实在对不起，外面的业务太多，一直脱不开身，给拖住了，回不来，让您着急了——抱歉！”
　　“我知道，张总您的业务多，忙不过来，理解，理解。”
　　“货款的事儿，是吧。别着急，我这不刚回来吗，您给我几天时间，我把手头的业务处理一下，让财务把账拢一拢，一切都处理好了，马上就给你打款。”
　　“这……”铁总不知道张总这么说是什么心思，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想要帐，又拉不下脸，“我……”
　　“放心吧，铁总。咱们是老客户了，绝对没问题。我付款已经晚了，只能是抱歉。我只要腾出功夫来，马上就办。”
　　“我，等，等……”在等字的后面，铁总本想说“我等不及了……”可是奈于情面，更不想把公司的窘状暴露出来，又怕丢了这么一个大客户，没好意思说出口。既然不好意思说出口，那就干脆再等几天。铁总相信张总这么一个大公司，公司业务又那么忙，这点货款对凯萨公司来讲，不过是张飞吃豆芽，根本不在话下，说话一定算话。不就是几天吗，几个多月都等了，难道这几天就等不了了吗？
　　
　　张凯回到沈阳的消息不胫而走，墨光办公设备公司老总蔺相光，合思办公设备公司的齐宇轩，含光公司的邱总邱富财等几家公司，凡是和凯萨公司有了业务往来，发货后没收到货款的公司，都派出了追讨货款的人，不约而同地集合在凯萨公司追讨货款。一时间，公司里追讨货款的人满为患，不管是会客室还是职员办公室，连门市的大厅里到处都是催债的人，把张凯的办公室堵得满满的。张凯走到哪里，这些人就跟到哪里，你一句，我一句，都是问什么时付款，声音嘈杂的就像苍蝇聚在一起，成群结队，嗡嗡的叫声搅得人心慌意乱。张凯耐着性子，压着不想压也得压的火气，一句一句地反复跟前来讨债的人说：“你们在整个沈阳打听打听，我是那个赖账的人吗……”
　　他的话还没说完，讨债的人同时开口：“说那些扯淡的话没用，你赖账不赖帐我们不管，也没功夫去打听那些没用的糗事儿，付了款，比说什么都管用。”
　　“不要着急，我这刚从外地收款回来，你们得给我个时间，容我把账目整理一下，等我整理清楚了，才好给你们付款。”张凯冲要账的人一摊手，“我这乱七八糟的，怎么给你们付款？”
　　“你先把款打给我们，再去拢你的帐，不是一样吗？”一个业务员听张凯这么一说，当头就给了他一棒，“什么他妈的，先拢帐再付款，糊弄我们不懂怎么的——闲话少说，赶紧给钱……”
　　张凯被闹得头都大了，实在忍不住了，只可来横的：“我告诉你们，我没拢好帐之前谁的款也不付。你们要是想要货款，就赶紧回去听消息，要是接着在这闹，把我的脑袋闹大了，无法拢帐，可就一分钱也没有了。”
　　有的业务员还真被张凯的话给糊弄住了：“你既这么说，我们就给你点时间，省得你说我们不讲理，在你这胡搅蛮缠。”为了能如期收到货款，业务员指着张凯的鼻子威胁道，“三天，就给你三天时间，到时候如果再不付款，可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你就把心搁在肚子里吧。”张凯从老板椅上站起来，拍了拍那个业务员的肩膀，“放心吧，哥们儿，咱是老爷们儿，站着尿尿的，说出去的话，如吐在地上地钉，那是响当当的——就按你说的，三天之后你不用来了，我把货款直接打到你们公司的账户上。”
　　有些不信的业务员瞪着眼，指着张凯的鼻子：“记住了你说的话，到时候不给钱，少个胳膊，缺条腿可别怪我们……”说完愤愤地离开了凯萨公司。
　　“怎么样？”张凯见一个走了，说明自己的骗术取得成效，他们的统一战线已经开始破裂，再分化一下，来个各个击破，剩下的就容易多了。“看到了吧，三天后我第一个付款的就是他。你们要是想要货款，就回去等着。要是不想要货款了，就继续在这赖着。选择哪条路，随便。”张凯说完，一屁股坐在老板椅上，两条胳膊往前胸交叉着一抱，给那帮要货款的人一个“随你们怎么折腾，我都无所谓”的架势。
　　催货款的人见已经有人走了，心里开始嘀咕：如果走的人三天后真的能拿到货款，我在这赖着不走，到时候拿不到货款，反而被他占了理。这有理的事儿反倒没理了，怎么向老板交待，干脆还是走吧，不就是三天嘛，等着他，估计他也跑不了。
　　“我们走可以，咱可说好了，三天后如果见不到货款，可别怨我们把你的公司给砸了。”
　　“至于吗？”张凯冲他们一笑，“我这么大的一个公司，能赖你们的账吗——想要钱，就赶紧回去，不想要的，继续……”说完把脸一扭，不拿正眼看他们。
　　几个要账的人见张凯连个正脸都不给他们，也觉得没意思，说了几句狠话，便都回自己公司了。
　　讨债的人走了，办公室里一下子空了。静是静下来了，静得让张凯有点难以忍受，心一下比一下紧缩得厉害。他心里明白，把这些人打发走了，不过是缓兵之计，三天后这帮人肯定还会一起涌到公司，堵着门儿，肯定比这次闹得还得厉害，死逼愣横地逼着付款，想尽千方百计的进行讨债。“到时候该怎么应付？”张凯无奈的叹息一声，“糊弄过一天算一天吧，脚上的泡是自己走的，谁让自己走上这条路呢……”
　　
　　铁总耐着性子，又等了一个星期才给张凯打电话：“张总，您看……”
　　张凯一听是铁总，还没等他把下面的话说出来，赶紧拿话把他迎了回去：“对不起，这两天太忙了，每天头昏脑胀的，把这事儿给忘了。铁总放心，我忙过去这一阵，第一个就给您办。”
　　“客气，客气……”铁总一连说了好几个客气，“张总您就费心，我等着。您尽可能的快点儿……”
　　“放心，放心……”张凯一连几个放心，便撂了电话。
　　又等了几天的铁老板并没见到张凯打过来的钱，实在憋不住了。他心里越来越嘀咕，这份合同不是小数，直接关系到他以后的经营和生存的大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