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集（下）

　　8、官道上。
　　日。
　　范蠡和随从各乘一匹高头大马，在通往诸稽的官道上驰骋着。正行间，忽然见前方一群人挡住去路。
　　范蠡主仆下马近前一看，只见人群中高樵夫和矮担夫二人抓着一张虎皮争执着。樵夫：是我的虎皮！
　　担夫：虎皮是我的！
　　是我的虎皮！樵夫说着，对众人：是这样，刚才吾俩在此歇歇脚起来，尔突然抓住这虎皮，说是他的！
　　尔乃血口喷人，恶人先告状。担夫说着，对众人：别听尔胡说，吾歇歇脚起来，是尔拿起虎皮说是他的！
　　樵夫：胡说，是你拿吾的虎皮！
　　担夫：尔才胡说，是尔拿吾的虎皮！樵夫：是尔！
　　担夫：是尔！
　　众：这尔说是尔的，伊说是伊的，拴住日头也说不清！
　　是啊！
　　……
　　范蠡把马缰交给随从，走上前：哎，都听吾说！范蠡问樵夫：哎，吾问尔乃干啥的，拿张虎皮干啥用？
　　樵夫：俺整天靠担柴卖柴谋生，随身带张虎皮，不管干湿热冷，都可铺地上躺坐！噢！范蠡点头说着，又问担夫：哎，吾问尔乃干啥的，拿张虎皮干啥用？担夫：噢，俺整天跑脚担盐卖盐谋生，随身带张虎皮，不管干湿热冷，都可铺地上躺坐！
　　噢，既然是这，你俩把虎皮给吾！范蠡说着，夺过虎皮：尔俩都把衣衫脱了铺到地上！
　　担夫二话没说，就听话的把衣衫脱了铺到地上，樵夫见担夫不言一声脱了衣衫，也把衣衫脱了铺到地上。
　　范蠡见二人衣衫铺地，也二话没说，把虎皮往樵夫衣衫上一摊，抡起手里的马鞭，照虎皮“哔哩啪啦”地打了起来……担夫心疼地：哎，尔打虎皮干啥？
　　都怨这张虎皮伤了你俩的和气，吾不打它打谁？范蠡说着，“哔哩啪啦”地打着……打过一阵，停下一看，只见樵夫衣衫上落的都是盐沫子，对樵夫：你用手指在衣衫上沾一下尝尝是啥沫子！
　　樵夫看着范蠡手上的马鞭，伸出颤抖的手指在衣衫沾沾，在嘴里一尝，当下低头认罪：这、这虎皮不是我的……
　　范蠡闻听，对众说：大家知道他为啥说这虎皮不是他的？
　　众人有的不语，有的摆头……
　　范蠡：因为从这虎皮上，打落的都是盐沫子！
　　众人闻此，纷纷上前一看，有的点头赞誉，有的敬佩地看着范蠡……
　　也有的惊讶、赞誉地：
　　嗯，判的对！
　　哎呀，断的清！
　　……
　　
　　9、日。诸稽城外。
　　半下午。
　　这是一座春秋式城郭。
　　范蠡骑马来到诸稽城门，随从上前通禀。
　　随从对守卫：哎，快去通报县邑，就说范大将军有要事召见！
　　守卫闻听范大将军到此迅即内传，不多会儿，县邑出城迎接范大将军入城！
　　诸暨县邑，拜见范大将军！县邑说着欲跪……
　　哎，免礼！范蠡说着，随扶住县邑：城就不进了。现在天色还早，快派一辆车，随吾到耶溪村去！
　　县邑：诺！
　　
　　10、日。耶溪村边。
　　范蠡一行来到耶溪村边，亭邑（十里一亭，和现在的乡长级别）见一村妇从溪边浣纱归来，便迎上前去。
　　亭邑：哎，大姐，西施和郑旦姑娘住在哪里？
　　村妇：郑旦住村西，西施住村东。噢，找她俩呀？都在这溪边浣纱！
　　哎，好！亭邑点头说罢，对范蠡、县邑：大人，西施和郑旦都在溪边浣纱，咱去她家里还是……
　　范蠡：那就直接去溪边见尔等吧！
　　县邑、亭邑：诺！
　　
　　11、日。若耶溪畔。
　　夕阳西下。
　　红红的余辉，映在若耶溪畔，娴静妖娆的垂柳，映得格外婀娜婆娑。
　　范蠡一行来到若耶溪边，范蠡顿然被眼前的一幕夺去了眼球：溪畔的石头上，立着两个浣纱的玉美人。她们的身段垂柳般柔美，她们容颜格外光彩靓丽。左边那位叫郑旦，右边那位叫西施。西施身着红衫，袖头缩在肘弯，下穿白裤，裤腿卷过膝盖；郑旦上着绿衫，下穿黄裤，袖头同样缩在肘弯，裤腿同样卷过膝盖。两位刚好直起腰，夕阳把她俩的曲线照得十分鲜明：胸高高隆起，臀胰胰后凸，纤细的腰肢，裸露的臂膀和腿脚洁白如玉，分别衬上红白、绿黄衣裤，真如彩玉精雕的玉美人儿，二人弯腰浣纱，纱从她俩手中抛出、抖动，再收回，犹如琴师弹琴拨弦，二位的纤纤身驱，随之前倾后仰，伴着二人不时发出的嘻戏甜美地笑声，俨然一幅若耶溪的双美图。
　　
　　12、日。若耶溪边。
　　范蠡一行木木地注视着，尤其范蠡看着看着，竟脚不由己地，径直朝浣纱的美人走去，县邑、亭邑见范蠡走去，也尾随其后……
　　啊？真是杏花？范蠡走着自语着，顿若强光耀眼般产生了短暂的眩晕。
　　县邑、亭邑见之，随即上前扶住范蠡……
　　
　　13、日。溪畔石头旁。
　　啊？真是杏花吗？范蠡心里默默着，不由冲西施脱口而出：杏花……刚喊出口，顿然省悟杏花已故，忙改口：姑娘——
　　西施、郑旦正在嘻戏浣纱，忽闻范蠡呼唤，二人猛然住手循声看来。
　　郑旦见西施木木地看着范蠡，忙“吭”了一声：……
　　西施闻声，猝然慌忙地浣着手里的纱……
　　县邑见范蠡目不转睛，有些失态忙提示说：西施、郑旦姑娘，范将军奉越王口谕，来选二位进宫哩！
　　范蠡迅即从杏花的幻觉中回过神来，为打破尴尬局面，随口将越王的口谕重复了一遍：越国臣民，国家有难，人人有责。当务之急，特选西施、郑旦入宫！
　　西施、郑旦好像一对聋子，对范蠡的话竟然没一点反应……
　　县邑以为二人不明其意，便曰：西施、郑旦姑娘，尔二位被范将军选中了，还不快上前拜谢范将军！
　　郑旦是个急性子，闻县邑之话，急急地张了张嘴，却没说出：……
　　西施却沉着脸，冲范蠡道：范大将军，请允许民女说句不恭之话！
　　县邑闻听，愠怒地：西施姑娘尔胡说什么，还不快上前跪拜礼谢！
　　范蠡闻听县邑此言，忙将手一扬：哎，让她讲！
　　西施随即昂然挺胸，不卑不怯地上前，向范蠡深鞠一躬：范将军，民女闻将军伴越王在吴国奴役三年，受尽耻辱。可尔君臣才赦回几天？越王就下诏选美，这也太……县邑和亭邑闻此恼得眼一瞪：尔……
　　范蠡仍不恼不火地把手一扬：知道，二位对越王选美，心有怨言不敢说。那好，尔等不敢说，吾替二位说！二位怨越王在国难当头，还有心选美，更怨越王忘了三年奴役奇耻大辱而选美。其实二位错怪越王了，越王不是为自己选美，而是为吴国选美！说白了，是选美女送给吴王……
　　范蠡说到这儿，深沉地叹了一声：唉！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呀！国难当头，尤其在吴为奴的三载里，越王给吴王喂马、赶车、牵马，甚至给吴王当车马凳，真乃受尽屈辱……眼下越国正处在生死存亡的危难关头，吾想尔等尚知国家有难，匹夫有责这个理吧！
　　县邑见西施、郑旦已有触动：西施、郑旦姑娘，尔等都是咱越国最为通情达理的臣民，范将军的话，尔等也听了。不说尔等，就连咱越王，也尝过夫差的粪便啊！
　　西施：什么？越王尝过夫差的粪便？郑旦：是吗？
　　西施、郑旦的表情，由惊愕到感慨……二人有昂首到垂首，由垂首到摆首……继而不言的默许，匆忙的收拾纱丝……
　　
　　14、日。官道上。
　　第二天上午。
　　两辆马拉的春秋时的木轮轿车，行驶在通往越都的官道上。车轮滚滚，马蹄声“嘚嘚”，车后扬起两道黄尘……
　　木轮轿车高高的木制轮子上，架着一个拱形的轿顶。前边那辆车里坐着范蠡，后边那辆车里坐着西施和郑旦。一队骑马的越兵，护卫在两辆车的左右。
　　范蠡掀起轿幔，微微探头向后看去，刚好看见西施、郑旦翘首向车后家乡的方向远望，好像范蠡不忍看见这一幕，而急忙将头缩回轿幔里……
　　
　　15、日。途中。
　　范蠡坐在轿车里，眼前不时闪现初见西施那一幕（镜头回放）……范蠡自语：那西施忒像杏花了！不是像，简直就是一模所刻！难道杏花就是西施，西施就是杏花？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范蠡想着，耳边回响杏花爷爷的话（语音回放）：唉！你来晚了，杏花她前天夜里得急症走了呀……
　　随着语声，范蠡眼前闪出（镜头回放）：范蠡走近那座新坟，见杏花爷正痛惜着蹲在坟前焚香，范蠡飞跑来到坟前，颤抖地望着焚香的杏花爷：爷爷，这……杏花爷只顾抽泣着焚香，连头也没抬，叹息着：唉！你来晚了，杏花前天夜里，得急症走了呀……
　　范蠡正沉浸在回想中……
　　越兵掀起车幔：将军，到都城了！
　　范蠡突然被越兵的话惊回到现时：哦，直接去选美宫！
　　诺！越兵声从车外传进：将军有令，直接去选美宫！
　　范府。
　　范蠡自把西施、郑旦送交选美宫回来，西施就像影子一样萦绕在他身边，西施的音容相貌，不时在他眼前闪现。范蠡竭力抑制自己，发誓不再想西施，不再去见西施，他要把西施的影子，从脑海里完全彻底地清洗出去。但却事与愿违，西施的容颜就像深雕细刻在他大脑的皮层里，就像镶嵌在他双目的视网膜上，时刻在他眼前闪现。西施的音容笑貌，无时不在他耳边回响、眼前呈现。范蠡就像丢去了魂魄、中了魔一样，木纳无言，心不在焉。端着饭不知吃，捧着书简不知看，眼前忽儿闪现西施、杏花影像，耳边忽儿回响西施、杏花的语音……
　　侍仆见范蠡端饭木木地不知吃：范大人，要不把饭再热热！
　　噢，不、不……范蠡说着忙吃……
　　侍仆见范蠡书简不知看：大人，你的眼怎么了？请御医来看看……
　　范蠡：噢，不、不，眼没事！
　　
　　16、夜。西施郑旦榻屋。
　　不知西施对范蠡一见钟情，还是她被范蠡那果断、刚毅、英俊、潇洒、帅气、魁悟的男子汉仪表所倾慕，西施眼前不时闪现范蠡的身影，闪现得眼直、木纳、呆痴……郑旦从外进屋见此，吓了一跳：哎呀，尔病了？郑旦说着，忙用手背在西施脑门上贴贴：不热呀？
　　西施把郑旦的手往开一推：谁病了？郑旦：哪你……
　　西施看看身上：怎么，吾这不好好的吗？
　　
　　17、训美场上。日。
　　教娘正在教西施、郑旦等美女练走姿，有的走路脚抬得太高，有的低头耷背，有的摇头晃脑，还有的腰肢扭拧太过，惹得嘻哈哄笑……
　　教娘气得：停！笑啥笑啥？都练好几天了，连个走姿都没学会，尔等还有脸笑？看人家西施、郑旦，才来练两天，就走得有姿有样！告诉尔等，不仅要学走姿，接下来，还要教尔等如何吃饭、穿衣、端茶、递水，以及如何沐浴、侍寝！教娘说到这儿，指着西施、郑旦：西施，尔站中间，郑旦，尔站前边！
　　西施站队中间，郑旦站队前。
　　教娘：都有啊！预备——走！
　　众美女跟着西施、郑旦走。
　　教娘看着：好，就这么走！对，走的很好！
　　范蠡不声不响向教场走来。西施正走得好端端的，陡然看见范蠡走来，脚不由己地停住了走步。西施这一停，美女队顿然乱了套。前边的走远了，后边地接连相撞，西施被撞了个趔趄，差一点儿蹭倒，惹得众女嘻哈哄笑……
　　尔走得好端端的，停下来干啥？教娘冲西施埋怨到这儿，忽然见范蠡走来，迅即怒颜变笑颜，慌忙迎上前：见过范将军！
　　范蠡此刻正沉浸在西施影像里，被教娘一语说得顿然回过神来：喔，尔等练，吾、吾就不打搅了！
　　教娘被范蠡的异常举动弄得不知所措，直到见范蠡转身走去，才从嘴里挤出个“诺”字：诺！
　　西施见范蠡走去欲喊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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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日。范府内。
　　范蠡回到府里，“扑通”跪坐在蒲团上。
　　侍从端来茶：将军用茶！
　　嗯，尔去吧！范蠡木纳地说着，见侍从退去：只想西施不愿赴吴，尔会故意学练不好而淘汰。可她咋练得如此好、如此快呢！范蠡苦涩地自语着，深沉地“嗨”了一声，沮丧地拍了一掌脑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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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西施、郑旦榻屋。
　　夜。
　　郑旦在练来人接待礼仪，又练端茶的动作，见西施坐那儿木纳不语，故意端茶碗走过去，学着仪表礼仪地：大王用茶！见西施仍没反应，急忙偏头一看，又用手在西施眼前来回晃着：哎、哎……
　　西施顿然回过神掩饰着：噢，我、我想眯一会儿……说着上床睡下。
　　郑旦见西施睡下，又自个练大王进宫礼：臣妾见过大王！郑旦又端茶学着：请大王用茶！
　　西施睡语：范、范蠡……范、范蠡……
　　郑旦正练闻其一说，以为西施梦魇忙走过去推。
　　西施一乍醒来，疑惑地：我……
　　郑旦“嘚”地一笑：尔梦魇了，还说梦话呢！
　　西施顿然往起一坐：吾说啥梦话了？郑旦：噢，尔说什么……饭呢、饭呢……
　　西施忙掩饰：噢，我、我做梦饿，就喊饭呢、饭呢……
　　
　　数月后
　　20、日。选美宫内。
　　早晨。
　　送西施、郑旦去吴国那天早晨，西施、郑旦二位，西施通体身着黑衣，郑旦通体身着白衣。
　　教娘对西施、郑旦：西施、郑旦姑娘，尔二人有幸选中去吴国，这是尔等的福分……侍女进附耳对教娘：……
　　教娘点头：嗯！看尔等多荣幸，昨天大王带众臣亲自来选，今天范将军还要亲自来为二位送行！
　　门外报：范将军到——
　　西施、郑旦和教娘，见范蠡进皆跪拜：拜见大将军！
　　范蠡：好了，都起来吧！
　　西施、郑旦、教娘：谢大将军！
　　范蠡见众说着起身，对教娘：你先去吧！
　　教娘：诺！
　　范蠡见教娘出去，对西施、郑旦：二位马上就要去吴国了，事到如今，客套话吾也不说了。二位完全可以故意不学好站姿、走姿而不被选中，但二位却选择了学好被选中。为此，吾范蠡在这里给二位，深鞠一躬！好了，二位可以去上车走了！郑旦欲走，见西施看着范蠡不动，郑旦也收回脚步。
　　范蠡以为二位没听清而再次挥了挥手，西施、郑旦仍然没动。但范蠡已从二位的眼神里看出了她们腹中的话。范蠡的心震颤了：如此为国痴情的美女，却要送给仇敌，罪大难赦呀！范蠡心里说着，抑制不住内心的真情，不禁上前，伸出他那双有力的大手，像一个大哥哥那样，轻轻地拍了拍西施和郑旦的头顶，低沉、深情地：去吧！
　　西施、郑旦，尤其西施才报以满足的微笑，依依不舍，慢慢离去……
　　范蠡望着二人走去的背影深沉地“嗨”了一声，右脚重重地跺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