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喜中埋祸
作品名称:如玦月 作者:步俞 发布时间:2024-05-16 08:28:42 字数:8261
在煤油灯摇曳的昏暗火光里,一屋子人也都沉默下来,只任由韩月芽哭诉着,发泄此刻压抑的情绪,再陪着流上几滴眼泪,感叹人生的心酸与无奈。
好是一会儿,肖梅真才抚摸着韩月芽说:“傻孩子,那样不尽添了心事吗。况且你爷讲的好,从小把你的身世告诉你,作为革命的后代,当是一种荣誉,俺们没有权利欺骗,而让全村人瞒着其它的,是怕对你的成长不利,这一辈子都背上包袱。”
“爷,对不起,都是俺害的。”韩月芽回身又扑进陈继昌怀里大哭。
“你这丫头,一家人说的啥话,”陈继昌摸了摸眼角的泪水,“今个王家爷俩迁坟的事,对我的触动很大,人呀,都应该知道自己的来处,不管咋样,你也该找到亲生爹娘,哪怕他们已经不在了,否则稀里糊涂一辈子,那得多怨。”
“不,俺以后再也不找了,您和俺妈就是亲爷、亲妈。”韩月芽哭着,哪里听得进去。
“可你终究流着你父母的血,那种亲情是割不断的,不管他们是生是死,都该去查清楚,不然你甘心吗?”陈继昌忠告着。
而此时,当听过了韩月芽的故事,李思前几个都一脸悲戚,更让一直沉默的梁燕感触不已,相比之下,虽然自己的爸妈被打成右派,但起码一家人仍然健在,还有什么想不开的,日子再难总会熬过去的。
明白了眼前的道理,也随着心情稍是舒展,于是难得开口问:“陈大爷,既然卫生所属于胶岛军区卫生部的,为那啥不顺着这个线索找下去呢?”
“你们开兴大队长早就写信试过,却后来都随着编入兵团的野战医院了,那时人员流动也大,档案又不全,根本查不着。”陈继昌无奈的说。
“如果卫生所是四七年十一月份撤离的,而解放莱县又在十二月,会不会是因为那场战役,”张弛想了想又说,“这样的话,只要知道参加作战的部队,范围不也跟着缩小了吗,咱们挨个写信问问,指不定就能找到呢。”
尹秀茹几人一听,可不是咋的,这样找起来就方便多了,随后又分析着,哪怕不知道名字,不过有夫妻俩的姓氏应该足够了。何况韩月芽的亲生父亲肯定是革命干部,不然组织绝不会批准他结婚的。
但随着眼角一喜,而后却是面面相视,都感到巧合的不可思议。先有肖梅真的男人牺牲在莱县,也让岳阕明这个国民党守军后代下乡陈家庵,又来到陈继昌家里,并且还和他夭折的孙子一天生日,要是再跟韩月芽的亲生父母扯上关系,那可真是命运安排了。
也沉默一会儿,李思前就说:“莱县战役我清楚,是咱们胶岛保卫战的最后一仗,小时候常听我爸提起,共有四个纵队参加作战,分别担任主攻和打援••••••”
等李思前滔滔不绝地,将几支队伍的前尘、后身说过后,这时岳阕明又建议,让她写信回去向自己的父亲打听一下,各个部队现在所驻扎的地址,也好尽快写信。
而围绕着还有没有其他办法,又讨论了一会儿,就在陈继昌一家的感谢下散了去。但有了韩月芽的故事,想来也必定是个难眠之夜。
这样,再当不长时间过去,等李思前收到她父亲的来信后,由岳阕明以陈家庵大队的名义执笔,也将盖上大印的几封信寄了出去,剩下的,就只能顺其自然了。
倒是在这个时候,随着一件喜事的来临,又让陈家庵热闹开了,一众社员怎么都想不到,来福竟然要成亲。因此,不亚于陈美芬出嫁那会儿的闲话,就在全村满天飞着。
同时,更把一些二十好几还在打着光棍的青年,给羡慕坏了。却也都想不明白,到底是哪家的爹妈不开眼,会让自己的闺女,嫁给来福这种货色。
直到有人打听到,说来福的对象精神不正常,而且还不知是从哪里流浪过来的,才让他们心里平衡不少。为此,都等着结婚那天好去看点笑话。
原来,从来福丢了治保员的营生,又拉去公社挨了批斗,并被严周考疏远后,仍一天天偷懒耍滑,不正经出工,他爹裤裆就有些着急了。儿子再怎么不着调,也是自己亲生的,哪能瞅着一直这样下去。
又想起陈继昌曾说,要是再任由来福胡闹,他们这支也该断根了,就更愁的不行。因而绞尽脑汁后决定,不管怎样,即使凑钱去买,都得让儿子娶媳妇、传个种,不然以后连给自己上坟的人都没有。
这一来,还真让他寻摸到了。因曾四邻五村的到处花花,认识几个风流寡妇,要不也不会被人喊做“裤裆”,于是就趁着过年前去看望了一下。
而其中一个名叫王梅花,无儿无女的,因名声不好,也一直没有再嫁,所以裤裆就更去的勤些。当初四那天又凑在一起,等办了好事,躺在被窝里,少不得也向她倒起苦水。
“就你家来福那德行,在咱们这块儿都出名了,哪个姑娘愿意嫁他。”王梅花撇了撇嘴说。
“我这不就是想着让他成个家,好收收心,踏实过日子吗,”裤裆卷了根纸烟抽了起来,“再说,来福也不像别人传的那样,前一阵子,还和农宣组的严组长攀上关系了呢。”
“攀上关系还能被拉去公社挨批斗,以为俺没瞧见咋的,”王梅花“嗞嗞”两声取笑着,“来福那耳光打的你可真是有水平,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睡了自己的儿媳妇呢。”
“你要是能生养,给他当媳妇俺也同意,一人伺候俩还赚了呢。”裤裆猥琐的笑着。
“滚蛋,”王梅花一巴掌拍在他裸露的肩膀上,“你们爷俩没一个好东西,不看着你那仨瓜俩枣,老娘能让你睡。”
“睡觉,睡觉。”就在这时,一个二十多岁的姑娘,不知什么时候竟站在了门口,笑嘻嘻看着被窝里的两人。
“我的妈呀,这是谁家闺女,咋进来的?”裤裆回头吓了一跳。
“瞧你这狗胆儿,睡俺的时候咋不知道害怕呢。”倒是王梅花不慌不忙地,起身穿好衣服。
“不,不是,这谁呀?”裤裆仍然很紧张。
“年前不知从哪儿流浪过来的,”王梅花叹了口气,“看她精神不正常都觉着可怜,就这家送一口,那家送一口的,让睡在村东的破庙里。”
“那咋又在你家呢?”裤裆问。
“这么冷的天,夜里还不得冻死呀,反正俺一个人,跟大队说了声就带回来啦,全当做个伴,也省得大过年的冷清。”王梅花苦笑着。
而默然片刻,又对那姑娘说:“妮,先回屋去,咱们一会儿就做饭吃。”
“睡觉,睡觉。”那姑娘傻笑着。
“好好,回屋睡觉吧,”见那姑娘走了,王梅花无奈摇了摇头,“这孩子也不知怎的,就知道说睡觉。”
“精神不正常呗,还能咋的。”裤裆这才起身穿着衣服。
“欸,你不是想找个儿媳妇吗,不行把她带回去吧,”王梅花想了想说,“不仅这丫头能安顿下来,不至于挨冻受饿,你也了了块心事。”
“可拉倒吧,家里那个已经不省心了,再摊上这么个,还不得折腾死。”裤裆立马拒绝。
“你别不知好歹,这丫头虽然不正常,但小模样不赖,况且也不闹腾,”王梅花没好气的说,“要不像来福那式的,你就算肯花钱买,也没人肯卖。”
“这,这能行吗,”裤裆犹豫着挠了挠头,“可别再生个孩子也痴傻,那还不如不要呢。”
“你倒挑肥拣瘦上了,”王梅花翻了个白眼,“俺告诉你,这就是看着你的面子,要不也轮到你家那个种种,我还想以后留着做个伴呢。”
这一说,裤裆明显心动了,就嘿嘿一乐,“俺知道,要真能成,到时肯定少不了你的好处。”
“德行,”王梅花笑骂着,“你也把心放进肚子里,俺瞅她应该是以前受了啥刺激,只要不是天生的,生养孩子肯定没问题。”
就这样,两人你一句、我一语的,竟把亲事给敲定了。而当裤裆回家一说,想媳妇想疯了的来福,自然也同意,管她傻子不傻子,总不能打一辈子光棍,顺便争口气给陈家庵人瞧瞧。
但天下哪有免费的午餐,再等爷俩好不容易凑了些钱,就忙到王梅花家里打点了一下,之后,少不得还要被她领着去给支书和大队长送了礼,以知会一声。
因那姑娘一副痴傻相没人管,大队又不知送到哪儿去,为怕再有个好歹,少不得要担责任,所以两人睁只眼闭只眼的也没意见,反过来说,还算做了件好事呢。
况且,裤裆又没打算让儿子去公社登记,一是怕讲不清楚,二是政策不允许跟智障人结婚,至于以后要是被上面问起,或让姑娘的亲人找到,只说是看她可怜收养在家好了。
再者,以前这种事情也有很多,不是都没人说什么吗,何况还是个不正常的大闺女。而回陈家庵则称,姑娘是王梅花的远房侄女,没爹没娘才嫁给来福的。
但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事情还是让王梅花所在大队的社员传了出来,为这,妇女主任田云英没少往裤裆家里跑,可实在架不住爷俩胡搅蛮缠的耍赖皮,因此就不再多管了,反正又不登记结婚,也找不到自己头上。
不过即便不登记,可哪怕打肿脸充胖子,结婚场面还是须简单安排一下的,否则怎能让陈家庵人看看,他们一直瞧不上的来福也要娶媳妇了。
于是裤裆又东借西凑的,更怕夜长梦多,紧接着就求爷爷告奶奶,让左邻右舍帮忙张罗起结婚的宴席。而他本家的,因早都断了来往,所以也根本指望不上。
再等到成亲这天,那傻姑娘是在王梅花的陪着下,才被来福接去家里的,不然怎么都不肯走。为此,也又给陈家庵的社员添了笑料,说是爷俩一起娶亲,作伴入洞房。
而午间的酒席,虽然也挨个请了大队干部以及陈继昌,但到场的只有陈继远,还是看在裤裆爷俩不容易的份上,不过其他人仍是随了份礼。
另因农宣组此时正在陈家庵,为了再搞好关系,少不得就被来福软磨硬泡的请了过去,当然,也包括三队长、驴和孙仁,毕竟之前几人都是围绕在严周考身边。
且鹅蛋、毛虎作为哼哈二将,不仅要随着忙里忙外,更被来福安排看着洞房门,就怕村里来瞧热闹的男青年,拿着自己的傻媳妇逗闷,因此丢了面子。
却谁想,当院子里还没开酒席,那傻媳妇趁着王梅花闹肚子,去上茅厕的工夫,见外面人来人往,桌上又摆放着农村自炒的南瓜子,还有糖块什么的,竟自己跑出屋子,上前拿过就吃。
这下倒好,一直被鹅蛋、毛虎拦在门外,不让看新媳妇的几名捣蛋青年可乐坏了,已经知道她精神不正常,就有人逗弄着问:“来福家的,你多大了?”
“十岁。”傻媳妇满口嚼着吃的,头也不抬。
惹得一阵大笑后,又有人问:“那你爹几岁了?”
“三岁。”傻姑娘抬头想了想。
“哈哈哈”,当又一阵乐呵后,在院子里忙活的鹅蛋、毛虎先不干了,忙过去理论起来。但几名青年正在兴头上,哪会将他俩瞧在眼中,骂了两句就都不敢吭声了。
好在这时,在厢屋单独设了一桌,正在陪着严周考等人说话的裤裆、来福,听到动静就和陈继远一起出来了,才让那几名青年有所收敛。
而见他们仍不肯走,陈继远就说:“行啦,后午不用出工怎的,眼馋自己也去找个,凑的哪门子热闹。”
“支书爷,俺们倒是想,可也没那么多傻子呀。”一名青年说起俏皮话。
“还别说,就这小模样,傻子我也不嫌,”另一名青年打量着来福媳妇又嘿嘿乐着,“支书爷,要不你跟别的大队打声招呼,再遇到这种的,只管送到咱陈家庵,省得俺们不知道女人啥滋味,夜里炕席都磨破了。”
也随着一阵大笑起哄,还没等陈继远搭话,只见来福恼羞成怒的,捞起一张铁锨就拍了过去,“我操你们妈的,都给俺滚”,才把那几名青年赶出门外。
偏这样还不算完,正当那傻媳妇被上过茅厕的王梅花拽着要回屋去时,却被她瞥眼瞅见了,正随着三队长等人从厢房走出来的严周考。
不想在一阵恐慌后,竟又上前怯怯地拉着他说:“哥,睡觉,睡觉。”
刚开始,严周考还没当回事,只讪笑着忙把手缩回,哪会在意一个傻子的话,可再仔细一瞧那姑娘,脸色就“刷”地一下惨白,甚至都有些站立不稳。
并令身边的三队长,一见他这副样子,还以为是被吓到了,就开玩笑的说:“看来傻子也能分出好赖人,知道想跟谁睡觉。”
“领导和咱们普通群众能一样吗,那种威信是身上自带的,”驴也讨好笑着,而后又对来福说,“还不把你媳妇领回屋去赶快开席,得等到啥时候。”
这样,来福在被自己媳妇吓了一跳后,就忙和裤裆过去给严周考陪着不是,同时也让王梅花赶快将傻媳妇拉回屋去,别在外边丢人现眼。
但谁知严周考缓了神后,却抬手示意王梅花等一等,就盯着那傻媳妇问:“你认识我?”
而那傻媳妇先是愣了一下,之后才点点头。可再看着严周考凌厉的眼神,又吓得慌忙摇头,接着,浑身就不停地打着哆嗦,不知所措的好像要哭出来一样。
“领导你别在意,这孩子精神不正常,就会说个睡觉。”王梅花忙笑着解释。
“你跟她什么关系?”严周考又问。
“俺也不敢欺骗领导,这孩子是年前流浪到俺们大队的,看着可怜,就被我带回了家。这不把她嫁给来福,也是希望能有个吃住的地方,不至于在外面饿死、冻死。”
听王梅花这么一说,再看严周考,不知怎的,倒好像松了口气一样,又见她拉着那姑娘去了,回头就质问来福:“你结婚大队出证明登记了吗?”
“没,没呢。”来福挠头笑着。
“不允许同智障人士成亲,你们妇女主任没告诉你吗?”严周考突然脸色一板的训斥着,“这是违法行为,给我从哪带来的送到哪里去,别找麻烦。”
“可,可——”来福哭丧着脸也不敢反驳。
“严组长,这闺女精神有问题,又没个去处,送走不是间接害了她吗?”被裤裆偷着扯了下的陈继远,见他一副哀求的模样,只得摇摇头的开口说和。
“你们大队就不怕惹来麻烦吗?”严周考皱起眉头。
“那咋办,寻不到她的家人,难道还能送到公社去怎的?”陈继远反问着。
“这怎么行,咱们绝不能给组织添麻烦。”严周考一顿后,显得有些慌乱。
“这不就得了,既然来福不嫌弃,不如先留下吧,哪怕以后被她的家人找到,感恩戴德谈不上,但至少也不会落下埋怨,毕竟是个傻孩子。不然送走的话,再在外边让坏分子动了歹念,那罪过可大了。”陈继远又说。
“行啦,随你们吧,我不管了,但出了事可别说我没提醒过,”严周考不耐烦了,“我还有工作要做,先走了。”
而一见他离开,李兰几名农宣组员互相看了看,自是不能留下,也都随着去了。却这一走,让三队长和驴,瞧着一脸哭丧的裤裆、来福爷俩,就不知道怎么办了。
“来了就踏实留下,这时候走像啥话,”还好被陈继远看了出来,让两人打消了顾虑,接着又对裤裆说,“快开席吧,怎么也算个大喜日子,别再让人瞧了笑话。”
这一说,裤裆、来福父子俩就又有了笑面,在谢过陈继远几句后,忙带着鹅蛋、毛虎赶快张罗起来,才不至于一场结婚宴席半途而废。
同时,也令一直沉默的孙仁,莫名多了心事。因之前把严周考的反常看在眼中,总是在琢磨,为什么他面对来福的傻媳妇会那样紧张,这其中是不是有何隐情,而想不明白,就只好先随着陈继远几个回了厢屋坐席。
再等到晚上,因回城探亲时,孙仁虽有机会接近李思前,甚至还登门拜过年,但对方冷淡的态度,也让他失去了耐心,能早些离开陈家庵,才是眼下最想要的。
所以回来后,又同李兰走的更近了起来,加上能说会道,两人之间就日渐升温。哪知却是在盘算着,有了这层关系,或许严周考还能尽快招他进农宣组呢。
可不想,当被李兰告诉,因去年帮农宣组破了大案,公社农宣队已经有意特招自己,但严周考却以经验不足,又下乡不久为由,还须考察一段时间再说,而耽搁下来,就对他有了芥蒂。
今天又看严周考那副神情,怎能不心生怀疑,巴不得他出点事才好,别阻了自己的前程。于是晚饭后就去找到李兰,希望打听点有利的消息。
这样,等两人沿着村口往下而去,孙仁就故意提起严周考,并问:“怎么从没听严组长提家里的事,他老婆孩子呢?”
“在咱们县城呢,不过严组长很少回去,都传夫妻俩感情不和,谁知道呢。”李兰漫不经心的说。
“他就是县城人吗?”孙仁又问。
“这倒不是,他丈人是县里一个部门的头头,才跟着沾了光。”李兰也不隐瞒。
“要是倒插门的话,那就说得通了,平常肯定会受气,叫谁谁也不愿回去。”孙仁心里恍然,难怪严周考从不说家里的事。
“你们男的就是自尊心作怪,难道合该女的矮一截才好吗?”李兰白了他一眼,“什么受气不受气的,何况是因为人家才有了今天,有点委屈算啥。”
“对对对,不管怎样,老婆始终是最大的,不然那还叫男人吗。”孙仁忙顺着话说。
“说的这么好听,你不会是口是心非吧?”李兰心上一喜的哼了声。
“哪能呢,咱虽称不上男人中的模范,但任何时候都要尊重女性,起码还是懂得的。”孙仁一本正经的说着。
“德行,”李兰掩嘴一笑,“但愿你以后别忘了,今晚自己说过的话。”
“那绝不能,我以伟大的革命事业保证。”孙仁忙举起右手说。
而再看李兰心情不错的,哼起了歌曲,就又问:“对了,严组长的老家,也是咱们古寨公社的吗?”
“这倒不是,”李兰摇摇头,“但具体是哪的我也不清楚,反正离不开牟县。”
“他就从来不说?”孙仁仍有些不甘心。
“你咋突然对他的事感兴趣?”李兰没有正面回答。
“哦,只是随便问问。”孙仁愣了下呵呵一笑。
“他好像跟供销社的高经理是一个地方的,在公社时两人就能说上话。”李兰顺嘴一句。
另见孙仁低头沉默着,像在寻思什么,还以为他今晚一直打听严周考,是想攀交情,急着进农宣组呢。而两人有了这层关系,当然得替着多考虑一些。
因此又安慰着说:“好啦,咱们别老聊他,多煞风景,你的心思我知道,等有机会我会跟俺们领导反映的,先别着急。况且,你还是模范知青,都对你印象不错。”
这一来,孙仁虽含糊其辞的,把打听严周考的事给掩盖过去,却也暗自高兴。于是,一路就尽捡着可心的话逗着李兰,变着法儿与她亲近。
也与此同时,不但裤裆家里挤满了人,反正晚饭后闲着没事,为了看来福娶的傻媳妇,都结着伴去凑热闹,而且还令严周考坐卧不安的陷入烦躁,恐怕是睡不好了,至于当中什么情况,眼前只有他自己清楚。
却是第二天中午,孙仁仍不死心,当吃过饭后就匆忙来到供销社,想再向高经理打听一下,严周考究竟是哪里人,知己知彼总是没错的,也好为以后多做准备。
而因打从孙玉叶去了后,供销社暂时还没找到人代替,所以就由高经理自己忙活着,可孙仁又不抽烟、喝酒,也只好买了点洗漱用品,借机与他攀谈起来。
“高经理也真是辛苦,怎么不在再找人打个下手?”孙仁一副关心的样子。
“村里的供销社始终两样,一天也没几个人买东西的,有啥辛苦。”高经理一笑。
“有个人替着班,起码能回家吧,不然嫂子还不得埋怨死你。”孙仁笑着说。
“这倒是,不过上面领导也考虑到了,会再派个人来的。”高经理呵呵一乐。
“高经理家在县城么?”孙仁随口一问。
“不是,我爱人是古寨东村的,所以家就安在公社驻地了。”高经理一笑。
“我还以为你和严组长一样,都在县城住呢。”孙仁慢慢探着口风。
“咱哪有那条件,”高经理笑着捋了捋稀疏的头发,而后又感慨着,“说起小严也算本事,虽然有他丈人的关系,但毕竟还得靠自己。”
“对,严组长确实是个有才华的人。”孙仁忙附和着。
“从小严打县里调到这边,我俩认识一年多了,老家都在海口公社,他是严家庄的,我是高家屯,两个大队又离的不远,因此俺们也能说上话,接触下来,那人品的确不错。”高经理打开了话匣子。
倒令孙仁心头一喜,这下可是知道严周考的来处了,而为怕引起高经理怀疑,哪敢再多打听,还是等时机到了,亲自去严家庄查个清楚,看他跟来福的傻媳妇,是不是真有什么隐情。
且随着心情好了,还不忘再奉承一下,“高经理也不错呀,在这里一人说着算,平时又不用看谁的脸色,只怕不知要惹来多少羡慕吧。”
但高经理只摇头笑了笑,并没有再接话,也让孙仁闲聊几句,就借着要出工的去了。可接下来,不免又多了心事,常暗中留意严周考,是否仍继续疏远来福,还是会因为他的媳妇,去缓和下关系,以便防着点什么。
还别说,当这天晚上,孙仁以学习革命工作为由,故意去向找严周考请教,在四处都找不到人的情况下,就又偷偷来到了裤裆家外,想看看会不会在这里。
而等趴在门外听过一会儿,也不见里面有什么动静,正想离开呢,这时,院里却传来裤裆的声音,“严组长,你不再坐坐了?”
“不啦,你们也歇着吧,不用送了。”又听出是严周考在说话,孙仁就赶忙去躲到了墙角,并悄悄向外瞄着。
只看随着家门打开,严周考先走了出来,裤裆父子俩则跟在后面,并又见来福激动的说:“领导,俺以后一定好好表现,什么都听你的,叫干啥就干啥,再也不惹麻烦了。”
“那就好,等有机会,我还安排你当治保员,”严周考一笑,但随后又煞有介事的告诫着,“不过你媳妇始终精神有问题,平时最好别让她出门,省得到处乱说话,再耽误了你进步,否则我也帮不了你。”
“知道了领导,俺一定会好好看着她的。”来福急忙保证。
“我也都是为了你着想,没别的意思,”严周考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今晚不是看到了吗,你媳妇一会儿说认识我,一会儿又不认识的,根本不正常嘛。
而且还跟我说睡觉,这都像什么话,我可以不当真,但要是出去被一些动机不纯的人听到,那不坏了名声吗,不止对你俩不好,也叫我怎么在陈家庵开展工作?”
“严组长,你别怪斥,俺这傻儿媳妇,刚看到我那会儿,也说睡觉呢。”裤裆不好意思的嘿嘿笑着。
“领导放心,以后哪怕把俺媳妇的嘴缝上,也绝不会再让她对你乱说半句。”来福更是一拍胸脯。
“那倒不至于,”严周考一笑,“况且一个傻子,也是可怜人,你更应该好好待着。”
“我明白领导。”来福郑重点头。
“那行,先这样吧,我走了。”之后,严周考就在裤裆、来福不断地“慢走”声中,没入夜色当中。
而此时的孙仁,在听了这番话后,更加怀疑他跟那傻媳妇之间,有见不得光的秘密,不然依着严周考自命不凡的为人,又怎会主动向来福示好。
于是也趁着裤裆、来福还没进家门,正在那儿嘀咕着什么,就打墙角走了出来,只当恰巧路过而打声招呼,并算定爷俩会请自己进去坐坐,这样,以好再探听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