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回 贾以真戏耍洋毛怪 谢因书风月身世事
作品名称:弱水铭 作者:步俞 发布时间:2024-05-05 05:42:21 字数:12503
话说,自谦和马云峰于老仙山抱打不平,替崔雪、邵菱解围,教训了左思贵、赵思仁,又一番酒馆相聚,俨然知交一般,再待同二女分别,回到大学堂,已是后午过半了。
见同一寝室的董琦、刘楚皆不在,自谦便问道:“我也来了几日,发觉两人并不怎的好交往,倒像对何事都不感兴趣般,整日凑于一处,也不知在做甚么?”
马云峰哼道:“董琦那小子,别看对谁都笑脸相向,显得甚是亲可,但却是年纪不大、心机颇深,一般人入不得他的眼中。
这刘楚,平日故作冷脸,装深沉罢了,摆出一副傲人姿态,实则内心软弱自卑,不过书呆子所谓的风骨而已,你往后无须理会。”
自谦不禁疑惑道:“按说依这般性格,是如何也凑不到一块的,偏是每日相伴一起,实在令人费解。”
马云峰笑道:“若真想要个解释,大概是因为他们都打潍郯县来的吧。身在异地,这乡情就显得尤为重要了。”说完躺在床上,不由叹了口气,随之神情也黯然下来。
自谦便问道:“好端端的叹气作甚?”
马云峰苦笑道:“你可知我为何告了这多日假不回?”
如此一提,自谦遂想了起来,就道:“对了,本来还想问你呢,古郸县离皎青州也不是很远,何至于回家恁长时日?在酒楼当着崔雪、邵菱时,我不便多言,难不成遇到了甚么事情?”
马云峰叹道:“我儿时有一女玩伴,名唤柳桃,因两家只一墙之隔,可谓从小长于一处,几乎形影不离——”
自谦打断笑道:“那就是青梅竹马了,听这名字,便知是个秀气可亲的女儿家。”说过,眼神一阵恍惚,如何不想起静安,遂情绪也低落不少。
而马云峰也似陷过往,并感触道:“是啊,柳桃的确善良贤惠,是个可亲的姑娘,更打小就黏着我,跟在身后四处玩闹,如今想起,仍怀念不已。”
遂又追忆道:“且她还会唱‘柳腔’呢,那时每年夏夜,于街边乘凉,四邻八舍总会让柳桃来上几段,那般场景实是令人留恋。”
自谦便问道:“柳腔是甚么剧种,怎从未听说过。”
马云峰笑道:“是俺们古郸县的地方剧种,虽形式简单、表演朴实,但胜在乡音浓郁、生动有趣,并唱腔委婉细腻、优美流畅,颇受百姓喜爱。”
自谦点了点头,又问道:“那可是这柳姑娘出了何事?”
马云峰稍是沉默,遂无奈道:“她有个姑姑远嫁潍郯县,虽说家境小有殷实,但却不曾生育,眼瞅着两口子都年岁已大,跟前也没个一儿半女,就难免心有遗憾。于是便捎得书信,让弟弟将自家侄女过继身边,以来养老送终。”
自谦恍然道:“所以你才心有不舍,难放这段情感,怕与她一别,再无相见之日?”
马云峰摇头道:“不止是我不舍,柳桃也心有不愿。且不说与我之间的情分,更是放不下她的家人。”
自谦颔首道:“虽说是姑侄血亲,但终不及自己的亲生爹娘,可以理解的。”
马云峰眼神一暗,遂而感慨道:“柳桃九岁时,母亲一场大病早早去了,恁多年来,一直是她在照顾父亲和弟弟。与其说是做女儿的,实则倒像个操持家务的主妇。”
而后长长一叹,待默然片刻又道:“你想,这般一家人相依为命,却让柳桃如何舍得离去?偏她爹爹又不忍拂了长姐的意愿,再考虑到那边的家境,只得无奈同意。
因此得到柳桃的书信后,我便告假回去了,这几日一直陪在身边,寻思着能多处一时是一时吧,还不知以后能否有缘再见,哪怕是留下一段记忆也好。
直至柳老爹爷俩,将她送往潍郯县去了,并要在那边陪伴一段时日再说,我这才赶了回来,只因心情郁闷,路上就往庙会逛上一逛,不想竟遇上了你们。”
自谦便宽慰道:“有缘无分,怕是乃千古最长的一叹吧。不过你也无须多想,若是因缘注定,总会有相见的一日。”
马云峰苦涩一笑,就道:“但愿吧,只盼那时,我未娶,她亦未嫁。”
也看他情绪低落,自谦便打趣道:“我说你今日出手恁般狠辣,敢情是将气撒到了那两个货色身上去了。”
马云峰顿然一乐,二人遂就着教训左思贵和赵司仁之事,说笑起来。也如此一会儿,因皆饮了不少酒,便躺在那里不觉睡了过去,直至掌灯时分,方被董琦唤醒。
这般,待两人起来对付着用了口饭后,寝室四人也初次凑齐,无论感情如何,但还是围于一处,说了些体面之话,方才各自睡下,即此一夜无话。
却说,一日之后的头午,自谦和马云峰同一干学子,正在听贾以真授课呢,就见谢因书匆匆跑来,也未来得及道明因由,便慌忙将二人拉了出去。
并急声道:“你俩快寻个地方躲着吧。”
自谦遂疑问道:“谢先生,怎么了,咱们为何要躲?”
马云峰也不解笑道:“是啊谢先生,您这是跟俺们闹得哪出呢?”
谢因书气道:“你还有心思说笑,我问你俩,前日是不是出去惹祸了?”
马云峰恍然一笑,就道:“我还以为甚么事,咱们也不是惹祸,只不过路见不平,出手教训了几个泼皮无赖而已。”
自谦又问道:“谢先生,可是跟这有关系么?”
谢因书无奈道:“那两个奴才的洋主子过来了,还带着衙门的巡捕,正在逼着教务长把你们交出去呢。”
如此一说,自谦便破口大骂,而马云峰也是气道:“到底有没有王法,莫不是他们欺男霸女还有理了不成?”
这时,贾以真因闹不明状况,待安抚了正在上课的学生,也忙跟了出来,问道:“怎的,可是出了甚么事?”
谢因书叹了声道:“你让他俩自己说吧。”
但当贾以真听马云峰将庙会之事说过后,却是拍手叫好道:“活该,那等恶徒就当好好收拾一顿。”
谢因书遂苦笑不得道:“你也别火上浇油了,我岂能不知那两个奴才罪有应得,但眼下还是先寻个法子才对。”
这般,等贾以真思寻一番,便对自谦、马云峰道:“你俩别管了,且回寝室去吧,此事交给我好啦。贾某人倒要瞧瞧他们能拿咱如何。”说完抬脚就走。
谢因书喊道:“你有何办法?”
贾以真笑道:“只管跟来便是。”
谢因书无奈摇头,遂对自谦、马云峰说道:“你俩先回寝室吧,不喊你们千万别出来。”随后就跟了上去,只留下两人面面相视,无法,惟有暂时避开。
且说,贾以真同谢因书来至教务处,进门打眼便见一个四十多岁,金发稀疏、黄色鼠眼,酒糟鼻子血丝脸的洋毛子,傲气十足坐于那里,正用蹩脚的天朝话,同教务长在争论着甚么。
列位,此人正是左思贵和赵司仁的洋主子,黑儿盖洋行的老板,名叫薛纳瑞奇。身旁则还站着两个,西洋国人于皎青州,设立巡捕衙门的巡捕。
而那教务长姓金名堂,有四十出头的年纪,个子不是很高,且极为白净。长得身宽体胖、小鼻小眼,一脸弥勒之相,当知乃老好人一个。
此时见贾以真和谢因书来到,顿然松了口气,就道:“我在同薛纳瑞奇先生讲,咱们大学堂没有他要找的那两个学生,偏只是不信,正好你们作为授课先生,赶紧证实一下。”
如此,贾以真点头一笑,便走上前去问道:“薛瑞纳奇先生,不知你要找的是谁,又所为何事?”
薛瑞纳奇傲慢道:“你是谁?”
贾以真笑道:“鄙人乃是这所大学堂的授课先生,名叫贾外公,”
随后又指着谢因书道:“这位是我的同仁,名唤谢祖父。”
却看着谢因书,顿生好笑之相,薛瑞纳奇哪里知道为何,虽说来天朝也有几年了,自是明白“姥爷、爷爷”的称呼,但岂会晓得,还有另外一种叫法“外公和祖父”。
遂一撇嘴道:“贾外公,谢祖父,你们天朝人的名字,还真是奇怪。”
倒闻得他这话,令一旁正在喝茶的金堂,就一口喷了出去,引得连连咳嗽。便连那两个跟随而来的巡捕,也是忍俊不住,显然对薛瑞纳奇并无多少好感,不过执行差事罢了。
便听薛瑞纳奇又道:“贾外公,”而此话一出口,在场的几人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却害得薛瑞纳奇以为,是因自己蹩脚的天朝话,方招来好笑,就摇摇头不予理会,又继续说道:“你们大学堂的人,用诡计还有阴谋,打伤了我的两个仆从,今日还躺在督署病院,这事你可清楚?”
原来,左思贵、赵司仁回去后,为了报复自谦和马云峰,待一番相商,便无中生有的,将如何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好言劝得崔雪、邵菱,答应从了薛瑞纳奇,瞎讲一通。
而后又胡言道,不想半路杀出两个大学堂的学生,用卑鄙手段,致使他们落入圈套,被狠揍了一顿不说,且还骗去了崔雪和邵菱。
果然,薛瑞纳奇闻后,是怒火中烧,自己看上的女子,岂恳便宜了他人。于是,遂找到巡捕衙门的熟人,少不得另一番杜撰,这才有了眼前的一幕。
言归正传。只见贾以真登时竖起大拇指,佯装夸道:“薛瑞纳奇先生,不得不说,你可真是幸运,今个算是问对人了,这事我还真清楚,不过我们教务长并不知情。”
却一听这话,金堂顿时一愣,但刚欲说甚么,就被谢因书抢先道:“你别——”
也未待说完,便看薛瑞纳奇鼠眼一瞪,抬手打断道:“谢祖父,你先等会儿,让贾外公讲。”惹得那两个巡捕忙把头别过,是一阵无语。
这般,贾以真遂也向谢因书和金堂点首示意,让其安心,接着又道:“薛纳瑞奇先生,其实,皆是因为你的那两个仆从,勾结了几个泼皮无赖而搞出的恶行,方才同我的学生发生矛盾。”
薛瑞纳奇顿然不悦道:“这怎么可能,我的仆从绝不会去惹是生非的。”
贾以真笑道:“先别急,因前日你的仆从,尾随教会女学堂的学生,到了老仙山庙会,本想将她们偷偷抓了,卖至‘红粉楼’去,却恰巧被我的学生撞见,这才得以救下。”
薛瑞纳奇脱口问道:“可是那个‘红粉楼’妓馆?”
贾以真点头笑道:“看来薛瑞纳奇先生平时没少去,这你都知晓?”
薛瑞纳奇干咳一声,又问道:“贾外公,那他们为何要这样做?”
贾以真遂故作困惑道:“难不成薛瑞纳奇先生不知?据他们交代,正是受了你的指使。”
薛瑞纳不禁奇气急败坏道:“简直是污蔑,我的身份,怎会让他们去做那种事情。”
贾以真一拍巴掌道:“如何不是,我那两名学生也是如此认为的,故而就逼问了一番,方才得知,原来是他们欠下了赌债,想要卖人还钱。”
但薛瑞纳奇却怀疑道:“贾外公,你说的可是真的?”
贾以真正色道:“薛瑞纳奇先生,你若不信,咱们完全可以找来那两名女学生当面对质。”
薛瑞纳奇半信半疑道:“贾外公,你要清楚,欺骗我的后果是甚么。”
贾以真便郑重道:“薛瑞纳奇先生,贾外公可以对天发誓,他所说之言皆是真的,否则天打雷劈。”
而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谢因书不由暗自撇嘴。金堂也是心中窃笑道:“这算哪门子誓言,你小子分明叫贾以真,以贾外公发誓有个屁用。”
倒此时的薛瑞纳奇,已是信了七八分,就气道:“这两个混蛋的狗奴才,真是胆大包天。”
随后,又疑问道:“那他们究竟是被谁打伤的呢?”
贾以真便佯做叹道:“薛瑞纳奇先生,我不否认我那两名学生,曾对你的仆从动过手脚,但致使他们躺在病院的,却是另有其人。”
薛瑞纳奇疑惑道:“哦,这又是怎么回事?贾外公,你快说来听听。”
贾以真又叹道:“薛瑞纳奇先生,你的两个仆从为怕事情败露,就想行贿我的学生,故便支走了那几个泼皮,而要设宴讨好,起初他们自是不肯,可实经不住死缠乱磨,无法只得随着去了。
等到了酒楼,那家店主的儿子,就迎上前问要吃点甚么,但你其中的一个仆从,竟张口说道,鸡鸭鱼肉而已,偏这店主的儿子有点傻气,便如此告诉她娘去了。
谁知,他母亲也是脑瓜不灵,只知道鸡鸭鱼肉为何物,可‘而已’却闻所未闻,故就让她儿子再去问一下,于是那傻小子便又去找到你的仆从,打听‘而已’是甚么东西。”
这一来,此时薛瑞纳奇的脑子也直个转圈,就道:“是呀,‘而已’是甚么东西,我来天朝几年了,怎么从未听过?”
贾以真便笑道:“薛瑞纳奇先生,你先别急,且听我慢慢说来。”
说过咳嗽一声,又道:“但那时偏赶上,你的仆从行贿我的学生,被他们义正言辞地拒绝了,正在气头之上,这会儿再被店主的傻儿子来烦,哪里能有甚么好气。”
也说至这里,待顿过片刻,才道:“薛瑞纳奇先生,你猜你那仆从怎般说?”
薛瑞纳奇问道:“他怎么说的?”
贾以真遂走至跟前,附于其耳畔,眼神陡然一寒,低语冷声道:“他说,‘而已’就是你娘那个逼。”
而薛瑞纳奇也算是半个天朝通了,如何不知这是骂人的字眼,便“噌”地站起身来,怒视着贾以真道:“贾外公,你敢骂我?”
但贾以真反倒装作无辜道:“薛瑞纳奇先生,你误会了,我分明是在学你的仆从说话,哪里是在骂你?”
再看薛瑞纳奇,“呼哧”着喘了两口粗气,偏又无可奈何,惟气愤道:“粗鲁,粗鲁,你们天朝人,实是野蛮粗鲁的黄皮猴子。”
却是这等侮辱字眼,顿令贾以真和谢因书、金堂皆是面色一沉,眼神便冷了下来。而那两名巡捕,也是拳头紧握,脸色十分难看。
随之,薛瑞纳奇又道:“贾外公,你继续说。”
贾以真缓了情绪,就道:“之后,待跑堂的将鸡鸭鱼肉等菜肴上齐后,谁想店主那傻儿子,竟又端了一大碗,淡黄色的液体过来。
并笑呵呵对你的两个仆从说道,客官,俺娘让俺告知一声,‘而已’不能随便给你们吃的,实在对不住,就请凑合喝点‘而已汤’吧。
可你的两个仆从,那时早已忘了之前说过甚么,等各自尝了一口后,竟喷嘴而出,便追着店主那傻儿子,就是一顿好揍,任我的学生如何相劝,只不恳听。
但终究是在人家的地盘,岂能容得他们胡乱撒野,于是,那店里的掌柜闻得后,忙外出找来帮手,反将你的两个仆从给暴打一顿。
而店主的傻老婆,更是指着二人破口大骂道,呸,没用的货色,就你们这德行,还想吃老娘的‘而已’,喝点‘而已’汤,都是你家祖坟冒青烟了。
便这般,你那两个仆从就灰溜溜地逃走了,倒可怜我的个学生,不但饭没吃成,还要留下结账,而更加可恶的是,竟被他们在你面前,如此冤枉一回。”
也当这番长篇大论下来,谢因书、金堂及那两名巡捕,皆是摸不着头脑的,一脸困惑。只因贾以真,先前给薛瑞纳奇解释“而已”时,不曾被他们听到,故都在暗自琢磨,“而已”和“而已汤”到底为何物?
不过倒可理解,贾以真好歹也是大学堂教书育人的先生,曾十载苦读圣贤之书,这等荤段子,岂能当着几人面前,毫无顾忌的道出口来。
而薛瑞纳奇就更不用说了,在贾以真胡言瞎讲一通后,早被绕迷糊了,心里只知道,“而已”是骂人的话,如何能想到,“而已汤”到底是甚么东西。
便坐于那里皱着眉头,挠着仅剩的几缕头发,绞尽了脑汁也想不明白,哪里还会再去辨别所言真假。这般寻思了半晌,也终不得其解。
于是就问道:“贾外公,这‘而已汤’到底是甚么?”
贾以真遂佯装为难道:“薛瑞纳奇先生,你还是回去问你的两个仆从吧,之前他们都那般污蔑我的学生了,省得我妄自多言,反再招来麻烦。”
随后故作一叹,摇头又道:“不过我猜想,打死二人也不会承认的。”
薛瑞纳奇忙问道:“怎么说?”
贾以真便道:“如此丢人之事,他们怎会说出口来。若是承认了,那岂不证明,是在欺骗薛瑞纳奇先生么。”
薛瑞纳奇沉思一回,就点了点头道:“贾外公,你说的也有些道理。”
却贾以真又假装不解道:“薛瑞纳奇先生,按理儿说,你是一名来自文明国度的绅士,该对俺们天朝的风土人情,十分熟知才是,怎会不晓得‘而已汤’为何物呢?”
薛瑞纳奇一愣,遂作出一副了然的模样,得意道:“当然,我早是想到了。”
之后站起身来,戴好礼帽,整理了一下上衣,微微一笑,又道:“不过,正如贾外公所言,我是一名绅士,是不屑说你们天朝那些粗鲁话的,”
贾以真憋笑道:“那是,以薛瑞纳奇先生这般文明之人,当口吐犬吠之言才对。”
而谢因书等人自是明白“犬吠”为何意,皆暗自好笑,可薛瑞纳奇怎会知晓,且还被贾以真恭维了一番,便更不好意思再问。
只拿起拐杖点了几下地,睨着他道:“虽然你的话不可全信,但这事我会查清楚的,”
遂又摇头自语道:“看来对于仆从,我还是太仁慈了。”说完也不打招呼,就悻悻去了。
如此,贾以真岂会管他回去怎般计较,巴不得狗咬狗才好,便心中暗骂道:“狗屁,还真拿自己当文明人了,不过是一群来自蛮夷之族,于我天朝无耻横行的禽兽罢了。”
另那两名巡捕,见薛瑞纳奇理都不理地自己走了,心中岂能不气,但端着洋人的饭碗,也不敢多去抱怨,只得抱拳道了声“打扰”,就欲离去。
这时,却看谢因书打怀中掏出几枚大子儿,塞给二人说道:“两位辛苦了,一点茶钱不成敬意,还望回去交差时,帮忙言语几句好话。”
这两名巡捕,高个白脸小眼的名叫杨苍,矮个黑脸大眼的名唤王梁,皆混迹此等场合已久,自是心里明白,虽非那等见钱眼开之人,但稍是推辞一回便也收下了。
只听杨苍说道:“先生严重了,我等也看不惯洋毛子所为,更不是助纣为虐之辈,不过为混口饭吃罢了。”
王梁也道:“先生自管放心,咱们终究都是天朝子民,巡捕衙门那边,我俩当知如何回复,不会再有麻烦的。”说完,二人又一抱拳,道了声“告辞”就去了。
也此时见人都走了,谢因书和金堂终于忍不住了,遂追问贾以真,“而已”而及“而已汤”到底为何物?但任怎般相询,就是不告诉,只言道:“不是不说,是不能讲,否则便有辱斯文。”
谢因书不解道:“那为何能说给洋毛子听?”
贾以真笑道:“那等蠢货,岂能跟你俩儒雅之人相提并论,咱只不过为了戏耍他而已。”
待其哈哈笑着离开教务处,去寻自谦、马云峰去了,倒留下谢因书和金堂,听着他又一句“而已”,不禁面面相觑,是一头雾水,两人反复思索着,终是困惑难解。
就这般,当自谦同马云峰于寝室,正等得烦躁不安,看贾以真来到,忙问事情如何。只见其坐下笑眯眯道:“已是解决了,怎么,现在知道怕了?你俩英雄救美时,怎就未想到后果呢。”
马云峰乐道:“咱们身正不怕影斜,又没做伤天害理之事,何惧之有?”
自谦也笑道:“若果真被抓去坐了大牢,那这学上不上便无所谓了。如此黑暗世道,读再多的书又有何用?”
贾以真遂就解惑道:“武力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办法,虽有时的确直接见效,但智取也尤为重要,便如你们读书的初衷一般。
断不能仅为了光宗耀祖,才去博得一个好的前程,更要为民族觉醒而自强奋发,以拯救天下劳苦大众,于水深火热为己任,方不失一个真文人的风骨。”
马云峰沉思一番,就施礼道:“多谢先生执言,往后读书做人,学生定当以那等先驱为榜样,争做我辈楷模。”
贾以真颔首一笑,心中暗自称赞,而后又一脸深意地瞧向自谦。只听其笑道:“贾先生,你可别这样看我,咱虽没有云峰那等凛然大义,但也知晓气节二字。即使当不成兼济天下的仁人志士,却还是能做个独善其身的善良之辈。”
贾以真便道:“我也不是让你们如何满怀抱负,以天下苍生为重,只要从心、从善、从德而活,就不枉此生了。”
自谦、马云峰皆施礼道:“多谢先生教诲。”
贾以真起身笑道:“课堂之外,咱们无须如此,亦师亦友般随意,方才来得自在。”
马云峰笑道:“既是这般,那为了对先生以表谢意,不如由学生做东,晚上咱们出去寻上一地,把酒言欢怎样?”
自谦忙道:“我也正有此意,咱们再喊上谢先生。”
贾以真好笑道:“你们皆是家中出资,才得以出来求学,又哪来的多余钱财,请我和谢先生吃酒?”
马云峰嘿嘿着乐道:“实不相瞒先生,这次打古郸县回来时,我曾于赌场小试了一把,赢得了几个小钱,那酒资自然是有的。”
贾以真一愣,遂而摇头道:“想不到你还深谙此道,且须记着,这赌、淫、烟土三样,是万万碰不得的。”
马云峰正色道:“先生放心,我也是因一时郁闷,才头脑发热去小赌了一把,以后断然不会了。”
贾以真点头笑道:“如此就好,不过外出吃酒,还是等个休学之日吧,由我来请你们,今晚便算了。耽误了恁久,你俩快上课去吧。”这般,三人遂离开寝室,容不细表。
且说,一晃又是几日过去,等到了大学堂休课之时,这晚,自谦、马云峰遂捯饬一番,就约上贾以真和谢因书,又顺路喊来丛宗武,便雇了人力车,出得南城门。
而本还欲叫上金堂的,怎知正逢其岳母大寿,无法外出,于是几人就合计了一番,不如往那外滩寻一酒楼,反正也不是很远,想必城门关时,应能赶得回来。到时,夜风习习、明月当空,再把酒言欢、岂不快哉。
如此,待来至海边外滩,因正是初夏季节,便见浪花滚滚、微风轻拂,抬首星空璀璨,远观渔火点点。而岸上的几处酒家,早已是人声鼎沸,飞觥献斝的好不热闹。
再等几人转悠一会儿,却突然遇到一家,名叫“望江南”的酒楼,因皆觉着名字雅气,遂决定留在这里。于是就往二层捡了个靠窗户的位置,纷纷落坐下来。
待点好酒菜,不时,跑堂的便给端上桌子,就看谢因书对自谦笑道:“上回为你接风时,竟忘了让你尝尝,西洋国人在皎青州酿的水酒,不如今晚喝点怎样?”
贾以真便感慨道:“这洋毛子虽说可恶,倒是有点好东西值得咱们天朝借鉴。但也不应像朝中某些派别,一味地阿谀谄媚,丧失了民族尊严。”
自谦笑道:“上回我同云峰在庙会相遇时,已经喝过了,大口饮下去,着实痛快。”
马云峰也乐道:“那是自然,虽比不得咱们天朝烈酒来的过瘾,却是另一番滋味。”
而来时经引见,丛宗武已是认识了他,就笑道:“看来云峰老弟也是酒中之人,今晚可得试试你深浅如何。”
马云峰忙道:“宗武大哥,你可别寒碜我了,咱这点酒量,哪里登得上台面。”
自谦笑道:“宗武大哥,你可别听云峰的,他的酒量咱算是领教过了,便是两个我绑在一处,也不是对手。”
丛宗武遂打量着马云峰,点头笑道:“自古豪饮者最是性至,但瞧云峰老弟这气度,也应为情义中人。”
马云峰闻后,不禁面上一红,赶忙道了声“惭愧”。遂之,几人就对着这满桌的美味佳肴,并着那窗外的渔火晩舟、朗风清月,推杯换盏的,一时好不惬意。
这般,待吃喝一通后,丛宗武方打自谦和马云峰口中知晓了,两人于老仙山庙会所生之事,少不得一阵恼火,更将左思贵、赵司仁骂了个狗血喷头。
等再说起贾以真戏耍薛瑞纳奇后,几人又顿然开怀大笑,便那酒将吃得也痛快起来。而丛宗武与马云峰,更是连干了三大碗,这才歇罢。
但如此一来,却又勾起了,谢因书对“而已”和“而已汤”到底为何物的好奇,不免就再次追问。奈何贾以真呵呵笑着,仍不言明,倒害得他和丛宗武几个讨论半晌,最后只得几碗水酒带过,也不再去纠结。
而这般,几人杯酒豪饮、谈兴愈浓,便又借着酒楼的门头,“望江南”三个字谈论起来。只听谢因书说道:“想必此家掌柜的,也是一读书之人吧,竟会用一词牌,做了酒楼的名字。”
贾以真就笑道:“也许是将一段才子佳人的往事,深陷在那烟雨朦胧的江南吧。”
这一说,自谦也为之上心,遂四处瞧了一回,果然,于那西墙之上表了一副书法,便欢喜道:“快看,还真有一阕小令呢。”
如此,谢因书几个忙回头望去,果真是一阕单调“望江南”,就听马云峰吟道:
又相忆,相忆乱相思。
相思始知悔相忆,相忆忍教频相思。
相思恼相忆。
却吟毕,只见贾以真将脸上的一抹黯然掩饰过后,便笑道:“怎样,我就说吧,怕是还非一般的风流前缘,不然,岂能衍生出这般一位痴心情种。”
再瞧谢因书,当看了看他,眼中竟似是同情又如惋惜,随后便感叹道:“这世间最伤人的,莫不过一个‘情’字,我们或许只想到了此处男儿的深情,但谁能断定,于那江南的深庭小楼中,不也住着一位望穿秋水的痴心女儿呢?”
自谦闻后,不由点头,遂也忍不住对那千里之外,到底是怎般一位女子,臆想起来。却是马云峰笑道:“谢先生有此感想,可要合上一阕?”
谢因书一摆手道:“我就算了吧,年少时,曾对诗词歌赋有说不尽的喜爱,如今早已没了这等雅兴。”
而后,便看向一时怔于那里的自谦,又笑道:“我曾听彦江大哥提过,说你那小令填的有几分水平,不然趁此酒兴,来合上一阕如何?”
自谦回过神,腼腆一笑,就道:“于两位先生面前,学生又岂敢造次。”
贾以真遂调侃道:“言不由衷,你怎的不说,哪有学生今夜如此灌先生酒的。只怕在你和云峰心里,早已拿我与因书兄当朋友了吧,既是这般,又何须矫情,还不合来一阕给咱们欣赏一回。”
丛宗武也打趣道:“自谦,这可不似你的性子,应将对着左思贵他们的那股狠劲拿出来,此时倒害得哪门子臊?”
遂又满脸深意的说道:“我告诉你,咱家有一妹妹也深谙诗词,一般人可入不得她的法眼,你若果真有才,日后指不定还能给你牵上一线呢。”
贾以真颔首笑道:“这我能证明,宗武兄那妹妹的才貌,在蓿威州可谓人人皆知,坊间有好多关于她的传闻,实打实的大家闺秀,你若得此缘分,一辈子算是值了。”
谢因书闻过,遂也玩笑道:“自谦,那还等甚么,不在未来大舅哥面前露上一手,更待何时?”
也几人如此说闹着,令自谦面红耳赤,而马云峰更不管他乐意与否,忙喊跑堂的拿来文房四宝,撺掇道:“说不定你合的好,这酒楼掌柜的还能给咱免了饭资呢,那岂不是省上了一笔。”
自谦摇头好笑,等怔怔望着窗外构思一番,只得提笔写下一阕“望江南”,就听马云峰如此吟道:
怕相询,相询凭添恨。
恨君一去无音讯,怕君花烛掩更深。
两难葬侬心。
而吟罢,谢因书几个皆是叫好,就看贾以真点首赞道:“不错,确实合的巧妙。男儿怕相忆乱相思,女儿怕相询君已娶,岂不知于那天涯茫茫处,两人皆是恁般情深。”
却待一阵感慨后,遂又看着丛宗武打趣道:“宗武兄,你这个未来的妹婿如何,可配得上你家的那位大小姐?”
丛宗武哈哈笑道:“以自谦这等脱俗的青年才俊,我倒是担心俺家妹子高攀了呢。”
自谦脸红道:“贾先生,宗武大哥,你们别再拿我取乐了,不过一阕拿不出手的小令,偏这般笑话咱。”
这时,又闻谢因书叹了声道:“一段情事,两般心思,人世间的缘分,怎就如此难全?”说完端起酒碗仰头饮下,便双眉深锁,望着窗外发呆。
贾以真遂戏谑道:“怎的因书兄,难道除了嫂子,你心里也住着一位梦而不得的绝世佳人不成?”
却不想,竟瞥眼见其双眸,有晶莹闪动,就随之心头一紧,便神情凝重的又道:“因书兄,可是勾起了你的伤心往事么,若我言语有何不妥,还请原谅。”
谢因书回过神,就摆手笑道:“哪里话,与你无干,休要多寻思,只是一时想起家中母亲,禁不住有些伤感。”
而看贾以真几人,皆一脸不解地看着自己,遂又自嘲笑道:“也罢,这心里实是压抑得紧,今夜便趁着酒意,全都吐出来吧。”
贾以真忙宽怀道:“因书兄,你有何心结但说无妨,我等也许帮不上一二,但作为聆听者,倒是可以的。”
这般,丛宗武同自谦、马云峰,皆也点头称是,而后又将酒斟满,几人遂浅饮慢酌起来。待沉默一会儿,方听谢因书叹道:“说出来,不怕你们笑话。
想我谢因书,已近而立之年,谁知,竟至今不明自己的身世如何、父亲为谁?就连这‘谢’字,也是沿用了母亲还俗后的姓氏。”
却闻得这‘母亲还俗家后’的字眼时,贾以真等人不禁一愣,皆难解此言何意,不免相互视了一眼,遂又看向谢因书,以待他再讲下去。
只见谢因书呷了口酒,苦笑道:“几位可是奇怪吧?”
遂叹了口气又道:“听我母亲说,早年时她家中也算富有,过着被人伺候的小姐日子。但因我姥爷吃烟土染了瘾,几年之间就败光了家产,后来不仅自己抽死了,且还留下一堆的债务。
不得已,我姥姥就变卖了房产还债,可没过多久也含恨离世,只留下我娘一人,那时不过二八之龄,而对于一个,打小衣食无忧的女儿家来说,一无兄弟姐妹,二无亲戚可投,如何能过活下去,于是便心中一横,落发为尼了。”
丛宗武几个听过,顿然唏嘘不已。而贾以真更是一震,同其多年的好友,不想家中竟有这等事情,遂忙端起酒碗,由诸人陪着,与他饮得干净。
接着,又闻谢因书说道:“就这般,我娘于尼姑庵一待便是三载,却是每当提起那时,倒也无怨恨,反而满眼追忆,只如故事一般讲与我听。
因那庵院所在之地,还有一寺庙,虽说只剩一患有眼疾的年轻僧人,并他的师傅,但仍常被好事之人拿来打趣,逐渐引来风言风语。
之后又因香火不旺,另不断传出庵中尼姑,同当地村民行苟且的风流韵事,那主持遂觉无脸再待下去,就趁着一夜无人之时,偷偷带着几个姑子投了别的庵院,我娘便也趁此还了俗。”
而不同于贾以真及丛宗武、马云峰闻后还好,但自谦心中,却是猛地一阵抽搐,遂之暗自惊道:“这不会说的是空清庵和了源寺吧。”
再待仔细打量了谢因书一回,只这一眼,那脑袋就“嗡”的一声炸开了,又心中暗道:“我说初见他时稍显眼熟,讲不出与谁生得有些相像,如今再看这脸面,竟是沾了瞎伯伯几分,莫不是……”
想到这儿,便不敢再胡自寻思下去,遂只当自己多心,却慌乱之中,竟碰洒了酒碗,也惹得马云峰调侃道:“这等精神之物,倒被你如此糟践,待会儿须补上三大碗才是。”
贾以真笑道:“何须待会儿,现在就喝了。”
丛宗武也笑道:“咱们再配上三碗。”
如此,等诸人陪着自谦,豪饮了几大碗水酒,谢因书又说道:“我娘还俗之后,便于牟乳城靠着与人缝补、浆洗,勉强度过一段时日。
据她讲,那时也合该运转,不想竟碰上一主顾,乃为一对老年夫妻,两口子皆是心善之人,只可惜膝下无儿无女,一来二去的,就渐熟络起来。
而那时我娘已有身孕,老两口心生可怜,便常照顾着营生,当听她说起自己的身世,并婚后不久,男人竟外出闯荡不回,更是十分同情,索性就认做了干闺女。
后来,也是我娘将二老送的终,并继承了他们的房产,至今我仍依稀记得,小时候被其他孩子,骂是没爹的野种时,两位老人是怎般呵护我的。”
也听到这里,自谦虽说仍有疑惑,但还是心头一宽,暗道:“果然是我想多了。”
却是贾以真不解问道:“难道你家老爷子出外闯荡,至今再也未回?”
谢因书叹道:“应该是吧。”
贾以真遂又问道:“何为应该是吧?”
谢因书苦涩道:“虽说打小,常见我娘夜半偷自哭泣,但我心中实是怀疑,究竟有没有那个,所谓外出闯荡的爹爹。可每回问起,除了惹得她默自垂泪外,其余如我父亲家中祥情、姓甚名谁,只一概不提。”
贾以真犹豫着道:“你该不会猜测,老太太当年是?”说到这,却未敢妄言下去。
倒是谢因书自嘲一笑,说道:“未婚先孕是吧?”
谁知,看了皆一脸诧异的丛宗武和马云峰一眼,自谦本心中胡思瞎想之事,竟再次活泛起来。便见谢因书苦涩道:“待长大后,我也曾这般想过。
甚至大不敬的怀疑,我娘当年所戏言告知的,那尼姑庵的风流韵事,怕是与她托不了关系,但倘若将真事假谈,就真假难辨了。
再后来,每当看到我娘一人坐于那里,独自发愣,时而眉头紧锁、含泪叹息,时而抿嘴微笑、眼含羞涩,像极了怀有心事,暗揣少年郎的闺中女儿家,便也不去纠结了。
因我知道,于她心中确实住过一人,始终被默自珍藏,虽不明那人如何,但对我娘来讲,曾有一段一往而深,以致此生难忘的铭心之事,那就足够了。
只不过有时也实为她可怜,便如今夜,听得这两阕“望江南”般,不自觉又想了起,感叹尘世间儿女之情,怎就恁的令人无奈,千古以来,不知埋葬了多少,才子佳人的断肠往事。”
也如此说过,自谦、马云峰皆是沉默不语,闻得这等儿女情长之事,岂能不各自心思在怀,一个不由想起家乡的静安,另一个,则是记起远去的柳桃。
而贾以真听后,心中也一番叹息。再忆起自于墨籁府求学,同谢因书相识后,至今多载好友,却不知道他竟有这等身世,又怀揣那般沉重。
遂而,竟是神情黯然,眼中泛起一丝落寞。不过却是片刻间,又像是掩饰甚么一般,仍如平常自在的性子,对于男欢女爱之事,勾不起半点心思的样子。
正当欲拉着丛宗武同自己吃酒,又看其也是一副郁郁满怀之相,而对于他的过往,自是心中明了。因发妻过世数载,一直不恳续娶,且还避开故地,远走这皎青州,那情意可见非同一般。
另为怕丛宗武因而伤怀,并谢因书几个也是一副寡欢的模样,这般,岂不失了出来饮酒的乐趣,故就妙语连珠不断,方将气氛烘起,一时几人又豪兴不减。
再待吃喝一通,考虑时辰差不多了,而怕城门关闭,这才散去酒席。却等下楼结账时,果然如马云峰所言,因酒楼掌柜的已是见过,自谦所合的那阕“望江南”,遂认为是知音难觅,死活不肯收钱。
如此,谢因书几人无法,也看出他对那阕小令的喜爱,只得让自谦重新书写过,赠予以留纪念。待再次相谢一回,方才出得酒楼,雇车往城内而去,恕不细表。
便这般,打从结识了马云峰,另有谢因书和贾以真、丛宗武顾着,自谦于皎青州的思乡之情,已是减去不少,自也没恁的想家了。虽说每逢夜阑之时,静安的身影,仍不觉浮现脑海。
而当如此一晃,又近两个月过去,即便逢着大学堂的暑期,但因自谦出来不久,且马云峰也留在皎青州,故就未曾随着谢因书回牟乳县。不想于七夕乞巧节时,竟氤氲起两段情事,偏是各自不同滋味,正是:
了缘空情本非良因,
妄自起源终难结果。
欲知后事端详,且见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