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谁的哥

　　这么完整的狗屡梦刚结束，乙妹就醒了。她在醒来的第一句话：“要是这个哥哥是三魄该多好兮。”
　　乙妹平白无故地了这狗屡梦，那么陈婴做没做过什么梦呢？没有。他不会做梦，更不会做狗屡梦。现在他在看着睡在身边的乙妹，就算有话也不知从何说起。因为他也不晓得，会有一个什么样的后来？后来，陈婴来到在乙妹生长的土地上了解过乙妹。他是理所当然地访问了她的故乡。因为，单凭她所讲的话来了解她，只能看到表面上的现象，仍未把握住她的性格特征。陈婴从山区来到草原，在峡谷里徒步行走。在古老和现代的废墟上进行游历，一路上——他接触到各种背景朝代的人，从而明白，他对她将来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乙妹生于后溪山谷，这是燕国的西部，距离斯水很远很远的地方，居住一个隐在山脊中的乡间。她父亲早逝，娘亲是一个贱民。她给自己的狗做的布脚套，好让它在徒峭多石的山坡上奔跑。狗和她一样热爱这种乡间的环境，她晓得许多花儿的名字，从娘亲那里，听到的许多的故事。她不满六岁时写的第一篇帛文，就是赞美狗兮。有许多人写过猪，但有谁写过狗兮？反正有她。狗不是她特别有唧唧的帛书，她有特别意义的帛书是梦，因为，在她的梦中，现实的时间和空间已经消逝。因为她出生的地方，在燕国灭亡后，就剩下一个废弃的空屋。接着所在阴曹地府和前面的草坪，也不存在了。梦中的她正在叙述着，每年春天都要粉刷的一座旧磨坊，在孤魂野鬼的眼中，它已经坍败不堪。也许是风雨的剥蚀，现在，呈现一片暗灰，耸立一个业已干涸的河床上。
　　河床上干涸的还有，秦国和楚国没有，赵国燕国有的婚姻制度。
　　然而那个和乙妹有过婚约的吴面，却不晓得她会做过如此多的梦。他对来了解乙妹的陈婴说：“我和她的婚约是她娘亲和我娘亲弄的，其实她可以不承认。关于她生前的一些梦书帛，我是现在才听说的。听说她的这些梦的书帛之后，大家就经常诉说着，每每在雾黑中，也在那条小路上，有一个女人的鬼魂在出没。”
　　在乙妹的另一个梦中，她迁居在一个市井近郊，也不是近郊，因为这个市井——夹在两个河谷之间的高地里——靠近齐国的边界。经风吹雨打，这个已经被木材石头切割成一片一片的地土上，几乎见不到树林。只有冷冷落落的木石建筑，仿佛，她很想念那些木石建筑，茫茫然然中她又发现那些木石的建筑太不可靠兮。太不可靠的不只是这片地土，还有这一片地土上的乡间，构成市井的原材料，及材料构成的市井。
　　在梦中——乙妹学会的从无到有，白手起家。她梦中的这座市井不是平坦，毫无特色兮。因为梦中，她所站着的这个高低以上的分界线所在的地区就是高低起伏兮。上面覆盖着长梗的青草，长梗的青草在强劲的夏风吹拂下，宛如波涛滚滚的嗨嗨。
　　日头把这里划分为无数个大小不一的地块，为确定这些地块，日头又制造的粗糙的量具——量一下大地的角度，用日头的滚动圈数来计算日月，用月亮滚动圈数计算时辰。梦中还搭起的一座简陋的唧唧，在这片见不到森林的地土上，石头和木材就是最好的建筑材料。
　　乙妹梦中的家，建立在一个荒废的阴曹地府中，四周除的乱蓬蓬的毛茸茸的野草外，就什么都没有了。梦后，更是什么也都没能留下，她只能看见苍穹下面的草，然而这些茂密的齐腰高的草还真有点不同寻常，每一小块地方都蓬蓬勃勃长着许多种类的草，每一种草都有它自己的名字，茅草，落种草，野燕麦，狐狸尾巴。这儿还有野生的大麦和许多种深红的，蓝的，黄色的野花，微风吹拂着它们，发出轻轻的沙沙声。总之在她的梦中，好像整个大地都在奔跑。
　　在乙妹的又一个梦中，她坐着马车来到的这个地方，据说，她嫁到的这里。这里既不是阴曹地府，也不是南天门。可是，那料阴曹地府空荡荡的，既没有菩萨，也没有祭台。南天门，有几朵蓝草白花，既没有土堆，也没有屋宇。当她离死人不远时，就似乎比活人更显得真切。因为，她感知到有的何事的唧，那就是她那些远去的天空和大地，特别是在她出发之前就有的那些印象。还有她感觉的那阴曹地府，由于南天门是以白色为主色调，所以它的一则有阴影，一大块亮的和暗的，或一大块暗的和亮的日头和阴影。
　　其实在她所有的梦中，凡是有屋屋一类的，都是修得很普通的，砖木结构的屋屋。再不就是整齐的庭院，由竹木结构。她经常住在梦中，也经常住在这里。从那里迁到这里也没有引起她特别的兴奋。因为，她的家仿佛依然如故，一幢低矮的一层半的屋，顺手边则延伸出一翼，屋后，接着一个伙屋，一切——屋顶——大门和窗孔——都有一点倾斜。
　　在燕国被灭亡后，她敢于违抗当地的习俗，她把头发剪得短短的，裤子做得紧紧的——解剖死狗。在她的屋后面，她搭起的一座玩具市井，她自己当市尹。有一次她不顾娘亲的反对，在门口支起的一个帐蓬。有时，她还是能够安安静静地过上几昼的嗨嗨，这几天她就坐在门前的一棵树下，或者在她自己的闺房里看竹片。她用帛书做窗帘和收集的野花野草之类，装饰着她自己的“桑花闺阔”。
　　就在乙妹建筑这种“桑花闺阔”的时辰。她的娘亲突然发现自己的女儿成长起来了，不久就和吴面的娘亲定下的一个婚约。但是，她本人却没有走出这一步，因为假如她不是女人的话，她肯定要去从军——因为她也准备过女扮男装。她在观察着吴面，就像在仔细地观察着悬岩峭壁，在峡谷青龙的高处，她看到的落日余辉照射下，稀稀落落的一处遗址。这处遗址，在传说中叫做“悬岩宫殿”，灰白的石头小屋一幢幢紧挨着，有的蹲在别的屋子上面，都是平屋顶，窄窗孔——笔直的墙。特别让人不舒服的是——在这组建筑群中央，则是一座圆形的塔。
　　“兮兮！”她观察完，用鼻子哼的一声：“光圆不方，塔什么塔？”仿佛，那塔和她的心情不一样，她心里想着，身体却在唧唧地动着。她尽量的不去碰任何嗨嗨，因为是在梦中，时光停止了。石头屋几百年来一直是干兮，有些墙上还留下原来刷过的白灰。在塔里，她还看到的未曾退色的漆。这是什么鬼地方？如此的沉静与安宁。真是万古不朽的安宁兮！她受不了兮，也终于找个机会逃出来了。
　　这一天，她的娘亲跟她讲，她太太的太太，改嫁到的一百里路外的一个市井。那个地方，还有和她㚎太的太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一家人，那里已经是市井兮，在那市井中——不独有她从未见过的大娘亲——还有她的几个没有任何血缘哥哥。
　　“可能这还不是主要的。”她娘亲对她说。“刚才我听说，有个哥哥在战爭中被秦人打死了，所以，我决定带你去那边看看——安慰一下那边的亲人。”
　　“娘亲，我如何从来就没有听说过。”乙妹问。
　　她娘亲说：“走，我们坐马车去，在路上我跟你讲。”
　　十个时辰之后，她们来到了，做娘亲的来过——乙妹却没有来过的这个家。她们的消息是准确的，这家的第二个儿子，在秦的平叛中死了，这是龙月之前的事。等到她们母女来的的这会儿，悲伤的气氛也就消散了许多。
　　在家常事的交流中，乙妹听说了大哥哥，她还拿到的这个大哥哥的帛相。
　　她说：“大娘亲，大哥哥为何不回来？”
　　大娘亲告诉她，说：“你大哥哥外出去了，那个地方非常奇怪，好多天以后才接到我的孔雀传书。”
　　她问：“大娘亲，大哥哥什么时光可以到家兮？”
　　大娘亲说：“我放飞回来孔雀帛书讲后天到家，大概明天就可以到燕国了。”
　　“燕？明天！”她问。
　　大娘亲回答说：“我的帛书上是如此讲的。”
　　真是话者无心，听者有意，这天下昼乙妹送走了娘亲，她自己就独自地来到了燕国的边境。她参加了长途跋涉的队伍，因为是一路顺风，她拿着帛相，到为数不多的几个驿站去找。真正是希望不负有心人，她看到的帛相的这个男人。“哥！”她大声地喊着，心里是特别的激动。“陈婴！你长得如何如此神兮。”她叫着，她哥哥的名字，但是声音特别的小，连她自己都没有听见——更不说陈婴了。因为她决定不喊陈婴，也不叫哥哥兮。她跟在陈婴的身背后，先去驿站那儿坐了好长的时光，再后来，她就神不知鬼不觉的爬上陈婴马车——再后来，在下一个驿站她把陈婴堵在一个茅坑屋里了。
　　“哥哥！”乙妹哭完之后是好声音地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