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麦场月明
作品名称:如玦月 作者:步俞 发布时间:2024-04-26 13:02:51 字数:6608
而几天来,随着裤裆每日早起,打扫陈家庵的大街小巷当做劳动改造,驴和方小秋的事情已了,孙玉秀、崔颖又在自家男人的陪同下,婚后都回了门,陈家庵也正式进入了一年中最繁忙、最劳累的时候,各生产队半个月的抢收小麦期,就这样如火如荼的开始了。
“一季小麦吃全年,腾出秋田净抓钱”,只见满山的男女老少,割、捆、装、运的各有分工,哪怕烈日如火,但在金黄色的麦浪中,仍到处伴随着欢声笑语。
另有学校的孩子也放了假参加劳动,拾麦、搬麦、送水、送饭的都不闲着。而在乡间的小路上,除了担麦子的,牛车、骡车、驴车、小推车川流不息,人声、嘶鸣声、鞭子声不绝于耳,传递的是一份收成带来的喜悦。
再看麦场,因没有打麦机,就须用牲畜拉着石磙,来回碾压已晒了两天的小麦,又有扬场、摊场、翻场、挑麦杆、堆麦秸垛的,同样都是干劲十足。
且每天的上午、下午,总会从供销社的喇叭里,传来梁燕声情并茂的朗诵声,也成了陈家庵又一个别致的话题,为人们所乐道着。
而此时的晚上,因怕有好逸恶劳的懒汉,惦记刚打下的小麦,所以每个生产队仍会派人看场,也在这天,七队恰好轮到了岳阕明和陈世林,可不想又赶上了电影下乡,来慰问光荣的劳动人民。
再还没有电的乡下,需要放映队自带着笨重的柴油发电机,来放一场电影可是不多见的,因此家家户户、大人小孩,都早早吃过晚饭,高高兴兴地去了大队部院里。
另因岳阕明知道,陈世林和孙玉叶的事,被孙孟生横在中间拦着,平时难以单独见面,而有了这个机会,又看那一副心急火燎的样子,所以就让他去看完电影再回来。
自己则躺到高高的麦秸垛上,当仰望着星空那半轮明月,就感觉无比舒坦,劳累一天的疲乏也随之一扫而空。此刻四遭寂寂、微风徐徐,掩在夜幕中,又闻着麦子的清香,难得享受着这样一份宁静。
到陈家庵插队已有半年多了,虽然仍会想起父母的遭遇,又曾抱怨过命运的不公,但几个月间,也渐是适应了,这座小山村所带来的祥和。
即便生活艰苦、烦心难免,还好于劳动中得到锻炼,起码过的踏实,再不须无依无靠,去为三餐犯愁,也算有了个叫家的地方,让自己能安顿下来。
更有陈继昌一家和李思前她们,及那样一群善良的乡亲,不嫌弃自己的出身,诚心以待着。这是一份来自人与人之间的尊重,已不知多久没有体会过了。
即使从此不再回莱县,去守着那个充满回忆却又饱含心酸的家,相信眼前这种安稳日子,也应是离世的父母,在另一个世界愿意看到的吧。
而想起韩月芽,心里更觉得温暖,虽说只接触了短短数月,却像认识好久似的。就如同故人无意间,赴了一场不合适时的见面,恰好遇上了。
让两人之间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什么,徒添了些许彷徨,或许也恰恰是这点牵扯着,令他们的目光,每天都在不经意的碰撞,再若无其事的挪开,蒙上了一层欲待还休的色彩,充实着贫苦而宁和的日子。
虽有时也曾往男女情感的方面想过,但可惜的是,两人身份的对比,令他不得不望而却步。只因心里明白,作为黑五类子女,怕是一辈子都谈不上未来了,何况眼下的生活已经很知足,哪里再敢奢望别的。
正当想着这些,随着村里传来放电影的声音,及附近其他队的麦场上,也有看场的不时说笑几句,一个人影又自远而近,岳阕明忙起身问:“是谁?”
“岳大哥,是我。”
听出韩月芽,但还没等岳阕明再说话,这时大虎从黑影里窜了出来,跑到麦秸垛下对着他“汪汪”直叫,而后猛地跳了上去,一人一狗就闹在一起。
逗着大虎,岳阕明又问韩月芽:“你咋来了,累了一天,怎么不去看看电影解解乏?”
“还不是你给陈世林放了假,本来和玉叶待在一起好好的,偏他又找了过去,俺还是别在那碍眼了。”韩月芽走到跟前故意抱怨着。
“那就去找李思前她们,黑灯瞎火的跑到这里干啥?”岳阕明有些好笑。
“害的我看不成电影,当然得找你这个始作俑者了,没想到你还挺会享受的,躺在上面很舒服吧?”见大虎在上面兴奋地乱窜着,韩月芽又笑着把手伸出,“快拉我一把,让俺也感受感受。”
岳阕明一笑,虽面对着那只小手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将韩月芽拉了上去。可当掌心交融那一刻,竟像火烫一般,也令他忍不住的一阵悸动,又慌忙松了开来。
倒是韩月芽,即便脸颊羞红,心里又慌乱不止,却仍装作没事一般坐在麦垛上。再抬头望着满天的星斗和那半轮明月,惬意之感也随着而生。
等深深吸了口新鲜的空气,再闻着四处散发的麦香,就又笑着说:“想不到俺们陈家庵的夜空会这样好看,以前咋没注意到呢?还记得小时候和巧云、玉叶她们,晚上跑到场上去玩,只知道在麦垛周围挖洞,躲于里面捉迷藏。”
“小时候不就该贪玩吗?要是早早去懂得什么诗情画意,那才叫没劲。”岳阕明揽过大虎也笑着坐了下来。
“听你这话,小时候应该是个乖孩子,没少被逼着读书吧?”韩月芽咯咯笑着。
“可不是吗,那时每当看着其他孩子都在外边玩,而我却只能在家里对着书本,不知有多羡慕呢。现在想想有什么用,每个人前面都有一条属于自己的路,是曲是直谁能预料到,顺着走就是了。”岳阙明故作遗憾的说着。
“起码长知识了不是?不像俺们乡下孩子,打小野惯了,啥都不懂,只要认得几个字,长大了能在生产队干活,读书多少倒没那么重要了。”韩月芽却感到羡慕。
“那你呢,怎么又读到了高中?”岳阙明好奇的问。
“我?”韩月芽摇头一笑,“应该是个特例吧,不然哪有那么多闲钱,去供一个女孩子读书?可没想到,最后还是响应政策回到了村里,走不出这个小山沟。”
岳阕明深有体会的点了点头,要不是一场突如其来的运动,相信他们这茬被称作老三届的毕业生,早已考上了大学,各自去奔取前程,谁知终究拗不过命运的安排。
而后就笑了笑说:“我现在倒是觉着,小山沟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生活安逸,简简单单的,不必为名利所扰,无须去想太多。
每天只同乡亲们一起,早出晚归参加劳动,虽说累了一些,但却是快乐的,而反过来想,有多少人能这样安安静静过完一辈子呢,又何尝不是一种福气。”
“可咱们都是俗人,不管在哪里,烦恼终是难免的。”韩月芽微微叹了声。
“但烦恼总有大有小,家长里短也是生活的一部分。”岳阙明倒不认同。
韩月芽点了点头,“其实,俺也不是向往外面的世界,打小在这里长大,早已经习惯了,又怎会轻易舍得离开呢?可有些事情,注定要我去做,不然一生实在遗憾。”
而看她神色一黯,岳阕明刚忍不住的想问,是不是跟身世有关,却又听韩月芽说:“岳大哥,你信命吗?”
“韩月芽同志,你这是旧思想,要被破除掉的,可要不得。”岳阕明假装严肃的批评着。
韩月芽一愣,随后又噗嗤一乐,“就咱两个怕啥,难道你还会批斗俺不成?”
岳阕明一笑,又深深叹了口气就说:“以前不信,现在信了,本以为知识能改变命运,谁知也要看大的环境。像唐、宋时,有多少文人骚客梦断功名路,除了留下满腹的心酸与无奈,在那千古佳句中弥漫不散,还剩下什么。”
“就像现在的我们,面对当下吗?”韩月芽随口一问。
“这话千万不能乱说,”岳阕明忙嘱咐着,“你我都是最普通不过的百姓,大面上的事情,哪里是咱们能妄加评断的,只要记着,国家有国家的考虑,绝不会负了他的人民。”
韩月芽点点头,再想到自己的家里,不正是为了迎接一个新社会,才出了一门三忠烈吗?现在怎能胡乱质疑,说出这种话来,随之也很惭愧。
而沉默一会儿又笑着问:“岳大哥,你来到陈家庵,并且还住进俺们家,这也应该算是一种命运吧?”
“当然算啦,这在来前想都不敢想,会遇到陈大爷和婶子那样的长辈,能拿我当成一家人对待,”岳阕明笑了笑,“现在我真是觉着自己像陈家庵的一员,而不是一门心思的,只是为了洗刷掉成分上的污点,一个下乡接受再教育的黑五类子女。”
“是呀,本无半点关系,竟被命运安排走到一起,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都说血浓于水,其实这种情分,才更应该被珍惜的。”韩月芽若有所思着,不知是在说自己还是岳阕明。
“放心,且不论陈大爷和婶子,早年为了革命付出那样的代价,就是通着这段缘分,我也一定会好好孝敬他们的。”岳阕明倒以为在说自己,于是由衷的表态。
“那你不再回城啦?”
“好不容易又有了一个家,何必再离开去无依无靠,这辈子我只认准陈家庵了。”
“你还没说俺呢?”韩月芽开心的笑了。
“你?”岳阕明一顿,而后又说,“等你出嫁了,我就当儿、当孙,替你一块尽孝,给陈大爷和婶子养老送终。”
“去你的,哪个要出嫁了。”韩月芽脸上一红。
“还不是早晚的事。”岳阕明呵呵笑着。
“俺才不呢,你以后要是娶个媳妇,再对我爷、我妈不好咋办?”韩月芽嘟着嘴说。
“那我就打一辈子光棍,这下总放心了吧?”岳阙明一拍胸脯的保证着。
“呸,没个正行,谁让你打一辈光棍了。”看着比初来时,岳阕明开朗了许多,韩月芽也替他感到高兴。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要不你来说个法子。”岳阕明故意逗起了她。
而韩月芽低着头,好是一会儿才说:“岳大哥,要是有一天让你和我一起照顾俺爷、俺妈,你愿意吗?”
“现在不就这样吗,为什么要有一天?”岳阕明愣过后,又笑着装作不懂。
“你应该明白,我指的不是这个,”韩月芽咬了咬嘴唇,“读了那么多书,俺也不是没皮没脸,只是想知道,你是因为成分问题在故意逃避,还是牙根就没动过那份心思?”
再看岳阕明埋着头不吭声,于是又说:“要是碍着你的出身,那俺告诉你大可不必,我从来没在乎过这些,但要是心里
实在没有,你也不用在意,只当听了一回笑话,俺能理解,
在外读书时,就有好多城里学生看不起乡下人。”
“不提我的成分,只说农村人供着城里吃粮、吃肉,我又有什么资格看不起,”岳阕明抬起头来,“可你想过没有,一个革命家庭的女儿,跟一个国民党反动派的儿子,要真有一天结合一起,那才是一个笑话。
相信组织都不会批准的,更何况还有陈大爷和婶子,他们又怎么会同意呢?即便我知道,这有可能改变我的出身问题,但也绝不允许我有非分之想,而且房无半间,还腿有残疾,不是坑人吗?”
“这么说你不是心里没有俺,而是顾虑的太多了?”韩月芽不禁喜上眉梢。
“我又不是不知好歹。”话已说到这个份上,岳阕明也不再掩饰,只得苦笑着承认。
同韩月芽长时间的接触,又怎会看不出来,但正是因为她的纯洁、善良,才容不得自己将情感袒露。而除了自卑,且命运难料,更多的还是两人的出身,差距实是太大了。
“还是你想的太多了,俺爷和俺妈那么喜欢你,肯定不会阻拦的。”而话已说开,韩月芽垂着头又显得害羞了。
“这是两码事,”岳阕明叹了口气,“如果真到了那一天,对一个革命家庭来说,还不等于蒙上了一层厚厚的耻辱吗?只怕村里人都会笑话。而且依着你的条件,什么样的找不到,作为长辈,没有谁会不去考虑的。”
“你别——”
“月芽,你听我说,”岳阕明打断她,又想了想只得退一步安抚着,“现在咱俩都还年轻,这事不急,等慢慢看吧,要是陈大爷和婶子真的不在乎我的出身,也不嫌弃一穷二白,那时再谈论也不迟。”
“你说真的,不是在敷衍俺?”韩月芽却有点不信。
“我又不傻,当然也会想好事,”岳阕明无奈一笑,“不过今晚这话咱俩说说就好,以后该怎样怎样,别让陈大爷和婶子瞧出什么,再去多了心事。”
“嗯,俺知道。”韩月芽含羞点了点头,整颗心也终于落了地。
一直以来,对岳阕明莫名生出的情愫,她相信那就是命,不然一个姑娘家,怎么总是难以自持?有时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竟会不顾脸面的这样胆大,而不是注定又是什么?
即使不知道“命”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心里就是清楚,要是错过眼前的人,只怕一辈子都不会安宁的,那应是一份擦肩为永别的终生遗憾。
或许这也正是男女间,异性相吸的魅力所在吧?从初生的一点好感,再到日久不知不觉生出的情分,之后又自然而然的走到一起,一切都那么顺理成章。
虽然没有一见倾心的轰轰烈烈,却也像润物细无声的春雨,浇灌着彼此的人生。承担不起感天动地的爱情,就只求平平淡淡的长相厮守,那才是普普通通的儿女,该去向往和追求的真实。
再抬头仰望那半轮明月,想着自己之所以被取名叫月芽,不仅是出生时星空挂着一弯弦勾,也是母亲对团圆的一种渴望,就更对未来充满了期盼。
而岳阕明则躺在一旁,将大虎搂在胸前抚摸着,自从住到陈继昌家中,也拿它当成了朋友,就连平时睡觉都喊进厢房,倒害的韩月芽一个劲吃醋。
这样,于璀璨的星空下,在那高高的麦秸垛上,一男一女一狗,沐入在皎洁的月光中,再合着远处的峰峦叠影,就凑成了一幅美妙的画卷。
“岳大哥,你带口琴了没有?”韩月芽打破了沉默,“这样美的夜色,要是能吹上一曲才好呢。”
“还真被你说着了,来前陈世林怕闷,所以让我特意带着。”岳阕明笑着打兜里掏出口琴。
“苏联歌曲不敢吹,革命歌曲平时又听的多了,你能吹首不一样的吗?”韩月芽一脸期待。
“你知道李叔同的‘送别’吗?”岳阙明想了想就问。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是这个吧?”韩月芽立时把词咏了出来。。
“对,就是这首,没想到你还挺熟悉。”
“这么好的词想不记住都难,何况上学时老师还教过呢,”韩月芽笑了笑,而后却又有些感慨,“只可惜别过妻儿的李叔同,变成了后来的弘一法师,倒也忍心?”
“世上千万条路,每个人都有属于他自己的那条,所以不管亲人还是朋友,相伴同行的时间,只是个长短而已,早晚终会分散的。
对于世间,说到底,我们来去匆匆只是过客,因为各有方向、终有归处,也不需要遗憾,毕竟曾经来过了。”岳阕明感叹着。
“好啦,再说下去,我看你也得大彻大悟了,”韩月芽笑咯咯着,“俺只是一个普通不过的女孩子,可不懂那么多深奥的理儿。
反正我要是认准了,即使暂时走了岔道,但总能绕回来的,因为在另一条路上,有俺这辈子最大的牵挂,至于最后走向哪里,管它呢,反正没孤零零的一个就好。”
而听着这朴实、动情的话语,也让岳阕明心里豁然开朗。是呀,只要当下的路上,能安稳走着,又何必理会将来,去庸人自扰呢?眼下才是最真实存在的日子,就不觉看着韩月芽有些失神。
也令她脸上一红的说:“还是快吹口琴吧,让俺听听,在你心中,又会是一首什么样的送别?”
于是,只见岳阕明含笑点头,就将口琴横于嘴边吹起。一时间,悠然而深沉的声音,也在如水的月光里,缓缓流淌开来,委婉连绵,如呢喃细语,揉尽万般情意,向远方诉说着一份深深的挂牵。
却当一曲而终,韩月芽仍沉浸在琴声中时,就听不远处,其他队的麦场上有人喊着:“是小岳吗,再来一个,要不俺们该睡着啦。”
也这才让韩月芽回了神,就掩嘴偷笑着,“还不快吹,不然该找过来了。”
这样,岳阕明只得又吹了两首,才算了事。而后就对韩月芽说:“你也该回去了,割了一天麦子好好歇息,明天还得早起呢。”
“嗯,那你也注意,晚上别着凉了,”韩月芽就嘱咐着,“和陈世林倒着班,多睡会儿没事的,咱们陈家庵,很少有偷摸的那种人。”
“好,”岳阕明点点头,“要不我往村里送你一段吧?”
“不用,有它呢,怕啥?”韩月芽起身挠了挠大虎的脖子,“是不是呀大虎?”
“汪汪”,大虎摇着尾巴叫了两声,又用头去蹭了蹭岳阕明的小腿,就同他和韩月芽一起下了麦秸垛,等被送出麦场后,也慢慢消失在夜幕之中。
而望着一人一狗渐行渐远,岳阕明是一阵恍惚。虽然今夜同韩月芽的谈话,让自己顾忌身份,多少有点敷衍,但也的确动了被压抑已久的情感,只不过这会儿总觉得不那么真实,美好之后,仍要面对现实所带来的压力。
矛盾的心境,当令他再次躺到麦秸垛上后,又看着那半轮明月没入了乌云,就说不上的苦恼。也幸亏没对韩月芽许诺什么,不然今日不知明日,到时该怎样面对。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陈世林就回来了,而那满面春风的样子,又让岳阕明一阵羡慕。同是黑五类子女,为什么他能洒脱随性,敢于追求心中所爱,自己却优柔寡断,思前顾后的考虑太多。
于是说过几句,岳阕明就打趣着:“今晚同孙玉叶在一起,该不会连放的什么电影都不知道吧?”
“还真被你猜着了,”陈世林挠头笑了笑,“有这么好的机会,谁有心思看电影,俺们顺着河往南溜达去了。”
“你也不怕被人看见,再传到孙会计耳朵里,当心收拾你一顿。”岳阕明仍调侃着。
“那样更好,要是闹得人人都知道,他抹不开面子,说不定还有了转机呢。”陈世林躺下翘着二郎腿,半点不在乎。
“你倒是心大,既然这样,那干脆直接上门提亲得了。”
“这还真不敢,别看那老小子平时一副乐呵呵的模样,却护犊子的厉害,通着他对孙国丁、孙国俊哥俩,你就知道了,弄不好再整点歪心思,俺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那你就这样一直拖着?”岳阕明又问。
“车到山前必有路,管那么多干啥。”陈世林呵呵一笑,“你先去库里睡会儿吧,到时我叫你起来替换。”
“你怕是尝到甜头,兴奋地睡不着吧?”
见陈世林嘿嘿直乐,岳阕明就不再多说什么,随后往场上的粮库去了。而于这麦收的季节,两人也各自揣着一份温暖,以不同的心境,弥漫在露水渐起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