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步氏女心系俞家儿 俞姓女无意步家郎
作品名称:弱水铭 作者:步俞 发布时间:2024-04-22 10:49:43 字数:7806
话说步俞双姓子重启诗词社,等一番热闹后几对互生情愫的儿女,却并未着急回家,而是于乌、夜两河,又各去寻得浪漫。
正当俞可庆和步婉霞,携手再往幽河转上一转,不想也遇到一对朦胧身影,待偷摸着上前一瞧,竟是俞可有、步艳霓二人。
原来这步艳霓上有两个姐姐,皆出门子几年了,父母膝下无子,只剩得她一人承欢跟前,又已到了谈婚论嫁之时,于是,便想将其留在村中,也好老来有个照应。
这般,等考量了许久,鹰嘴崖的几个后生,偏只瞧上了俞可有老实憨厚,且有家传医术傍身,若能成了亲,自不用为一日三餐所犯愁。
而步艳霓的爹爹步晨,那是一惯的做事考虑长远,而母亲苏氏,也是一把过活的好手,夫妇俩遂有意结下这门亲事,并暗地同俞然两口子透漏了想法。
如此,两家人一拍即合,皆是满意这桩姻缘,虽然还未正式定下,但已心知肚明,只待再过几年,俩孩子稍大一些,就可成其好事。
但哪里晓得,其实步艳霓同俞可有,早已暗生了情愫,如今再经这般一出,岂不正合了二人的心思。故而诗词社散场后,见自谦等人皆是离去,便又悄默相约,来至夜河下游,闲逛起来。
却说,俞可庆拉着步婉霞,暗地偷瞧了一会儿,偏见俞可有面对步艳霓,总是一副不知如何的呆板模样,当下心中就替他急了起来。
竟恨铁不成钢般道:“且看我帮这呆子一下。”
倒是步婉霞担忧道:“你可别胡来,仔细人家恼了你,咱还是走吧,别扰了他们。”
而俞可庆却还了其一个安心的眼神,遂大喝一声,喊道:“呔,俺乃夜游神是也,尔等何人,偷摸于此,扰了俺的清梦,还不从实招来?”
这一声喊叫,于静谧的夜中,倒无疑晴天霹雳,便是那树上的栖鸟,也被惊得四下纷飞。而步艳霓虽说性子有些泼辣,但却哪里扛得住如此惊吓,登时“妈呀”一声,就钻到了俞可有的怀中,索索发抖起来。
再看俞可有,虽也被吓了一跳,但此时美人在怀,即便害怕,也不能失了脸面,忙轻声安慰道:“没事,有我呢。”
步艳霓抬起头,惊恐道:“可有,咱们还是快走吧,这里只怕不干净。”
但俞可有却摇了摇头,总觉着不甚对劲,这声音怎的如此耳熟,遂壮起胆子喊道:“少在那里装神弄鬼,我已看见你了,再不出来,咱便不客气了。”
而此时躲在暗处的俞可庆,看着俞可有和步艳霓被惊吓的样子,正捂嘴偷笑憋得难受,却是一旁的步婉霞,嗔怪的捶了他一下,低声道:“瞧你,还不快地。”
俞可庆嘿嘿乐道:“没啥,你瞧,美人投怀,不正好帮到了那呆子么?”
见他仍一副看热闹的模样,步婉霞就没好气道:“还笑,都怪你,瞧把艳霓都吓成那般了。”
却两人低声言语着,正想偷偷离去呢,没想到,那边的俞可有已是捡起一块石头,猛地朝他们丢了过来,只听“哎呦”一声。
便看俞可庆捂着脑袋,站起身嚷道:“好你个俞可有,咱好心帮你,竟倒暗算老子,还有天理么?”
也让身旁的步婉霞,顿时紧张地问道:“没事吧,可是砸破了?”说着,忙挪开他按在脑门的手掌,不见血迹,方安下心来。
看着俞可庆捂着脑袋,龇牙咧嘴地同步婉霞走了过来,俞可有是哈哈大笑道:“活该,咱只觉得哪里不对劲呢,原来是你小子在装神弄鬼。”
而等步艳霓缓过神后,一瞧竟是他们两个,不禁哭笑不得,上前挠着步婉霞的痒便闹了起来,且嘴里笑骂道:“你个死妮子,不好好地去花前月下,倒这般吓唬俺们,说,是不是你让可庆做的?”
步婉霞一时被她挠得难受,笑的是前仰后合、面红耳赤,就忙求道:“好妹妹,饶了俺吧,咱们也不是有意的,只是不小心撞上了,哎吆,你别再抓了,痒死俺了。”
见她一个劲地求饶,步艳霓这才松开了手,得意道:“今个便宜你了。”
如此闹过之后,几人遂坐于一处,不由相互看了一眼,皆是好笑个不停。又见俞可庆脑门上的一点红肿,不断揉着的滑稽模样,再次乐地不行。
就惹得步婉霞气道:“活该,谁让你胡乱打这鬼主意。”
俞可庆哭丧着脸,便道:“咱不也是安个好心么,谁叫可有一副呆头呆脑的样子。”
步婉霞嗔了他一眼,就笑道:“人家艳霓都没在意,你倒着的哪门子急?”
怎知步艳霓一听,顿时气道:“敢情你俩在拿俺们逗闷子呢,看我如何收拾你。”随后,又欲去挠她的痒,而步婉霞赶忙告饶,方才被放过。
这时,俞可有瞪了俞可庆一眼,遂戏谑道:“你刚吃过几顿饱饭,就不知自己姓甚了,如今做了童生,便认定你是秀才了么,竟然敢拿我逗乐。
咱们从小一处,你是甚么德行,谁还不知道,要不要我把你那一箩筐的糗事,给细细讲上一遍,让人见识一下你的丰功伟绩?”
俞可庆不由急道:“你若是敢说,咱们就此绝交。”
俞可有哼道:“你看我敢不敢?”
倒是步婉霞闻后,登时来了兴趣,就笑道:“可有,甭理他,你尽管说来俺们听听便是。”
却是当着心上人,俞可庆如何会让俞可有揭露,自己打小那些不光彩的事,不然哪里还有脸面,于是忙求道:“好可有,今夜咱的不是,以后你说甚么,俺绝无二话,怎样?”
俞可有方满意笑道:“倒还差不多,但你须记着这话才是,否则下回可就不好说了。”
见俞可庆忙不迭的点头答应,步婉霞却是不干了,便笑着威胁道:“可有,你若是不讲,明个我就将今夜之事,告知自谦哥和静安姐他们。”
而此时,步艳霓也动起了心思,自是想听一下,俞可庆到底有何糗事可说,便故作担忧道:“可有,你还是讲吧,不然明个,咱俩就等着被笑话了。”
俞可有便无奈地看着俞可庆,佯装叹道:“可庆,这回你可怨不得咱了。”
于是就不顾他的阻拦,遂将其打小因为能吃,被自家姐姐称做饭桶,且深夜起来偷食挨打,贪吃坏了肠子,及习惯蹲茅坑等事,风趣地说与二女听。
再瞧俞可庆,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索性又将同自谦几个逃学,在雨夼、和尚王时,他的那番吃相,皆绘声绘色演说了一遍,令步婉霞和步艳霓笑得直呼肚子疼。
而俞可庆早已臊的不堪,怒视着俞可有偏又毫无办法,惟长吁短叹的恨道:“交友不慎,交友不慎。”遂哭丧着脸埋下头去,这般更令人忍俊不住。
见几人仍笑得停不下来,俞可庆便有些抹不开脸面了,就拉着步婉霞站起身,假装恼道:“走走,咱们不和这卖友求情的家伙待在一处。”
步婉霞便嗔道:“你也忒小气,不过儿时的顽事,有何大不了的?”
步艳霓就好笑道:“咱们的秀才,自是要顾及脸面了,岂能再像从前那般被打趣。”
步婉霞不禁摇了摇头,便对她笑道:“好啦,扰了你俩这么久,俺们也该走了,此处交给你和可有就是。”
说完,冲其眨了下眼睛,又朝俞可有努了努嘴,一副意味深长的模样。遂也顾不得再往乌、夜两河交汇之处,去一探究竟了,便跟随俞可庆回村了。
如此,见二人离去,步艳霓就笑道:“想不到可庆小时候,竟有这般多趣味之事。”
俞可有乐道:“可庆从小到大有一点好处,便是任咱们如何同他玩笑,只是不恼。虽说有个贪吃的毛病,倒也不是甚么坏事。”
而两人说笑一时,却看步艳霓寻思着道:“如今他们几人皆是有了童生的身份,你就没想过再去应考一回?”
俞可有遂自嘲道:“或许天生便无读书的资质吧,只须一拿起书本,脑袋就成了一盆浆糊。不过,若能有机会同自谦他们一块外出求学,去见识一番,也是向往的。”
步艳霓无奈道:“皆是科考制度,哪有恁般容易?”
俞可有叹道:“谁说不是,再且我爹也已说过了,待入冬之后,便让俺退了私塾,一心跟他学医。”说着,神情略显黯然。
见其神情不佳,步艳霓又笑道:“其实我也是一般样子,只要进了学堂就犯迷糊。也亏得有静安姐她们相伴,否则这么多年,还不得把俺熬死。”
果然,俞可有听过便笑道:“古话说的确实不错,人以群分、物以类聚,不然你怎能看上咱呢?”
步艳霓遂握起秀拳,捶了他一下,娇嗔道:“呸,谁说瞧上你了,没羞没臊的,咱不过瘸子里面挑将军,凑合着寻一个得了。”
俞可有也调侃道:“就你这般泼辣劲,也只是我受得了,但凡挪了别人,那还不得逃得远远的。”
不想步艳霓闻后,登时站起身来,秀目怒睁地指着他,气道:“好你个俞可有,倒还没怎的呢,便有这等想法,亏咱实心待你,你竟如此看俺,当我瞎了眼就是。”说完转身欲去。
俞可有赶忙拦住,陪笑道:“说你泼辣,还真是不假,不过一句玩笑话,何至这般?”
遂又正色道:“你虽性子急了些,可也十分孝顺,且一副热心肠,这咱们都看在眼中,不然,岂会和你在此?”说着,便欲拉其坐下。
但步艳霓却甩过他的手,仍没好气道:“走开,找你的好性子去。”
俞可有讪讪着,只得继续赔着笑面,道尽了体贴话儿,好不容易才将其哄来坐下。又握住她的纤手,仗胆搂在怀中,闻着彼此的气息,默然心动不语。
再看步艳霓,也随之缓了脸色,嘴角不由上扬,将头埋在俞可有的肩上,暗自喜道:“这个木头,总算开了窍,得亏姑奶奶计高一招,不信拿不住你。”如此想着,那润红的双颊,遂露出得逞般的笑靥。
又听俞可有问道:“咱书读得一塌糊涂,你日后当真不嫌弃么?”
步艳霓就故作幽怨道:“眼前说这些还有何用,即便嫌弃,如今也是晚了,谁让咱们两家长辈皆已同意,俺也只能认命了。”
俞可有一愣,遂指着她气结道:“你,你——”
见其一副着急的模样,步艳霓“噗嗤”一笑,就傲娇道:“你甚么你,只许逗我闷子,便不允俺拿你开心一回?”
俞可有这才醒过味来,嘿嘿地挠了挠头。而步艳霓娇嗔地白了他一眼,遂挽过其胳臂依偎一旁,又含笑道:“傻子,读书,也只是一条过活的路径而已。
你学习医术,不是同样是为了生计么,且还能医人行善、积德于世,说不定何时,也会往那牟乳城开一家药铺,谁又知道呢?”
俞可有听过,顿然开心于怀,并暗自寻思道:“这般一个人儿,竟如此情意对我,倘若以后果真能相伴一处,定要好生待着才是。”
却说,此处两人你侬我侬,正甜蜜的紧着,不想在那乌、夜两河的交汇之地,竟也有几道身影盘坐于岸边,笑语连连不断。若是俞可庆、步婉霞到此,定会一番惊喜,不是自谦、英子,和步正升、俞清嫣又能是谁?
原来,诗词社散场后,等自谦将静安送回,本想同英子离去,也顺道再送俞清嫣。怎知步正升却跟在一处,眼神不时的向自家妹子脸上扫寻着,那口不敢开、语不敢言,踌躇不前的模样,倒叫人忍俊不住。
也令自谦和英子相视一笑,如何不知他是生了心事,虽其嘴上不说,但岂能看不出来。只是俞清嫣若即若离的,让两人一副郎有情、妾无意的样子,实是叫人无奈。
自谦更是纳闷,凭着步正升这般机灵一人,怎就会在俞清嫣身上没了奈何。虽说她看似一副冷性子,但心肠却是无比柔软,一旦对谁动了真情,便会心门大开、敞其所有。
对于这个没出五伏的妹妹,自谦还是十分亲可的,除却那层关系,但就俞清嫣的人品而言,也是讨人喜欢的。只是每次看着她,总会生有一种莫名之感:只怕自家妹妹,以后在婚姻路上,未必会如意顺畅。
而对于步正升,因打小一处、玩闹一起,自是情意深厚、非比寻常,遂也有心助两人一番,于是便提议道:“时辰还早着呢,不如趁着月色,咱们再往村口转上一转。”
这一说,步正升顿时剑眉一挑,向自谦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就笑道:“也好,正有此意。”
不过俞清嫣却拒绝道:“自谦哥,还是你们去吧,我自己回家就行了。”
如此,步正升又立时神情一黯,忙求助似地看向自谦,那副郁闷之相,着实令人好笑。却是英子拉过俞清嫣,劝道:“清嫣,还是一起吧,你若是走了,倒叫我自己怎般跟着过去,就当是陪咱怎样?”
随之,自谦便向步正升点首示意,而其领会也忙劝道:“一起去逛会儿吧,今后咱们像今晚一样,还不知要到何时呢?且据说,乌、夜两河交汇之处,水流之声似是人悲,不妨前往听上一听,看是否那般。”
见俞清嫣有些犹豫,自谦就笑道:“走吧,小叔若是怪你回去晚了,自有我担着便是。”
俞清嫣就笑道:“也不是怕我爹责怪,只是……”
说到这,就瞟了步正升一眼,待顿过片刻,遂拉起英子的手,又笑道:“那行吧,咱们便去瞧瞧好了。”
这般,步正升心中也一阵欢喜,忙冲自谦暗暗竖起大拇指。于是,一行四人就说笑着而去,直至来到鹰嘴崖村头的拱桥处,方才住下脚步。
当看着那大石牌坊上的对联,自谦不禁感慨道:“步、俞双姓,死生相依,也不知咱们的祖辈,是结下何等情意,才会镌刻下如此的对子。”
步正升颔首道:“的确,便如乌、夜两河本为同源,哪怕一分为二,但弯弯曲曲的,终究又绕到这里,从此你中有我,我中是你的融入一起,难弃难离,再不知流往何处。”
俞清嫣遂笑道:“今夜已被可庆酸怕了,你俩就别再酸了,还真当自己是酸秀才怎的?”
英子也好笑道:“小时候,舅娘常说自谦哥哥是个野小子,不想如今竟也变的深沉起来。告诉你们吧,这样的河水,大多是向南流入海中了。”
步正升便问道:“你如何知晓的?”
英子笑道:“咱从小海边长大,当然知道这些。但凡牟乳县的河水,多半都汇入大海了,这就和人一样,落叶归根后,自是打哪里来、回哪里去。”
不想,自谦听过一怔,竟口中喃道:“打哪里来,回哪里去,那我是来自何处,又该往何地而去?”
见其这般痴相,英子忙推了他一把,笑道:“自谦哥哥,你又犯魔怔病儿了怎的,尽问些胡话。”
俞清嫣遂也取笑道:“自谦哥,你倒不如还像小时那般顽劣,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呢,也比你今时似个老学究来的可爱。”
自谦便笑道:“哪里有你俩说的那般,咱不过一时有点感触而已。”
倒是步正升凝重道:“有些东西是打娘胎里带来的,只不过下生后,被这俗尘所蒙蔽,但当机缘而至,不知何时就会醒悟,跟性子无关。”
如此,俞清嫣便故作无奈的,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对英子笑道:“这都叫甚么事儿,一个魔怔了刚好,另一个又开始谈佛了,咱俩若再待下去,也该被传染了。走,往那幽河边坐上坐一会儿。”
见俞清嫣拉着英子,笑呵呵地离开了,自谦和步正升相视一乐,遂也自觉好笑,竟无端这等感慨,实是无病呻吟,就忙跟了上去。
这般,待四人来至乌、夜两河交汇之处,寻了一地儿坐下,俞清嫣就迫不及待地侧耳去闻。而不多时,只见其惊异道:“你们细听,这河水流淌的声音,果真似人幽怨哭泣。”
等几人仔细闻过,皆称奇不已,确实像人悲痛的声音。也诧异一回后,自谦便问步正升道:“如今咱们都大了,怕是私塾读不了多久的,不知你有何打算,可是要奔着那生员考试去的?”
步正升摇头一笑,就道:“即使中了生员,之后还有秋闱、春闱,且天朝这等样子,还不知未来国运如何,又有甚么好在意的。”
自谦又问道:“听你这言,似是话中有话?”
步正升笑道:“总是听胡先生说,那西洋国如何如何,但凡有机会,定是要出去见识一回的。”
而后叹了口气,又深沉道:“何况咱们天朝,封关闭守、夜郎自大,若再如此下去,不弃旧立新,还谈何振兴?”
说完,看了俞清嫣一眼,可瞧她压根儿不在听,自己的一番见解,只顾着同英子拉着话儿,当下又心中一沉,一时好不难受。
自谦便笑道:“你这话,也是听胡先生说的吧?”
步正东点头道:“咱虽未见过世面,又不曾外出闯荡,不明时事局面,但总觉得胡先生是有学问之人,他的话定是有些道理的。”
自谦颔首道:“咱们几个,只属你和正东甚是聪慧,且不说可有如何,单就可庆来言,虽也会心中取巧,终究还是趋势了些,比不得你二人。”
步正升不由调侃道:“你也真是不枉了自己的名字,咱们打小玩在一处,哪一次不是以你为主,今日倒矫情上了,又何必在这里自谦呢?”
自谦摇头好笑,待默然片刻,又感慨道:“皆说岁月飞逝,果然不假,转眼咱们都已舞象之年了。”
说过又看向俞清嫣,问道:“清嫣妹妹,你觉着呢?”
俞清嫣捋过被风吹乱的留海,笑道:“咱一个小女子,哪里懂得这些,自谦哥,你莫不是在讽刺俺么?”
自谦笑道:“是问你正升所说如何?”
俞清嫣白了他一眼,嗔道:“自谦哥,话适可而止就好,这胡言瞎讲多了,便会惹人厌弃的。”
自谦就打趣道:“你这便厌弃我了?小时候也不知是谁,成天个流着鼻涕跟在咱身后,而今倒好。若是哪日出了嫁,有了如意郎君可还了得,想来更不待见俺了。”
俞清嫣顿时双靥晕红,臊道:“谁说厌弃你了,偏只会胡言,甚么嫁人不嫁人的,羞是不羞?”遂瞟了步正升一眼,见其一副闷头不语的样子,不禁暗叹了口气。
于是忙转过话茬,又道:“自谦哥,你尽在调侃别人了,也说说自己吧,可是要考个状元,再迎娶美娇娘么?”说完,自己倒先“咯咯”笑了起来。
但自谦却乐道:“这有甚么好说的,只看静安是了,她如何,咱就如何,她去哪,咱便在哪。”
俞清嫣就笑道:“呸,原来也是个银枪蜡子头。”
殊不知,自谦这番话,倒叫坐于一旁的英子闻后,心中顿然五味杂陈、酸楚丛生。打小的陪伴,终换不来半点儿女之情,就忍不住红了秀目。
此时,夜空那一轮明月,已然埋入云中,四周又氤氲着露水,难免湿气渐重。而见英子和步正升,皆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自谦便道:“都这般时候了,不然咱们回去吧?”
如此,英子几个各怀心事,本来也失了兴头,于是,四人遂离开幽河而去。却等到了村中岔口分开之时,看步正升一副郁闷的样子,又叫自谦好笑。
就故作嘱咐道:“正升,我和英子先回去了,劳你大驾,送一下清嫣如何?”
这般,步正升暗自一乐,哪有不答应之理,倒是俞清嫣推辞道:“不用了,几步路程而已,我自己回去便是。”
而自谦却不容拒绝道:“不成,这黑灯瞎火的,你若有个闪失,咱如何向小叔交代。”
遂又对步正升笑道:“正升,清嫣可就交给你了,俺们先回了。”而后,拉着英子扬长离去。
如此,俞清嫣只得随同步正升,沿着街巷一路行去,少不得有些尴尬,两人皆沉默不言。不时,便来至一农户家外,透过门隙,里面还隐隐泛着灯光。
就见俞清嫣不自然道:“正升,我到了,你也快回吧。”
步正升低头不语,待默然稍许,方心头一横,抬首深深凝着她,问道:“清嫣,你可是对我有何误解?”
俞清嫣一愣,疑问道:“咱们自小一块私塾伴读,相互了解的清楚,哪里有甚么误解?。”
步正升苦涩道:“那为何要对我这般冷淡,难道我的心思,你真的看不出来么?”
俞清嫣面色一红,不由苦笑道:“我如何不懂,但有些事,实在说不清楚,也不是你不好,不过情分这东西,真的是需要缘分,只能说俺没那个福气。”
而见其一脸痛苦,又心里有些不忍,就忙宽解道:“咱们几个从小一起长大,虽不是一母所生,也胜过亲兄姐妹。正升,我不过一乡下女子,可你终会有锦绣前程,别为俺误了自己好么?”
步正升顿然心酸,暗自一叹,惟强颜笑道:“明白了,你回吧,我先去了。”
却是望着他落寞的背影,俞清嫣顿觉心中空落落的,倒有种失去甚么之感,待眉头不展的,开门进了家中,同爹娘稍是打过招呼,便忙回了自己的房间。而俞晃两口子,知她和自谦几个一处,故也没多问,即此一夜无话。
且说,次早英子醒来,想着昨夜自谦之言,难免心事重重、郁郁满腹,就赖在那里不愿起床,只瞪着一双眼睛,怔怔看着屋顶。
而同睡在东耳房的涂七娘,看其如此模样,便担忧道:“英子,你怎的了,眼睛这般红肿?若有甚么烦心事,说与七姨娘听听。”
但任凭怎般相问,英子只是不言,且眉目间更显忧愁。涂七娘见后,忙又道:“英子,你可别吓七姨娘,莫不是想你爹娘和哥哥了?若是如此,我去跟你舅舅说,让他送你回家看看。”
谁知,这不提家还好,一说起爹娘和兄长,英子再也忍不住,眼泪随着昨夜的失落,就一股脑的倾尽而出。虽然几年间,父母有来探望,且舅舅、舅娘他们,更对自己呵护有加,但此刻的委屈与不甘,却不是那般情意所能代替的。
可又能如何去言,虽说也同自谦竹马青梅、打小为伴,但终究不是属于她的。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罢了,遂扑入涂七娘怀中,不禁心酸地哭了起来。
而心疼搂着怀中的泪人儿,涂七娘已是猜出了几分,除了自谦,还有谁能令其这般。虽然英子从小被寄养于此,却实不存在寄人篱下之说,更何况,单就那懂事乖巧的劲儿,也是令人刮目相看的。
抚摸着怀里的可人儿,涂七娘也不免想起自己的身世,及跟胡彦江多年的不明不白,竟和英子如此相似,又怎能不伤感于心,便不由得眼圈一红,泪水随之滑落。正是:
一般境况,两种心事。
皆为情起,同为情痴。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