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七十六

　　“娘俩儿别在门口站着了，有嘛话，坐下来说。”张毅虎对他们母子说。
　　“对、对、对。”听张毅虎这么一说，葛淑琴一下子反应过来，“赶紧坐下，让妈妈好好看看你。”
　　张凯扶着妈妈坐在沙发上，葛淑琴抓着儿子的胳膊仔细地看了看：“瘦了，瘦了——在里面受了不少的罪吧？”
　　“也没嘛了不起的。”面对妈妈张凯不敢说实话。看守所是什么地方，不像在家一样随便躺随便坐，一切都的按照里面的规矩去做，是限制人身自由的地方，吃喝拉撒一切都受到限制，不管吃的好坏，根本就不管饱，绝对不是人呆的地方，被关在里能好受吗？要说受罪，可以说是他张凯这一辈子受的最大的罪，那真的叫度日如年，难以忍受。不过一切都过去了，不管吃多大的苦，受再大的罪，好歹算是熬过来了。张凯知道，自己在里面受再大的罪，吃再大的苦，是不能对妈妈说的。
　　张凯装出满不在乎的样子说：“都说在里面会要受受不了的罪，其实那都是人们瞎传，用来吓唬人的，根本就没外面传的那么邪乎。”张凯站起来，在妈妈面前转了一圈，“您看看，我这不是全须儿全尾儿的，一切不都挺好的嘛。”
　　“快跟妈妈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张凯浮皮潦草的简单地说了几句，他不能说出事实，该隐瞒的地方是必须要隐瞒的，掐头去尾编中间，只要能把妈妈应付过去就行，别的都是瞎鬼。
　　“你这次惹的祸不算小，把人家打的住了院，造成伤害，一定花了不少钱吧？”
　　要不是妈妈提到钱，张凯根本就没想过，什么钱多钱少，不管花多少不用他操心，即便想操心也没钱，一切都由曹开利掏腰包，他根本就没问过。别说不知花了多少钱，就是知道了，他也没钱给人家。给他钱，美得他。张凯心里恨恨地想着，别说没钱，就是有钱，根本就没想过要给他。自己兜里没钱，这么多钱找谁要去？找媳妇要，且不说媳妇手里有没有这么多钱，就是真有，张得开嘴吗？他心里清楚，在沈阳时别看自己挣得不少，明里暗里的也没少往兜里装，给媳妇的钱并不多，其余的都让自己给造了。现在出事儿了，想起找媳妇要钱了，媳妇问一句：给钱的时候怎么想不起来？你怎么回答？既然自己没钱，又不能找媳妇要，不如就来个装傻充愣，在你曹开利面前只字不提，你曹开利会像债主子一样，在屁股后面追着要钱？管那么多干嘛，反正一切都有你去应付，我既省事儿，又不花钱。不管他曹开利有没意见，你都得这么办。他还依稀记得对曹开利说过：“我在里面出不去，嘛事儿也办不了，一切都交给你了。怎么好，怎么办，一切都指着你了。”还别说，他曹开利还真够识趣的，一直到自己被放出来，离开北京回天沽市了，竟然对他没提半个钱字儿，不管你好意思不好意思，反正我好意思。
　　
　　张凯到他妈妈家的真正目的并不是来看望，而是有他的想法。他经过反复酝酿筹划，已经做出了全盘的安排。在动身来妈妈家之前，已经想好了，必须让妈妈拿点儿钱，帮着他把公司办起来。要说张凯被刑拘后为自己的未来一点儿未想，似乎有点儿冤枉他。他不止一次地想过，自己这次惹的祸不小，极有可能被判刑。出去以后一家人的生活怎么办？被判刑释放的人找个工作的难度很大，实在不行就自己干个公司，不管挣多挣少，能保证一家人的生活即可。
　　令他感到意外和觉得侥幸是，并没判实刑而是缓刑。释放出来后就琢磨，即便被判缓刑，惹的祸也不算小，在JN驻北京总部是绝对呆不下去了。现任的总裁小鹿次彬是因自己的陷害被召回本部接受调查的，对自己的这口气肯定咽不下，他回来后提升为总裁，曹开利仗着和他关系不错，替自己说话，保住了工作。这次被判缓刑，曹开利再怎么替他说话求情，小鹿次彬也不会接受，被开除是板上钉钉的事儿。被释放后在曹开利的话中得到验证，证明他的判断是正确的，不得已被迫接受被辞退。
　　不在是政府采购部的销售员，丢了工作就意味着自己失去了经济来源，没了收入，以后的日子怎么过。这不是小问题，是关乎到一家人的生活，是必须认真考虑的大问题。他也想过去其他单位找工作，心里却十分明白，这件事在北京已经传开了，这个行业圈中所有的公司都会拒绝他，也就意味着在北京肯定找不到新的工作。要想找到继续从事这一行的工作，只能离开北京，到别的地区去。到哪去呢，他想到了沈阳。之所以想到沈阳，是因为没有比沈阳更熟悉的地方了。到沈阳去找工作，难道去沈阳大区去应职？且不说人家要不要自己，就是真要，自己这个曾经沈阳大区副总经理的主儿，难道真的有脸在人家手底下干个一般的销售员吗？不用想，自己肯定拉不下脸来。
　　人要脸，树要皮。为了脸面，不去可以，想不丢脸也行，可是你又能到哪里去找个饭碗子？人穷志短，连肚子都保不住了，脸面还有嘛用？话是这么说，要脸要面儿已经大半辈子了，真的能舍得下脸来？俗话说：此处不养爷，自有养爷处。这句话好说，真的要找个养爷的地方还真不容易。张凯经过反复思考，决定到沈阳自己去创业，开个经营办公及电子设备的公司，开展安装；再设个门市部，自己干。不管挣多挣少，那是给自己打工，干着顺心。“我就不信了，凭自己在这个行业混了这么多年，以自己对这个行业的熟悉和了解，难道真的就挣不到口饭吃。”
　　张凯打定了到沈阳去办公司的主意，决定自己出去闯一闯，说不定财神爷照顾，一下子就发了。办公司这句话说起来容易，真干起来可就不那么简单了。别的不说，开业前的投资就不是个小数目，到哪里去筹备？他反复计算，反复琢磨，即便把自己家里这么多年所有的存款都拿出来，再找妈妈张嘴要些，最多也就是三四十万，这点钱是远远不够的。剩下的钱怎么办，又到哪里去弄？
　　想发财已经想的发疯的张凯管不了那么多了。不入虎穴难得虎子。这句话很明确的告诉你，不管干什么，要想有收获，获得利益，必须冒风险。关键是敢不敢干，光想不干，多好的事儿都是“半夜三条路，早晨起来离不开卖豆腐”的结局，光想不干什么都无法实现。
　　张凯下定决心，到虎窝里去夺一口食，夺一口属于他自己的美食。管他那么多，豁出去了，先把门市租下来再说。至于销售的产品，凭他在沈阳呆了这么多年，再加上他三寸不烂之舌，给他来个空手套白狼，先以赊借的方法把货进来，等卖了再给他们。赊欠并不新鲜，他在沈阳大区当总经理的时候，这种事儿没少干，在眼下的商业风潮中，三角债遍及工商业的各个角落，已经形成趋势吗，成了不成文的惯例。别人能这么干，自己肯定也能这么干。我就不信了，凭在沈阳大区总经理的位置上坐了这么多年，如果连这点儿办法都没有，这么多年岂不在商海里白混了。
　　张凯对他妈妈的经济情况做了分析。他继父张毅虎在部队时享受正师级待遇，即便是现在退了下来，退休金也不会少，一个月最少也得一万以上。妈妈也有退休金，弟弟妹妹都已经结婚，收入都不算少，作为日常的生活开销绝对富富有余，居家过日子不成问题，用不着父母接济；妈妈和继父的钱根本就用不了，不敢说存款有上百万，如果说存几十万绝对是有可能的。他也不想把继父和妈妈的钱都要过来，四五十万还是有可能的。张凯就是抱着这个目的来妈妈家的。
　　“你在北京惹的祸不小，肯定花了不少钱吧？”张凯听他妈妈这么一问，才想起这事儿。说句心里话，他妈妈要不问他还真没想过这些，不管花多少他根本就不关心，自己根本没打算出这笔钱，一切都有曹开利在那替他盯着。在张凯的心里，不管花多少钱，就应该由曹开利来出，如果不是他，自己不会落到现在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步。假如自己仍在沈阳大区总经理的位置上，怎么可能会出现这种事，即便真的出了，也会有人替他出头摆平。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张凯，以为曹开利也像他一样，一切只为了自己。他笃定地认定，让曹开利花点钱是理所当然，没嘛了不起的，他一个政府采购部的部长，来钱的道儿有的是，花个十万八万的还叫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