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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名称:慧儿      作者:独钓清波      发布时间:2024-04-09 18:11:14      字数:3267

  羊骨头屯的秋收已经接近尾声,没有割倒的苞米秸秆在秋风中摇晃,干黄的苞米叶子,在空旷的田野上张牙舞爪,发出沙拉沙拉声,显得萧瑟凄凉。
  傍晚时分,春生带着儿子志国在村口下了班车,正好被赶着驴车往家拉苞米的栓子看见了。
  栓子打招呼道:“主任回来了?”
  春生回头应道:“啊,回来了,拉苞米呢?”
  “最后一车了,孩子咋样,没事儿了吧?”
  “没事儿,疝气。”
  “啥是疝气啊?”素枝在毛驴车后面转过来问道。
  “疝气……你从哪出来的,吓我一跳!”春生看着素枝,咽了口唾沫,“啥是疝气……就是……”志国在身边用手拽了春生衣襟一下,春生立刻停住后面的话,“我也不太清楚,大夫说啥就是啥。”说完对着栓子两口儿摆摆手,“不说了,回家了。”说完,使劲儿地耸了耸大双肩包,又拎起一个大针织袋子。
  栓子见春生拿着两个大包,便道:“哎,主任,你把东西放车上,我拐个弯儿给你送回去吧?”
  “不用了,没几步远,不麻烦了。”春生说完对志国道,“你快跑回家喊你妈来接我一下。”
  志国答应一声撒腿便跑。
  “行啊?”拴子问。
  “行,你走吧。”春生答道。
  栓子赶着驴车嘚嘚地走了。
  快到家门口了,春生看见二丫和大翠正站在自家门口,伸着脖子往他这边看。
  春生见二丫咧着嘴冲他笑,赶紧气喘吁吁喊道:“傻笑啥,还,还不过来接一把。”
  二丫一愣,连忙迈着急促的碎步,跑过来接过春生手里的袋子。
  进了屋,春生把双肩包放到炕上,笑着对二丫道:“你个傻娘儿们就知道看热闹,可累死我了。”
  二丫看着春生心疼地道:“累坏了吧,离老远看见你了,心里一高兴就忘了接你了。”说完赶紧到外屋给春生打洗脸水。
  入夜,二丫枕在春生的胳膊上,扭头看着仰面朝天急促呼吸的春生,小声道:“都说小别胜新婚,这回我可领教了。”
  “领教什么?”春生无力地问。
  “跟牤牛似的,差点儿没把我折腾死,嘻嘻。”
  春生转过头亲了一口二丫的额头:“别提了,这几天把我憋的。”
  “没出息,才几天就憋不住了。”二丫戏谐地用指头点了春生脑门儿一下,“慧儿家咋样?”
  “挺好的,不愁吃的喝的,只是……”
  “只是什么?”二丫疑惑地支起身子看着春生。
  春生打了个哈欠,道:“累了,睡吧,明天再说。”
  九十年代末期,历经三年半的时间,从龙山水库引出一条渠,经蓝旗乡、穿红旗营、走白旗镇,过黄旗岗,过村绕屯地走了近百公里来到羊骨头屯。
  从此羊骨头屯再也不是一根没血没肉白森森的羊骨头了,这个从前谁提起来都晃脑袋的穷屯子,开始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就连屯子中心的那棵百岁老榆树,也郁郁葱葱地焕发出朝气,树干上那条裸露像女人肚皮的地方,也出乎意料地长合了。
  羊骨头屯开始长肉上膘,空气中弥漫着富裕的味道。嫁出去的姑娘开始回娘家了,老光棍小光棍张罗着盖房子娶媳妇。寒冬腊月里,人们也不再围着火盆扯羊皮,都在自家的大棚里种瓜收豆了。
  在羊骨头屯里,春生是第一个告别起早贪黑扶犁赶牛的农民,是全屯子第一个买拖拉机和播种机的农户,是全屯子第一个走上富裕道路的人家。
  自己富了不算富,全屯子的人富了才叫富,这是春生时常挂在嘴上的话,他不仅是说说而已,而是把自己富起来的经验传授给全屯子的人。
  在春生的带动下,屯子里的庄稼人不在躺在垄沟找饭吃了,开始养牛养羊扣塑料大棚。春生的声誉在屯子里也越来越高,赶上羊骨头屯换届选举,春生就被屯民选为屯主任。
  在春生的带领下,羊骨头屯慢慢地走出了骨瘦如柴,穿衣露腚的窘境,渐渐地丰满富裕起来。
  十几天前的一个晚上,志国半夜里忽然大哭起来,一个劲儿地喊肚子疼,问他到底哪疼还说不清楚,就说肚子疼。春生和王庆开着拖拉机来到乡卫生院,大夫检查了好一会也没看出到底是啥毛病,就给志国吃了止痛药,又开了退烧药,并嘱咐春生赶紧领孩子上城里大医院去看看,乡里的卫生院没有仪器检查不了,春生和王庆一商量,就带着孩子到省城给孩子看病。
  春生在十年前来过一次省城,那时的他还是一个身穿粗布衣的毛头小子,是为了找慧儿回家定亲的,结果慧儿心里有了别人,后来岳父张福把自己的大女儿二丫许配给了春生。虽说二丫比春生大一岁,但是在农村有女大一抱金鸡一说,失去慧儿却得到了二丫的青睐,这不能不算是一桩好姻缘,也算是给了春生一个交代。
  二丫虽说比慧儿略矮些,但长得不比慧儿逊色多少,也是十里八乡公认的美人,上门提亲的有前屯后村的后生,有乡里领导家的公子哥儿,还有县里吃商品粮的城里人,但是二丫像铁了心一样不看不见,气得张福和张红莲一个劲儿地嘟囔,说二丫本就是丫鬟命,自己还想攀龙附凤登高枝儿。屯子里有人背后说二丫是石女不能结婚,也有人说二丫是王母娘娘的丫鬟是不能和凡人结婚的,还有人说二丫是菩萨莲花座前的玉女,反正说什么的都有。
  直到二丫和春生结婚了,人们又像恍然大悟一样,都说张福和王庆做的事情太高了,原来是用慧儿做挡箭牌,省得媒人们把张家的门槛磨平。如今慧儿进城再没有人惦记了,这时候才摊牌把二丫和春生的婚事公开,这免去了好多的麻烦,这事儿做得高。
  张家和王家的人听了也是一笑了之,不做任何解释。
  二丫嫁给春生后,小夫妻夫唱妇随恩爱有加,日子过得也越来越顺,有人说二丫就是玉女,春生就是金童,二丫之所以不看对象,那就是为了等春生。
  二丫和春生婚后生有一女一儿,女儿敏枝十四岁在乡里上初中,儿子王志国十一岁在屯子里的小学校上学,一家人的日子过得是有滋有味儿。
  只不过春生怎么也没有想到,十几年以后他会住进了慧儿的家,这令他十分过意不去,更尴尬的是他每天都得和慧儿打照面儿,还要在一个桌上吃饭,这让他感到很不自在,虽然不过只有三四天的时间,但他就好像过了三四年,等孩子的病一好,他就像逃命似地逃离了慧儿的家。
  一晃,春生回来已经七八天了。
  在王庆那屋吃完饭收拾完,二丫回到自己的屋里,见春生靠在被垛上瞪大眼睛望着房梁。
  “琢磨啥呢?”二丫拿起扫炕笤帚一边扫一边看着春生问。
  春生一使劲儿坐起来,道:“你知道不,你那个妹夫常磊,总是半夜起来悄悄地出去打电话。”
  “半夜打电话咋了?”二丫奇怪地,“人家是公家人,打电话是为了工作呗,哪像咱们吃了睡,睡了吃的。”
  “你想想,谁老是半夜三更地出去打电话。”
  “人家怕吵醒你呗。”
  “不对,我觉得里边有事儿,再说我俩也不在一个屋,他能吵着我啥。”
  “能有啥事儿,别操那没味儿的心了。”
  “我……”春生看了一眼二丫不再言语了。
  除了儿子动手术那七八天住在医院陪护,其余的三四天春生都住在慧儿家。小睿上小姑常琪家住,春生和儿子住在小睿的房间。
  在别人家住总不如住在自己家,新环境让春生失眠,但又不能在屋里走动,他每晚躺在软乎乎的床上想着自家的土炕,还要小心别碰到儿子的刀口。
  夜已经很深了,除了街上偶尔有汽车经过发出的声音外,一切都静悄悄的。
  好不容易睡着的春生,在梦中被尿憋醒,他迷迷糊糊地下了床,怕惊醒志国没有开灯,摸黑儿来到厕所外,伸手在墙上摸索灯开关。
  就在春生要按下灯开关的一刹那,他猛地听到厕所里有人压低声音说话,他吓了一跳,赶紧拿开按着开关的手,然后屏住呼吸轻轻地往后退。
  春生刚退了一小步,就听到厕所里的人说:不行,我老婆不能同意,再等等……。
  春生紧张的尿意全无,赶紧蹑手蹑脚地回到房间,关门时发出了声响,吓得他赶紧上床闭上了眼睛。
  厕所传出水箱冲厕的声音。
  第二天吃早饭时,常磊笑着对春生道:“姐夫昨晚睡的咋样?”
  春生装作没听明白,看着常磊道:“挺好。”
  常磊咬了一口馒头,看了一眼厨房里的慧儿,对春生道:“睡的习惯吗?”
  “还行。”春生低头喝粥答道。
  慧儿端着一盘儿菜出来,看见春生只顾喝粥,便道:“姐夫,别只顾喝粥,有馒头,来吃点儿菜。”说完给志国碗里夹了一些菜。
  常磊看了慧儿一眼,对春生道:“晚上我起夜没惊动你吧?”
  “没有。”春生继续喝粥。
  “那就好,那就好。”他停了一下,接着道,“我有个毛病,半夜老是起夜,在厕所里还总是看手机。”
  慧儿深深地看了常磊一眼。
  常磊吃完最后一口馒头对慧儿道:“我上班去了,你今天领着姐夫上街转转,给爸妈和孩子们买点东西。”又转头看着春生道,“姐夫,今天我就不陪你了,也不知道你住的吃的习惯不。”说着一笑接着道,“在这多住几天,等我休息领你们爷俩好好玩玩。”说完穿上外衣,顺手接过慧儿递过来的包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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