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六十九

　　“您别忙和，我坐不住。”曹开利很礼貌的对张婶儿说。
　　“着嘛急哪，既然来了就坐住了，我一会弄俩儿菜，让你张伯伯陪着你喝两盅。”
　　“您千万别忙，这么大岁数了，我哪受得了啊！”
　　“看你这孩子说的，见外了不是，咱们两家谁跟谁啊，就跟一家人似的。这大老远的跑过来看我们，说明你心里有我们，再跟婶儿客气，我可真要生气了。”
　　张毅虎笑着对曹开利说：“你张婶没事儿的时候，总念叨起你们来，说那小的时候几个孩子一天到晚在一起疯玩儿，就跟亲哥们儿似的。现在都长大了，结了婚各自住在不同的地方，有了自己的孩子，各自干各自的事业，这总见不到，还真怪想的。你说你，大老远的，好不容易来一趟，你张婶能轻易让你走吗？”
　　曹开利虽点头赞同，也想和张伯伯喝上两盅，因为心里装着事儿，心情不好，不是喝酒的时候：“我今天还真……”
　　“打住。”还没等曹开利把话说完，张婶儿赶紧拦了回去，“不管你今天有多大的事儿，你就是有天大的事儿也往后撩撩，今天你要不和你张伯伯喝上两盅，绝对不会放你走。”张婶儿给曹开利倒了一杯茶，“你们爷俩说话，我这就给你准备菜去。”说着便去了厨房。
　　张毅虎在开门时看到曹开利的那一瞬间，脸上虽然笑容满面，却看出有一丝的不自然，心里就是一沉，一种莫名的感觉突然冒了出来。不知是有心灵感应，还是第六感官在起作用，隐隐约约觉得，曹开利的登门与张凯有关，心里琢磨，是不是小凯出事儿了。坐定后，他想问问曹开利，印证一下自己的判断，可当着葛淑琴的面又不好问，不管怎么说，那是她亲生的，尤其是自打张凯知道了他的身世，和自己的关系一直处于不尴不尬的局面，很多事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让他这个做继父的很难办。
　　张毅虎虽然是一位离开岗位的人，但他终归是一名副师级的将军，不仅头脑清醒，思维敏捷，仍然保持着极其敏锐的观察和分析能力。虽然已是一名闲来无事的人，由于没放下读书看报，再加上看电视新闻，自认为并未落伍，在遇到事的时候，其判断还是很准确的。他认为曹开利的突然到访一定有重要的事，理由之一，也是最主要的，曹开利是个大忙人，如果没有事儿，他在这个时间，又不在一个城市住着，离着又这么远，绝对不会无事登门儿。
　　曹开利有事儿这是毋庸置疑的，但具体是什么事儿，他却拿不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肯定不是小事。能有什么事儿呢？这一点让张毅虎吃不准。在这个家庭里，和他关系最好的就是小凯，两个人又都在北京工作，肯定是小凯出事儿了，而且这事儿还不小。现在不同以前，通讯这么发达，人人都有手机，一般小小不然的事儿，来个电话就解决了。他不在电话里说，突然登门儿到访，说明在电话里不好说，或者是一句半句的说不清楚，这说明事情很严重。
　　张毅虎看老伴儿到厨房去忙乎了，这正是个机会，把事情问清楚，自己知道了原委，就有个思考的时间，下一步该怎么办，也好有个打算，做个准备。张毅虎从烟盒里拿出一支烟，递给曹开利：“大利啊，我知道你很忙，这么大老远的跑来，肯定有事儿。咱爷俩不是外人，有什么事儿你就直接跟我说吧，千万别张不开嘴。”
　　“没……”曹开利接过张毅虎递的烟，“我就是……”
　　“行啦。”张毅虎看着曹开利，“你伯伯还没到七老八十糊涂的年龄。”张毅虎很严肃地看着曹开利，“你就不用瞒着我了。咱们两家的关系不用我多说，不管是我和你父亲，还是你和小凯，谁的心里都明白，如果没事儿，你不会从北京，大老远的跑过来……”
　　“这……”曹开利还是不知该怎么开口。
　　“不好开口是吧。”张毅虎看着他，“是不是小凯出事儿了？”张毅虎直截了当的问道。
　　话都到了这个份上了，再瞒着也没必要了。更何况，这次登门儿就是为了这件事儿，如果不说，岂不是有违初衷；再说了，这也正是个机会。曹开利想到这里，冲张毅虎点了点头：“您老猜的没错，我今天来，就是为了张凯的事儿来的。”
　　“厉害吗？”
　　曹开利冲张毅虎点了点头。
　　“那就赶紧说说吧！”
　　曹开利刚要开口，葛淑琴却从厨房来到客厅：“大利啊，婶儿问你，这虾，你是愿意吃清煮的，还是椒盐的，或者红烧……”
　　“婶儿，怎么方便怎么做——我什么都爱吃。”
　　“看你这孩子，跟婶儿还客气。”葛淑琴笑着说，“你常年在北京，不像咱们这是海边，那里海货少，既然回来了，就吃个可口的。”
　　“谢谢婶儿——那就清水煮吧——味儿纯。”
　　“好嘞。”葛淑琴说着又回厨房去了。
　　曹开利简单的把张凯在迪厅和人打架，把人打成轻伤偏重的事儿说了一遍。有一点他没敢说，把在迪厅泡小妞，换成了几个人的联欢，把张凯带着小姑娘去开房，引起对象的不满，说成对方故意找茬，并首先动手，张凯是不得意还手自卫，不过是因为出手厉害了一些。“这也怪不得他，您知道，他小的时候跟我练过，会两下子的人，不论是手上，还是脚下，都有功夫。性子上来难免控制得住，随手用劲儿也不分太小，出手的力度难以拿捏，稍不注意，给对方造成伤害在所难免，对方被打成骨裂，达到了伤害的程度，构成了刑事犯罪……”
　　张毅虎听后一句话也没说，只是那么静静地看着曹开利，此时的曹开利也不知说什么好。他知道，张伯伯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这一生坎坎坷坷地走过来，具有极强的抗打击能力，这点事儿，不会把他压趴下。“我今天到您这来，一方面是为了告诉您这件事儿，更重要的是，我不知道，是把这件事告诉弟妹好，还是不告诉好。我拿不定主意，所以才过来跟您二老商量商量。”
　　“这个事儿……”张毅虎沉吟了一下，“我和小凯的关系你是知道的，我不能直接做主，得和你张婶儿商量后，才能决定。”
　　张毅虎要不说，曹开利还真把张伯伯和张凯的关系给忘了，由于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也就没多想。这也怨不得他，即便曹开利知道张凯不是张毅虎亲生的这个事实，比张凯知道的要早得多，曹开利从来没把张凯看成张毅虎的继子。在他的心里，他们之间亲生父子关系就从来没改变过，张凯就是张伯伯的亲儿子，张毅虎也是张凯的亲生父亲。至于他们爷俩是非亲生的继父子关系，在曹开利心里好像就从来没有出现过。如今听张伯伯这么一说。才猛然醒悟起来，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埋怨自己考虑不周。“我现在，是不是，把张凯被刑拘这件事儿，告诉张婶儿？”
　　“这件事，恐怕她一时难以接受，着不得急。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也不在乎这一天半天的，等我用话慢慢的洇洇，看看她的态度，再作道理。”
　　“这样也好。”曹开利见已经把事情和张伯伯说明白了，便站起身来告辞。张毅虎赶紧拦住：“你，你张婶儿，在厨房忙乎呢，你就这么着急地走，她能不起疑心吗？他要是追问起来，你是对他说，还是继续隐瞒？”
　　曹开利不能否认张伯伯说的有道理，不说吧，就是欺骗老人，从感情上说不过去；说吧，张婶儿这么大年纪了，她比不得张伯伯，如果一时接受不了，再闹出个好歹来，岂不是雪上加霜，更难收拾。“这……”曹开利有些为难地看着张伯伯，“我怕喝点酒，控制不住……”
　　“这个你不用担心，咱们爷俩多吃菜，少喝酒，不就得了嘛。”
　　曹开利没办法，只可答应留下吃饭。
　　爷俩正说着闲话。张婶儿的菜已经准备好了，爷俩开喝，张婶儿作陪。由于心中有事儿，怕被张婶儿看出漏洞，酒喝的很谨慎，一个小时了，爷俩竟然只喝了不到半瓶酒。张婶儿很不满意地拿起酒瓶子：“你们爷俩今儿这是怎么了，平时三下五除二一瓶酒就下去了，怎么今天这么长时间，连半瓶酒也没喝下去？”张婶儿冲他爷俩一晃酒瓶子，“赶紧的，干一个，我给你爷俩满上。”
　　“这怎么行。”曹开利赶紧拦着，“您是长辈，哪有给小辈倒酒的道理。”
　　“别废话，叫你们干，就赶紧干。”张婶儿摆出一副没有商量余地的架势。
　　爷俩没辙，赶紧端起酒杯干了。张婶儿给爷俩满上酒，也给自己满了一杯，端起来冲着曹开利：“来，大利，婶儿陪你干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