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集（上）

　　1、日。时间接前。盐棚处。
　　范蠡仍然一脸正经地：别火气恁大吗？点子也好，休书也吧，仔细看看不就明白了！
　　狗娃拿起念着：旧婚退了再换新，父母糊涂许这婚，退婚如同无月夜，退后你我东西奔。这……咋看，不都是退亲吗？范蠡一笑，捣着狗娃的脑袋：你这就是木头疙瘩！你把每句第一个字和最后一个字连起来念念！
　　旧（舅）父退婚，新婚夜奔。狗娃按范蠡说的连起一念：哎呀，你这是藏头护尾诗啊！狗娃说着，拿笔往另一方丝绢上抄罢：哎范老弟，王花虽然识文断字，咋能看出这藏头护尾诗呢？
　　这前没指名，后边没道姓。范蠡说着对狗娃耳语：……
　　狗娃顿悟点头：……
　　
　　2、日。内。狗娃家里。
　　王老抠等得正纳闷，见狗娃回来：哎，他咋空手回来了？王老抠心里说着，问狗娃：把笔墨借来了？
　　狗娃摆摆头苦笑一下：唉，人情如纸呀。穷到这份上，亲疏人远，跑了几个有笔墨的家，一听说借笔墨写退亲休书，人家不但不借，还挖苦我说，（故意学着戏腔）文房四宝，圣贤者用，君子成人之美，写退亲休书是丧尽天良、猪狗不如之事，谁有笔墨借给你呀？！
　　王老抠不知狗娃是指桑骂槐，反倒厚着脸皮儿说：这么说，没借来？
　　狗娃故意地：哼，都他妈狗眼看人低！叫花子还有仨穷朋友呢。再说离了他张屠夫，还能吃长毛猪？
　　王老抠一喜：哦，借来就好。
　　笔墨没借来……
　　狗娃刚说到这儿，王老抠抢过话说：没借来？
　　但是我灵机一动，立刻有了主意。
　　王老抠听狗娃一说：哦，快说说咋借来的？
　　狗娃说：既然都骂退婚是丧尽天良、猪狗不如。我灵机一动，待借到下一家时，不说写退婚休书，我说要作诗！
　　王老抠：要作诗？哎呀，外甥这招高！
　　狗娃头一耷拉：唉呀，高个屁。只想一说作诗，人家会把笔墨借给我呢。谁知弄巧成拙，人家随即拿出笔墨，竟让我当场作诗！
　　王老抠：哪……
　　狗娃抬起头：那啥，这是借到最后一家了。再借不到咋办？于是，我灵机一动，就作诗一首，把退婚含义标明其中。一来我作诗了，二来也把休书写了。狗娃说着把休书逞上：请舅舅过目！
　　王老抠接住一看（画外音）：虽然只写了四句，却俨然一个退亲休书。若是前边添上休书二字，后边添上狗娃之名，他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王老抠这么想着：狗啊，这……
　　狗娃说：噢，舅的意思是前边没有休书俩字，后边也没写我的名字？
　　王老抠点着头说：嗯，正是！
　　那添上就是了！狗娃说着，去厨房刮了一勺锅墨烟端来，用指头一蘸，在前边、后边，分别写上休书和狗娃二字递上：这总圆满了吧？
　　圆满，圆满。唉呀，还是我外甥通情达理呀！王老抠说着，得意地往门外走着：有这就板上定钉了！
　　
　　3、日。范家庄村里。
　　王老抠拿着休书，得意洋洋地往家走着：前两天给王花说，狗娃要退婚，她不信。今儿把这拿回去，看她信不信！走，先找媒婆去！
　　
　　4、日。范家庄里。
　　王老抠欣喜地看着手上的休书快步走着。
　　哎呀，真是找人不如遇人。那不是老抠吗？快嘴婆说着，冲王老抠喊着：哎，老抠，你去哪儿呀？
　　哎呀，这人走运了真是门板都挡不住。刚说找她，她就来了。王老抠说着，走上前：哎呀，老妹子，正要去找你哩，你可来了！
　　快嘴婆嘴一撇：不来行吗？我红口白牙答应黄老财了，明天人家就要来下聘礼，听说你闺女和你外甥是娃娃亲，你咋拿一个馍哄俩人呢？黄老财可是三丈布糊个驴头，大头脸。到时可别弄我个吃不了兜着走！
　　王老抠说：老妹子，我家王花和我外甥是娃娃亲不假……
　　快嘴婆一惊：啥？真是呀？这叫我浑身是嘴都说不清了！
　　王老抠眼一抬：看把你吓的，话还没说完呢。我外甥已退亲了，这是退亲休书。快嘴婆一喜：唉呀，退了就好，这今夜就能睡个安然觉了！
　　王老抠支吾地：虽、虽然退亲休书写了，只、只是……快嘴婆一惊：唉呀，可别只是了，你我可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有啥可别藏着掖着，快说！
　　王老抠为难地说：我外甥是把退亲书写了，可我家花那儿还没说好……
　　快嘴婆：唉呀，我当啥事哩，历来闺女都听父母的，你让她嫁狗，她不敢嫁鸡！王老抠苦涩地一笑：老妹子呀，虽然父母指婚天经地义，,可花她娘死得早，都怨我把她惯坏了。你先把黄家亲事给她透个风，我再把这退亲休书一亮，她不就……
　　快嘴婆头一点：嗯，中。
　　
　　5、日。盐棚处。
　　范蠡正在数袋子，狗娃喜嗞嗞地来了：把你舅打发走了？
　　狗娃欣喜地：打发走了！
　　范蠡：没看出啥破绽吧？
　　狗娃：我怕他看出啥，就说怕人家知道退亲丢脸面，故而编成诗！见他疑虑，就用锅墨烟在前面添上休书，后边写上狗娃二字！
　　范蠡一喜：哦，你还真学聪明了？
　　这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狗娃说着，见范蠡数袋子：又买这么多袋子干啥?范蠡：咱那盐袋去年搁到今年，你看有些盐袋赃了，有些盐袋烂了，还有一些袋里盐都化了，不换换袋子咋卖！
　　狗娃点头：嗯，就是你说那啥？
　　范蠡：货卖一张纸！
　　嗯对，货卖一张！狗娃说着，见搁着两口大缸：哎，从那儿弄这缸？
　　我哥从屋里担来的。范蠡说着：哦，有件事忘告诉你了，我想拿盐换些香油？狗娃说：好啊！咱换来香油，转手到秦地去卖！
　　
　　6、日。王老抠哥院里。
　　王老抠大哥家和王老抠家一样，也是一个土财主宅院。
　　王大出来往院里一站，冲屋里喊道：二弟和三弟都出来！
　　哎，来了！王二和王三应着来到院里。
　　王二：哥，啥事？
　　王三：是啊，啥事？
　　王大说：没别的事，爹头七（去世七天后）也过了，按爹生前说的，把家分了！王二说：那就按爹说的，九间房，咱弟兄仨，毎人三间。34亩地、17头牛，爹说你以农为本，牛和地分给你二分之一，我会做木活，分给我三分之一，把坟地那十几棵树搭给我，三弟是个铁匠，以打铁为生，只分给他九分之一，再把三头猪给他搭上。
　　王三说：是啊，按爹生前说的请分了！
　　王大为难地：我知道按爹说的分，九间房子毎人三间好分，可牛和地，按爹说的，昨黑想了半夜，也无法分……
　　王二和王三听王大一说，按他爹生前说的想来想去……
　　王二说：哎呀，真没法分。
　　王三也说：是啊，就是没法分！
　　王大对王二、王三说：要不把搭给二弟那十几棵树算二亩地，把搭给三弟那三头猪算头牛加上，就好分了……
　　这不把我那三头猪和二哥那十几棵树充公了吗！王三说着，头一摆：那咋中？王二说：充公倒没啥，反正肥水没落外人田。只怕到时都要地、要牛，不要树、不要猪咋办？
　　王三眉目一展：大哥，我那三头猪和我二哥那十几棵树添上也行，把三十四亩地，划出二亩归二哥和我……
　　王大脸一沉：那样我少分一亩地，绝对不行！
　　王三恼了：你少一亩地就不行，让我二哥少十几棵树、我少三头猪行？
　　王大脸一板：不行算了，恁高声干啥？
　　王三咄咄逼人：你声低？
　　王二拉了一把王三说：让一下，他是大哥！
　　王三不依不挠：大哥咋？大哥能欺负人？
　　大哥敢揍你！王大说着，一把揪住王三的领花子……
　　王三眼一瞪：你……
　　王二忙上前拉架……
　　
　　7、日。王老抠家。
　　王老抠拽了一下里妾的衣襟，低声说：哎，坐这给你商量个事！
　　啥事直说就是了，还背背藏藏的！里妾说着，坐到王老抠身边：商量啥你说。王老抠对里妾说：给、给你商量花儿出嫁陪送的事……
　　里妾闻听火烧住屁股似的，别一下站起来，恶声恶气地说：有啥商量的？咱不说好了，啥都不陪送吗？
　　王老抠：你小声点，别让花儿听见了！
　　里妾嘴一撅：娘生我就这声音！
　　王老抠哄着：好，你就这声音！我、我是说总得给她两床棉被，两身嫁衣吧！里妾“呼哧”扭过脸：我看你是长了偏心簧！
　　王老抠：我怎么长偏心簧了？
　　里妾咄咄逼人：不长偏心簧，你平常抠得用指头沾盐吃，到你闺女身上，大方的陪送棉被、又陪送衣裳……
　　王老抠苦笑一下：再怎么说，花也是我身上掉的肉吗？总不能让娃净人出嫁吧？里妾嘴一扭：就她个女片子是你身上掉的肉，那小少爷是石头缝里憋出来的？
　　王老抠见里妾说着扭脸抹眼窝，忙上前哄着：好了好了，棉被就不陪送了，只陪送两身嫁衣算了！
　　老爷！伙计喊着跑进屋：老爷，少奶奶也在！
　　王老抠：你急火火的啥事？
　　伙计：后边吵架了……
　　王老抠本来就窝着一肚子火，没问青红皂白，张口就吼着说：这么大个庄子，哪天没有吵架的？他们吵架关咱啥事！
　　伙计支吾地：是、是大爷家兄弟仨吵架……
　　王老抠闻听：啥，是你大爷家三娃吵架？那我得去……
　　里妾嘴一撇：自家事都操不够，还去操别人家事？
　　啥别人别人？那王大、王二和王三是我亲大哥的娃，我哥不在了，我是娃们的亲叔伯，能看着他们吵吵打起来吗？王老抠气咻咻地说着，对伙计：小二，看少奶奶有啥活吩咐你干，我去你大爷家看看。伙计：嗯，老爷你慢走！
　　
　　8、日。王老抠哥院里。
　　王大仍揪着王三的领花子不放，王三手抓住王大扬起的手，王二正劝不住拉不开……
　　切换镜头：王老抠哥大门外。
　　范蠡路过听见吵闹正欲去劝，见王老抠走来，随即闪身躲到墙角，看着王老抠往院里走去……
　　镜头切回：
　　王老抠走进大门一看，冲王大三兄弟大声嚷道：干啥，干啥？不怕人家笑话？说着上前一把抓住王大的衣襟：你是老大，大让小，你先松手！
　　王大不情愿地松了手。
　　王老抠又冲王三：小三，你大哥手都松了，还抓住人家干啥？
　　王三也不情愿地松开手。
　　王老抠见都松开了手：你们说为啥？王大、王二和王三低着头：
　　为分家！
　　嗯，为分家。
　　对，为分家。
　　王老抠：哪你们吵啥？就按你爹生前说的分嘛！
　　王大：可、可按我爹说的，没法分呀？
　　王二说：所以，我哥为了好分，要把给老三搭那三头猪算头牛，把搭给我那十几棵树算二亩地加上分，老三不中，说这样他三头猪、我十几棵树算充公了……
　　王三抢过王二的话说：我说把搭给我那三头猪算头牛、二哥那树算二亩地冲公也行，把三十四亩地划出二亩归我二哥和我，我大哥不但不行，还吵着说我声高……
　　王二：对，就为这……
　　王老抠疑惑不解：我记得清清的，你爹生前说，九间房，毎人三间；17头牛和34亩地，你大哥靠种地以农为本，应分二分之一，你二哥会做木活，应分三分之一，你是铁匠，以打铁为主，应分九分之一，并把槽上三头猪搭给你，把坟地十几棵树搭给你二哥。
　　王家三兄弟异口同声：嗯，对。
　　王老抠闻听，没加思索地说：那请按你爹说的分了，有啥难的？
　　王大说：二伯你来分，俺听你的！
　　王二、王三说：是啊，都听二伯的！九间房毎人三间，可这17头牛，34亩地，王大二分之一，王二三分之一，王三九分之一……王老抠说着算着，在院里来回走着想了老半天，急得抓着头皮说：这、这还真无法分呢……
　　范蠡趁机走进院里……
　　王老抠正骑虎难下，见范蠡一来，眼前顿然闪出范蠡分树，自己被嘲笑难堪的事。顿时眉头一皱：嗯，就把这烫手的山芋，撂到他范蠡手上！王老抠想着，随即冲范蠡一笑：哎呀，范蠡来的正好，上次你给刘豆腐、范赖子公平分树，平息了两家一场官司。他们三兄弟今儿请我来分家，他仨都是我亲侄子，谁也不能偏。正想请你来分呢，你不请自来……
　　范蠡闻听也不谦让：好啊，那晚辈就不客气了！
　　你口气还不小，没听听怎么分，竟口出狂言。哼，今儿叫你娃子先排场后丢人！王老抠心里说着，嘴上却说：好，那你分，我今儿就算个见证人！转脸对仨兄弟说：快把你爹生前说的分法，给范蠡讲清！
　　范蠡手一摆：分法就不用讲了，刚才我都听清了！
　　哼，上次你打着送礼的幌子，给刘豆腐凑了同样一棵树的钱。我看你今天又能想出啥鲜点子来？王老抠这么想着，对范蠡说：听清了好，那就按这条件分！
　　范蠡对仨兄弟说：你仨是一奶吊大的兄弟，为让你们和睦分家。你家只有17头牛，把我家的牛给你们添一头，添成18头牛……
　　王家仨兄弟：啥？把你家地牛给添一头？！
　　范蠡认真地：嗯，再把我家那二亩地也给你们添上……
　　王家仨兄弟：再把你家二亩地也添上？
　　范蠡仍然认真地：嗯！
　　王家仨兄弟：
　　不中，我们咋能分你家的牛和地呢？是啊，不能分你家的牛和地。
　　对，不能分你家的牛和地。
　　范蠡一笑：没事，为了你们兄弟一团和气，就按我说的！
　　就按你说的？王老抠说着，“哧儿”一笑：范蠡，这一头牛，二亩地，可不是小数目。再说，当得了你哥、嫂的家吗？
　　范蠡头一昂，手照胸脯“啪啪”一拍：我说出的话如泼出的水，你们四个人八只眼睛看着我说的，我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王老抠两手一拍：好！那就开始分！
　　9、日。王老抠哥院外。
　　范蠡添牛加地的话，刚好让路过的范赖子听见了。
　　范赖子一怔：天吶，这范蠡有病啊？不然咋把二亩地、一头牛白送人？范赖子眼珠一转：嗯，我要把这事告诉他哥嫂，那可有好戏看了！
　　
　　10、日。范蠡家门前。
　　范赖子随即来到范蠡门口，见院门开着就喊：嫂子在家吧？
　　范刘氏闻声来到门口：哦，是赖子，找嫂子啥事？
　　范赖子看看身后没人，近前一步急慌地说：快呀嫂子，范蠡给王老抠侄子分家……范刘氏一惊：怎么？他分家惹啥麻烦了？还是……
　　范赖子摆着头说：不是惹麻烦了，是范蠡把你家那二亩地、一头牛白送人家了……范刘氏闻听，疑惑地说：不会吧？范蠡又不是傻瓜，怎么会……
　　范赖子急切地说：可我亲耳听他说，把你家二亩地和一头牛给人家添上分家！范刘氏沉思着：真这么说？那、那是范蠡来赌输了，还是欠人家账了？我得去看看！不，得找他哥一起去！
　　范赖子目送范刘氏走去的背影一笑：哼，这下有好戏看了！
　　
　　11、日。王老抠哥院里。
　　王老抠怕范蠡反悔，故意对仨侄子重复着范蠡添牛加地的话说：看人家范蠡多大度，为你们兄弟分家，把人家二亩地、一头牛白添给你们！哪像你们，小三也比范蠡岁数大，为分个家吵吵闹闹，以后，向范蠡多学着点！王老抠说着，催范蠡说：范蠡，添上你家那二亩地、一头牛，就好分了。你分吧！
　　范蠡和颜悦色地看着王老抠：好，有老里正当场见证，你们三兄弟也信得过我，那就开始给你们分！
　　王大点头：嗯，好！
　　王二、王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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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日。王老抠哥院门外。
　　范刘氏一说范蠡把家里干活的牛和吃饭的地白送人了，范振以为范蠡真疯了呢，吓得随即和范刘氏来到王老抠哥家门前，就急着往院里进。
　　范刘氏随即拦住低声说：哎，还是听清了再进去！
　　范振挣着说：不拦住他把地和牛添上一分，就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