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难忘的岁月

　　公元一九六六年初夏，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爆发，大字报，大批判，大串联的浪潮席卷全国，灵宝三中的师生们也毫不例外地投入到了这场轰轰烈烈的文化大革命中。运动一开始，王乃文这个根红苗正的青年教师，加之又是全校闻名的红旗班的班主任，因此就被师生们用民主选举的方式推选为校文革领导小组副组长，主抓老师们的文化大革命运动，成了三中文革运动中的重要人物。到了10月5日，学校接到县委指示精神，要在学生中选派二十名优秀学生到北京接受伟大领袖毛主席的接见，王乃文又有幸被选拔为赴京领队教师。王乃文一接到这个既艰巨又光荣的任务后，激动得一夜都没睡好觉，他把20个学生的名字不仅牢记在心里，而且誊写在笔记本上，以备集合点名时用。他向学校保证带好这批学生，安安全全地带去，平平安安地带回，绝不辜负学校的重托。
　　翌日清晨，王乃文就带着20名学生从三中出发了，出了娄下村，再过思坪口，然后就到了东关村，再从东关村过桥便是灵宝县城。此时的灵宝县城早已是锣鼓喧天，红旗招展，人山人海了，欢送进京的口号声此起彼伏。王乃文带着20名学生按照县委总领队章万盈部长的要求顺利编入赴京的队伍中。不一会儿，章万盈部长带着长长的队伍向灵宝火车站进发。到了火车站既不用购票，也不用检票，随着总领队络绎不绝地走进车站，很有秩序地登上了火车。
　　十月六日上午顺利到达北京，王乃文所带领的20名学生被安排在轻工部第一招待所。招待所负责人告诉王乃文等一行道：“你们都是毛主席请来的客人，所以食宿全免费。这些天你们抓紧熟悉环境，练好步伐和口号，认真做好一切准备工作，等候毛主席的接见！”
　　接下来的一些日子里，每天早上吃过早饭，就拿着红彤彤的毛主席语录，戴上没有帽徽的草绿色军帽，排队步行到天门广场操练步伐和呼口号。大家练习得非常投入，非常有激情，一边迈着整齐的步伐，一边不停地挥着手里的毛主席语录本，两眼斜视着天安门城楼上的毛主席像，嘴里不停地呼喊着有节奏的口号：毛主席万岁，万岁万岁万岁！就这样大概练习了一个星期左右，王乃文还是没等到毛主席接见的消息。后来听招待所里的人说，本来都准备在天安门广场上接见大家，但由于发现接见的口号单突然被换，中央立即警觉了起来，当即取消了原定的接见计划。所以什么时候接见，就成了秘密。在等待接见的日子里，王乃文就给同学们布置了来北京学习文化大革命经验的任务，引导同学们要到北大和清华去看看，看看人家是如何搞文化大革命的。他还特别强调，大家在参观学习时要注意弄清，什么是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短短的几天里，王乃文与几个同学们早出晚归，几乎都在大学校园里边看大字报边思考着什么是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这个问题。
　　到了十月十八日早饭后，全体紧急集合，负责接待的同志向大家宣布道：“告诉大家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今天伟大领袖毛主席要接见大家了。具体在什么地方接见，暂时保密！大家跟着我走就是了，因为路上人多，大家千万不要掉队！”
　　王乃文就这样紧跟着大队人群出了轻工部第一招待所，拐弯抹角地走了一个小时的路程，最后到了一个叫和平里的街道旁停了下来。那里街道两旁早已坐满了等待接见的人们，王乃文和他的学生们也按指定的位置席地而坐。大约十点钟，两列摩托车队驶过来了，接着便是毛主席万岁的口号声响成了一片，原来是毛主席坐的敞篷车驶过来了，高大魁梧的毛主席身着绿色军装站在敞篷车上，满面红光，神采奕奕，频频向人们挥舞着巨手。王乃文与他的学生们一个个激动地热泪盈眶，毛主席万岁的口号声一浪高过一浪。当天晚上同学们议论起毛主席接见的情景，仍然激动不已。
　　接见后的第二天，王乃文与他带领的20个学生便顺利从北京返回灵宝三中。一进校门迎接王乃文的不是欢迎的掌声，而是各类红卫兵组织书写的大字报和巨幅标语。什么“彻底摧毁官办的旧文革领导小组！”、“打倒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来杰！”、“打倒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王乃文！”的巨幅标语不仅让王乃文震惊，而且让王乃文一百个也想不通。自此以后，校当权派靠边站，历时三个多月的校文革领导小组也在大批判中寿终正寝，校园里红卫兵组织林立，大批判各自为战，大串联向全国蔓延，学校里再也听不到上课铃声，教室里再也没有老师上课的身影。王乃文虽然有些迷茫，但他没有随着一些人搞什么大串联，而是坚守在校内，白天与部分教师修渠道，补院墙，修剪校内的苹果园，晚上灯下认真研读两报一刊的重要文章，关注着文化大革命的发展动向。这样逍遥的日子过了有一年，到了一九六七年秋天，王乃文听说工农学造反总部在县城体育场上召开复课闹革命誓师大会，王乃文与教导副主任杨彦魁一同到县城目睹了这次誓师大会的盛况，大会传达了中央关于复课闹革命的重要精神，向全县发出了复课闹革命的倡议书，革命群众组织纷纷登台表决心发誓言，激动得王乃文再也不能逍遥下去了，他勇敢地走上大会主席台，要求以灵宝三中教师的身份坚决拥护复课闹革命的英明决策。他的即兴发言得到了全场的热烈掌声，同时也得到工农学总部的好评。王乃文回校后就发动部分教师成立了红旗战斗队，发出了抓革命促生产，促复课的号召。
　　王乃文天真地认为，这一下学校就会很快恢复正常的教学秩序，谁知一个月后，形势发生了逆转，工农学组织被打为保守组织，二七造反派便对所有工农学组织实行打砸抢抄抓，灵宝县内到处充满着红色恐怖。灵宝三中校内也毫不例外。一位造反派学生头头，拿着匕首往王乃文的桌子上一扎威胁道：“老实说，红旗战斗队是不是保守组织！”
　　王乃文无奈地道：“是！”
　　造反派头头命令似地道：“既然是保守组织，现在勒令你立即解散红旗战斗队，否则造反派绝不留情！”
　　接下来造反派多次扬言要血洗工农学的老巢灵宝三中，王乃文在附近农民家里躲了一段后，就躲回洛川县老家避难，直至支左部队进驻灵宝三中后，王乃文才返回学校。
　　王乃文返校后，看到灵宝三中已经是造反派的天下了，便小心翼翼地打发着每一天。
　　当时已经到了成立校革命委员会的阶段，为了争夺权力，校内的各派政治势力都在积极地活动着，各派活动的焦点人物就是教导副主任杨彦魁，按群众基础来说，杨彦魁的群众基础最好，各派群众组织都拥护他当革委会副主任，但是造反派教师中有一个叫“一千瓦”的却坚决反对。“一千瓦”何许人？此人名叫张明亮，名字挺光明磊落的，但是他却在学生组织中竭尽造谣污蔑之能事，见这个组织说那个组织坏，见那个组织又说这个组织坏，日子长了所有群众组织都知道他张明亮最坏。为了打击张明亮的气焰，加之他的头发已经全秃顶了，所以给他起了个外号叫“一千瓦”，而且在校园里贴了一条巨幅标语：“修理一千瓦！”从此以后，“一千瓦”的活动就有所收敛。
　　常言说，江山易改，秉性难移。“一千瓦”一听说杨彦魁要进革委会，他就坐不住了。他亲自跑到王乃文住室煽动道：“王老师啊，现在正在组建校革委会领导班子，你只要与保守组织工农学划清界限，揭露杨彦魁唆使你参加工农学组织的内幕，彻底站到造反派这方面来，你就可以作为教师代表结合进革委会中来……”
　　王乃文没等“一千瓦”把话说完，就义正词严地道：“参加工农学组织是我自觉自愿的，与杨彦魁主任毫无牵连，如果以此作为我进革委会的条件，我王乃文绝不会干这号缺德的事！对不起，你找错人了！”
　　自从“一千瓦”碰了一鼻子灰后，他就怀恨在心，借学校调整人员之机，将王乃文挤出了灵宝三中，发配到远离县城的苏村中学接受再教育，直至人民日报发表了“侯王建议”后，王乃文才有幸返回老家杨树湾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