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美梦成真
作品名称:命运 作者:笑天 发布时间:2024-03-31 16:40:37 字数:5333
再说林大妈从医院里出来,一路上都在寻思着女儿的终身大事,从送照片的事上,她隐约地觉察到女儿已喜欢上了乃文,再从乃文与姑妈看照片的言谈举止上,她已看透乃文也非常喜欢可人,这不正是郎才女貌、天生的一对吗?尽管说乃文的家境贫寒,他父亲又因车祸而住院,但他总归是耕读人家的状元郎,要比那个出生在“王老歪”之家的王大强好得多!想到这儿,她拿定主意要说服女儿把婚事定下来。林大妈是个接受新生事物特别快的人,也是个说话办事特别爽朗的人,作为妇联主任的她,在男女婚姻上历来反对陈规陋俗,主张新事新办,只要男女双方情投意合,说办就办,从不拖泥带水,经她介绍的对象没有不成的。这一回轮着给自己闺女说定婚的事,她什么都不怕,就怕女儿还是那句老话,要扎老女坟。
当林大妈回到家里,把在医院里的所见所闻所思对女儿可人细说了一遍后,女儿可人听罢二话没说,就欣然答应了这门如意的亲事。林大妈欣喜若狂地指着女儿的脑门儿道:“好你个死女子呀!你总算是答应了!这真是百家挑,千家捡,这一回终于对上了眼!明天你就与妈一块进城去照相馆!”
林可人惊异地道:“妈,你高兴过火了吧?去照相馆干啥?”
林大妈道:“照相啊!”
林可人道:“妈,你糊涂了吧?人家还没来提媒,你去照哪门子相呀?你是怕女儿嫁不出去呀?”
林大妈道:“我是怕夜长梦多啊!你想等王家来提媒,可能吗?不可能呀,孩子!你想想,他爸住院需要花钱,将来他上学还要花钱,现在恐怕连提媒的一份礼钱也难拿出来了!听他们的口气,这大学都不打算上了啊!在这个节骨眼上,咱不去帮他谁去帮他?再说了,帮他也是帮咱嘛!”说到这儿,林大妈试探着女儿道:“闺女,你说该咋办好呀?”
林可人道:“妈,我听您的!明天就进城,拍张合影照就算订婚!”
林大妈欣喜地道:“还是女儿知书达理啊!”
第二天一早,林大妈与女儿梳妆打扮了一番,便匆匆进了城。
再说医院里,昏迷了两天两夜的王书元终于醒了过来,他醒来的第一句话就问:“上学的钱凑齐了吗?”
王书香说;“凑齐了,你安心治病!”
王书元伸手拉住乃文的手交代道:“乃文,往后要听姑妈的话,把学上到底,要为咱王家争口气!”
王乃文含着眼泪道:“爸,你都成这样了,我还上什么学?治你的病要紧呀!”
王乃文的话音未落,王书元突然挣扎着用手拔掉氧气管儿嚷道:“要什么紧?我知道哪紧哪不紧!我不治啦!”说着又用手去拔输液管子。
王书香边用手挡着边哀求着道:“好哥唻,你别这样好吗?”
乃文也急急跪在床前乞求着道:“爸,都是儿子不好!儿子给你跪下了!你别拔管子好吗?”
王书元依然挣扎着道:“别管我!让我去死好不好?”
就在这难解难分的时候,林大妈提着个包袱与女儿可人走了进来。林大妈急上前规劝着道:“他王伯,你别激动好吗?治病要紧啊!”
王书元见是林大妈站在眼前,立马安静了下来,并不好意思地对林大妈道:“林大嫂,你怎么来了?让你见笑了!”
王书香也感激地道:“多亏林大嫂你来的及时,要不谁也挡不住他!宁死也不愿意住院治疗!”
林大妈朝王书元劝说道:“他王伯,有病治病,千万别胡思乱想!有难处,咱们一起想办法,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王书元道:“林大嫂,我躺在这里已成了儿女们的包袱了!活着有何用啊!”
林大妈道:“你就是躺在病床上,也是儿女们的主心骨哇!这个家不能没有你!”
乃文也感激地道:“爸,还是我林大妈说得对,这个家不能没有你!”
林大妈道:“我今天带着闺女来看你,就是有事与你商量,你要不醒来,我与谁商量去?”
王书元、王书香和王乃文都愕然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猜不着有什么事可商量。
王书元不解地道:“大嫂,我这都快成废人了,有什么事能与我商量呀?”
林大妈一本正经地道:“有啊!有大事与你商量!我今日带我女儿可人来,想与你结为儿女亲家,不知你愿不愿意呀?”
王书元问道:“请问,是干亲家还是实亲家?”
林大妈道:“当然是实亲家啦!”
王书元欣喜地道:“那我就叫你亲家母了!”
林大妈也道:“我就叫你亲家公了!”
王书元激动地叫着儿子道:“乃文,还不快去拜见你的岳母大人?”
王乃文上前对着林大妈恭恭敬敬地行了个鞠躬礼道:“谢谢岳母大人赐婚,乃文永记岳母之大恩大德!”
林大妈乐呵呵地道:“呵呵,好甜的嘴呀!既然两厢情愿,我看今日即可举行订婚仪式,不知亲家公行不行呀?”
王书元为难地道:“订婚仪式还是缓缓为妥,容我准备一下,另择吉日举行如何?”
林大妈不以为然地道:“缓什么缓呀?新事新办,一切从简,待会儿就让两个孩子去照相馆合个影,多时髦、多风光嘛!”
王书元不语了。
王书香对着王书元无奈地道:“哥,就听亲家母的吧!”
王书元难过地道:“这样订婚,我觉得对不起闺女可人呀!都怪我王家囊中羞涩!”
此刻,王书香从手上卸下一只戒指,走到可人面前道:“闺女,这枚戒指是俺王家的传家之宝,送给你做个念想吧!”
可人正在犹豫,林大妈道:“傻闺女,传家宝都给你了,还不快谢过姑妈!”
林可人这才回眸一笑道:“谢谢姑妈!”
这当儿,林大妈从桌上拿过包袱放到床上解开道:“你王家有情,俺林家也有意。”说着指着里边的一件件东西如数家珍地道:“这双鞋是给亲家公的,这双鞋是给俺那女婿娃的,这头巾是给她姑妈的!这手巾包里有五十块钱是给俺女婿娃做学费用的!”
王书元边听边感动得流着眼泪。
王书香望着这一件件礼物,再也忍不住内心的冲动,双手紧握林大妈的手道:“好我的亲人呀!你真是我王家的大恩人呀!我王家啥时候才能回报你!”转身对乃文道:“乃文呀,你还不快给你丈母娘磕个头!”
王乃文急忙跪下就要磕头,林大妈却上前拦住王乃文道:“起来,起来!这可万万使不得!”
王乃文不肯起来,林大妈招呼可人道:“可人,还不快拉上乃文去照相去!”
林可人上前拉住乃文道:“走!照相去!”
这一拉,王乃文像触电一样站了起来。
两个恋人手挽着手走了出去。
王书元、王书香和林大妈望着两个孩子走去的背影,他们都欣慰地笑了。
公元一九六0年八月二十七日傍晚,王乃文怀揣着河南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扛着背包兴冲冲地登上了开往七朝古都开封的列车。经一夜长途运行,终于在二十八日清晨顺利抵达开封火车站。开封是是一座名副其实的历史文化名城,又是这所驰名中外的大学所在地,开学在即,因此到这里下车的旅客也就相当多。列车刚刚进站,还在缓行中,车厢里准备下车的旅客早已纷纷拿着各自的行李往车厢两头慢慢移动着。
此刻,作为一个从未进过大都市的农家子弟,王乃文再也无法按捺内心的冲动,匆忙站起来用双手把敞开的白粗布上衣前襟往裸露的胸前拉了拉,麻利地把七个圆圆的扣疙瘩和相对应的扣门儿从上到下扣得整整齐齐,然后从行李架上取下那白底蓝格子粗布被单裹着的包袱扛到肩上,这才顺手从座位上提起那装着白洋瓷脸盆的网兜,随人流往车门口涌去。
一下火车,望着眼前那纷乱喧闹的都市人流,王乃文顿时傻了眼,不知该随何人向何处而去。他站在人群中焦急地四下张望着。就在这时,只见一位身材高挑,穿着米黄色连衣裙学生装扮的女青年,手拿着个白铁皮喇叭筒在高声喊着:“各位新生请注意!各位新生请注意!凡是要到河南大学报到的同学,请您到站外接待处候车,学校有专车迎候你们,我们热列欢迎你们到河南大学来报道!我们欢迎你们走进这所梦寐以求的知识殿堂来深造!”
这一刻,王乃文完全被那位女大学生一遍又一遍暖人心扉的话语所吸引。他激动地热泪盈眶,仿佛在黑夜里找到了指路明灯一样惊喜、兴奋、冲动。他在心中情不自禁地喊着:亲爱的河南大学,我来了!从报自愿那天起,我就选定了你,你那悠久的历史,你那享誉海内外的声誉,还有你在全国文教群英大会上的光辉形象,都早已深深地刻印在我的脑海里。一言以蔽之,你不愧是塑造人类灵魂工程师的知识殿堂和红色摇篮!
想到这儿,王乃文便立即向那位穿米黄色裙子的女大学生跑了过去。他站在一旁,扛着包袱歪着脖子直盯着她,期待着她能注意到他,然后帮他指点迷津。然而,她仍在一遍一遍地广播着,她那热情洋溢的普通话和亭亭玉立的身材,深深地吸引着他、温暖着他、感动着他,同时又在刺激着他,也许这就是当今大学生的风范?他看看她那身时髦而高雅的装束,再看看他自己的穿着,白色的老式粗布上衣,黑色的大裆粗布裤子,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乡巴佬的气息,他不禁自卑地低下了头。就在这时,那位女大学生径直朝他走来道:“请问这位同学,你要去哪个学校呀?”
王乃文如梦初醒地道:“哦,你是问我吗?”
她爽朗地一笑道:“呵呵,你是迷失方向了吧?你到底要去哪儿呀?”
王乃文这才不好意思地道:“我要到河南大学去报到!”
她笑盈盈说:“欢迎你啊,我们的新同学!哪个系的?”
乃文说:“外语系的!”
她又问道:“哪个专业?”
乃文说:“俄语专业!”
“太好了!”那女大学生显得更加热情了:“我们是同一个专业的!不过我已经大四了。咱们一块走吧!”说着便像大姐姐一样热情地从乃文手上接过了那装脸盆的网兜朝站外走去。
王乃文感激地不知该说什么好,急忙紧跟着她走出了车站。一出站便见一辆标有“河南大学”字样的公共汽车正在缓缓离站,女大学生急忙拿起喇叭筒吆喝道:“司机同志!等等!这里还有一位同学呢!”
就在这时,车停了,从车上跳下一位大个子男生朝王乃文风风火火地跑来,他上前抓住乃文肩上的包袱就往他的肩上拽,乃文还没反应过来,大个子男生有些着急地道:“松手哇!”可此刻乃文只顾低头走路,看不清来者何人,只见两只穿着特号蓝球鞋的大脚站在地上,误以为是碰到恶人了,不仅没松手,反而抓得更紧了。
站在一旁的女大学生急忙道:“同学,你松手呀?咱们的同学在接你呢!”于是乃文便松开了手。大个子男生这才扛着包袱向车上大步走去。王乃文惭愧地望着大个子的背影道:“对不起,我误会你了!”说着从那位女生手中接过网兜慌忙追了上去。
一上车,一双双异样的目光像锥子一样盯着王乃文,几个穿着洋气的学生在窃窃私语,议论着这个山呆子,特别是他那身土里土气的粗布衣,弄得他比下火车那会儿还要尴尬。王乃文站靠在座位的靠背边,自觉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简直成了一个多余的人。就在如此的囧境中,他突然觉着有人在拉他的后衣襟,扭头一看,一位穿着蓝色旧中山装的同学在微笑着示意要他坐下。王乃文审视着他那件褪得发白的蓝色中山装,再望望他那微笑着的真诚面容,仿佛找到了知音一样,立刻坐在了他的身旁,两人很快就做了相互介绍。他叫宜清高,长王乃文两岁,是从南阳一高来的,也是个农民的儿子。后来,他当选为他们俄本二班的劳动班长,成了乃文大学生活中一位最要好的朋友。
汽车开动了,人们的视线这才转向了窗外,欣赏着窗外的城市景色。然而,乃文却只顾低着头与这位难得的知己聊着天,再也没向窗外看一眼,直到公共汽车将驶入河南大学的大门,同学们在兴奋地呼喊着“到了,到了!”的时候,他才抬起头,“河南大学”那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赫然于典雅雄伟的高大门楼之上,他心里有说不出的喜悦,不禁感慨道:“好高大的大学之门啊!”
汽车行驶在一条宽阔而笔直的大道上,大道两旁绿树成荫,中西合璧的亭台楼阁时隐时现,花红柳绿连绵不断,学子们手不离卷地或坐或站在绿荫下、亭子间,处处可见他们求知的身影。乃文不禁发出了羡慕的心语:好一所花园式的大学!好一群求知若渴的学子!
这当儿,汽车在气势恢弘、巍峨壮观的学校大礼堂门前停了下来。同学们背着各自的行李纷纷走下车去,唯独乃文还坐在车内望着那恢弘壮观的大礼堂,沉浸在幸福的遐想之中。据他所知,这大礼堂无论是建筑规模和建筑样式都是全国少有的。这就是海内外学子仰慕的知识殿堂,在这里他将与成千上万的学友们一起聆听校长、省长、部长甚至中央领导同志的重要讲话,听取国内外著名专家学者和社会名流的学术报告,直接吸收最高级的政治营养和最成熟的学术思想,那该是何等的荣耀,何等的幸福啊!
就在这时,那位穿米黄色裙子的女大学生,手提着乃文那个装着脸盆的网兜在车下用俄语喊道:“达瓦里希!巴伊决姆捷!们日觉姆!”(同志!快走吧!我们在等你呢!)
王乃文这才慌忙背起包袱走下车来,与同学们一道往俄罗斯语言文学系的报到处走去。接下来乃文便历经了报到注册、安排宿舍、食堂就餐、自由游览校园风光等一系列既平凡又令人终生难忘的每一道程序,而这些程序中所蕴含的意义要比十年寒窗所接受的教育更直观、更新鲜、更生动、更深刻。报到注册只交了七块钱的讲义费,学费未交分文,吃住全免费,优越的学习条件和舒适的教学环境都让他感慨万端,终生难忘。
到了晚上,乃文睡在那被绒花树簇拥着的日字形宿舍里,躺在舒适的双人木床下铺上,久久不能入睡。您猜这会儿他在想什么,在想谁吗?是在想生他养他的父母吗?不是!是在想为他操劳的姑妈了吧?也不是!那肯定是在想他那如花似玉的未婚妻林可人送他上车的情景了吧?更不是!他是在想我们的党太伟大了!我们的国家太伟大了!是党和国家建造了这么舒适高雅的知识殿堂啊!是党和国家把我送进了这所高等学府啊!宿舍在绿荫花丛之中,比别墅还舒适;教室在一座座高楼大厦内,是那么的宽敞明亮、规范化一;图书馆是那么高雅深秘,那扑鼻的书香之气多么令人舒心,仿佛感到其中有取之不尽的瑰宝;吃的是大米白馍就大肉,睡的是铺着香蒲草床垫的双人床;学校里大礼堂、银行、商店、书店、邮局、澡堂、理发店什么都有,而且不比开封市最繁华的书店街和相国寺差多少,眼前的一切使他仿佛走进了社会主义天堂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