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五十九

　　曹开利这么做，等于把自己推到了风口浪尖儿，不得已的小鹿次彬想不原谅都有点儿难了。他站起身，绕过老板桌，来到张凯的面前，装作很热情的样子，拍了拍张凯：“一切都过去了，现在是风消云散，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就当一切都没得发生……”
　　“总裁，您这是，接受了，我的，道歉……”
　　“什么道歉不道歉的，不看僧面看佛面——曹开利早就替你向我道过歉了……”小鹿次彬见张凯还想说什么，冲他摆了摆手，“你也别往心里去，就当什么也没发生。”他很客气地说，“我手头还有很多活儿要忙，就不留你了……”
　　张凯见总裁这么一说，很知趣的又冲小鹿次彬鞠了一个躬：“谢谢总裁大度，再见！”说完便退出了总裁的办公室。
　　
　　曹开利心里清楚，不管张凯怎么向总裁道歉，是否真诚，只要他有胆量去，就表明了他的态度，目的就达到了。他让龚得怡把张凯叫到自己的办公室。
　　“道完歉了？”
　　张凯见问，护撸了一下脑袋：“不知道，能不能，达到，效果……”
　　“只要你去了，就有效果，而且效果还不会小。”
　　“你就这么肯定？”
　　“不是我肯定，而是总裁的人品决定的。你要知道，总裁是一个大度的人，不会把这儿点儿小事儿放在心上。”曹开利故意把人品二字说得很重，让他明白该怎么做人，以此敲打一下，引起他的注意。不要遇到嘛事儿只知道站在自己的立场上，不顾及他人的感受，让他自己和人家做一下比较，也好看清自己。“你认为，总裁会怎么处理你？”
　　“估计不会追究我的责任，但是除名或开除是难以改变了。”
　　“你就这么肯定？”
　　“不是我肯定，而是他假洋鬼子肯定会这么做。”
　　“既然如此，与其让他把你除名，还不如你干脆炒了他，这样也能显示一下你的气魄。”
　　“你是说，让我直接提出辞职，炒老板的鱿鱼？”
　　曹开利并没说话，而是冲张凯点了点头：“此处不养爷，自有养爷处。凭咱的能耐，到那不比在这混得好？”
　　“这……”张凯知道曹开利是故意讽刺自己。可他转念一想，又觉得有点不大对劲儿，很明显，曹开利已经知道了自己不是被除名就是被开除，让自己主动提出辞职，不是明摆着在给自己出馊主意吗。他在心里暗自骂曹开利：你这话说的未免也太轻巧了，事儿没轮到自己头上，就不知道难受是嘛样儿的，这招儿是不是有点太损了？
　　别看平时张凯咋咋呼呼，吆五喝六的，没有他服的，谁也看不起，要真轮到他头上一下子就傻。不管开除也好除名也罢，都是他不愿看到的，要真提出辞职，他还真没这么大的气魄。现在处处是下岗的人，大街上找工作的人乌泱乌泱的，别说好工作，就是很一般的工作都很难到。张凯心里明白，也不是子看不起自己，他提出辞职，还真不知道自己真的丢失了这份儿工作，能不能被其他单位接收。即便侥幸被其它单位接受了，心里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适应新的环境，能不能融入新单位的文化氛围，能不能挣到足够养家糊口的那份儿工资。从收入多少的角度考虑，即便真的能找到一个接收单位，这个单位能不能有现在这么好待遇，他心里还真没根。
　　曹开利的话捅到了张凯的疼处，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不辞职吧，大话说出去了，不辞职就等于自己捉摸自己，说好听的，是自己拿自己开了一个天大笑笑，说不好听的，是自打脸，更降低了自己的身份；真的辞职吧，还真没这个胆儿，不知道辞职后到哪去找一份工作。他心里很清楚，就现在的就业形式，要想找到一份新工作太难了，好的工作待遇又好，凭自己的自身条件，可以说根本就没自己的份儿。如果自己不主动辞职，小鹿次彬能不能让你接着在这混，还很难说。
　　张凯前思后想，觉得保住这份工作，享受目前的待遇，可以说是最好的选择。别的不说，继续在政府采购部混，曹开利是政府采购部的部长，和小鹿次彬的关系又那么好，不管看在谁的面子上，怎么说他曹开利多多少少的都会给予自己一点儿照顾。尽管自己从心里恨他，面对他能给的照顾，那是绝对不能拒绝的。不管你恨他也好，怨他也罢，无利不起早，有利不用白不用，用了也白用。什么利用不利用，只要对自己后好处就行，人情也用不着还，何乐而不为？
　　什么仁义不仁义，对能够索取到利益的人，用不着值他的情。他曹开利是什么，满嘴高喊的都是高尚，这种自以为很优秀的人，他能让你值他的情，要真的让别人值情，那就不是曹开利了。在这一点上，张凯对曹开利看的还是很透的，心里再清楚不过了。凭他对曹开利的了解，只要留在他身边，对自己的照顾根本就不用开口。
　　“你以后真的不想在这混了？”曹开利明知张凯口是心非，话不从心，还是想给他个台阶，让他自己下来。
　　“我想……”张凯知道，他把小鹿次彬给得罪了，别说他回来当上了一把手，就是还接着干他的副总裁，也绝不会轻易饶过他。这次小鹿次彬必定要治他于死地，自己是必死无疑，“我把假洋鬼子一下子给打回国去了，那心里还不知怎么恨我呢，你说我还能留得住吗？”
　　“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此时的曹开利也不想对张凯太客气，借此敲打敲打他，也是十分必要的。“不要以自己的好恶下结论——自己心里脏，才会把别人想得那么坏，端正一下自己的态度，客观的看待自己和他人，好不好。你要知道，尽管小鹿次彬已经加入了R国的国籍，但他骨子里还是流着中国人的血。身为中国人的他，我想这点儿情谊他还是会讲的，再怎么说也得顾忌一下中国人的感情。”
　　“拉倒吧，就他那德行，还中国人呢，早就成了汉奸了。”
　　“你这个人，心眼儿……”下面的话曹开利没说出来，他怕张凯听后受不了，对他造成更大的伤害。
　　张凯并没听出曹开利的话外之音：“反正我已经到了这一步了，破罐破摔又能如何，反正这一堆那一块，划拉划拉都交给他了，爱咋地咋地……”
　　“行啦。你就是煮熟的鸭子——长到多大，才能管的住你这张嘴？”曹开利端起酒杯，“我说兄弟，都到这份儿上了，能不能听哥哥一句话……”
　　“得了吧，你——我长这么大，有几次不听你的？”
　　“那就行。”曹开利和张凯一起喝干了杯中的酒，“既然如此，我就去找找小鹿次彬，跟他说说，尽可能地把你留下。”
　　“留下？”张开冲曹开利一撇嘴，“说的挺好，想得更好，就怕事与愿违——我看希望不大。”张凯想不坚持他自己的看法，可事实却暗淡无光，固执的认为，这次小鹿次彬对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不把他彻底地打趴下不算完儿事儿。
　　“不过有一点我得跟你说清楚。”曹开利怕张凯好了伤疤忘了疼，一旦缓过劲儿来，还会重蹈覆辙，这不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事儿，而是旧病复发，再难根治的大问题。“假如，我说的是假如，我向小鹿次彬求情，他真的答应你留下来，你一定答应我，好好的管住自己，改掉身上的那些臭毛病，别再干那些胡作猛愣，不着边际的事儿。好好的干好自己分内的那份工作，一老本分地挣你那份工资，养家糊口，也让弟妹少替你操心。”
　　张凯和曹开利同龄，都是往五十上奔的人了，最烦的就是曹开利永远把他当小孩看，最不愿意听的就是，有事儿没事儿对他没完没了的说教。你比我大多少，至于把自己打扮成长兄，总这么高高在上，以一副说教者的姿态出现在我的面前吗？心里虽不愿意听，眼下正是用得着的时候，不敢得罪，还得求着他，即便有放肆的心也得收收了。为了达到自己的意图，即便是极不情愿，也得装着恭顺的样子，冲着曹开利点了点头。
　　曹开利见他不说话，只是点头，心里就明白不是发自肺腑的：“你还给我来个摇头不算点头算是吧？我实话告诉你，这次你得给我立下保证，要不然我也管不了你这破事儿。”
　　张凯被曹开利逼得没辙，只可有气无力，底气不足地说道：“我向你保证，以后一切我都听你的，还不行吗？”
　　“什么叫一切都听我的？你以为你还是小孩子嘛，五十来岁的人了，马上就到知天命的年龄了，不能再像年轻人那样，做什么事儿还不假思索地率性而为。记住了，以后不管遇到嘛事儿，都得有个分析，有个判断，有个主见，认清对与错，明白吗？”
　　“谢谢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