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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决断

作品名称:隐没的战象      作者:百万大象      发布时间:2024-03-19 08:17:04      字数:7183

  当太阳在山顶抛出它的光环,
  王像一头战象立起身来,发出吼声。
  
  大理国副使易千寻和红玉被留在黑虎厅参加下面的军事会议。卫队统领大虎下令除了留在黑虎厅值卫的,其他全部卫士都上了寨墙,高举火把,挺身肃立。
  那头灵异可爱的小花象也被重新拉到王寨门口,在四名象卫的守护下,与卫兵们一起,在火光中迎接驰赴王寨的各营统领们。
  大统领、统领们从驻守的各个关隘和训练的驻地快马赶到天街山城,急驰进入王寨。侬人部族多年来拼死抵抗交趾人的侵略,在血与火的淬炼中,大仗恶仗无数,煅造出十四营一百四十牛共七千人的百战精兵,每名战士都堪称勇士。
  为了举事,赛法在侬智会、侬建侯大统领的协助下又重新对全军进行了整顿,各营统领都换上了悍劲敢死的猛将。全军又编左军三营,右军三营,前军三营,后军三营,分别任命了大统领。
  每逢商议最重要的军国大事,赛法习惯在黑虎厅连夜举行会议。今天这个时候,在赛法的召唤下,重要谋臣和全军的各个大统领、各营统领们都要连夜急赴天街山城王寨的黑虎厅。
  当从各处赶来的各营统领们看到黑虎厅的大门,心情既紧张又激动:传闻已久的大事终于要发生了!就在黑虎厅大门前的空地上,正燃起一堆熊熊大火,王寨的驱鬼仫公正在旁若无人地做着法事,这是每逢商议最重大事情的时候才会有的仪式。
  仫公们的意图就是请天地鬼神的力量,加持到会议中的各个参与者,以便一起做出决定全部族生死存亡的决策。除外,这堆大火经过仫公做法施咒后,能扫除一切灾祸,让心怀不轨者望火却步。
  几名白发苍苍、弯腰驼背的老臣也被请到黑虎厅。他们是赛法父辈,甚至是祖辈的部族老人,跟随老侬王征战过,又帮助赛法历尽艰难创立南天国,现在已经是全部族名声显赫的功勋元老。
  前后左右各领三营的大统领们都是老成持重,威名素著的军事将领,而各营的统领大多是年轻的勇士,从他们矫健的身姿、敏锐的目光、激动的神情可以看出,他们像虎、像豹、像狼、像猎狗一般渴望为部族,为王国建立功勋。
  全体与会者按官职的高低,依序坐在离国主赛法不等的距离。文臣以黄玮、黄师宓为首,武将以侬建侯、侬智会、侬智中为首。几位重臣元老们则安排在靠近国主的座次,以示尊崇。
  黑虎壁画是很多年前刚建王寨时,老侬王从王寨巫师仫公那里知道二儿子侬智高是天选之子,是黑虎大王转世之后,延请邕州的汉人画师创作的。这是一只下山虎,线条斑斓夸张,张牙舞爪,气势威猛。整个黑虎厅因这幅壁画而显得气氛凝重、神秘。
  巨大的壁画下面,王座高高在上,在灯笼的照耀下,看出在整个王座的不同部位镶着黄灿灿的金饰。王座的靠背上有从邕州请来的汉人工匠精雕细刻而成的龙的图案。
  王座的金边扶手各雕着和黑虎壁画一模一样的虎的形象。赛法高踞王座之上,如同威风凛凛的天神。
  看到所有该召来的人都落了座,赛法向卫队统领大虎示了一下意。大虎轻轻拍了一下掌,等候在黑虎厅大门外的仆役无声无息走进来,先是给与会者的面前按官职的高低摆下大小不一样的食案。
  然后一队队的仆役陆续上来,端着碟子盛着的各种各样的吃食。每个人的食案前,摆放着传说中侬王家族传下来的铜托盘,托盘上放着一个木碗,盛着米甜酒。当赛法使用这套铜托盘的时候,意味着王宴之后商量的就是全部族最重大的事情。
  各位文臣和大统领们的食案上都摆上了一只整鸡,鱼、鸭、猪肉等菜肴,王宴果然丰盛。还上了米团、米糯饭、山里的野菌子等等,最后是一托盘山里产的野果子。
  赛法扫视了略带拘谨的众臣,尤其以柔和的表情看着各营年轻统领们,用尽量平静的语气说:“你们接令后,从各处驻地急急赶路,都饿了!我们要连夜开会,将决定部族和王国最重大的事情。酒只准喝一碗解乏。勇士们,就像消灭你们看见的敌人一样,吃掉这些食物!”
  话音刚落,各营统领们一起动手,碗筷作响,一张张大口向丰盛的食物进攻,狼吞虎咽。这是侬军在阵前的习惯,既然赛法发出了阵食的号令,就以阵食的方式解决肚子问题。但是,这毕竟是王宴,食物也比阵食丰富得多。
  卫队长大虎又拍了拍手,王座竹帘后面传来一阵歌声,皮鼓和竹哨突然奏响。几名衣着亮丽的女子款款舞蹈而出。女子们出毕,相同数量的男人持刀挥舞跃上,与女子们共舞。
  这个舞蹈的故事是:女子在山间劳作,温柔多情,思念男人。这时,山里突然蹿出了野兽,有熊有虎,男人勇猛地持刀搭箭而上,救了女子。男女相伴而回。
  赛法看着头领们生猛的样子,非常满意。他从王座一侧端上来的盘子中抓起一只整鸡大嚼起来。这个金托盘是一名女侍者跪着端过头顶举上来的。吞下半只鸡,赛法瞟了一下大理国的副使和那位年轻的长得像姑娘的大理王族代表红玉,一边吃着,一边对两人说:“你们的正使段宏将军回去的时候说,你们会在这场征战中立下意想不到的战功。孤在想,什么是意想不到的呢?难道是你——身为名王后裔的副使会创造出奇迹?还是你,长得像个姑娘的红玉统领会有非凡的本领?你看看,我们南天国的统领们,哪个不是如狼似虎。你们俩,应该编到孤的军师队伍中去。”
  说着,赛法看了一眼文臣一侧。那里,黄玮、黄师宓等文臣吃得十分文雅,和统领们粗豪的样子大不相同。
  红玉面前的食案几乎没动,她抿了抿嘴,扬起眼睛勇敢地看着赛法说:“我们南诏国也罢,大理国也罢,虽然是佛国,却从来不缺乏敢战敢死的勇士。从前有阁逻凤大王,就是当今,我们也不惧怕任何敌人!南天国现在惟一的朋友,就只有大理国。”
  赛法不禁点点头,略带沉思地问红玉:“有没有可能,在孤战无不胜的大军中,有一支由你们伟大的国主,或者贤明的国相大人派来的正规部队?现在,就只有南天国的大理商人子弟组成一只小小的运输营……”
  易千寻刚啃下一只鸡腿,打了个激灵,生怕红玉贸然说了什么,连忙说:“大理国将是南天国最可靠的大后方。借兵之事,只能由两国国主商定。大理国都的王宫,一定会有南天国使节到来的一天。”
  赛法重重地又点了点头,以目示意卫队统领大虎。大虎又拍了拍掌。
  仆役侍者们鱼贯而入,不管吃没吃完,将风卷残云一般的各位统领们面前的食案全部搬走,整理打扫,点起了燃香。瞬间,整个黑虎厅又变成凝重森严的军国大事会议场所。
  此时,在黑虎壁画的右侧,一名卫士拉动垂下一个巨大的竹挂帘,帘面是纸,上面画的竟是两广之地的山川河流,明晃晃的烛火和灯笼把巨图照得十分清晰。
  二军师黄师宓走上前,他用凌厉的眼光看着众人。黄师宓本是文人,却兼有武人,甚至是兵家的气质。多年来,他除了帮助侬人部族的出产,如丹砂、黄金等输入大宋,发展部族经济之外,倾尽才智帮助赛法建号立国,抵抗交趾侵略,结盟特磨道,交好大理国,向大宋天朝求附等,是赛法最信任的心腹谋臣。
  看着巨图上的山川地形,个子短小精悍的黄师宓干脆抽出了腰中的剑,以剑尖指着巨图讲了起来。
  “全军一经出动,首先就以雷霆之力,把宋军驻守的太平寨和横山寨攻下。”
  黄师宓重重地指着横山寨:“太平寨小,由我军留守防备交趾人的兵力解决。重要的是横山寨,在这里,我军从大本营出发的主力部队将和由黄达大统领带领的特磨道部队进行合围,要以最快时间拿下,不让漏逃一人。
  “几年来,这里的宋军都已被我方渗透,手里持有战象金牌的军校不少。攻下横山寨后,我军就可以在横山码头使用水路输送兵力和辎重。前锋部队以尽可能快的速度,在邕州没有来得及反应的情况下,突然兵临城下!”
  侬智会大统领也走到巨图之下,和黄师宓并排站在那里比划起来。
  “打下横山寨后,我军要分三路进发。前锋三营,左右两路各三营。中路是辎重部队,乘大船走水路。跟随辎重部队进发的,是沿两岸行军,一边护卫辎重一边训练沿途新兵的练兵大营。”
  侬智会的话音未落,紧靠赛法左下首的黄玮说:“主力出发后,死守大本营岜特山防线是重中之重,交趾人无时不刻想攻破我们的防线。打下邕州后,大宋朝廷会乱成一团,也会组织兵力反扑。这个时候,如果战事稍有不顺,交趾人就会蠢蠢欲动。”
  赛法点点头,说:“孤自有良策!”
  黄师宓接着以剑尖指图,继续说下去:“别看我军从大本营出发只有五千之数,到横山寨会合了特磨道战士,也不过八千人。但进军沿途早有数不清的僚人土民和汉人百姓等待响应,手里有战象金牌的人不少,有的人就是当地的宋军头目,有的甚至是衙门公人。
  “我们出发的五千人,都是身经百战的勇士,每个人都可以带领训练好的新兵十个人。五名老战士组建一牛五十人的部队,打到广州城下,我军的兵力就会增加到五万!”
  “五万!”
  各营统领们惊呼起来,兴奋异常。这意味着在座领兵的统领们,都会升迁成为更重要的将领。
  国主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把脸转向首席谋臣黄玮:“那封给杨畋大人的回信,写好了吗?”
  黄玮回答道:“这些日子筹备举事,没法静下心亲自写。我正在制订在被打下的地盘下如何迅速恢复秩序的办法,让国主的圣意得到最快最好的实现。因此,这封信,让王寨最有经验的书记员去写了。”
  说着,黄玮朝一位上了年纪的文臣示意:“给赛法呈上来吧。”
  躬腰驮背的老书记员起身走到王座前,跪下,将一个信筒举过头顶。
  “念!”黄玮喝令道。
  老书记员老眼昏花了,双手微颤地展开信,费力地看着,念道:“杨畋大人阁下:南天国建号四载,孤率全族军民抵御交趾,为大宋上国捍边,屡败其大军,阻遏其狼子野心。然上国从不体恤,知邕州陈珙仍欲封绝我族,断绝全部民间贸易,使片布粒盐不入广源州。孤身为国主,求一宋官袍笏亦不可得……”
  赛法在王座上直起身来,把在眼前晃悠的还未读完的书信一把抢过来。
  “这样的事实还用重复吗?杨畋大人是一个地方官,只不过是个传话的人,他难道不知道这样的道理吗?要传,就传最硬的话,最见血性的东西!你这个没用的人!”
  老书记员一头瘫在地下,叩头不已,浑身发抖。赛法跳下王座,黑虎厅内的两名卫兵将老书官拉过来。黄玮急忙走过来,贴近赛法的耳边,轻轻地说:“老书记员服务王寨很多年……”
  赛法转过身子,脸色和蔼了一些。
  “不用这么繁文缛节,这样文绉绉的口气,不像是一个王者的回答。以后像这样的军国大事不用你写东西了,你还是教我的儿子们启蒙吧……”
  老书记员被卫士们扶出大堂外面,赛法返回王座上,他的这一番发火的脸色让众人们发愣,都呆呆地看着他。赛法低着头沉思,大家都知道他要亲自口述这封信了。
  大军师黄玮见状,示意一名年轻的书记员过来,在一角写案上铺开笔墨纸,等着赛法金口圣言。赛法默默地坐着,一会儿眯缝着眼睛抬起头来,一会儿紧盯着一个方向,终于,他决定要说出来了,说出那句震撼、流传后世一千年的话。
  赛法用发狠的眼神盯着年轻的书记员,斩钉截铁地说:“你就只写这么一句话,不用开头称呼,不用落款。就这么一句话:‘今吾既得罪于交趾,中国又不我纳,无所自容,只有反耳!’”
  整个黑虎厅瞬间爆发出震耳欲聋,此起彼伏的喊声。
  “对,就这么一句话!”
  “国主英明!”
  “只有反耳!”
  直到赛法看到书记员写完,呈给他看时,他像刚才一直沉浸在梦中刚醒过来一样,然后决然地说:“用印!马上用印!”
  掌印官急忙过来,盖上了国主之印。在这句话的下面,就出现印上的一行字——南天国主侬智高之印。
  掌印官用印毕,呈过头顶给赛法看。众人们惊异地发现,赛法不知什么时候满脸是泪。这时,不知是谁起的头,整个黑虎厅的大统领、统领们唱起南天国的军歌,文臣们也一起附和。
  众统领一边唱,一边用手拼命拍打腰刀鞘上的扣子,大军师黄玮、二军师黄师宓等文臣也激动万分,跟着唱得声嘶力竭。雄壮的军歌唱罢,众统领们齐声发出冲锋的声音:“嘎——嘎——嘎!”
  这是僚语杀的意思,每逢冲锋杀敌,侬军将士们一齐喊出这个字,令敌军闻声丧胆。
  夜已深沉,就连月亮也完全隐入了云中,当这种战场上全军冲锋的声音冲破夜空,响彻在王寨上空之时,不禁惊动了所有王寨内的王眷仆役和值哨卫士。在离黑虎厅不远的战象休息之处,五头象听到了人类的战斗吼声,跟着甩长鼻也叫起来,战马也叫,狗也叫,王寨的夜空更显可怖。
  赛法让书记员小心地把信塞进信筒,双手示意文臣武将们安静下来,然后用不容置辩的语气对书记员说:“立即送出去。一定要送到!”
  说完,他用目光扫视众人,尽力压抑着自己内心的痛楚说:“从孤的父亲老侬王那时起,我们恳求大宋天朝不要抛弃侬人。侬人本是天朝之民,脚下的土地,本是中国之土!哪怕天朝对侬人没有一丝恩惠,没有一丁点儿的帮助,哪怕做天朝的牛,天朝的马,甚至只是做为天朝守边的狗,几十万侬人土民也心甘情愿。
  “可是一次又一次请求归附,孤看够了天朝边官的嘴脸,听够数不清的刺伤心里的话,受尽了屈辱!这还不算,知邕州陈珙大人还要封绝我们,就连民间互市也不许,要断了我们的活路!”
  说着说着,赛法难抑悲愤,语调哽咽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下去:“今天,我们侬人决定不再受这种屈辱了!我们要活下去,我们要做堂堂正正的中国之民,我们要打到广州,越过五岭,占领荆湖。大宋皇帝赵官家弃边疆之民,弃中国之土,那就让孤来守,孤的南天国要守中国之土,护边疆之民。”
  赛法泪流满面,喘着粗气,闭起了眼睛。黑虎厅内所有的人都沉默了,都知道赛法做出这个决定,对他来说,是多么痛苦的事。
  不知过了多久,赛法又说话了,他的眼睛半睁着,声音发颤:“孤看到了就要发生的一切……没有人能逃过这样的战斗,没有人不英勇拼命……下面,听孤号令——”
  整个黑虎厅一片肃静,所有人的眼睛都看着高高王座上的赛法。赛法先是习惯性地眯起眼睛,然后大睁虎目,一字一顿地宣布命令:“亲军统领侬智会兼前锋三营大统领,遇山开路,遇水搭桥,攻城拔寨!”
  “谨遵国主之命!”
  侬智会站了起来,行了侬军致敬礼。
  “卢豹为代理留守大统领,总领三营兵力防备交趾人!”
  卢豹急了,站起来说:“国主赛法,交趾人被我们打败的次数多得数不清了。就连他们的郭太尉亲自领兵来犯,也差点被我们捉住。岜特山前线好久没有战事了。我一直在亲军大统领帐下效力,就让我还是跟随他,做他帐下一只出山的豹子,一头凶猛的野猪,一只前面开路的恶狗吧!”
  “不,留给你的精兵只有三个营的兵力。卢豹你要记住,只要孤的龙旗一离开王寨,你要立即把部族中还拿得动兵器的全部男人都动员起来,严防死守岜特山防线。
  “我们战事顺利还好,万一稍有不顺,交趾这头凶兽还是会扑咬我们的。别忘了,几代交趾王一直要做的,就是想吞并我们的土地,奴役我们的子民!我们侬人的祖祖辈辈都埋在这块土地上,决不能有失。打下邕州后,亲军大统领就回来坐镇。”
  “谨遵国主之命!”卢豹肃立行礼,“在亲军大统领回来之前,我不会让交趾人的一只蚂蚁爬过我们的防线,迎接他们进犯的,只有滚木、擂石和捻枪铁箭,还有全族男人手中带血的刀!”
  “左三营大统领为孤的堂兄侬智中,副将是黄仲卿,行军时紧护大军左翼。”
  “谨遵国主之命!”
  两位武将站了起来。其中一位头大如斗,肩有常人两倍宽。这是闻名全部族最英勇的战士之一,以捻枪的使用最为著名。头大眼小,无论什么人看他,总觉得他的眼睛小到几乎看不到。
  但这双小小的眼睛却极为锐利,能看到百步之外的各种目标。无论是天上的飞鸟,还是对面的敌人,他的捻枪不投则已,一投必中。死在他捻枪之下的交趾兵将不计其数。
  这位勇士从小由于长相不同常人,性格、体力超人,如同这里深山里的虎,就一直以虎为名。虎,僚人的语言叫谷,战士们都叫他谷。在军中升迁为统领后,精通汉文、曾经一度参加过大宋科举的国主赛法亲自给他起了汉名:黄仲卿。
  “右三营大统领为孤的族叔侬建侯,副将廖通!”
  两人闻声站起。一位是老成持重的赛法族叔侬建侯,另一位将领却长得身材奇高,显得奇形怪状。他也是闻名全部族的勇士之一。猛一看,身形如蛇,显得十分狠厉。
  广源州有一种蛇类,能直起半人高,凶猛得能追牛、猪。这位勇士手中的弓箭如同嘶咬扑向人畜的巨蛇,作战十分凶猛。他带领的士兵,每个人的双箭弩箭头在作战前都浸泡一种树上产的毒。
  敌人只要中箭,无论伤到哪里,都是见血立毙。和大多数侬人一样,他本没有姓氏,由于长相奇特,一直被人称为蛇。当到统领后,赛法给他取汉人大名,叫廖通。
  赛法宣布到这里,黄达急了,自己站了起来说:“赛法,虽然我投奔到南天国的日子不长,但我亲手训练了很多战士,我是特磨商道上人人谈起色变的野豹子,我手下的好汉都是以一当百的勇士。赛法亲率大军出征,怎么没有我的一席之地?”
  赛法笑了一下,看到所有人都看着黄达和自己,亲切地说:“给你的任务比任何一位大统领都要重。”
  赛法特意加重了语气:“当你率领三千特磨道战士到横山寨合会后,你就当全军的练兵大统领。我们一路东下,会有大量的精壮,不仅有各族土民,还有很多的汉人百姓来投奔我们,我们的兵力会扩大三倍,五倍,甚至十倍。
  “没有经过训练,他们就是手拿钯锄的农民。你和你的好汉们要源源不断地训练出精兵,补充前方兵力的损失。这个事比什么都重要!”
  “可是……”黄达沉吟了一下,仍然扬起脸来说,“我还是渴望冲锋杀敌,为南天国建立功勋!”
  “前军碰到最重大、最艰难的战斗,碰到最难攻下的城池的时候,你就带领你手下的好汉们,和你亲自训练好的战士投入前军,和侬智会大统领一起指挥作战。”
  “在特磨道练兵的几个月,我手下的好汉们各负其责,有了一套练兵的办法。但是,我还是渴望当全军的前锋!我手中的长朴刀,想多砍几个狗官和豪强的脑袋!”
  赛法思考了一会儿,说:“好吧,等打下邕州,侬智会大统领回岜特山防线坐镇防备交趾人的进犯,你就当前锋大统领去打广州!”
  黄达大喜,连忙应命:“谨遵国主之命!”
  “大军师黄玮总管打下来地方的民政,二军师黄师宓和孤统领全军,二军师下达的命令就是孤的命令,全军都要听从指挥!”
  所有的将领都站了起来,齐唰唰行了军礼。
  “谨遵国主之命!”
  会议一直开到夜空中的星星也躲藏到云层里。等所有的人都退出之后,赛法还留下黄玮、黄师宓两位心腹谋臣,他们按捺不住心里波澜,激情万丈地把整个举事、进兵的所有步骤推演了一遍又一遍。
  当赛法和他的两位最重要的谋臣走出黑虎厅时,东方已经发白。大门外的巫师仫公仍在卖力地围着熊熊的火堆施法。赛法看着火光发怔,嘴里吐出一句只有自己听得到的话:“在举兵之前,还得发生一件足以震惊、凝聚全部族人心的大事。这是一件什么样的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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