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正当大海向查大哥了解有关常磊的一些事情时，门猛一下被打开了。
　　查大哥用手按住桌上的帽子道：“得，鬼来了，我也喝完吃完了，算账回家。”说完站起身来，把剩下的酒一仰脖倒进嘴里，起身穿上外衣，戴上帽子。
　　其实刚才查大哥还对大海几个隐瞒了几句话，就是常磊这个人性格孤傲心眼不大，与身边的领导和同事关系很一般，人家看他爸妈的面子，多多少少地让着他。只不过这些话只能暗示不能明说，但是还没等查大哥把暗示的“狠”字说出，就被进来的人打断，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天大的遗憾。
　　给完钱，查大哥往门口走去，正好跟刚进了的人打了个照面。
　　那人把雨伞收起来，一转身瞄见了查大哥，把头一低就想从查大哥身边绕过去。
　　查大哥见那人把头低下，就故意拍了一下那人的肩膀头，道，“哎呦，这不是磊子吗，咋这天儿还来呢，刚念叨完你。”
　　那人这才一抬头，装作刚认出查大哥的样子：“哎呀，是查处啊，不好意思，没认出来是你，我今晚值班，来吃碗面，你走啊。”
　　“走了，走了。”
　　查大哥出了门往地下吐了口唾沫，骂道：“狗眼看人低的家伙，那小姑娘要是真跟了你，那……”他摇摇头消失在拐弯处。
　　来的人正是常磊，他把雨伞递给发愣的慧儿，在一张桌旁坐下。
　　常磊见大海和凤玲看着他发愣，便问：“今天咋的了？怎么这样看我？”
　　大海猛一下醒过神儿来，不自然地笑了笑：“没有，没有，没寻思这天儿你能来。”
　　凤玲一边下意识地擦着桌子，一边装作漫不经心地问常磊：“能有一个多礼拜没来了吧？咋的了？”
　　“啊，出了点儿闹心事儿。”
　　“啥事儿啊？
　　“别提了，一提就闹心。”
　　那天晚上，常磊和戚美华在不醉不归吃完饭出来，戚美华还是像来的时候一样挎上常磊的胳膊，没想到常磊好像不经意地把胳膊抽了出来，戚美华心里不觉得一愣。
　　自打戚美华和常磊确定了恋爱关系，每次出门逛街常磊都要求戚美华挎着他的胳膊，说是为了显摆戚美华对她的爱。开始时戚美华不好意思挎常磊的胳膊，怕被邻居笑话，但是在常磊的几次要求下，戚美华还是羞答答地挎上了，但走路时总是低着头，尤其是在家附近，更是不好意思抬头。时间长了戚美华也就习惯了，每次和常磊出门她都主动地挽起常磊的胳膊，而常磊也很受用地昂头挺胸，但今天是怎么了。
　　戚美华再次挽起常磊的胳膊，没走几步常磊又把胳膊抽了回去。
　　疑云在戚美华的心头升腾起来，她再次把胳膊伸进常磊的腋下，这次常磊直接用手把她的胳膊拿开，并不耐烦地说了一句：“好好走。”
　　戚美华停下脚步用不解的眼神看着常磊，常磊可能也觉得自己过分了，便停下脚步回头对戚美华表示歉意地道：“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搀着走一拐一拐的不得劲儿，你要是想挎就挎吧。”
　　戚美华没再挽着常磊，她快走两步和常磊肩并肩，走了几步她提出坐出租车，常磊没有反对。
　　出租车顺着安国街经建国街，一直开到在兴国街不远的加油站附近停下。
　　戚美华打开车门下了车，径直向胡同里走去。
　　常磊紧走几步追上戚美华，道：“哎，你走那么快干什么，等等我。”
　　戚美华停下脚步，转回身看着常磊，道：“小磊，我觉得你好像有事儿瞒着我。”
　　“没，没有。”常磊慌乱地否认。
　　“小磊，你不用瞒我，我有预感，这二十多天你连个面都不愿见我。”
　　“哪有啊，我不是忙吗。”
　　“那天我把电话打到你所里说找你，在电话里听到接电话的人说‘磊子你电话’，完了又说你不在，这不是明摆着撒谎吗。”
　　“我可能真不在么。”常磊辩解道。
　　“如果你不在那人的视线里，他会告诉我等一等，或着告诉我说你不在，但那人说话的口气就是让你接电话，证明你就在他旁边，而且把电话递给你，你不要拿我当三岁的小孩儿。”戚美华一口气说完。
　　“哪有的事儿啊！”常磊被揭了短有点气急。
　　“二十来天没你的音信，我不惦记吗？”戚美华哽咽了，“问常婶和小妹，她俩也说你好多天都没回来了，你不回来难道就不能告诉我一声吗？我是你未来的老婆啊。”
　　“行了，行了，咋还哭了。”常磊有点不耐烦。
　　“你要是有啥想法，或者你喜欢上了比我好的小姑娘，比如饭店那个叫，叫慧儿的，你就早点告诉我，我不拦着你，以后我们还是朋友，但是你要是脚踏两只船，你自己琢磨吧。”戚美华在鼻腔里哼了一声，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常磊傻傻地站在那里，好半天才回过神儿来，他抬头看了看阴沉沉的天空，使劲儿地一甩手往自己家走去。
　　都说女人在恋爱的时候，智商只有平时的30%，其实这种说法是不对的，最起码在戚美华身上是说不通的。
　　戚美华早就感觉到常磊有了一点变化，平时常磊下班回到家，如果家里的饭菜不对胃口，他就会去戚美华家，哪怕戚家已经吃完饭了，美华妈也要炒个鸡蛋或油炸一盘花生米，然后坐在一边看着常磊吃。常磊也是从心里感激美华妈，经常跟别人炫耀说，他这个老丈母娘比自己妈对自己都好。但是最近这一个多月，戚美华就看不到常磊的影子了，而常磊也没有去她家蹭饭吃，她去常家打听，常家人也都说常磊最近不经常回来，就是回来也挺晚，第二天连早饭都不吃就走了，问他就说所里忙，问多了他就不耐烦，所以他们也不知道常磊忙什么。
　　戚美华感觉这其中必有事情发生，所以她那天到常磊的单位去了，她想看看常磊究竟在做什么，真的像他说的那样忙吗，结果她发现并不像常磊说的那样，大家都是正点下班。戚美华在心里画了个弧，但是她不敢肯定常磊在说谎。结果在不醉不归吃饭时，她凭着女人的敏感和观察，还是多少地发现了常磊的一点倪端。
　　直觉告诉戚美华，常磊对那个叫慧儿的女服务员上心了。
　　常磊家是独门独院的二层小洋楼，房子整个外部造型都是由木头制作的，屋内的举架很高，地上铺着红色的木头地板，一张实木大桌子摆在房子正中，四张高靠背椅子围在桌旁，一步木质楼梯通向二楼。
　　常磊烦躁地推开房门，见爸爸常卫国，妈妈李桂珍还有小妹常琪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他把衣服脱下来随手扔到椅背上，换上拖鞋低着头向二楼走去。
　　“你站住。”李桂珍对着常磊喊道。
　　常磊停下脚步看着李桂珍，不耐烦地问道：“啥事啊？”
　　“啥事？你说啥事？这些天你干什么去了？一天天地抓不着你的影儿！”
　　“所里忙。”
　　“撒谎，你爸都给你们所里打电话问了，说你根本就没啥忙的！”
　　常卫国对着李桂珍摆摆手道：“别激动，别激动，有话好好说。”然后对常磊道，“你妈说的没错，我给你们的王静所长打电话，她说你最近好像有心事，下班不回家就在所里住，还让我问问你，是不是因为工作上的事不顺心。”
　　“我一个小警员，小片儿警能有啥不顺心的事。”常磊带着怨气地道。
　　常卫国没在意儿子的怨气，他温和地道：“那就好，最近和美华联系了吗？她可来咱家找你好多次了。”
　　“我知道，我俩刚才还在一起吃饭呢。”
　　明年你俩就到晚婚年龄了，你俩商量一下，定个日子把婚结了，省得我和你妈老惦记。”
　　常磊嗯了一声上楼去了。
　　常磊进了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裤子也没脱就仰头躺在床上，满脑子都是慧儿的影子，有时戚美华的影子也挤进来，两个影子在脑子里转来转去赶也赶不走，他伸手把毯子拉过来蒙在头上。
　　从第一次看见慧儿，常磊就被这个朴实无华的农村姑娘所吸引，他觉得这个乡下姑娘是真正的美，不仅长得容貌肤色身形无可挑剔，就连她说的土里土气的话，都显得可爱招人稀罕，这在当今这个霓虹闪烁描金画银的年代，可以说是非常稀缺了。
　　常磊爱上了慧儿，从此所有的女孩儿在他的眼里都变得黯淡无光，就连和他相恋了五年多的恋人戚美华，也失去了所有的光彩。
　　常磊开始下班不回家了，不是住在所里，就是到同学家借宿，还利用工作的便利条件，每天都到不醉不归转上一圈，就连每天的中午饭和晚饭都去不醉不归吃。
　　常磊在观察慧儿，他几次旁敲侧击地在大海和凤玲那里打听慧儿的身世，甚至转弯抹角地套慧儿的话。他终于了解到慧儿已经定了娃娃亲，但是没有办理结婚登记，这让他心里有了希望。
　　常磊觉得，凭着自己的相貌和工作，还有家庭及父母的地位，要想把慧儿搞到手，那绝对是易如反掌的，更何况慧儿还是从农村来的。但是怎样摆脱戚美华，这才是令他头疼的事，毕竟他是和戚美华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又相恋了这么多年，本来他已经考虑和戚美华结婚了，而现在要一下子割断与戚美华的恋爱关系，他还真下不了这个决心。
　　常磊前思后想了好几天，最后一咬牙下了狠心，为了慧儿，他要不惜一切后果。
　　常磊决定先慢慢冷淡戚美华，也让戚美华心里有个准备，他的想法是，让戚美华知难而退。但前提是，他必须先取得慧儿同意和他处对象，这样他才能与戚美华摊牌，免得到最后闹个鸡飞蛋打一场空。
　　戚美华到常磊的单位找他，正好给了他实施计划的机会，他故意把戚美华带到不醉不归见到慧儿，出门后又不让戚美华挽着他，为了摆脱戚美华他走出了第一步。
　　常磊苦苦地寻找机会踢开戚美华。
　　常磊今晚顶着着风雨来到不醉不归，就是要向慧儿表白自己的爱心，争取获得慧儿的芳心，只有这样他才能大胆地向戚美华提出分手。
　　常磊用目光送查大哥出了门，跺了跺脚坐在桌旁，跟大海和风铃寒暄几句，便没话找话地道：“你们认识老查头啊？”
　　凤玲瞅着常磊道：“老查头？”
　　“啊，就是刚才出去的那个人。”常磊见凤玲盯着他，就又补充道，“他是市局管后勤的，从前是我妈的手下。”
　　“啊！”
　　常磊见屋内没客人，就问道：“今晚咋没人呢？”
　　“一场秋雨一场寒，这天都不愿出门。”大海答非所问。
　　“那咱爷俩喝点？”常磊看看大海，又对凤玲道，“小婶儿，给弄两个小菜，我请客和海叔整点儿。”
　　“哎吆，在自己家的饭店还用你请客？”凤玲道。
　　“我请，我还有事儿麻烦你们。”常磊道。
　　慧儿倒完茶水见常磊看他，心里像揣了个小兔一样突突地乱跳，脸一红又赶紧钻进后厨帮忙去了。
　　常磊见屋里没人了，举起酒杯对大海道：“海叔，我想求你件事。”
　　大海一愣，道：“啥事？在这我两眼一抹黑的，我能帮你办啥事。”
　　“海叔，我也不和你绕圈子里，就直说了吧，我喜欢慧儿，要和他搞对象。”
　　大海刚把酒杯举起来还没放到嘴上，听了常磊的话手一哆嗦，杯里的酒一晃，他赶紧放下酒杯，不相信地对常磊道：“你再说一遍，我没听清。”
　　“我想和慧儿搞对象。”常磊故意大声说道。
　　后厨传来锅碗瓢盆碰撞的声响，响声过后，整个不醉不归静的连呼吸声都听得见。
　　片刻，凤铃从后厨冲出来，一步跨到常磊面前，急切又严肃地问道：“你再说一遍，你说的可是真的？”
　　常磊点点头，坚定地说：“我发誓是真的，我要娶慧儿做爱人，我要一辈子对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