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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烦恼不断是中年

作品名称:地丁花(上、中、下部)      作者:十月枫叶      发布时间:2024-03-08 08:31:36      字数:5577

  一
  
  林静刚回家两天,就接到了弟弟电话告知她一个坏消息:前一段时间爸爸帮村里建大棚干活时,被一个人砸断了右手中指住院了。而因为至今也没有人出来承担责任,都相互推卸,爸爸气的脑出血又住进了医院。
  当林静急匆匆赶到医院,看到躺在病床上输着液的爸爸,和旁边愁眉紧锁的妈妈。她心疼父母并也为此气愤不已,安慰爸妈说去找有关部门解决。而妈妈仍然怕得罪人,又拉住她坐下。她听话地按捺住自己,细细凝望着父母日渐变老变样的脸庞,默默流泪。以前总听爸妈说各种身体不适,失眠啊胸闷啊,现在想起来,这不仅是身体的病疾,更是一种心理隐患的体现。他们总是在忍耐,忍耐到自己承受不了而崩溃,但也不让别人察觉,更害怕让别人为此不高兴。
  林静知道爸爸住院过几次都是妈妈在身边废寝忘食,悉心照顾,甚至总也不愿麻烦儿女,她搞不明白妈妈为什么给儿女总也客气。她心疼地看着妈妈,愧疚和生气的话好多,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林爸爸倒是心疼地指着老伴儿,话语不清地让她去走廊找个空床睡一会儿。同样是热爱生命和生活的一代人,他们的情感却是含蓄而实实在在的,让人既感动又叹息。林静也赶快在护士台找来一床干净被子,让疲惫不堪的妈妈休息一会儿,自己守护爸爸。
  农村的女人们一般都活得较男人更为辛苦,不只要与丈夫一样每天顶着日晒风吹下地劳动,在家中也承担着更多的家务。尽管大部分时间她们大多都会表现出一种积极自愿的态度,家人也会常轻描淡写地走形势一样,对她说不要做太多活、学会关心自己之类的话。看似是在体谅她的辛劳,而事实上家务总得要有人做,地里的活儿总得忍着疼痛及时收割播种,带孙的任务总是她们全盘接管。林静做为女儿更能体谅妈妈,而在医院这种环境下看到妈妈,这种触动让她的内心更有一种巨大的撕裂感。
  弟弟奋强穿着一身白灰水泥斑驳的脏衣服,灰头土脸地从工地上赶过来,并买来了午饭。他看到大姐只是点点头打招呼,勉强笑了笑,而林静明显看到弟弟的脸又瘦又黑,而且愁眉不展。作为家中大姐的她,对小弟心疼不已,但又想起妈妈又常说出嫁的闺女别管娘家事,可她总也不能轻松的做到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在送弟弟走出病房时,还是忍不住问:“奋强,咱背着爸妈合计一下,不能就这样忍了吧?”
  奋强叹口气说:“大姐,这个事过去就过去了吧!我没有告诉爸妈,眼下又有一件事。昨天我在医院,工地上有一工人拉砖,大车拐弯碰倒了人家的院墙,不吭不哈跑了。那家的老太太就大骂其他工人,有一个工人就上前打了她一耳光,她就去住院讹上了。哎,现在人家告了,既要给人家砌墙,还要赔人家医药费!”
  “你也没在场,如果这事儿由咱们来承担责任多冤呀。这边咱爸你放心,快去看望那老太太,看能不能少赔点钱。”
  “我上午去了,那老太太骂个不停,要五万。我好话说尽一分不少。哎,先去把他们家墙砌好,看能不能有缓和的余地。”
  “行,咱做到仁至义尽。钱要不够了给我说一声。”
  林静紧锁着眉望着弟弟快步下楼去,一边心疼着亲人,一边坐立不安。眼见着爸妈虽碍于面子愿自认倒霉,但又整天生闷气。妈妈在医院也因劳累感觉胸闷,头晕,吃不下睡不着。她劝慰着父母,又时常看着爸爸受伤的手流泪。对妈妈说出院回家一定要到村委讨个公道,而妈妈坚决不同意她出面。她忽然忍不住想痛哭,想问妈妈为什么总是这么忍辱负重地活着?而且还总是顾及别人的看法?正义维权顾虑什么?难道只能看着爸爸受罪,让人家白砸。
  生活似乎有太多的无能为力!她站在走廊看着远山发呆。这些年,为了家而却要离开家;为了爱的人但是首先是放弃和背离了他们;为了目的的实现反而需要把自己和目的隔离……现实,仿佛构成了一种悲剧式的宿命!本分人以善良好像根本无法压制邪恶与嚣张膨胀的势力。默默问自己:难道自己所能做到的,只是陪伴着家人一起同呼吸共命运,袖手旁观?我们往往对爱和家庭的呵护、珍惜、责任、陪伴、付出,贯穿了人们的人生,而这份爱虽不惊天动地,却也是温馨、从容、淡定、而珍贵,会构成匆匆岁月中许许多多的感动和不舍。然而,似乎还要有些齐心协力的反抗和创造,也才更令人生有意义和价值吧?
  
  二
  
  一个月过去了,弟弟找熟人,亲戚托亲戚说情,最后才以赔付人家两万元结束了两个工人闯的祸。老太太也惭愧地说他真是个好老板,而其实一味要讨个说法只是想惩罚俩工人,没想到老板这么仗义全扛了下来。虽然这个钱想起来花的冤,但是也得到其他人一致称赞,让两个工人也愧疚不已。
  村里的人络绎不绝到医院看望,林爸爸的康复训练也大见成效。一家人也都渐渐有了笑脸,尤其是姐弟三人每天都来陪伴父母,同科室的病人都羡慕不已。妹妹雅静感慨道:“这钱就算咱不要也看清了一些人。我决不做爸妈这样的人,对任何人都敬着供着,结果自己憋屈的不得了,太累。”
  “哎,现在有很多人让人失望,弄了个种子化肥门市部都是赊账的,村里的孩子还都来偷钱,这一年都没挣到钱。还有挨着门市部盖房的那家,竟然不留滴水,现在惴着明白装糊涂的恶人太多。说到底就是人善有人欺马善被人骑,好多时候我都想给人撕破脸。”奋强说到痛处,情绪有点失控。
  大姐林静也跟着气愤,却也无奈,只能安慰着弟弟妹妹:“其实,这些人大部分都过着苟延残喘的生活,一辈子为一些蝇头小利机关算尽,争来争去、算来算去,但也不一定争到手的就是他的。人生很长,咱不看一时之得失。”此话一出,林静自己也觉得心胸开阔了很多。
  最近的生活是很烦恼,所幸的是一家人相处的很和睦,这也是让爸妈感觉放心的地方。儿媳妇炸了油条和糖糕送来,一家人立即欢欢喜喜的分享给其他病人,热情的气氛也驱散了医院的沉闷。大家都说:“你们一家人的善良,会有好报的。”老两口就喜欢听这样的话。
  
  三
  
  乡村的春天,带着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在这个季节里,正适合静静地与时光默契对坐,细品一份岁月的安逸。但光阴荏苒中,一辈辈的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那轻轻融化的雪和悄悄钻出土地的新芽儿,似乎都不曾被人发现过。本是有无限诗意的春天,却仿佛那一草一木、一房一瓦都表达着惆怅。
  一阵阵爽朗的笑声也不时飞上屋脊,爸爸的康复出院也给小村里他的发小们带来欢愉和放心。妈妈习惯地呡着嘴笑着与来访的人们说着话,串门儿的人们都在说着让大伙开心的话,那些糟心事儿也暂且不提,阴霾也全当散去而荡然无存。表面看农村人的心胸也总像田野一样宽广,年年岁岁日积月累地把穷困,委屈,重负,苦难,一一都打包收纳,装进质朴的口袋,或封存,或融化。
  林静在忙碌招待中,看着往日熟悉如今已有点陌生的一个个饱经苍桑的面孔。不断在脑海中找寻,那份记忆落差中的过往。他们和妈妈一样是女人,是女儿,是妻子,是母亲。如果剥下这些包裹在身上的层层身份,都还原成个体,剥离社会的禁锢从身份中解救出来,是否还会活的伤痕累累?而很快,林静也否定了这个设想,因为有很多像许秋媛一样的女人,显然已摆脱了层层身份和种种束缚,但也免不了活成了别人茶余饭后的笑话。
  “月亮在白莲花般的云朵里穿行……”林静靠在床头,隔窗望着天上的月亮默唱着。她若有所思若有所念,但也只能在自己的疑问和否定中把心事搁浅。好在一个多月来爸爸已慢慢好起来,弟弟也有了以往开朗的笑声,妈妈面色也好看了很多。下一步,她计划在县城儿子的学校边租间房子,让儿子吃好并有个学习的好环境,自己再去找一个什么活干。
  
  四
  
  向阳已是高三下学期了,林静早就对吴奶奶说要过了年就要回家陪儿子,但是奶奶却坚决不同意,她也就一拖再拖。因为她也是相信儿子一直很努力,他自己也不会辜负自己,不过这是孩子命运的转折点,不回又总觉得不过意。儿子从小一直让她很欣慰:从升入高三,就主动把手机关机藏了起来。
  但事实上,向阳与刘小楠从幼儿园到高中的美好情愫,不是理智想控制就控制得住的。别看向阳在校园里根本不看小楠,小楠也装得不认识对方一样,而其实是怕眼神对视上就脸红的发烧。实际上很多同学的恋爱关系班上同学都知道,因为学校是禁止同学谈恋爱的,所以都心照不宣。学校曾有同学谈恋爱偷吃了禁果,事情闹大了,被学校通报批评,记以留校查看一年的处分。吓的许多同学就不敢了,或者谈恋爱都非常保密了。但这或多或少的还是会影响学习,向阳到了高中成绩就一直在缓缓下滑,从中下等到中下等,也大大挫伤了他的好胜心。临近高考冲刺阶段,一周一次摸底考试,也让他不胜其烦。
  本来学习成绩就中下等的刘小楠,索性就不上课了。也是因为班主任说过:“这学期都是复习,如果不想参加高考的同学,就不用来,也有毕业证。”所以有一大半同学,就不再上课了,没多久又传出了李亚海与刘小楠在谈恋爱的消息。
  随着四月初气温逐渐升高,向阳整天无精打采。星期五下午回到家就倒头大睡,爸爸杜大伟忙问怎么了,他头也没抬只嗯了声。杜大伟也没多想,认为可能是春困吧。
  
  五
  
  星期日下午五点了,向阳还不准备上学校。杜大伟推门进去,看他正坐在床沿上拿着手机发呆。再看看该带的东西,都没有装呢,就赶忙去替儿子装好。却听见儿子像自言自语又好像对他说:“不想去,我看也考不上啦。”杜大伟愣了一下,忙说:“咋到跟前了又没信心了。”向阳仍是两眼深沉而茫然,表现出一副成熟的样子说:“一直以来,我觉得我能改变命运,但是到头来我发现,我累的吐血也改变不了。”还没等爸爸想起来怎么劝他,他就又倒头在床并蒙上了被子。
  杜大伟现在也是敢怒不敢言,只得走出房间,给林静打电话让她快回家。与此同时,向阳在房间里也满含泪水给妈妈发了信息:“妈妈,对不起,我学习越来越差也越来越没有信心,一直都没有勇气告诉您。我也一直在努力但总达不到预期目标,所以我决定不再为难自己,不再固步自封,不然我会疯掉。好男儿志在四方,我先出去进厂挣钱,决定不参加高考了。”发出短信,向阳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好像一下子放松了很多。
  林静看到消息,马上让奋强开车带自己回去。同时也非常自责:这次回来就看着儿子情绪低落,但也没有多问。
  
  六
  
  看着儿子困乏无力、蓬头垢面,甚至隐隐有了胡茬儿,林静心如刀剜。舅舅劝说半天也无济于事,便开车返回。母子俩都眼含泪花,相对无言。妈妈给儿子擦了把眼泪说:“别哭,男儿有泪不轻弹,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
  “那是未到伤心处啊!妈,我不想骗你也不想骗自己,我真没心再学。你为了我付出太多,我不能再让你苦哈哈的过了。我长大了我要去挣钱,你在家歇两年。”
  “傻儿子,妈今年才四十四,正当年呢。你以为现在去挣钱,不花我的钱了就是孝顺吗?人生的路所有的捷径都是弯路,你长大就会明白了,现在不上学以后会后悔的。”
  林静还想继续说,向阳却大声说:“妈,你还不明白吗?这个家族历史以来就没有一个混的像样的,情商智商都低。”说完向阳痛苦的双手抱头蹲下身。林静知道儿子又头痛了,忙拉他起来上床躺下。
  杜大伟让林静再好好劝劝儿子,不能前功尽弃。但是林静却心情沉重地转而问他:“你说咱们养孩子的初衷是什么?是为了让他当官吗?还是为了让他发财呢?能当官发财固然是好,可是这比起他的身心健康重要吗?”
  杜大伟坐在小凳上,抓耳挠腮想不出办法。林静又对杜大伟说:“明天我再给他谈谈,如果不行,我就和他一起去南方进厂。”
  杜大伟突然觉得妻子好高大,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女人竟成了这个家的顶梁柱。不再向他哭诉,也不再向他求助,自己似乎已成了这个家里可有可无的人。
  
  七
  
  母子俩真的随打工大军一起,坐上大巴到了广州,进了一家液晶电视机厂。一连十天上夜班,白天又睡不着,很快一个个眼睛熬红了。向阳没有叫苦,林静也没问他苦不苦。
  五月半的广州已经非常热了,白天睡不着觉的母子俩,不约而同地从男女宿舍楼走出来。林静拉儿子爬上厂子后山的最高处,坐下。一阵阵夹携着塑料味的暖风袭面而来,让人时而有呕吐感。林静看看手捂鼻子的向阳,笑笑问:“开心吗?”向阳没吭声。
  林静对儿子说:“你看这么多人,其实上班都是纯属混日子的。一种是没事扎堆儿在一块儿喝酒赌博的男人;另一种是天天斤斤计较鸡毛蒜皮的女人。没有一个是想干得好干得精的,如果不成为精英人物永远就是这样。”聪明的向阳理解妈妈的意思,但是他想既然来了就不可能再回去,回去也跟不上了。
  这时,妈妈拍拍儿子的肩膀说:“咱们也是来混日子的,一边旅游一边挣点儿钱。刘小楠嫁给了家底丰厚的李亚海,总有坐吃山空的时候。为一个目光短浅的女孩儿不值得自暴自弃。散散心咱就回家,人生的路还很长,我这次没有想用道理说教你,你想让你经点儿磨难,也未必不是件好事。”向阳有点不知所措,他想到了妈妈一定偷看了自己的日记。
  而妈妈又语重心长地对他说:“什么样的女人最可爱呢?一个阳光向上,灵魂干净的女人,善良正直,守得住寂寞的女人,才是好女人。如果这样的女人再知书达理,形象好气质佳,那就是女神,值得珍爱一生,如果遇到千万不能失去。”向阳一边听一边想“妈妈真不是小时候认识的妈妈了”:“在这种地方久了,你不但改变不了命运,还会不知不觉地沉沦。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我们还不如到海边去玩儿几天。”向阳根本想不到一向俭省节约的妈妈,怎么会舍得两个人这十天的工资。
  母子俩眺望着远处的海平面,又听妈妈对儿子说道:“人生必须要有梦想,有梦想的人生才有动力,才会朝着目标去努力,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这个过程也许很长,要经历一些艰苦跋涉、一段披荆斩棘,历尽千辛万苦。每个人的梦想,都有一个基点,随着时间的推移、身份的变化,心中的梦想也在不断地调整和改变。其实能否实现梦想倒是无所谓,重要的是在实现梦想的过程中,你会感觉到生活的踏实,人生有了寄托,人会在不断的超越自我中,你会感到生存价值的其乐无穷。”
  向阳只默默地听着妈妈语重心长的话,不知道该说什么。
  “向阳,这些年我考虑最多的,就是你的前程,人生的路虽然漫长,但是重要的就几步。升学,择偶,这两部是重中之重。我这两步走错了就郁郁一生,我不想让你再重蹈覆辙。”林静说着,激动地拍着儿子的肩膀说,“我这么多年不离开你,不离开这个家,就是想看着你走好这两步才放心,你懂吗?”
  妈妈说着眼圈红了,儿子挽起她,心中波浪翻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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