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十八

　　郑老板的话把张凯吓出一身冷汗。他也是干了那么长时间沈阳大区总经理的人，对银行的规定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没想到竟然被吓得连这些常识都忘了。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有些不对，这是不是郑老板这是舍不得拿钱，故意成心搪塞自己。心疼了就不拿了吗，你不拿可以，这一关我过得去吗？
　　张凯心想，既然让你遇上了，除了赖上你没别的招了。他把心一横，毫不客气地说道：“我知道你郑老板说的是真的，但是我还知道，不管是大公司，还是小企业，甚至一个小小的门市，绝对不是一个账户，两三个是少的，像郑老板你这么大的一个公司，有个五六个账户是再简单不过的事儿了。这么多账户，取二十万现金是很容易的事。”张凯害怕郑老板推脱，舍不得拿钱，直截了当地说道，“不是郑老板取不出钱来，而是因为钱数太大，怕我以后还不起，所以你现在就不愿意替我还。可是，这也得分嘛事儿吧。你看看今天这架势，不拿钱是绝对过不去的，难道你就真看着他们卸我的胳膊和腿？”没辙的张凯除了豁出去没别的招了，错过了有人替自己还债的大好机会，自己绝对不会弄到这么一大笔钱来还赌债。为了解除堵在自己心头的这大疙瘩，卸下这么大的一个包袱，说什么也得让郑老板替自己还了。想到此，他“噗通”一声又跪在郑金灿的面前，“我的亲哥哥，你就救救兄弟我吧……”
　　
　　
　　张凯欠了赌债，却让他郑金灿替还，这与趁火打劫有什么两样，成心耍赖也没这样儿的。不还张凯脱不了这一关，好不容易抓到了救命稻草，肯定会死赖着不放。被逼到了墙角郑金灿，既无处可躲又无路可选的他，无奈地弯腰拉着张凯：“不是我不救兄弟，的确是哥哥我现在没有这个能力……”
　　张凯一见向郑老板求救无用，赶紧又转身跪在邝任哲身边：“我的亲哥哥，不，亲大爷，亲爷爷，你也看到了，我这哥们没那么多的现金，你让我怎么办？”
　　邝任哲既不伸手拉跪在地上的张凯，也不冲张凯说话，而是冲着郑老板说道：“我说哥们儿，我这哥们儿交了你这么个人真是瞎了眼了——你根本就不是他的哥们儿，根本就不想替这哥们还，还不如直说，成心找这借口有意思吗？就你这样的，我见得多了，根本就算不上哥们儿……”
　　邝任哲的话太损了，有点儿让郑金灿无地自容，心里有气的他反唇相讥：“我不算哥们——你把人逼成这样儿，就算哥们儿了……”郑老板没想到会被邝任哲这种无赖数噜，就你这样的也不尿泡尿照照，也配说别人：“我不够哥们，是吗——你够哥们吗——不就是他欠你点钱吗，至于这么致人于死地吗？”
　　“你少给了来这套，你他妈也是在商场上混的人，难道不知社会上的规矩——借债的利息有多高，你不是不知道，这高利贷的利息有多高不用我把着手的跟你算吗？你他妈岁数也不小了，也是在商场上混的，掰着手指头算算，二十万，欠了半年多，利息应该是多少，不用我给你算吧？我不够哥们，这利息不要就够意思了，你打着灯笼围着整个北京去找，有几个像我这样舍得抹去这么多利息的……”
　　“不要利息……”张凯一听就急了，“你借给我钱的人时候，借一万只给八千，说是扣利息……”
　　邝任哲听张凯这么一说，气不打一处来，上去就给了张凯一个大耳掴子：“那点儿钱算什么，还不够三分之一呢？”
　　高利贷的利息是本儿滚本儿，息滚息，加起来这利息高得惊人，要不怎么叫高利贷呢。郑金灿不得不承认，邝任哲说的有一定的人道理，放高利贷都是没有良心的主儿。要说这半年多只收了百分之二十的利息还真不算高，这个人还算够意思的。
　　“我不是不想替他还，只是，没那么多的现金。”
　　“你少跟我来这套，都是在道上混的，谁不知道谁啊。我就不信了，你那么大的一个公司，就一个账户，在这骗谁呢？”
　　郑老板没想到会邝任哲会跟着张凯一起绑成把，一起揭短儿逼他，脸上一下子不挂了。到了这步田地，逼进死胡同。郑老板是个要脸儿要面儿的人，最怕别人说他不够意思。既然如此，不管愿意不愿意都得豁出去了，即便不打肿脸，也得充当这个胖子了。郑老板虽然有了想替张凯还赌债的想法，但也不能稀里糊涂的凭他嘴上一说就拿出二十万吧，那样岂不真的成了冤大头。张凯是不是真的借了他这么多钱，在郑金灿心里是有疑问的，必须弄清楚了，张凯到底欠不欠他的钱，究竟欠多少？郑老板想到此，豪不客气的对邝任哲说道：“你空口白牙的随便一说，我兄弟欠你钱就欠你钱了，总得有个凭据吧？”
　　“要欠条是吧？”邝任哲觉得好笑，“你兄弟在这呢，当面锣对面鼓的，难道你还不相信？”
　　“他是他，你是你，这是两码事儿……”
　　“好吧，既然你提出来，我就满足你。”邝任哲说着掏出钥匙，打开自己办公桌的抽屉，从里面拿出几张借据，递到郑金灿的面前，“看好了，这是借据，钱数和时间都写得清清楚楚，每一笔都有他的签名。”邝任哲不客气的把字据摔在郑老板的面前，“你自己看，看清楚了，免得说我诓你们。”
　　郑金灿拿起借款的字据，一张一张仔仔细细地看着。邝任哲指着借条说：“看清楚了，看仔细了，看看我打没打诳语——这可都是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邝任哲问郑金灿，“加在一起，算好了，是不是整整二十万？”
　　郑老板看着看着借条，猛然醒悟过来，埋怨自己怎么就犯了糊涂，竟然提出来看借条。人家还没挖坑儿自己就先往里跳了，这不是成心和自己过不去，自己下好套，自己再往里钻吗，怎么傻到自己把自己逼进死胡同的程度？他仔细一想，觉得这张凯一开始就给自己挖好了坑儿，就逼着往里跳了。然而事已至此，再怎么后悔都无济于事了，自己既然已经跳进了别人挖的坑儿，就不会再让你跳出来。已经没有了任何回旋的余地，也只有横下一条心，自认倒霉了：“那好，咱们说好了，等到天亮上班后，我给公司财务打电话，去银行取钱，怎么样？”
　　“好！”邝任哲一听，有点儿佩服得冲郑金灿竖起大拇指，“够意思！”他回头对张凯说，“没想到，这小子还真是走了狗屎运，竟然交了你这么个好哥们儿。”他又回头对郑金灿说，“从今往后，你这哥们我也交定了！”
　　邝任哲看了一眼表，已经是凌晨五点多钟了，他冲门口喊了一声，那个把小姐弄走的人推门进来，邝任哲冲他说道：“时间也不早了，都饿了一宿了，你去买点儿早点来，别把这俩哥们给饿着，显得咱们不够意思。”那个人点了一下头，转身往外走，邝任哲又补充道，“买点好的，别让哥们儿说咱舍不得花钱，不够意思。”
　　天亮上班后郑金灿给公司财务打电话，直到十一点多钟，才把二十万现金送过来。张凯如释重负，在走出银乐渥娱乐中心保安队长办公室门儿的那一刻，轻轻地喘了一口大气，浑身上下感到无比的轻松。虽然这一宿有些心惊胆颤，但却有惊无险，最让他高兴的是，终于卸掉了压在他身上半年多的一个大包袱。还上了这笔赌债就是最大的收获，至于受了这半宿的罪，两者相比真的是不值一提。在张凯心里，同样也是一种享受，而且是很大的享受，比只玩儿了一半的小姐要舒心的多了。
　　郑金灿在回公司的路上，心里真的是翻江倒海般难以平静，他心疼的不是钱，而是恨自己瞎了眼，怎么就没看清张凯这个人，稀里糊涂的竟然交了这么一个主儿。什么玩意儿，简直就不是人，真是没有他做不出来的事儿，为了自己损害起朋友连脸都不红。郑金灿在心里一次一次地反复问自己，怎么就稀里糊涂的上了他的贼船。郑金灿想着想着心中一颤，突然怀疑自己应该拿的奖励提成，到底是不是曹开利取了之后给了小鹿次彬？张凯让自己去告到底是不是真的，是不是这个张凯在借自己的手扳倒曹开利，好让他自己爬上政府采购部部长这个职位？郑金灿反复琢磨，觉得张凯真有这种狼子野心可能，说不定自己真的办了件蠢事儿，冤枉了曹部长不说，更对不起自己的良心。最让他心里最过意不去的是，人家曹部长可是帮过自己大忙的人，这种帮助没有任何条件和其它目的，是真心相帮，要不是曹部长的指点，自己的公司也不会提高的这么快，业务量更不会有这么大的提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