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十三

　　秘书宣布他临时负责政府采购的时候，没有明确让曹开利搬出办公室，这就表明没让曹开利搬出办公室，政府采购部的部长办公室还由他使用，自己虽然是政府采购部的临时负责人，却没有把他赶出去的权力。这叫什么事儿，让自己这个政府采购部的临时负责人还在大办公室办公，和那么多销售员挤在一起，不是成心让自己陷入尴尬的局面吗？不行，这样绝对不行，管他尴尬不尴尬，必须把他赶出去。
　　他知道曹开利是个很聪明的人，自己已经是临时负责人了，只要往曹开利的面前一站，他很快便明白自己的用意。心中打算随很好，却不知道这么做管不管用。不知是曹开利是真的不明白，当他真的站在曹开利的面前时，没想到，曹开利并没理他这个茬，只是看着他，并无把办公室让给他的意思。退出去又有点不大对劲儿，白跑一趟他心里更不甘的，只可恬不知耻，浑身不自在地坐在曹开利身边，想给他一点儿暗示，企图让曹开利自己主动。
　　吃完饭曹开利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刚沏好茶，没想到张凯却推门进来，有些奇怪地看着他，他不知张凯这个时候来找自己有什么事儿，看到的却是张凯一脸的尴尬。正要开口问，却见他一屁股坐在了自己的身边，虽然看着自己并不说话，却好像有话要说似的，便很随便地问了一句：“有事儿吗？”
　　“啊，没，没有……”已经恢复过来的张凯装作随便说道，“没事儿，就不能来看看你，和你聊聊……”
　　“和我聊聊？”曹开利明知张凯话不由衷，淡淡的冲他一笑，“现在是特殊时期，人们躲还怕躲不及呢，你却往前凑？”
　　“我跟别人能一样吗。”张凯冲曹开利强挤出一丝笑，“咱俩是谁跟谁啊。再说了，我就是一个小职员，还能把我降到哪去，有什么可怕的。”张凯装作很随便的样子，往曹开利跟前靠了靠，表现出很关心的样子，假模假式儿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儿，干得好好的，怎么说停就给停了？”
　　“风云变幻无穷，没有规律——商场就如这天上的风云，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在我面前，用得着保密吗？你跟我，还不说实话……”
　　“不是不说，我是真的不知道。”
　　“拉倒吧。”张凯看了曹开利一眼，“跟我还玩儿这个，在咱俩面前，用得着这么虚头八脑的吗。”
　　“你看你这人……”曹开利面无表情地看着张凯，“要想聊就聊点儿别的，别在这件事上刨根问底，要是没别的事赶紧回去。我现在正走倒霉字儿，这个时候要注意影响，离着我远点，别人知道了说三道四，对你没好处，免得沾上晦气。”曹开利有些奇怪地看着张凯，“我没事儿的时候，你不沾我的边儿，现在被停职了，倒来套近乎，小心被牵扯其中，那样太不值得。”
　　“我怕嘛……”
　　“你不怕，我怕，行了吧。”曹开利站起来，把张凯从沙发上拽起来，“走，走，走，赶紧出去。”
　　张凯被曹开利挒着，身不由己，又有些无奈的，不得不极不情愿的出了曹开利的办公室。
　　张凯刚出去一会儿，小龚却敲门进来了，直截了当地问道：“部长，你知道张凯进来，他想干什么吗？”
　　“张凯……”曹开利有些奇怪地看着小龚，“他，能干嘛，不过是想来看看我。”
　　小龚听曹开利这么说，冲他一笑：“您可真是君子坦荡荡……”
　　“做君子有嘛不好的……”
　　“您那……”小龚冲他竖起大拇指，“您可有肚量，名副其实的君子，坦荡的令人胆寒……”龚得怡看着曹开利，压低声音，神秘地说，“实话跟你说吧，今天上午总部已经宣布，由张凯任政府采购部的临时负责人。”
　　“张凯，临时负责？”曹开利有点懵，可一想也觉得没嘛奇怪的，顺嘴说道，“这有嘛新鲜的，我被停职了，总得有人负责吧。”
　　“负责倒不奇怪，张凯什么人，你比任何人都明白，为嘛非让他负责？”小龚一想起来就觉得滑稽可笑，“您是没看到当时的情景，他听到这个消息时的样子，真真正正的忘乎所以。”小龚从曹开利的办公桌上拿起报纸，学着张凯的样子，狠劲往桌子上一摔，又十分夸张的学着张凯的腔调，“我胡汉三又回来了。”小龚有些不解得问曹开利，“这，胡汉三回来了，是嘛意思？”
　　“噢，这是电影《闪闪红星》里的一句台词，你可能没看过。说的是，红军打土豪分田地，恶霸地主胡汉三被红军打跑后把他的土地分给农民，他借着蒋介石大扫荡的机会，又回到了他的老家，对乡亲们反攻倒算，就说了这么一句话。”
　　小龚听后想了想：“原来是这样。”小龚有些诡异地看着曹开利，“部长，你得小心啦，他，很快就会向您反攻倒算。”
　　“向我？”曹开利不解地看着小龚，“我有嘛可倒算的？”
　　“他刚才来就是想对你反攻倒算的……”
　　曹开利一听笑着说：“你可真行……”
　　“不相信是吧？”小龚很认真地说，“他来您办公室的目的，是想让你搬出办公室……”
　　“让我搬出办公室？”曹开利不解地看着小龚，“这话怎么说？”
　　小龚扭头看了看门口，回过头来说：“秘书在宣布他临时负责的时候，并没说他在哪办公，便去找秘书问。秘书告诉他不知道，要问就去问总裁。你想啊，他去问秘书，目的就是想让秘书说句话，让他到您的办公室来办公，把您挤走。可他万没想到，秘书非但没说，反而让他去问总裁。他哪有这个胆儿，问总裁不是自找没趣吗。我想，他心里肯定惦记着你这间办公室，不管办公方便不方便，这个谱他还是要摆的。他来的目的，就是想让你主动搬出去，腾出来给他用……”
　　曹开利琢磨着小龚的话，把刚才张凯来自己的办公室的表现结合起来一想，觉得有道理，也就明白了张凯来他办公室的真正目的。“我说他好摸眼儿的，怎么突然跑到我的办公室，我还以为他是来看我的呢，原来是这么回事。”曹开利转念一想，觉得张凯做的也对。自己既然被停职了，就不再是政府采购部的部长了，张凯接管，他就是政府采购部的部长，理应在部长办公室办公，应该把办公室给他腾出来。自己既然已被停职，还占着，那不成了二皮脸耍赖了吗，这算哪回事儿？
　　曹开利想这儿，就想去找张凯，告诉他，把办公室给他腾出来。可还没等他出门，电话却响了起来，原来是调查组的叫他过去。他撂下电话对小龚说：“你去告诉张部长，一会儿有工夫我就给他腾办公室，如果他着急，先搬进来也行。”
　　“张部长……”龚得怡一下子没明白过来曹部长的意思，想了一会儿，“这……”小龚没想到部长会这么痛快的给张凯腾办公室，心里老大的不高兴，站着不动，脸露愠色地看着曹开利，“部长，你就，等以后……”
　　“什么以后，现在的，只管眼前。”曹开利说这便往外走，见小龚还愣在那里不动，催促道，“还愣着干嘛，赶紧的，去吧。”说完便出了办公室。
　　
　　张凯在上任后第一件想做的事，也是他急着要办的，就是把这大好喜讯早一点告诉郑老板，好让他知道我张凯不是一般的人物，更不是吃干饭的，我现在是政府采购部部长，这就是最好的证明。他要让郑老板明白，只有交他这样儿的朋友算，才算交对了朋友，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去做，我敢保证，会给你带来更多更大的利益，就等着发大财吧。
　　坐上政府采购部临时负责的宝座，高兴自不必说，然而美中不足的是，自己还得在大办公室办公。去找秘书要个说法，碰了一个不软不硬钉子。
　　暗气暗憋的想给曹开利来个软逼，让曹开利自己主动搬出，兴冲冲地张凯进了曹开利办公室，曹开利却不理这个茬，竟然恬不知耻的成心赖着不走。都说曹开利是个绝顶聪明的人，什么他妈的绝顶聪明，就凭赖着不肯搬走只能算绝顶的装傻充楞，无赖也叫聪明？
　　吃了个没味儿，虽没达到满意，还是得意洋洋地回到自己的办公桌旁，刚坐下心里突然暗淡下来。他不明白，既然已经负责政府采购部，怎么不给安排办公室，负责政府采购部就应该到曹开利的办公室办公，让政府采购部的负责人在集体办公的大办公室，这哪还有一点儿领导的威严，还和这帮穷业务员混在一起，岂不是太掉份儿。
　　张凯心里的那口气喘着不顺，怎么吐怎么觉得别扭。自己干嘛在这生闷气儿，干脆先去找郑老板，把大好消息告诉他，让他也跟着高兴高兴，沾点儿喜气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