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看似不该的计较

　　一
　　
　　叔叔和阿姨突然决定要出国旅游去，林静得知非常不舍。但她也没办法，只能望着两人提着行李箱走出门。刘阿姨回头看着林静恋恋不舍的样子，又小声对林静说：“我小妹从小被我们惯坏了，她要找茬儿你多包涵点儿。”林静看看刘阿姨淡淡的笑容，似乎若有所悟，理解地点点头。
　　她想起来家里只有小姨和她俩人了，觉得整个房子都似冰窟。那就尽量少说话，没事儿少出房门呗!惹不起，还躲得起。
　　虽然少了两个人，林静干家务还是该怎么干就怎么干，大戏小戏一样唱，只是菜量少点儿而己。而小姨似乎更有意刁难一样，每天换的衣服，需要每晚一遍又一遍地漂洗，她说她不能闻柔顺剂的味儿。这不，昨天晚上洗好的衣服，今天晒干了说有味儿，又让重新洗了三遍，家里人少了却连午休时间都没了。
　　林静刚把衣服都挂到衣架上，小姨又从房间走了出来，指了指凳子招呼林静坐下。对她说：“你去洗个澡，换身衣服，一会儿和我一起去一个朋友家，我们聊会儿天，你帮他们家搞搞卫生。”
　　林静没说话，按照她说的匆匆洗了澡换了身衣服。看得出来小姨还是一脸嫌弃，不过也没有说什么。林静干了三个多小时，他们俩在房间聊了三个多小时，五点多才从朋友家出来。两个人站在小区门口等出租车时，小姨指着小区的大门口说：“记好了，下次你自己来。”林静一下子懵了，一时不知该怎么说，但有些生气。转念想想刘阿姨对自己的好，也就没有吭声。
　　
　　二
　　
　　周五又到了，下午，林静计划想四点时借遛狗的机会出去打电话给儿子，就可以避免儿子打过来电话惹小姨不高兴。她是正想着，就来了个电话。只听见小姨傲慢地说：“你妈在忙着，以后不要再打这个电话了。”林静在自己房间听到电话响，已经在往外走，当听见小姨这样说，就知道肯定是儿子打过来的电话。回转身到自己的房间，而眼泪也禁不住流下来。
　　她不知道儿子今天怎么提前打来了电话，但可想而知孩子听到小姨冷冷的话，心里该是什么滋味。她不明白自己总是把别人的孩子当自己的孩子看，而别人怎么就能那么狠心?刚到北京四个月，人情的冷暖已深深地感受到。看来翻脸比翻书还快的人还真大有人在!高智商低情商的人似乎也有很多。而素质的高低错落，也随时都提醒着世道的凉薄!
　　她转念又一想，人生路上，哪有事事都称心如意的?人与人，还是要珍惜这次遇见，尽量不撕破脸也是维护自己的尊严吧!即便是短暂的交谈，达不成共识，也应算有缘才相见，应该庆幸才对。
　　她又劝自己：保持冷静，别生气，难得糊涂嘛!况且人在屋檐下，做着平凡的工作，以和为贵在任何时候都是最重要的；宽容大度，善良质朴，是我们农村人永远不可丢的美德。无论在多么失意潦倒的时候，都要努力把持住自己。一个人到底有几分修养，关键看他在不稳定的情况下，能够不丢掉做人的本分……
　　她想啊想，使劲儿要求自己无论什么时候，都要认真做事，不争辩，不计较，不给自己丢脸，不给公司丢脸，不给河南人丢脸，也让父母放心。让生命活出宽度和厚度，战胜自己，克制自己，也算是岁月给予的馈赠吧!她让自己若无其事地笑着走出房门，欢欢喜喜地去给小姨遛小狗去了。
　　
　　四
　　
　　隔天中午，两个人一起吃着饭，小姨给林静碗里夹块鱼说：“今天下午你再去帮我那个朋友搞搞卫生。”林静没有看她，小声说：“我下午还要去买菜。”小姨说：“不用不用，晚上你回来咱俩下点儿速冻饺子就可以了。”林静好想说不去，但是犹豫着还是没张开嘴。
　　她一边刷碗，一边觉得委屈。小姨应该知道，这不是自己工作范围之内的事，根本就不是他们家的事，她一次次这样做太过分了。但是刘阿姨不在家，和她顶嘴明显不会有好果子吃！
　　林静一边琢磨着一边换好衣服，站在门口换鞋的时候，说：“小姨，我怎么去呀？”小姨居然很轻松地说：“你就坐公交吧，来回一共不就才四块钱嘛。”然后就关上门了。林静一路上都在生气和委屈，但是到了那里还是眉开眼笑地敲开门，客客气气地说着话，认认真真地又干了三个多小时。
　　她走的时候，那女人站在门口目送着，说：“谢谢你了小林，你后天再来吧。”
　　“哦，请问，我以后每隔一天就要来一次吗？”林静一下没忍住，“我是刘阿姨家的阿姨，干小时工也需要征得刘阿姨同意的。”
　　只见那个女人红了脸，没再说话，林静转身下楼了。路上她有点害怕，小姨要知道肯定会生气。转念又想：气就气吧，我总得争取一下我的合法权益，以免让她得寸进尺。
　　
　　五
　　
　　刚进家门，就见小姨坐在客厅等着她呢，显然她朋友已经给她通过电话。一听见开门声，就知道是林静回来了，劈头就说：“小林，你怎么那么斤斤计较，我们一家人对你不错吧？多干点活儿能死吗？”林静被骂的哑口无言，低着头默默进了屋。
　　眼泪不争气地又流了出来，她想控制但是控制不住。她明白，似乎是不该计较，也很不想计较，但是咋还是计较了呢？近两个月来尽心尽力维护的关系，就这样瞬间又崩塌了，她觉得自己好笨。她感觉自己无脸走出这个房门，去面对那个凶神一样的小姨。但是这总不是办法？她对着镜子把脸上的泪痕擦干净，咧开嘴让自己嘴角向上。然后这样走出去，走到小姨面前低声说：“对不起，小姨，我一冲动说出的话，让您和您的朋友生气了。”
　　“你一生气说出来的话才是真心话呢，证明你本身就在计较。”
　　“是，是我太小心眼儿了。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就别生气了。”
　　“我可以不生气，但是你得去给我朋友道个歉。”小姨竟理直气壮地说。
　　“我都不认识她，甚至我都不知道她姓名，然而我却给她家干了两次活儿。如今还让我给她道歉，这不公平吧?合同上本来就写着：不能服务于第三方。”林静见她不依不饶，居然没泪了。声音虽然不高，但还是说出了这些话。
　　小姨一听恼羞成怒，“腾”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手指着林静说：“你给我滚，滚！你一个小保姆竟还要什么公平。”
　　“我为什么不能要公平？”林静见此，又反问一句，扭头便回屋了。
　　着手收拾东西吧！她一边收拾心里一边想：我是不是错了？没有。我这样走了欠刘阿姨和俩宝姐的情吗？但她让我滚的。缘分这个东西就是很奇妙，随时能遇见也随时能散。即便很努力，还是有抓不牢的东西，那就放手吧。拥有时全力付出真诚了，失去时也无怨无悔啦！那就随缘吧。
　　她听到小姨在客厅给她朋友打电话，得意地说：“亲爱的别生气啦，我这就让这女的马上滚蛋，给你出气啦……。”
　　“让我滚蛋，好像你还没这个权利。”她走出来，打断了她们的谈话。
　　“现在我就是这家的主人，你看看我有没有这个权利。”女人举着电话说。
　　“我给大宝姐签的合同，请你给大宝姐打个电话，把今天的事情说明白。这件事，好像我是不该计较的，而我不计较是情份，计较是本分。如果大宝姐同意，我就无话可说。”她尽管按捺住砰砰直跳的心，摆出一副要谈事情的架势，去坐在旁边的沙发上。
　　“我平常没跟她联系过，不知道她的电话。”
　　“那您总知道刘阿姨的电话吧?”林静又问。
　　“你到底什么意思?我不给任何人说，今天我就让你走，怎么着?”她大叫着，而林静仍坐着不起。
　　“放心，我不赖在这里。我想说的是我是这家人请来的，不要说给您的朋友干活儿，就是给您干活儿，我也有权利拒绝。而我为什么没拒绝？我是看在刘阿姨的面子上。我早看出来您特别歧视我们做保姆的，对您一次次的羞辱，也只想用感化来扭转您狭隘的认知与偏见。小玲只是个别现象，大部分保姆不是那样爱慕虚荣的，况且对婚姻的抉择人人都是平等的，她又不是滥情。破坏别人家庭的女人，才让人歧视。”
　　“别费话了，你马上拿上东西，滚出去。”小姨气愤地大声打断她，指着门吼。
　　
　　六
　　
　　林静又回房间，总算把憋在肚子里的话说出来了。她又继续收拾自己的东西，小姨面红耳赤地走进来说；“你把合同拿给我看看。”林静赶忙去找出合同，双手递给她。心想：她是不是知错了呢？如果她消气了，我也放她一马不再走了。但并不是她想象的那样，小姨看了一下合同说：“还有两天不到一个月，我算一下多少工资，先帮我姐付给你，回来再让她还我。”林静点点头，接着收拾。
　　过了一会儿她走过来说：“一个月四百五，你干了二十八天，应该是三百七十三块三，不好意思，我只有三百五了。”林静连连说：“没事儿没事儿。”双手接过钱放床上，又拿起合同说，“小姨请您在合同上帮刘阿姨签个字吧。”小姨愣了一下。林静说，“你在合同上写上：工资已结清，同意解除合同。然后签上刘阿姨的名字就行了，我走出这个门有什么事，刘阿姨家也就不用承担责任了。”小姨看出林静眼里的诚恳，稍稍迟疑了一下，又低下头迅速地签了名字。
　　林静背着一个大提包，挎着刘阿姨送的小提包走下楼。小姨站在阳台往下看着，夕阳带着冷意的余辉，洒在她单薄的背影上。突然小姨打开窗户，招着手大声喊道：“小林小林，你上来。”林静显然也听到了，回过头转身站立。小姨忙说：“我找到零钱了，你上来拿。”但是，林静只朝她笑着摆了摆手，便回头向前走去。
　　
　　七
　　
　　林静满怀隐痛与气愤，坐上了公交车，也又一次陷入了茫然与无助之中。她想起了从小马家回来也是晚上，但由于有小马两口子开车送，所以一路上虽没有说话但也没多么难受。但比从小郑家出来略微好受，因为毕竟得到了工资，还有这两个月的快乐。干了三个多小时活儿，现在已经感觉肚子很饿。她现在有点后悔自己的感情用事，如果不跟小姨的朋友说气话，或如果听小姨的话去给她道个歉？这会儿就在吃晚饭了。然后又后悔刚才没有上楼去拿那二十多块钱，当时是不想被人瞧不起，现在想来那是两晚上的住宿费和一顿晚餐呢。
　　中途又换乘了一次公交车，八点左右才辗转到达了公司。知道公司早已下了班，远远望去也关了大门，林静顿时不知所措。正在这时，看那边有个三四十岁的男子，看着她走过来。
　　“大姐您好，请问您是家政服务员吗？”男子远远地就有礼貌地打招呼。
　　林静看他西装革履，文质彬彬，而且腋下夹一个公文包，一身公务员的打扮。看他从那边停有几辆私家车的地方过来，以为他是公司老师。忙回答道：“是啊。”
　　“那你怎么现在才过来？”他说着话上上下下打量着林静。
　　“哎，我刚从用户家回来，没想到公司怎么关门这么早。您是公司老师吗?”林静说着话，放下俩行李包。
　　“不是，我是在这注册的用户。我下班过来找个做家务的阿姨，这不就晚了一步嘛!大姐我突然有个想法，你看你今天也进不去，我们家也正想找一个阿姨。看您还挺利落，不如你先到我们家看一看，不行了我明天再把您送回来。要行了，咱明天就过来直接签合同。”
　　“做家务啊，多大的房子?”她随口问了声。
　　“咳，就小两口，七十平，好干，我们就是懒。”
　　林静觉得自己完全能干，而且如果人好，这活儿会很轻松。不管他家行不行，起码今天晚上自己不露宿街头了。于是也没再多想，就答应了。那男子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两人就上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