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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名称:月儿弯弯照九州      作者:沧桑战神      发布时间:2024-01-16 11:43:21      字数:5518

  晚上,牛万家心急火燎地来到族长家,一见面,他再也绷不住了,边跑边带着哭腔喊道:“叔叔,叔叔,日本兵真得来啦,真得来啦,咱们的大灾星到啦!这可怎么办哪!”因为情绪过于激动,没注意脚下的台阶,被绊了个趔趄,差点摔个马趴。
  族长看着他说道:“万家,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你慌什么!”
  牛万家跺着脚说:“我倒是没啥,主要是我那三个孩子前几日出山去了,到现在还杳无音信,日本兵一来,外面兵荒马乱的,这不是急死人吗?咳,咳!”然后撩起衣角开始擦眼睛。
  族长等他心情稍微平复,安慰道:“这事我知道了,其实村里这种情况也不止你一家,有的去山外,及时回来了,有的没有及时回来,没回来也不一定就是出事了,你且放宽心。”族长顿了顿,又说:“再有,日本兵已经进了蒲州城,等占稳脚跟,光为那座铁矿,他们也非进山不可,这群兽兵,进山还不定做什么事呢,孩子们跑到山外未必是坏事。”
  一听这话,牛万家就像大冬天被兜头盖脸地浇了一瓢凉水,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又惊又怕,惊的是日本兵肯定要进山,而不是可能会进山,怕的是日本兵一旦进来,他这一大家子人真得会玩完啦。他也顾不上擦眼睛了,抬头用求救的目光看向族长。站起来,在屋里来回走了几圈,族长走到哪,牛万家的眼光就追到哪,好像有磁铁把他的眼睛吸牢了似的,走着走着,族长忽然停了下来,问了一个让他摸不着头脑的问题:“万家,你知道我们为什么姓牛吗?”
  牛万家觉得这话问的奇怪,说着说着日本兵的事,怎么又扯上姓氏了?他有些莫名其妙,他诧异地看向族长,嗫嚅着问道:“为,为啥呀,叔叔?”族长的眼光看向院里的磐石,又停了片刻才缓缓说道:“其实原本我们不姓牛,我们姓朱啊!”牛万家闻听此言,大吃一惊:“姓朱?”
  “是的,我们是大明皇族后裔,而且很可能也是最后一支血脉了。”
  牛万家闻听此言,就象遭了雷击一般呆在原地。
  族长的眼神变得迷茫起来,瞳仁中那块磐石开始像水一样晃动,变得模糊一片,然后又慢慢变得清晰,不过此时已经不是磐石,而是变成了一面巨大的射镜,族长的眼光已经穿透这面射镜,洞穿时空,回到了三百年前那个干戈扰攘的动乱年代。
  1644年,李自成攻破北京城,崇祯帝在煤山自缢殉国,之后吴三桂引清兵入关,天下一时无主,群雄并立,明皇室在江南建立的弘光、隆武政权先后被满清剪灭,后又在广东肇庆建永历政权,拥立神宗嫡孙朱由榔为帝,朱由榔继承大统后本想有所作为,但立足未稳,清军势力便进入广东,于是他急走广西,栖梧州,后辗转入川,此后十数年,一直在云贵川一带与清军周旋。
  1660年,永历帝及群臣流亡缅甸,次年缅甸王莽白发起“咒水之难”,尽杀永历身边近臣,永历帝妃嫔及下人不甘受辱,自缢者达一百多人,一时间,咒水河畔尸横遍野,阴风凄惨。帝有一李妃见复国无望,流亡生活痛苦难捱,不愿任人宰割,遂哀告永历帝:“君自为帝,妾愿剃度出家做比丘尼度过余生。”于是不久之后在缅甸削发为尼,削发前把永历帝的三个儿子托付给几个忠诚的宫女和下人,请他们将孩子带回国内扶养。他们伏地垂泣道:“如今情势如此,我等惟尽人事听天命而已。”所幸一干人并非重要人物,所以缅兵一时松懈,他们趁夜色逃出营地,历尽千辛万苦回到云南,之后再辗转四川、湖南、湖北、河南、山西……
  他们逃出的第二年,莽白将永历帝朱由榔交给吴三桂,吴三桂为消除清庭疑忌,表达与明朝决裂的决心,用弓弦将永历帝及其家属随从二十五人勒死在云南篦子坡,此三儿就成为永历帝幸存于世的骨血。
  一干人颠沛流离来到山西。其时,天下大局已定,满清已建立稳固政权,一干人担心暴露身份,人群聚集处皆不敢去。忽一日,他们来到一座大山脚下,见此山口异常奇特,进入探看,发现此地人迹罕至,于是翻山越岭走入深山老林,寻找适宜生存的栖身之地。一行人迤逦进入腹地,此时正值清明时节,四周山若刀削,千树万树,梨花盛开,清香扑面,山上山下犹如落雪一般,真是世外桃源,人间仙境啊,于是一干人隐居此地,与世隔绝,因担心满清追杀,将三个孩子的朱姓抹去一撇一捺,变为牛姓,再把名字中的皇家气息隐去,几十人便在此繁衍生息,二百八十年过去,竟至数千人之众。
  牛万家听得瞠目结舌,他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原本姓朱,还是大明皇室后裔,自己先祖来到这里的经历竟如此曲折离奇和苦难艰辛!族长转头看了看他,轻轻说道:“随我来。”族长把牛万家领进里屋,移开一只盛米的黑坛,下面是一块地砖,族长把靠墙的一块砖撬起来,露出一个朱红色小匣,族长把小匣拿出,打开,捧出一块东西,原来是一块厚厚的大象皮,这块皮巴掌大小,族长小心揭去覆在上面的一层灰色薄膜,下面赫然刻着几个朱红色的字,分别是:朱慈爝,朱慈炜,朱慈熠,每个名字后面都刻有一行小字,写明生辰八字和生母的姓名,大象皮的左下角,还盖有一个红色印章,不过字迹已十分模糊,那是皇帝用的玺印。
  族长说:“朱慈爝为永历帝的王皇后所生,咒水之难时,王皇后与刘太后两人决心殉难,自相扼颈而死;朱慈炜和朱慈熠则为李妃所生,怕王子王孙流落民间后不知自己身世,更怕被清廷搜捕诛杀,最后想出把名字刻入大象皮再以筋膜覆盖的办法,待后世不再追究大明后裔时涂以朱红,则字迹立显,唉,这块大象皮传至今天也近三百年啦。”朱尊昌拿着这张穿越几百年的大象皮,手不禁有些颤抖。
  “三百年前,我们的先人遭逢乱世,满清入侵,国灭身死!汉人百姓惨遭屠戮!不料三百年后,乱世重现!我们又遭遇了同样的命运!”族长边说边把大象皮放回匣中,面色凝重。
  正在这时,“咚咚咚”,有人敲门,很快,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洁白的月光和一条黑影同时挤了进来,那黑影一溜小跑,绕过磐石,直奔屋里而来,离的近了,牛万家才看清原来是村会计牛尊贺,族长不是派他去建房子了吗,怎么黑天黑地的跑回来了?正疑惑间,只见牛尊贺几乎脚不沾地的飞到屋里,看见牛万家也在这,就打了个招呼,然后坐下来,端起桌上的茶“咕咚咕咚“喝了两口,喘了一口长气,对族长说:“哥,我感觉有点不对劲啊。”
  “哪不对劲?”听了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大家如坠到云雾里,心也像被一根绳子系住,提到了半空,在那里悬着放不下来。
  原来,在族长的安排下,修建山上小房的事开始筹备,这事交给村会计牛尊贺来办,族长特意交待道:“尊贺,你最了解我的心思,建的房子要有两个用途,一呢是方便人们歇息,二呢就像咱们以前说的那样,要有防御功能,依我看,日本兵说不定什么时候打进来,不能放他们轻轻松松进山哪,一旦进到山里,咱这一带基本无险可守,最好能把他们挡在山口那里,如果挡不住,就步步这营,让他们每走一步都要付出代价来。”牛尊贺点点头。
  按族长的意思,牛尊贺找人设计图纸,又实地勘查了地形,在图纸上看,石头房子都修建山坡较高而且比较险要的地方,这样居高临下,像长城的烽火台一样,可以俯视一段山路。平均十里一座,方方正正,前后有门,四面留窗,里面放着石桌石凳,如果有敌来犯,可以踩到石桌石凳上,从窗口向外射击,实在守不住,可以从后门撤退到山林里面,设计十分巧妙。
  牛尊贺在村里挑了几十个身强力壮的石匠,又找了几个做饭好吃的厨子,把家伙什备齐,来到杀胡口,准备先建距山口最近的那座房子,然后再向后退着一座一座的建起来,估莫着整个工期要半年。
  刚开始干活的时候,大家也不着急,叮叮当当的敲石头,累了坐在山坡上抽袋烟,歇息的时候,大家就怂恿牛大麻唱歌:“大麻哎,唱一个呗,给大家解解乏。”牛大麻天生通音律,嗓门亮,调子高,大家一吹捧,他就更来劲了,站起来冲着大山张嘴就唱:
  走头头那个骡子哟
  三盏盏的那个灯
  哎呀带上的那个铃子哟
  噢哇哇得的那个声
  白脖子的那个哈巴哟
  朝南得的那个呀
  哎呀赶牲灵的那人儿哟
  噢,过呀来了
  你若是我的妹妹儿哟
  招一招你的那个手
  你不是我那妹妹哟
  走你得的那个路
  ……
  歌声越过山坡坡,飞过树梢梢,落在山谷谷里,三里五乡都能听到这苍凉而悠扬的歌声。他一唱,不管唱得好不好,大伙就开始拿他开涮:
  “哟,大麻,今儿唱的没精打采啊,哎,昨晚是不是没睡帐篷进城了?是不是在那啥地方打井时间忒长了?”
  大伙听了,心领神会,轰的一声笑。
  有人起哄:“时间长好呀,那说明人家的钻杆长钻头硬啊,哈哈哈哈……”
  “大麻,井水多不?打了几口井呀?哈哈哈……”
  “滚,滚一边去!”大麻有点口吃,一着急就更厉害,“你们,你,你们才打,打井呢。”
  大麻本名叫牛玉宝,小时候生天花,没死,落了一脸麻子,大家都叫他牛大麻,本名倒没人叫了。大麻因为长相丑陋,三十多了还没娶上媳妇,孤孤单单一个人,不过他有把力气,这次修建石头房子不光管饭,还发工钱,他是牛尊贺的族侄,所以牛尊贺把他喊过来帮忙,顺带挣几个钱糊口。
  几个人正开着大麻的玩笑,牛尊贺过来了,骂道:“你们几个坏小子,别在这瞎扯淡了,快点干,谁再磨洋工我扣谁工钱!”几个人这才讪笑着干活去了。
  两天后,第一座石房子刚打好地基,就看见山外不断有人像受惊的野鹿似的往回跑,石匠们不知道怎么回事,停下手里的活,又开始打趣:“嘿,老乡,你倒是慢点跑呀,看看,脚丫子都跑掉啦,快回去捡去吧!”那人往这里看了看,朝地上啐了一口:“我呸!望乡台上吹胡哨,不知死的鬼!日本人都占了蒲州城,说不定啥时候进山砍你的脑壳,还有心思说笑话哩。”几个人一听,笑容登时僵在了脸上,我的天,日本人还真打过来啦!
  几个人慌里慌张去找牛尊贺:“叔,日本人打过来了,人都开始往山里跑了,我们撤不撤?”
  “不撤!”牛尊贺说。
  “不撤?日本人进来再撤可就来不及了,听说他们到处杀人放火哩。”
  “是哩,再说家里都没有安顿呢,叔。”
  牛尊贺大为生气,用手指点着他们,咬着牙说:“爹娘怎么就生了你们这几个怂包,嗯?干活不卖力,过来混工钱,还欺侮老实人,现在听风就是雨,听见日本兵来就吓得屁滚尿流,他们长着四条腿?他们长着翅膀?他们就是来了,进山还早着哪,赶紧的,干活去!”
  几个人挨了一顿臭骂,灰溜溜的又回去干活了。
  得知日本已经占了蒲州城,牛尊贺把时间像拉橡皮筋一样拉长了,早晨太阳还没出,就把人们从帐篷里吼出来,晚上一直到月亮升起多高才收工,石头房子一天天长高,眼看就要封顶了。
  这天晚上,牛大麻被尿憋醒,走出帐篷到不远处的林子里解手。天上明月当空,周围秋虫唧唧,山野里一片寂静。他打着哈欠刚走到林子边上,忽然听到树林里有人在嘀嘀咕咕地说话,他以为是其他石匠也来这里解手,没有在意,就继续往里走,走了两步他感觉不对劲,树林里的说话声好奇怪啊,好像不是中国话呃,他联想到日本兵进城的消息,顿时吓得一激灵,他躲到一棵树后,再细听,果然不是中国话!他连忙藏在一棵灌木丛后面,过了一会儿,他瞅见两个人影弓着身子好像朝自己藏身的方向走来,每人手里都攥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军刀,被发现了?牛大麻的心脏像擂鼓一样“咚咚”的狂跳起来,伏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所幸他躲在暗影里,两人从他身边经过,并没有发现他,借着月光,牛大麻却看清了那他们,眼睛里闪着狼一样的光,那一瞬间,牛大麻以为他们要去帐篷那里,刚要喊叫,发现他们并没有去帐篷那儿,而是拐弯朝另一座山走去,一会儿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中。牛大麻惊出一身冷汗,确认他们走远以后才悄悄地摸回帐篷。
  他和族叔牛尊贺睡一个帐篷,他猛摇牛尊贺,低声而急促地说:“叔,叔!”
  牛尊贺睡得正香被摇醒了,迷迷糊糊地应道:“嗯嗯,谁,怎么了?”
  牛大麻说:“叔,有日本兵!”
  牛尊贺听了大惊,睡意全消,急忙问:“在哪?”边问边摸手边的铁镐,白天,铁镐是干活的工具,到了晚上就是防身的武器。
  牛大麻说:“刚刚走啦。”然后就把刚才他看见的说了一遍。
  “娃,你没看错吧?”
  “咋能看错呢,离我就几步远。”
  牛尊贺提起铁镐出了帐篷,他四下看了看,大山里到处都洒满了苍茫的月色,外面万籁俱寂,哪里还有日本兵的影子。他返身回来,对牛大麻说:“娃,这事不要跟其他人讲,他们知道日本兵来过这里会害怕,这房子就盖不成啦。”
  牛大麻点点头。
  牛尊贺觉得日本兵来这里的目的不简单,他要告诉族长一声。于是第二天,他走了一天山路,晚上赶到牛家村,家也没顾上回,直接来找族长了。
  族长听了沉吟不语,他分析日军很可能是进山侦察,因为到一个陌生地方,他们不敢贸然行动,必然要侦察清楚才会制定下一步计划,看来日军随时可能进山,事情已经变得很紧迫了。
  族长背着手在屋里走了几步,突然站定,自言自语道:“枪!”
  牛尊贺和牛万家都没有听明白,他们以为族长说的是“抢”,便问:“抢什么?”
  族长说:“不是抢,是枪!这事要重视,说不定他们还会来,就像家里进了贼,咱没有家伙什不行,万一干起来,咱们非吃大亏不可。尊贺,今晚上你好好歇息一下,明天一大早你就返回工地,我让牛万军和牛万良兄弟俩陪你一起回山口那里,你们每人背两杆枪过去,挑几个胆大的,教会他们打枪。另外,房子还得加劲盖啊,那个地方太重要,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从明天起,晚上要增加一个流动哨,他们只要不行凶,暂且放过他们,争取时间把房子盖起来,如果他们行凶,那就没有退缩的余地了,就跟他们干!”牛尊贺是族长心腹,什么事情自然明白,并没有多问,点点头告辞回家了。
  看着牛尊贺的背影远去,族长心情复杂,转回身来对牛万家说:“万家,明天上午,你替我去敲响家庙前面的大鼓,把人聚拢过来,我要给乡亲们讲话。”
  刚才,牛万家听到要把枪送到山口那里,而且一送就是六支,惊的张大了嘴巴,族长从哪里弄来那么多枪?他忽然想起牛尊祥晚上见过的情景,心里有些明白了,恐怕那箱子里面装的是枪支弹药吧,难道族长是诸葛亮再世,能掐会算,料到日本兵此时打进关内?他正胡思乱想,猛听得族长叫他,他连忙应承下来,揣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回家了。
  等他们走后,族长在院子里站立良久,起风了,山坡上的树木像波涛一样翻滚着,他仰头望望,今晚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原来乌云遮了天空,远处隐隐传来一声闷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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