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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名称:月儿弯弯照九州      作者:沧桑战神      发布时间:2024-01-16 08:41:36      字数:5420

  根宝出发的那天早上,根宝娘到春景的窗户外面喊春景吃饭,喊了好几声,没人答腔,推门进去,一看春景还在蒙头大睡,就嗔道:“妮儿,都什么时候了,饭都凉了,还不起来!”还是没有答腔,根宝娘觉得有些蹊跷,上前掀开绣花被子一看,里面哪里有春景,分明是两个竖放的枕头!她赶紧喊:“万家,万家,快过来哪!”
  牛万家刚送走根宝不久,正心事重重地坐在堂屋,忽听刘氏的叫声,心中一惊,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赶紧跑过来,边跑边连声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春景不见了!”
  牛万家看了眼前的情景,心中大致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这丫头八成是跟她大哥一起去蒲州城找庆宝了!他转身跑向马厩,马厩的那匹青葱马果然不见了,春景最喜欢这匹马了,他记得根宝骑的是枣红马,这匹青葱马定是春景骑走了。他大声嚷道:“这几个孩子,就没有一个安生听话的!这丫头肯定跟着根宝一起到蒲州城了!一个女娃娃到处跑什么!”情急之下,他把根宝也捎带着骂了。
  刘氏听说女儿只是跟根宝去了蒲州城,反倒放下心来,安慰牛万家道:“我是担心她出别的事,既然是跟他大哥去了蒲州城,我想倒是没事,根宝很稳重,一定能看好她,别着急,三五天他们都就回来了。”她哪里知道,外面已经兵荒马乱了。
  谁知三天过去了,五天过去了,根宝他们连个人影也不见,山外也没有人捎信回来,刘氏万分焦躁,整日里寝食难安,心中埋怨道:“根宝呀,你们到底找没找到庆宝啊,不管有没有找到,倒是让人捎个信回来啊,春景是跟你们一起么?哎,都说你办事稳重,怎么这次也这么不着调了?”根宝的媳妇玉红也跟着婆婆唉声叹气。
  又过了一天,天空阴云密布,到了下午淅淅沥沥地下雨来,刘氏正在家里唉声叹气,忽然外面有人敲门,说是敲,其实就是砸,“哐哐哐哐哐哐——”,刘氏的心随着敲门声狂跳起来:莫不是根宝他们回来了?她一连声地让玉红去开门。门开了,外面雨地里站着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孩子,头发乱蓬蓬的贴在前额上,衣裳撕得一条一缕,上面还沾着草叶和蒺藜,雨水正混着血水在脸上流。
  “啊,是庆宝!庆宝回来了!”玉红只看了一眼,兴奋地回头朝堂屋喊道。
  牛万家和刘氏听到了,都急急忙忙往外走:“庆宝回来了!那根宝和春景呢?”及至到了门口,他们仔细一看,都呆在那里,兴奋的心情就像瓷碗落在了地上,“啪”的一声,摔成了碴碴——这孩子不是庆宝!
  “孩子,你是……”刘氏小心的问道。
  “大娘,我是小逃啊。”因为小逃之前来家里找庆宝玩过几次,所以刘氏还有点印象,仔细再看,果然是他,小逃和庆宝都是瘦长脸型,乍看之下,确和庆宝有几分相仿,怪不得玉红会认错人。
  那天小逃和庆宝在市场分手后,他就随马帮去了崇家铺,第二天趸了瓷器原路返回,刚出镇子走了不久就碰到许多逃难的人群,听他们说,日本兵打到了蒲州城,城里都乱了,小逃也没想到日本兵来的这么快,不禁为庆宝担心起来。
  有好心人对他们说,不要再往前走了,国军吃了败仗,正往这里撤呢,见人抓人,见货抢货,你们还是赶紧躲到山里吧。马帮的掌柜一听,吓坏了,赶紧拨转马头回崇家铺,打算从崇家铺往西,先在山沟里躲几天避避风头。刚往回走没多远,远远地看见从北边岔路上来了一群兵,他们使劲打马:“驾,驾,驾驾!”那群兵也发现了他们,朝天上开了几枪,大声喝道:“停下,快停下,接受检查!”大家不敢再跑,只好停下来,那群兵跑过来把他们都搜了身,说是搜查刀具,却把人们身上的大洋和铜板洗劫一空,装入他们自己的口袋。美其名曰,国难当头,这些钱他们带回去上交国库,就当老乡们为抗战做贡献,捐钱买子弹了。
  马帮的伙计只好认倒霉,搜完身之后他们刚想赶着马队走,当兵的又拦住他们,说现在要征兵打小日本,要人们跟他们走,到了营地发枪打仗,牲口和货物属战时紧俏物资,也一并征用。大家都吓坏了,跪下来求这些当兵的,说不能当兵啊,还有一家老小指望他们养活呢,求他们把牲口和货物还给他们。不管怎么哀求,那些当兵的就是不答应,到最后火了,骂骂咧咧地端着刺刀逼着他们往营地走:“都他妈快亡国了,还什么家不家的,不当兵打仗,日本兵要是来了,烧你们的房子,砍你们的人头,操你们的媳妇,懂不懂?乖乖地跟我们走,谁他妈不老实就赏他吃枪子儿!”
  一群人被逼着往前走,走到一片树林边上的时候,小逃旁边有个看守的士兵忽然尿急,解手去了。小逃瞄见十几米远的地方有一条沟,不知深浅,崇家铺属山前地界,是大山和平原过渡的地方,往往丘陵起伏,沟壑纵横,小逃心一横,攒足劲撒腿朝那条沟狂奔。“有人跑啦,有人跑啦,快他妈站住,再跑我就开枪啦!”小逃听到后面士兵的吆喝声,他没有停,继续往前跑,后面响起拉枪栓的声音,紧接着就听“叭”的一声,枪响了,枪响的时候小逃正好跑到沟边上,他纵身一跃,跳进沟里,子弹没有射中他。
  沟很深,但不是很陡,小逃跳下去的时候,没有落到沟底,而是落到了半坡上,他在沟坡上翻滚着往下掉,沟坡上的蒺藜挂着衣裳,把衣裳撕成了一条一条的,有士兵跑到沟的边上,朝下放了几枪,却没有打中。当小逃滚到沟底的时候,他迅速躲在一棵酸枣树后面,两个士兵朝下看了看,没有发现小逃,只好骂骂咧咧地走了,小逃听见他们在上面大呼小叫:“看看吧,这就是逃跑的下场,把脑花子都打出来了,你们还跑不跑?”另一个附和说:“当了兵说不定能熬个军官干干,这下好,小命都跑丢了,唉!”
  小逃藏在酸枣树后面一动也不敢动,直到他确定那群士兵走远了,他才慢慢地弯腰起身,顺着沟底向西走去,一直走到天黑才走出来。小逃不知道,抢劫他们马帮的就是在蒲州城西郊撤退的三十八团士兵,庆宝被抓了壮丁的哥哥根宝就在这支队伍里。
  发生这件事之后,他不敢走大路,在大山里转来转去,三天后才找到正路回到了牛家庄。他以为蒲州城乱了,庆宝肯定已经回到山里,可等到了牛家才知道庆宝根本就没有回来,而且他们也不知道他的下落。
  听了小逃的话,刘氏心中仅存的一点希望破灭了,想着三个孩子定是凶多吉少,大叫一声:“我的孩子啊……”便背过气去,全家人顿时乱成一团,有替刘氏锤胸的,有拍背的,有掐人中的,有去拿暖瓶倒开水的,二房佩环和三房玲儿拿出手帕抹眼泪,春兰和群宝两个孩子不知发生了什么,吓得哇哇大哭,秋景和全宝也吓得瞪大眼睛,直往母亲怀里钻。
  牛万家听了小逃的话感到极度震惊和焦虑,想不到日本兵来的这样快,外面已经乱成这样,而大山里面竟然一无所知!震惊过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做为一家之主,如果他乱了分寸,局面就更不好收拾了。他低头闭眼在椅子上坐了半天,等情绪稍稍平稳,便用力拍了一下桌子,喝道:“乱什么乱,成什么体统!”大家一齐住声,牛万家见大家被他震住,顿了顿,强打精神说道:“现在根宝他们三人只是不知去向,不一定就有事,大家要耐心,不能自乱阵脚,说不定就像小逃一样,明天就回来了呢,凡事不能总往坏处想!”
  刘氏一口气缓过来,悠悠醒转,喃喃说道:“可怜我那三个孩子啊,你们在哪里啊?这让我以后可怎么活!”刚说完,她已经是满脸泪花。
  日本兵占领蒲州城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在闭塞的大山里迅速传开,一时间人心惶惶,几年前就传言日本人占了东北,让前清皇帝在关外建了个满州国,没想到日本的胃口太大,还想把整个中国都吞下去,这才几年,日本兵就打进关内了。
  过了一两日,有在外面揽活的山里人回来,带回更多的消息,传言外面彻底乱了,国军吃了败仗,一个劲往南撤,政府办公人员也跑光了。日本兵占了蒲州城,杀人放火,无恶不做,城里已经血流成河,光脑壳就砍掉上百个,都挂在城门楼子上示众。另外有消息说国军被打散的一部分军队钻到这边山里了,他们准备打游击战,说不定日本兵很快就要进山围剿。有人则信誓旦旦接口说,他亲眼看见日本兵开着坦克要进山,幸亏山路太窄太难走才没有开进来,还绘声绘色地描述坦克的样子,说那铁疙瘩比咱山里的房子都大呢,跑起来快得马都追不上,人钻在里面开炮,一炮能崩掉一座小山头,旁边的人听了,惊得目瞪口呆。
  又过了几天,从外面回山里的人越来越多,可仍旧没有兄妹三人的消息,牛万家也感到绝望,由不得他不往坏处想,天哪,外面乱成这样,这几个人是躲起来了还是被乱军掳走了?怎么还不回来?春景又是个女娃,可千万别……他不敢往下想了,刘氏天天在家哭哭啼啼,也让他心烦意乱,玉红开始还强撑着不提根宝,这几天了还不见回来,也有些沉不住气,抱着孩子在牛万家面前有意无意地埋怨庆宝不懂事,说都是因为找他才出了这事,弄得全家不得安生,牛万家听了,也知道儿媳妇说的有道理,只得忍了。
  这一天,牛万家正在家里唉声叹气,忽然街里传来一阵呼天抢地的哭声,他跑出去看,原来是前街牛万成家的儿子死了,是在蒲州城被日本兵打死的,现在尸首运了回来。只见那孩子躺在板车上用白布蒙着,他娘发疯似的要扯开白布看儿子一眼,旁边的人拽着她,死活不让看,怕她看见血肉模糊的尸体会真得疯掉。
  这是牛万成的幺儿,叫四宝,在蒲州城做生意,听旁人说,那天日本兵来的突然,他没来得及逃出,想着自己就是个普通老百姓,日本兵应该不会杀他,于是就硬着头皮来到城门口准备出城,正碰上在这里搜捕军人的日本兵,那日本兵看了看他的头发,又抓起他右手食指看,正好他右手的食指的内侧长着一个鸡眼,那日本兵示意他站到右边,他正疑惑间,两个日本兵过来抓住他的肩膀,死死摁住他的头,他连忙喊道:“老总,我是老百姓,不是当兵的!”话音未落,后面一个日本兵举枪就射,子弹从后脑进,从右眼出,四宝登时毙命。
  直到三天后,日军搜捕活动结束,才允许收尸,此时尸体已经发臭。被枪杀的原因就是日军认定他是一名化装成老百姓的军人,证据就是右手食指的那个鸡眼,日军认为这是长期扣动扳机落下的老茧。
  牛万家脸色苍白,跌跌撞撞地跑回家,从里面把大门顶住,他不想让刘氏和玉红知道村里有人被枪杀的事,以免她们胡思乱想,刘氏精神都有些不正常了,不能再受刺激。他喘息了一会儿,强压着恐惧,慢慢地往堂屋里走,并没有人问他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刘氏眼神呆滞,看上去十分憔悴,已经形销骨立了。
  到了里屋关上门,牛万家突然像个上足了发条的玩具兵似的,在地上团团乱转起来,怎么办?怎么办?现在不但三个孩子生死未卜,而且形势越来越来严峻了,蒲州城近在咫尺,日本兵就在那里驻扎,如果他们想进山,可以说是朝发夕至!不对,不是如果,是一定会进山,因为这里还有一座他们垂涎欲滴的富铁矿呢。他们占了铁矿不要紧,可是,他是这一带最大的地主,家财万贯,日本兵能不眼红!一旦进来,那时候他才是真正的在劫难逃呢。想到这,他不仅打了个寒噤,正在这时,他忽然听见街里有人大声吆喝,正惊疑间,院门被一脚踹开,一群日本兵“呜哩哇啦”的怪叫着闯了进来,端着明晃晃的刺刀顶住他的脖子,逼迫他交出所有钱财和粮食,秋景和全宝那几个孩子吓得哇哇大哭,被暴躁的日本兵用刺刀一个个挑死,堂屋里顿时横尸数具,血流匝地,惨不忍睹,他引以为傲的两个半人高的大花瓶被“咣啷咣啷”砸个粉碎,日本兵在屋里乱翻一气,马厩里的马、骡和牛都被他们牵走,旁边的屋里子传来自己两个女人的呼救声和日本兵放肆的淫笑声……他瞪大眼睛,出了一身透汗,猛的向外冲去,打开门,堂屋里除了歪在椅子上的刘氏,一个人都没有,刘氏偶尔拉着长音大力地呻吟一声,原来是幻象!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他心中喊道,“可是,我该怎么办呢?”
  他想起族长不肯修路的决定,现在看来,这样的决定真是太对了,如果五年前就修了路,恐怕日本兵早就长驱直入了,难道族长是先知先觉吗?都说走棋看三步,他这眼光可不止看了三步啊。他父亲在世时,经常念叨一句话,说世上的事都是有原因的,没有人可以闭门造车出门合辙。牛万家开始仔细回忆几年来有关族长的传言。
  他听说,不止一次有人见过族长家半夜有山外客人造访,客人总是夜里来夜里走,行踪诡秘,开始以为是族长家山外的亲戚或者朋友,后来次数多了就觉得不像了。
  牛万家的族叔牛尊祥岁数大,夜里醒得早,经常后半夜起来在街里转悠,有一天,走到族长家附近的时候,月光下,忽然撇见族长家门口有个黑影,他开始以为是贼,有点害怕,不敢走近,躲到一棵树后面偷看。一会儿街角又转过来两个人影,后面还跟着一头牲口,牲口背上驮着两只箱子,牲口走路没有声,大概是用棉布裹了蹄子。
  那两人也族长门前停下来,看看四下无人,把两只箱子抬下来,看样子箱子很沉,两人抬着很吃力,另一个人敲门,门开了以后,两人迅速把东西抬进去,又过了一小会儿,两人出来,三个黑影背着月光走向村外大山,很快和大山融为一体不见了。
  第二天,牛尊祥扯闲篇的时候跟人说了这事,人们都开始胡乱猜测那箱子里面装了什么,有人猜是洋钱,有人猜是金条,当时村会计牛尊贺也在场,他虽然是尊字辈的人,但其实不过三十多岁,他听了哈哈大笑起来,牛尊祥瞪眼问道:“你笑什么?”牛尊贺说:“尊祥哥,我就住在族长旁边,知道里面装的什么,是佛珠佛龛佛香!近几年,族长开始信佛,托人从青海运来两箱,那活佛特意交待这些礼佛之物不可见光,所以只能趁夜里送来,我跟族长说说,送你一挂佛珠,保佑你全家平安。”当天夜里,牛尊贺果然给牛尊祥拿来一串佛珠,每颗珠子都有核桃大小,于是流言自消,但人们总觉得村里的气氛有些诡异和神秘。
  牛万家听说此事,并不相信里面是佛珠,箱子里面到底装了什么?他无从知晓;后院靠山的小门,那门里面到底锁了什么?他也无从知晓,但是从村里人讲他年轻时的故事,又通过最近种种迹象,他觉得族长极有可能是隐藏在深山里的高人,而且隐藏了太多的秘密!想到这里,他为自己的发现而激动,他似乎已经找到了救星,他迫切的想去找族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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