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六

　　不知怎么说也得说，开不了口也得开，硬着头皮也得往前顶，不为别的，只为了能保住张凯的这份儿工作，让他有一份稳定的收入，保证家庭的正常生活，收入哪怕比以前低，也比失去要好得多。
　　曹开利回到小鹿次彬的办公室，站在坐在沙发上，还在生闷气儿的小鹿次彬面前，弯下腰来，恭恭敬敬鞠躬：“对不起了，副总裁，我在这里替张凯跟你道歉！”
　　小鹿次彬一见曹开利如此对待他，赶紧站起来，伸出手去扶曹开利：“曹部长，何必如此，你这不是在寒惨我嘛。”他把曹开利扶直了身，“按道理说，凭你我之间的关系，什么事都可以商量。”小鹿次彬有些无奈地看着曹开利，“从头到尾你都看到了，张凯是这种态度，你让我怎么办？”
　　曹开利又给小鹿次彬鞠了一个躬：“千不该万不该，张凯不该如此对待你，这一点谁的心里都明白。张凯不是人，狗脾气，不知道好歹，我说过他不知多少次了，就是改不了。你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给我一个面子。你是大人有大量，张凯不过是一个屁，你就把他给放了得了。”
　　已经冷静下来的小鹿次彬有些无奈地看着曹开利：“曹部长你心里明白，张凯前前后后这些事你都是经历者，我对他如何你也明白，尤其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可以说是一次又一次的原谅他，给他机会太多了。”小鹿次彬冲曹开利摇了摇头，“他接受教训了吗，改过了吗？没有。远的不说，就说他调到政府采购部以后，本应接受教训，认真工作，努力挽回自己的形象。可他表现的如何，你心里比我清楚。他领导的那个课，如果不是你帮着签下几份合同，哪个月他能完成任务？即便他自己签的，也是你介绍的。咱们是好哥们儿，你在暗中帮他，我故作不知，谁让你跟他是发小呢。”
　　小鹿次彬说到这里有些激动：“不是我不给他机会，更不是不给你面子，而是他不珍惜，更自不量力。你知道，为了保住他这份工作有多不易，咱们费了多大的劲儿。在这关键时刻，竟然不知天高地厚的提出要到沈阳大区去当政府采购经理部的经理，真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提出这张要求简直是痴人说梦？”
　　“这是他的不对，我会狠狠的品评他，让他改正。”
　　“他改得了吗？”小鹿次彬拉住曹开利的手，“不瞒你说，总裁听说他要去沈阳大区，气得要命，让我借着这次政府采购部的调整，干脆来个一劳永逸，把张凯给除了名，省得他以后在员工中挑拨离间，一颗老鼠屎坏一锅汤，这样的人留着有嘛好处？总裁都发话了，你说我怎么办，我知道你和他的关系不一般，我在总裁面前不知说了多少好话，总算保住了他这份工作，可是他却不知足。我虽是外资方的高层领导，但我也是中国人，中国人最讲感情，这是尽人皆知，都是自己的同胞兄弟，想着，念着，关心同胞利益义不容辞。可万没想到，他用社会上的那种流氓习气来对付我，不但不知道感恩，反倒恩将仇报，你说我这是为了什么？”
　　小鹿次彬说的这些，曹开利不仅十分理解，而且有同感。他心里很清楚，在如何处理张凯这件事上不能意气用事，既要把感情放在里面，更要理性地去对待。
　　小鹿次彬突然感到很苦恼：“你的心思我明白，可我作为总部二把手的副总裁，一个高层领导，说话是要算数的。咱们中国是最讲究信用的国度，古语有‘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教导。我的话已经出口，总不能出尔反尔，朝令夕改吧？”
　　“别说的那么严重。”曹开利看着小鹿次彬，“其实这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这难道是小事吗？”小鹿次彬有些奇怪地看着曹开利，“我一直认为你是一个言而有信的人，今天怎么说出这种话来？”
　　“我不是言而无信，你也不是出尔反尔，更不是朝令夕改，而是你的话并没有正式生效，不过是在气愤下情绪冲动随口说出的一句赌气的话。决定都是在集体讨论下通过决议，在正规场合宣布的才叫的决定。你说的那句话既不是通过讨论后做出的，也不是在正规场合宣布的，怎么能叫决定呢？也就是说，不管什么决定，也不管这种决定有多重要，在还没形成正式的决议，没在正规场合宣布都不是决定，不是需不需要执行或不执行，而是根本无须执行。”
　　“这是从何谈起？”
　　“你想啊，你刚才说将张凯开除不过是随口一说，既没经过讨论形成决议，也没在正规场合宣布，跟决定没有关系。更何况，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在你的办公室里，只有我们三个人，也就是说除了我们三个人外，没人知道。既然其他人不在场，也就无人知道你在生气时说出的这句话，这就说明你没有做出过要开除张凯的决定。你既没有做出决定，又没公布，随口而出的话怎么能算得上是一个决定呢？”
　　开除张凯并不难，难的是曹开利出头说情，他这个面子不好驳，也无法驳。小鹿次彬心里很清楚，曹开利一定会为张凯说情，可是话已出口，随便收回来岂不是出尔反尔？正一边是曹开利的人情面子，一边是覆水难收，处再两难之间的小鹿次彬，听完曹开利的这么一番，突然觉得他眼前一亮：“这……”茅塞顿开的小鹿次彬，仔细想想，觉得曹开利说的话很有道理，“你的意思是，我没有做过这样的决定，或者说这个决定没产生效力？”
　　“对啊！既然没做决定，当然也就没必要执行了。”
　　这么一个复杂的，又有些棘手的问题，被曹开利三言两语就给解决了：“还是你的思路清晰。”小鹿次彬不得不佩服曹开利看待问题和分析问题的尖锐性，剖析得既到位又精准，这不仅反映了他看问题的敏锐性，更反映出他处理问题及坚持原则又灵活多变。分析问题一针见血，话出口直击要害，处理问题果断，可见这个人有极高的综合素质。在开除张凯和对曹开利的求情如何选择上，的确有点让他骑虎难下。话出口就有些后悔的小鹿次彬，正不知如何挽回的关键时刻，曹开利却为自己铺好了一个台阶。没有别的选择的小鹿次彬只能按照曹开利为他选择的去做，“好吧！”小鹿次彬拍了拍曹开利的肩膀，“谁交到你这样的朋友，都是一生的福分，我感到荣幸！”
　　在曹开利的再三努力下，费尽心思，总算让小鹿次彬接受了他的观点，收回了成命，保住了张凯的工作。然而张凯并没因此对曹开利有半分的感激，反而认为他之所以会落到如此地步，都是拜曹开利所赐，心中对曹开利的怨恨又增加了一层。
　　
　　曹开利从小鹿次彬的办公室出来后，感觉后背不舒服，活动了一下，才发觉背心被汗洇湿了，不免觉得有些好笑，没想到为了保住张凯这份儿工作，竟然把自己给急出汗来了。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换了件背心，然后让龚得怡把张凯叫到自己的办公室。
　　冷静下来知道自己铸成大错的张凯，早已没了刚才那种气势汹汹，张牙舞爪的架势，就像霜打的茄子，蔫头耷脑地站在曹开利的面。曹开利绷着脸，劈头就是一句：“你是吃错药了，还是昏了头了？”曹开利伸手就打张凯。张凯一见不好，身体赶紧一歪，算是躲过了这个大脖掴。“是不是成心找死？”
　　张凯被曹开利逼着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坐下后慢慢的开始冷静，静下心来的张凯把刚才的所作所为细细一想，不觉惊得冒了一身冷汗，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那么毫无顾忌，肆无忌惮地对着副总裁大声质问，而且不听任何人的劝阻，即便是对曹开利说的都听不进去。不仅如此，到了小鹿次彬的办公室仍然紧逼不放，最后落了个被开除的后果。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神经了？正在他一个人坐在办公桌旁耷拉着脑袋，心里慌慌的充满恐惧，害怕真的被开除的时候，小龚却告诉他曹部长叫他去办公室。
　　张凯见是龚得怡来传达，而不知曹开利自己来，让他感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浑身不由得就是一哆嗦，看起来真的是被开除了，不用问，肯定是通知他去办理手续。张凯随满腹担忧，又不得不打肿脸充胖子，为自己壮胆儿：开除，有嘛可怕的，不就是一份工作吗，有嘛了不起的，早就不想干了，省的受这份儿窝囊气，此处不养爷爷就去找他处。想是这么想，要说一点儿不怕是假的，失去了工作，新的工作哪那么好找的，找不到就没了收入，拿嘛养活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