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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38

作品名称:夜光杯里的黑影      作者:碾子      发布时间:2024-01-19 11:19:58      字数:5345

  37
  
  七颗心自从土崖摔下来后,腰胯伤痛,跑不快,尽管他竭尽全力往山上跑——他想第一个抓住取财宝的人。当他跑上土崖顶,看见地里有两个黑影在跑。他很奇怪,难道是两个人来取财宝的吗?他停住脚,不敢往前追,怕两个人将他打倒,因为他知道狗急跳墙的道理。他正在踌躇,山这边的人追上来了。
  七颗心说:“取东西的人在上面,快追!”
  五虎听见是七颗心的口音,很奇怪,怎么他也来了?五虎顾不得多想,对身后的六狗和其他人喊:“快追!”
  当五虎几个人追到半山腰的时候,前面的两个黑影已经停下来了。五虎大声喊:“谁?”
  八只眼说:“八只眼。”
  五虎一听是八只眼,又一惊,他也来了。他是去土洞取东西的吗?
  五虎问:“他是谁?”
  七颗心说:“不用问,你们上来。”
  五虎几个人走到八只眼跟前,看见身边默默站着一个人。五虎凑到跟前仔细看,原来是四羊。五虎说:“你怎么在这里?”
  四羊不吱声。
  五虎问:“东西呢?”
  七颗心说:“在我手里。我们回村。”
  一群人押着四羊回到村里。
  回村的路上,五虎在想,为什么这么多的人今夜不期而遇,是巧合还是有人刻意安排,他百思不得其解。他知道八只眼宣称自己能进入土洞,一定有人会在夜里蹲守,但是不可能来如此多的人,就连夜里极少出门的大财主也来了。八只眼手里拿着什么东西,是钱还是夜光杯?应该归谁所有?
  自从八只眼接受三个财主和五虎的委托以来,虽说侦查有一点收获,但是没有大的进展,这让他感到很为难。他听说七颗心来土洞找东西,猜测他一定发现了什么,不然他不会去冒风险。当他发现土洞根本无法进去时,想到了虚张声势这一招,不想这招果真灵验。另外,他从四羊匍匐察看土洞的细微动作隐隐觉察到了秘密。他想,如果土洞里真藏着财宝,必定有人能取出来,藏财宝的人不会只藏不取。他假借走亲戚的名义离开村里,是让藏财宝的人误以为他真有进入土洞的办法,从而让藏宝人早点动手。他到亲戚家走了一遭,天黑前赶到村子附近,天黑后到土崖后面的山上隐藏起来。
  其实,在八只眼走亲戚前,他分别找到三个财主,让他们白天黑夜都注意土崖边的动静。正是听了八只眼的吩咐,三个财主才不期而遇。至于其他人,则是冲八只眼的那句话而来的,他们以为八只眼会在深夜下手。
  众人拥着四羊回到村里,走到天官庙下,大财主让大家停下来。十宝问:“就在这里审问他吗?”
  大财主说:“不。让四羊先对着天官大老爷起誓,他后面说的话句句是真,没有半点虚假。四羊,起誓!”
  四羊推诿,说:“起什么誓,我跟你们说真话就可以了。”
  大财主说:“不行!你必须起誓。”
  十宝打了四羊一拳,说:“起誓!”
  五虎看见对四羊不利,念着平时交往的情分,劝道:“你起个誓,不就说几句话,有什么?”
  听了五虎的劝说,四羊只好说:“天官大老爷,我四羊没做对不起人的事,我说的话句句是真,不会撒谎。”
  大财主说:“既然起了誓,后面你说的话要对得起天官大老爷,不能有半句假话,否则天打五雷轰。”
  四羊低低应声:“嗯。”
  十宝问大财主:“我们去哪?”
  大财主说:“外面黑魆魆的,什么都看不见,到我家去。”
  众人拥着四羊进了大财主院子,大财主叫人打开一间房子,将四羊推进门去。随后,众人跟着进去。大财主点上一盏油灯,让四羊站在地上,让大家坐在炕上。大财主绷着脸,盯着四羊,好久不说话,其他人也跟着沉默。四羊被大财主盯得心里发毛,他强忍着内心的羞辱,等待大财主发落。
  大财主说:“这么多人看见你去土洞拿东西,你有什么话可说?”
  四羊说:“东西是我拿的,有错吗?”
  大财主说:“你从哪来的东西?”
  四羊不吱声。
  大财主说:“八只眼,你把袋子拿过来。”
  八只眼把一直握在手里的袋子递给大财主,大财主褪掉袋子,里面露出一个木盒子,众人睁大了眼睛。大财主将木盒子翻来折去,看了几遍,沉默不语,众人猜不透他的心思。其实,大财主心里在想,这件宝贝是谁的,应该如何处理它。看见大财主手里拿着一个木匣子,二财主和三财主眼里放出亮光。二财主连忙凑到大财主身边,想知道这件宝贝是谁的。三财主也想知道这件宝贝是谁的,也赶紧凑过来。
  大财主说:“四羊,这件宝贝是从哪偷来的?”
  四羊说:“我没有偷。”
  大财主说:“你对着天官大老爷发过誓,说谎会遭报应的。”
  四羊说:“我没有说谎,是捡来的。”
  大财主说:“从哪捡来的?”
  四羊不吱声。
  看见四羊不愿意说,十宝说:“你不愿意说,那一定是偷来的。”
  四羊瞅一眼十宝,说:“你不要栽赃。”
  十宝说:“是不是从我家柴窑偷来的?”
  四羊说:“不是。”
  二财主说:“说实话,是不是从我那里偷来的?实话实说,大家会原谅你,藏着捂着对你没好处。”
  四羊没吱声。
  八只眼看到三个财主问不出究竟来,便转了话题,说:“这件宝贝是怎么藏进土洞的?”
  四羊犹豫了一会儿,说:“这不难。”
  众人很惊异,谁都没有进入土洞的办法,他却说不难,他用了什么妙法?八只眼听了也很惊异,因为他也想不出进入土洞的办法。
  八只眼说:“什么办法?”
  四羊说:“很简单。我和大家一样,知道从土洞下面无法进入土洞,那里几乎是绝壁。从土洞上面也无法进入土洞,那里也是绝壁,除非你是一只飞鸟或一只虫子。我经过仔细观察,发现土洞上面长着一些杂草和几株木瓜树。我目测了土洞与土洞顶地面的距离,找了一根细细的麻绳,把袋子系在麻绳上吊下去。为了防止掉下土崖,我趴在土洞顶的地面上,然后沿着土洞的右侧,把系着袋子的麻绳一点点放下去。当袋子到了土洞口,我把绳子扬起来,顺力把袋子一晃,袋子就进了土洞。然后我把麻绳牢牢系在木瓜树的根部,再把旁边的杂草拨过来,盖住木瓜树根,这样就看不见麻绳。”
  众人听了,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简单!
  看见众人惊讶,四羊补充说:“我怕有人在土洞对面的山坡上看见麻绳,特意选了一根很细的麻绳,麻绳紧贴着土崖,远处看不见。我曾到土洞对面看过,看不出一点破绽。”
  众人佩服四羊的聪明,八只眼也在心里叫绝。
  三个财主并不欣赏四羊的绝技,他们只想知道四羊的宝贝是从哪里来的,是不是自己的那件宝贝。看到问不出究竟,大财主说:“如果不说,别怪我们不客气。”
  四羊看见大财主的脸色铁青,知道他会动手打人。五虎看到架势不好,再次劝说四羊:“好汉不吃眼前亏,说了吧。”
  四羊说:“宝贝是从沟底石崖洞里捡来的。”
  大财主说:“是你偷来藏在那里的,对吧?”
  四羊说:“对天发誓,我没有偷,的确是捡来的,是偶然发现的。”
  二财主说:“偶然?会那么容易吗?”
  四羊说:“是的。”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四羊的话是真是假,唯有二财主和三财主眼巴巴盯着大财主手中的木匣子,都想拿在自己手中看一看,看是不是自己的那件宝。
  
  38
  
  村民得知四羊藏宝的秘密,既惊讶,又兴奋,他们没想到村里又出了一个八只眼一样聪明的人。人们见了四羊,都竖起大拇指,称赞他的智慧,老秀才称赞他青出于蓝胜于蓝,五虎称赞他长江前浪推后浪。八只眼对四羊也有几分佩服,不过觉得他还是嫩了一点,因为四羊败在他的手下。七颗心既钦佩,又嫉妒,还忌恨。虽说平时七颗心已经看出了四羊的聪明,没想到他几乎到了聪明绝顶的程度,着实让他惊叹。他恨四羊提前动手,坏了他的好事。
  审问四羊后,七颗心回到家里,婆姨问:“深更半夜,你们做什么?”
  七颗心说:“眼看到手的一件宝贝,让四羊搅了。”
  婆姨问:“怎么回事?”
  七颗心说:“四羊偷偷去土崖洞取宝,被众人发现,审问了半夜,他说是捡来的,结果不了了之。”
  婆姨说:“你如有四羊的那份聪明,宝贝早已到了你的手里,现在眼睁睁看着落到别人的手里,空悲切。”
  七颗心说:“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四羊是高出我一筹,也许是我时运不好,才出现了这样的结果。按理说,这件宝是我发现从沟底石崖转移到土洞的,我应该得到这件宝,只是我没有想出巧妙的办法,功亏一篑。”
  婆姨说:“天下什么药都有,就是没有后悔药。找宝不成,几乎搭上一条命。命里没财,就不要穷折腾,老老实实种自家的地吧。”
  七颗心说:“男人不同于女人,总得干点什么,不然哪来的好日子过?我输在四羊手里,实在不服气。”
  婆姨说:“你又能怎样?”
  七颗心说:“我要重整旗鼓,继续查找。我的心眼不比别人少,再说还有天官老爷的帮助,我不会坐视别人发财,自己只有看的份。”
  婆姨搭理了几句,鼾声将她带入梦乡。七颗心听着婆姨的鼾声,辗转反侧,不能入眠。他想起了八只眼,妒恨之心骤起,要不是他设奸计骗四羊出手,那件宝贝还老老实实呆在土洞里。如果假以时日,他想出良策,这件宝就会落入自己之手。可恶!可憎!他顿时生出既生瑜何生亮的感慨,黑夜中发出一声浩叹。他估计以后八只眼还会出计谋,诱骗盗宝的人上当。三个财主丢了三件宝,现在只找到一件,老鼠拉木锨——大头还在后面。只要自己用心行事,多则可以找到一件两件宝,悄悄揣入自己怀中,心里该有多么滋润;少则可以得到赏钱,不至于白辛苦一场。这两件宝藏在哪里?他在苦苦思索。
  七颗心思索着,渐感内急,想在屋里的尿盆撒尿,又想到外面呼吸几口清新空气。他到院子里的厕所小解,正在潺潺流水,听到不远处有脚步声。他猛然收紧尿道,将尿逼回肚里,转头一看,一个黑影从不远处的一条小路窜过去。他很奇怪,刚才审问四羊后,在场的人各自回家睡觉,其他村民早已入睡,谁还在村里游荡?是串门晚归的人,还是行为不轨的人,他一时无法判断。黑影惊走了他的睡意,让他产生好奇之心。他想,何不跟着黑影,看看究竟?
  七颗心悄悄沿着小路而去,黑影早已不见踪影,他只好边走边四处张望,寻找消失的黑影。夜色深沉,浓黑笼罩着村子,似乎到处都是黑影,似乎哪里都没有黑影。他明白寻人不如等人的道理,与其四处寻找,不如蹲在一处等着,他悄悄爬上一个土坡,蹲在高处。这里不仅可以看见大半个村子,也可以看到村外的情形。他默默蹲在地上,不停地四处张望。一会儿,他看见黑影又出现在一户人家的大门口。黑影在门口停留片刻,突然转身离去。他死死盯着黑影,看见黑影绕过一堵墙,消失在黑暗中。又过了一会儿,黑影再度出现,在另一家脑畔上的一棵大树下停下脚步。他想,大树下会有东西吗?不会。这里人来人往,谁会在这里藏东西。果然,过了一会儿,黑影离开大树,向村子的另一头走去。他很奇怪,难道黑影发现自己在盯他吗?不可能。他也走向村子的另一头,蹲在高处的一棵枣树后面,等着黑影出现。等了一阵,仍然不见黑影,他疑心黑影躲起来了。他想去寻找黑影,又觉得不妥,如果自己惊动黑影,黑影今夜就不会有任何动作。他依旧蹲在原地,过了一会儿,黑影又出现了。黑影走到一户人家脑畔的一个瓦窑口站住了,黑影在瓦窑口站了一会儿,又离开了。黑影又顺着原路返回村子的另一头,他只好跟着返回去。他意识到,黑影似乎在跟他捉迷藏,似乎在试探有没有人盯着他。他决心牢牢盯着黑影,看他耍什么花招。
  黑影在村里转来转去,七颗心跟着在村里转来转去,转了半夜,黑影朝着村外走去,走出了七颗心的视野。他有点着急,赶紧尾随黑影而去。当他赶到村外,黑影无踪无影。他在村口等了很久,始终没有看见黑影的样子,只好跺一下脚,含恨回家。走到半路,他突然停住脚步,后悔不该返回,一不做,二不休,不如再到村口的暗处等着黑影,哪怕等到天亮。他转回身,回到村口的路边,找了一个隐蔽处躲起来。他想,除非此人绕道别处回村,否则他必然从自己的眼皮底下经过。他靠在一个土塄上,静静等着。
  夜更深,夜更黑,村口没有风吹草动,没有鬼哭狼嚎,静得像天外世界。渐渐,七颗心不由自主地合上眼皮,进入梦乡。
  七颗心像一只飞鸟飞出村口,飞翔在夜空,飞向遥远的地方。所过之处,山峦起伏,江河奔腾,天空明朗。他想停下飞翔的翅膀,找一处安详之处休息一阵,翅膀却不听使唤,总是不停地扇动着。扇动的翅膀终于停下来,他降落在一条河边。河水汤汤,清澈如镜,他想在河里洗一把脸,轻松一下,却听见山上人声嚷嚷,似乎聚集着很多人。他顾不得洗脸,开步向山上走去。山路崎岖,他磕磕绊绊,蹒跚而上,腿累极了。山路长长,他总也走不完,想坐下来休息一会儿,看见遍地蒺藜草,没有落座之处,只好拖着疲惫的双腿努力爬山。他爬到半山腰,看见一座古香古色的古寺庙,庙外聚集了无数善男信女。他猜想,这里一定在举行庙会,不然哪来这么多人?他用手拨开拥挤的人群,想进庙内看看。人群像一面墙,总挡着他的去路,费了好大劲,他终于挤进庙内。庙内香烟缭绕,人头攒动,人声鼎沸,热闹非凡。他抬头想看清楚是什么庙宇,好生陌生,又好生熟悉,他看不清牌匾上写的什么字。他继续往前挤,挤到香烟缭绕处,只见偌大的铁香炉里香火正旺,青烟袅袅,徐徐升入天际。他顺手从香案上拈起几炷香,点着,插在香炉里。他正要叩拜,却被人挤开。他只好离开香炉,向正殿走去。他走进庙门,看见一尊佛像高高矗立,仔细看,很面熟,仿佛村里天官庙的天官大老爷。他跪下双腿,叩了几个响头,听见殿内回荡着一个声音:“这位香客,你想询问什么?”
  七颗心垂首道:“我丢失了财宝,想找到盗宝的人,想知道盗贼把宝贝藏在哪里?”
  声音道:“你说的是真话吗?心诚则灵,话真则灵,反之,心不诚则不灵,话不真则不灵。”
  七颗心道:“天官老爷在上,小民一片诚心拜见,句句是真,岂敢在您面前说假话?”
  声音道:“我神自东来,盗贼向西去。若问宝去处,何须把头举。”
  突然,七颗心身子一震,睁开眼睛,只见东方微明,感觉身子十分酸痛,原来是南柯一梦。他看看四周,没有一个人影,发现自己在路边蹲着睡了半宿。他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往回走,不知昨夜的黑影是否回到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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