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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36

作品名称:夜光杯里的黑影      作者:碾子      发布时间:2024-01-18 17:04:29      字数:5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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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宝向八只眼提出共同寻宝,被八只眼婉言拒绝,心里很不高兴,甚至怀疑他帮自家找宝的诚心,认为自家的事还得自己动手。既然八只眼不愿意与自己合作,也不愿意告诉进入土洞的办法,自己一定得不到这件宝,哪怕真是自己的那件宝。村里几个人丢的财宝不可能都藏在土洞里,有的一定藏在别处,那么会藏在哪里?他跟三财主和老秀才一起探讨了半宿,总觉得狗咬刺猬无法下口。三财主认为盗宝的人会吸取三个财主失宝的教训,即使原先藏在外面,也会转移到家里。老秀才认为所盗财宝仍会藏在外面,毕竟是偷来的东西,做贼心虚,万一漏了风声,被人搜出来,就会惹大麻烦;如果藏在外面,即使被人发现,自己不会承担责任,譬如土洞里的秘密,谁都不会承担责任。十宝认为土洞的秘密被人发现,可见藏在外面的财宝未必完全,他们有可能把藏在外面的财宝转移到家里。老秀才认为当今之务在于留心那几个可疑人物的行踪,从他们的行踪探寻藏宝之处。三财主认为与其坐等,不如自己主动去寻找,兴许有一点收获。十宝认为最好的办法莫过于一边盯,一边寻。盯人不难,难的是到哪里去寻,漫无目的寻找,无异于大海捞针。
  十宝看到二财主有点耐不住性子,总在村里走动,跟人们拉闲话,无疑在收集情况。大财主则稳坐钓鱼台,似乎不太在意宝贝的丢失,也许他财大气粗,不在乎这件宝贝的有无。自从三个财主那次会面后,似乎比过去亲近一点,但十宝总觉得不那么融洽。十宝认为自己是个晚辈,应该主动亲近大财主,说不定以后有用得着他的时候。下午,十宝进了大财主的四合院。大财主在门前的台阶上乘凉,看见十宝来串门,招呼十宝坐在一把椅子上。
  大财主说:“听说土崖洞里有财宝,有这回事吗?”
  十宝说:“只是猜测而已,到底有没有财宝,谁也说不清楚。再说,也没法进入土洞。”
  大财主说:“谁先发现秘密?”
  十宝说:“七颗心。”
  大财主说:“他的心眼真多,他怎么发现的?”
  十宝说:“不知道。他为了进土洞,从土崖上摔下来,几乎出人命,这是我亲眼看见的。”
  大财主说:“此人不寻常,我们丢的宝贝会不会与他有关?”
  十宝说:“难以断定。他神出鬼没,令人捉摸不透。”
  大财主问:“还有没有别的线索?”
  十宝说:“没有。不过,我觉得五虎的钱来路不正。如果是真丢,其中必有奥妙;如果是假丢,其中必有玄机。五虎手里哪有钱可丢?除非去偷。如果真丢,恐怕与夜光杯有关。”
  大财主说:“言之有理。你看到他有什么异常举动吗?”
  十宝说:“没有发现。现在只有七颗心异常活跃,其他人都蛰伏起来了。”
  大财主问:“八只眼那里有什么发现?”
  十宝说:“他和我们一起去土崖看过地形,当时他说没法进入土洞,回家后又宣称有办法进入土洞,但不愿意说是什么办法,更不愿意与人合作,太蹊跷。”
  大财主说:“他是聪明人,也许自有用意,不要怀疑他。你留心土洞的情况,遇到难处跟我说。”
  十宝说:“好。也许抓到一个盗贼,会引出其他盗贼。你的宝贝有新线索吗?”
  大财主说:“没有。全指望八只眼。”
  十宝离开大财主家,顺便走到附近的天官庙。六月天,是农忙季节,这里没有闲人。十宝想起前几天来天官老爷神像寻宝,一无所获,不免叹口气。他伫立天官庙前,望着高高的庙顶出神,不知到何处寻找宝贝的下落。
  夜深沉,山凝重,村寂静。十宝待家里人睡觉后,在院子里设香案请神。他上香,焚表,叩拜,默念,然后进入无我境界。片刻工夫,十宝面前出现一片太虚幻境,眼前光芒四射,一片光明。天空湛蓝,日光融融,星星点点的光芒如潮水不断涌入他的眼帘,他浑身暖洋洋的,十分舒泰。一会儿,远处的天边出现了一片蓝色草地,绿绿的草色是他从未见过的美景,他沉浸在草海之中。一会儿,草海中隐隐出现了羊群,有黑色山羊,也有白色绵羊。羊儿仰着头,望着远处的蓝天。十宝奇怪,这里的羊和老家的羊并没有两样,那么好的绿草,他们为什么不低头吃草,却要眺望远处。正在十宝犹疑之时,羊群霎时踪影全无。十宝惊异,它们到哪里去了?他四处寻找,哪也看不见羊群的影子。他想,兴许羊儿吃饱了肚子,回家休息去了。绿野与远处的蓝天相接,天地一色,美不胜收,十宝心旷神怡。
  一会儿,十宝感觉自己在慢慢升腾,仿佛腾云驾雾一般,渐渐离开地面。他在空中漫游,俯瞰大地,一派绿色;仰望晴空,碧天万里,空旷深邃。他不断升腾,升腾,升到只有蓝天,看不到大地的高空。他有点心虚,不知道自己会升到哪里,会不会忘却回家的路。他紧缩着身子,想往下沉,沉到地面,回到自家的院子里。果真,他感觉自己在下沉,沉到可以看到大地的空中。他心里高兴,终于可以回到地面了。他低头往下看,大地茫茫一片,不见绿野,不见高山江河。他缓缓下沉,低头看着低空,渐渐看见了绿野,看见了高山,看见了带子一般的江河。他在降落,他在俯视,他看见峰峦如攒。这是什么地方?峰峦翠绿,为什么如此可爱,而不像老家的山峦一片土黄?他感觉这是异乡他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流落到这里。他从来没有出远门,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看到这陌生的地方,他心里有点害怕。他身不由己,只能缓缓降落。
  十宝降落在群山之中,站立在一座山上,四顾茫茫,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该往何处去。既然身在异土,不知道天南地北,那就随意走。他从山顶往下走,山无路,荆棘遍地。他只好用手拨开荆棘,一步一步,艰难下山。他走了好久,才到达半山腰,他想在此休息一会儿。他选了一块大石头坐下,一边休息,一边看着周围陌生的景致。在森森树林间,他看见庙宇的一角。他奇怪,如此荒野之地,哪来的庙宇,莫非是和尚庙?出于好奇,他想过去看一看。他站起身,沿着一道石脊走过去。一会儿,他到了庙宇的墙外,抬头看,这座庙宇好生熟悉,仿佛村里的山神庙。他奇怪,家乡据此千万里远,哪会有如此相似的庙宇。他怀疑,是不是那个神仙将村里的山神庙移到了这里。不管如何,他要进去看一看。他跨进庙门,看见庙里的神像跟村里山神庙的神像一模一样。他笑了,说:“山神爷你来到这里我就认不出你了吗?虽说山不是那座山,但你还是你。”他乡遇故神,倍感亲切。他上前膜拜,叩头,然后说:“山神老爷,你送我回老家吧,陌生之地,我很害怕。”
  山神爷问:“你因何事流落至此?”
  十宝说:“不瞒山神老爷,我只为寻找丢失的宝贝,才流落到这荒山野岭。你指一条道,我顺着这条道回家。”
  山神爷问:“你找到宝贝了吗?”
  十宝摇头,说:“一路上,只看到了好多美景,哪里看到什么宝贝?恐怕继续寻找下去,也没有收获,还是好生回家。”
  山神爷说:“你莫急,我与你一根木棍,你拄着它回家,它自会帮你找宝贝。”
  十宝说:“谢山神爷恩赐,我告辞了。”
  十宝接过木棍,猛然睁开眼,眼前的香已经燃尽,周围一片漆黑,如梦初醒。他摸摸身边,发现香案边立着一根枣木棍子。他慌忙对着枣木棍叩头,口中念道:“谢神灵恩赐。”
  
  36
  
  早上,有人看见八只眼穿戴整齐,手里拿着一袋子东西,便问他到哪里去。八只眼说到外村串亲戚,明天回来。七颗心亲眼看见八只眼穿着一身新衣,摇摇晃晃走出村,一副十分正经的样子。他怀疑八只眼在耍花招,因为既然他有进入土洞的办法,怎么会放过这个好机会,难道不怕别人抢了先机?他不愿意把办法告诉别人,自己也不愿意进去,于理不通。他琢磨八只眼一定另有所图。既然八只眼不愿意下手,自己为什么不下手?如果真有人捷足先登,自己后悔莫及。他征求婆姨的意见,婆姨想了老半天,认为只有自家的猫可以上去,除此别无他法。七颗心认为婆姨在有意调侃自己,猫上去管屌用,夜光杯不是耗子,猫哪会去管?婆姨说有一个很简单的办法,那就是把他从上面吊下去。七颗心认为那是送自己上西天,哪是找宝?七颗心自语:“罢罢罢,让别人得这笔财宝去吧。”
  五虎找到六狗,商量进入土洞的办法。六狗认为进入土洞比登天还难,不想白费心思,如果八只眼真有办法,看着他进去好了。洞里的财宝,那是一块天鹅肉,不是谁想吃就可以吃到的。五虎又去找四羊商量,四羊不愿意去冒险,说自己想多活几年。不过,四羊认为解铃还须系铃人,如果土洞里真有财宝,一定有人能进得去。五虎只能眼睁睁看着人家发财。
  二财主听说八只眼有进入土洞的办法,想找八只眼探听办法,又怕八只眼笑他贪财。二老二认为,别为了那几个钱搭上一条命,不值得,家里不缺那点财宝。二财主叹息一声,觉得自家丢了宝贝找不到,眼看那里放着财宝,却到不了手,心里干着急。他跟两个儿子商量了两个时辰,没有一点结果,只好罢手。
  大财主听到土洞里有财宝的消息,觉得不可思议,他不相信有人能把财宝藏在那里。不过,大家都说那里有财宝,他只好姑且相信。他知道那是一笔没有头主的财宝,谁能拿到就是谁的,别人不敢争论。如何进入土洞,他跟两个儿子商量了一个时辰,认为别无他法,只有把人从上面吊下去,可是风险太大。大财主想,即使自己得不到这件宝,一定有人能得到,如果是自己的财宝,一定要夺到手;如果不是自己的财宝,任由他们处置。
  黄昏,人们没有看见八只眼回村,有人猜测他可能借走亲戚的名义,乘天黑之机,独吞土洞里的财宝。如果真是三个财主的宝贝,够八只眼花一辈子。想到八只眼怀里揣着珍贵的夜光杯,过着滋润的日子,有人羡慕,有人嫉妒。有人恨自己没有一个好脑子,想不出进入土洞的办法;有人恨自己身无绝技,无法进入土洞。十宝来到八只眼的院子外面,看八只眼回来没有,看见八只眼的大门上吊着一把铁锁,扭头离开。一会儿,五虎来了,看见大门上的铁锁,也离开了。一会儿,七颗心来了,看见铁将军把门,也离开了。一会儿,二财主来了,看见大门紧闭,也离开了。
  前半夜,八只眼的大门紧闭,不时有人来瞧,不时有人黯然而去
  八只眼到亲戚家待了半天,天黑前悄悄回来,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沿着一道山脊,悄悄溜到土崖侧面的土旮旯里,躲在一丛灌木后面。这里既可以看见土崖对面山坡上的情形,也可以看到土洞和沟里的情形。
  七颗心不见八只眼回家,天刚黑就溜到土崖下面的沟里,找了一个隐蔽处躲起来。夜色浓重,沟里漆黑阴森,远处不时传来一声声狼嚎。七颗心听到狼嚎,紧缩着身子,后悔自己没有带一根棍子来。这里距村子不远,他估计前半夜狼不会来,他摸到几块大土块,放在身边壮胆。
  夜渐渐深了,五虎和六狗结伴来到土崖对面的山坡上,也躲在暗处等待。
  六狗说:“会有人来吗?”
  五虎说:“估计会有,既然八只眼有进土洞的办法,他能不动心吗?”
  六狗说:“也许。黑灯瞎火,他不会从土崖掉下去吧。”
  五虎说:“我们管不了那么多,只管看热闹。”
  十宝跟三财主说:我找八只眼商量,想跟他一起进入土洞,他拒绝了,想必他想独吞财宝。今夜我们去看看,说不定财宝正是我家的夜光杯。三财主认为十宝的话有道理,父子二人溜到土崖对面的山坡上躲起来。
  二财主带着二老二也来到土崖对面的山坡上,他们看看四周,静悄悄的,看不到半个人影,只听到远处的狼叫声。
  听见有声音,六狗说:“有人来了。”
  五虎说:“别吱声。他们想得财宝,我们只是看热闹。”
  二人透过夜色仔细看,看见两个模模糊糊的影子在移动。六狗说:“看模样像二财主父子。”
  二老二说:“爹,回去吧,怕。”
  二财主瞪一眼儿子,说:“没出息,有老子在,你怕什么?”
  挨了骂,二老二不敢吱声,紧贴着二财主的身子,傻傻地望着沟对面的山。
  一会儿,又有两个人向土崖对面的山坡走来。三财主看见模模糊糊的两个黑影越走越近,心想走到身边就麻烦了。两个黑影在三财主不远处停下来,三财主问十宝:“你看出是谁吗?”
  十宝说:“像大财主和他的大儿子。”
  三财主嘀咕:“他们也来了,都想抢这笔财宝。”
  十宝说:“他们一定是来守望的,看谁到土洞里找财宝。”
  各路人马静静地蹲在自己的位置上,谁也不敢走动,都怕惊动了土崖那边随时可能出现的人。他们一起望着沟对面的土崖,黑夜吞蚀了他们锐利的目光。六狗烟瘾发作,打个哈欠,想抽烟。五虎打了六狗一拳,说:“忍着点,别吓跑了土崖那边的人。”
  夜深了,也凉快了。猫头鹰在附近的一棵枣树上叫着,叫声怪瘆人。远处不时传来饿狼的叫声。山坡对面的土崖没有一点动静。二老二跟爹说:“是不是人家趁黑把财宝拿走了?”
  二财主说:“能那么容易吗?那是在悬崖上取东西,不是在柜子里取东西。耐心等着,莫错过时机。”
  八只眼蹲在灌木后面,突然听见响动,接着听见“吱吱”的叫声,随后身边窜过几条黑影。他吓了一跳,估计是几只黄鼠狼掠过身边。
  人们等了很久,不见对面有一点动静,渐渐有了睡意。这时,一个黑影在土崖身后的山上晃动。黑影沿着田地中间的路慢慢走下来。山这边的几双眼睛先后发现了黑影,都死死盯着黑影。他们看见黑影一点点移近土崖,个个凝神敛气。他们猜想,这个黑影一定是来取财宝的人。他会是谁呢?
  黑影走到土崖边,只站立了片刻,便消失了。
  七颗心蹲在沟里,死死盯着土崖,没有发现一点动静。沟里死一般寂静,静得七颗心浑身哆嗦。
  黑影突然消失,山这边的人立刻睁大了眼睛,他们惊异,黑影会不会掉下悬崖?一会儿,黑影又出现了,这才让山这边的人喘了口气。他们看见黑影顺着原路返回去。
  山这边立刻有人大喊:“别走!你是谁?”
  土崖身后的黑影听见喊声,加快了脚步。
  山这边有人边跑边喊:“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山这边立刻有几个人跑下山坡。七颗心蹲在沟里,没看到一点动静,听到人们的喊声,意识到有人把财宝取走了。他悔恨地跺一下脚,赶紧朝山上追去。
  一直躲在灌木后面的八只眼突然跃起身,拦住了黑影的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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