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八章:藏危机,街上人人这么说
作品名称:那一年,要同我结婚的人 作者:丁长歌 发布时间:2023-12-20 16:24:08 字数:5724
“我们大人没啥意见。”李卫国摊手笑道。“主要两个娃儿有啥意见没。”
梅大姐闻声,转过脸去问夏芳,夏芳不好意思直接表态,扭捏不肯说话。
“这有啥不好说的,我忙得很,等会还有个相亲的。”梅大姐有些急。
还是刘秀芳一旁代夏芳说没有意见。
然后张建辉父母出去商量了一会,走进来,把梅大姐叫到一边上,又说过一些话。
随后梅大姐又把李卫国跟刘秀芳叫到一边,双方大人去了后门。
推开后门,后门有块土坝。
土坝不算大,十多方,沿边砖头码成矮的围墙,左手边,栽了两株桃树,此时不知为何,桃树枝上竟有几朵含苞桃花,冷风里微颤,很是讨人喜欢。右边斜坡,有一株两人合抱的黄角树,沿黄角树往下数级,是条青石台阶,台阶长一丈,落在一条窄窄小河。
岸边水草,旧的枯黄,间却带绿意。
河水清透彻,水流并不大,几块长方形的石头,散落在河边,光滑细腻,是用于洗衣的石头,还有三五块石头,歪歪斜斜抛在河中间。细细的水流从石间流过,水流很缓慢,细听之,能听到丝丝哗哗水流声。
人踏河里几块乱石,跳过河对面。是一大片土地,隐在四处楼宇间,地里种着绿油油油菜,半人高下,偶有几枝早开的菜花如花使,似乎要告诉你,等某天春信儿一来,就开你个满眼灿烂。
双方父母加上梅大姐,站在土坝里,不知谈什么话题,只听得李卫国后面在说,“这些都没啥问题,我们都有准备。”
夏芳坐在屋里,只有她与张建辉。
她是女孩子,又是初次见面,当然不好意思说话。
眼见要冷场。
张建辉寻些话来说,问夏芳是在哪家公司做事。夏芳告诉他在某家鞋厂,顺口又问他在做什么。
“纺织厂。”张建辉随口说道。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聊着,聊的都是些没有边际的话,话虽不多,倒像相熟。要不是这么多大人在,多多少少有些拘谨。说不得他们还能聊得很多。
过去好半晌,大人那边聊得差不多了,走回来。
夏芳看到张建辉父亲衣袋里掏出四个红包,一个递给梅大姐,另三个给了李卫国。
李卫国并不推辞,接在手里。
梅大姐接过红包,往口袋里一装,说了谢。还忙着,还有一家要去看看。有啥事儿,你们自家商量着办。然后走了。
剩下的事情,大约只有两种情况才会再找她。
一种就是双方不满意要退亲,要经过媒人做见证,该退什么,不该退什么,都要经过她的眼。
一种就是结婚时,她要走前面给新娘子带路。
按照礼数,接下来要邀请张建辉到夏芳家认路。
新姑爷上门,是一件很重要的礼数,马虎不得。
今天天色不早,家里似乎没啥准备,于是约定好正月初三由夏芳来接张建辉去乡下。
事情格外顺利,李卫国心情不错,兼之喝了酒,兴趣很高。
刘秀芳倒显得心事重重,一路走来一边想着事儿。
夏芳感觉喜悦,又说不出来,这一路,话反而变多起来。挽着母亲的胳膊,非要给她讲今天看到两亲家母吵架的事情。
“娃,你给我说句实话,你对这男的有啥印象。心里是不是喜欢,如果不喜欢,不要勉强。”刘秀芳开口问这句话。
“妈,才刚刚你就问这些?你叫我说啥呢?只要妈喜欢,我就喜欢。这样说好吧。”
夏芳一愕,不知母亲问这话的意思。又不好意思说出心里所想,羞红脸儿。
“你这女娃子,跟妈都不说老实话。”
刘秀芳白了一眼,知女莫若母,看夏芳神情,知晓她心里想啥。莫名其妙的叹一口气。“唉。”
“妈,你不喜欢你就直说罢。叹啥子气嘛。”夏芳岔话题问道。
“这娃儿瞧起来不错,也看得顺眼。……我想起,女儿就是人家的人啦。心里难过。”刘秀芳说道。
“老太婆,新年大节的,叹啥子气嘛。”李卫国也听到这声叹气,哈哈笑问道。
“你晓得个啥子?”刘秀芳白了一眼李卫国,不再吭声。
三人一路,沿公路翻过山,转雷公岭下山路往家走。
打老远,就看见一黑一白两头肥猪,在院里晃荡,用嘴到处拱地皮。
“卫国,你看,猪钻出圈来了。天呀,我们一天没喂它。”刘秀芳眼尖急道。
李卫国看了,慌忙一路小跑,直奔家门。
临近了,才看到陶二嫂守在院门口,手里拿根破竹竿。
一家人一早上禹王镇相亲,本来预先把圈里肥猪喂得饱饱的。盘算拖到下午两三点没啥问题的。没想到一吃饭,一聊天,再遇上李淑德来,聊得投机,把喂猪的事情忘记了。两头肥猪,饿到中午,在圈里叫唤,见没人理它。这畜牲饿极了,两脚搭在圈栏上,跳了出来,在院里乱拱乱窜,把地面弄得脏兮兮,又撞开竹篱笆门,顺小道田地里乱跑。
跑到小竹林处,遇见陶二嫂背着大背兜出门。
陶二嫂虽然有些疯疯颠颠,这两头肥猪她还是认得的。
她站在竹林处大声叫喊,没人理,拾起一根破竹竿,将猪赶回院里,本想把它们赶回猪圈,哪晓得两畜牲从圈里逃出后就不想回去。
陶二嫂拿着破竹竿,赶它,它就在院里跟她转圈子。
陶二嫂子腿足不那么灵活,来来回回兜好多圈,实在没有法子,只得转身守在篱笆门口。不让两畜牲跑出去,免得到菜地糟蹋蔬菜。
李卫国看到两头肥猪,把个干干净净的院子,弄得又脏又乱,养的那群鸡,也钻进来捣乱,满地是鸡屎猪屎。
气得抓起凉衣竿往两畜生身上和那群鸡打去。边骂道。
“死瘟神,挨刀的。不好好在圈里呆,跑到外面来。”
一竿儿打在白猪身背上,两头肥猪长得二百多斤,圆滚滚的,见竿儿打来,沿着院子,疯跑。本要从篱笆门逃走,刘秀芳也走回来了,看到院里脏乱,也是气极,顺手拾根黄荆条,抬手就抽。
夏芳胆小,不敢近前,看到鸡满地乱窜,猪满院乱跑,花花锁着,饿了大半天,好不容易盼得主人回来,不理它反去赶猪赶鸡,急得汪汪乱吠。
夏芳见它们可怜,远远叫道。
“爸,你打它干嘛,把它赶进圈里去不就得了。”
李卫国打过几竿儿,火气消了大半。两头肥猪也不笨,见沿院跑要挨打,终还是记得猪圈。挤在狭小过道,再跳不进猪圈里。
李卫国只得过去,打开圈门,顺手又抽了几下,两头摇摇晃晃的肥猪,总算艰难地钻进去。
关好猪,刘秀芳忙钻进厨房,把早上煮好的猪食提了一桶,到猪圈里去喂。
两头肥猪,听到食桶磕碰的声音,叫声更大了,小眼睛直往刘秀芳手上瞧。
刘秀芳舀一大瓢猪食,刚要往猪槽里翻倒,两头肥猪迫不及待。白猪长嘴猛地往上一顶。把刘秀芳整个瓢顶翻,倒了黑猪一脑袋。
刘秀芳急了,拿起食勺往白猪脑袋砸去,没好气地骂,“你这死瘟,饿牢里出来的。八辈子没给你吃。”
边骂边砸,两头猪怕疼,连连后退,缩到一角。
刘秀芳才顺利将桶里猪食倒进猪槽。
喂过猪,提着桶,出了猪圈。
李卫国这边拿铁锹,从厨房里铲出柴木灰,撒在鸡糞猪屎上,然后用铁锹将它铲到核桃树下鸡圈里。
夏芳拿出大扫把,把院里扫了一回,三个人忙活好半天,天都黑了,才算把院坝弄干净。
“刘秀芳,你这两头猪好肥哟,我都撵它不上哟。”陶二嫂不知从哪里又转了回来,背兜里空空,啥也没有。
“今天要不是二嫂帮看到,这两瘟牲,不知要跑到那里去。”刘秀芳笑脸儿说道。“谢谢你啊,二嫂。”
“二妈,你在干啥。今天还在过年呢,你都背背兜干活,好辛苦哦。”夏芳凑了一句。
陶二嫂见到夏芳,问。“今天夏芳是不是去订亲了。”
“是呀。二嫂。”刘秀芳本想不说的,只是陶二嫂刚才帮了忙,不好意思骗她。
“他们说夏芳订了汤骗子,是不是?”陶二嫂又问道。
刘秀芳脸色一沉,问道。“哪龟儿瞎说的。”
“街上的人都这么说啦?”陶二嫂答道。
一听这话,刘秀芳跟夏芳的心都沉了一下,如冷水浇头。
刘秀芳在路上,就在一直担心这件事情,听陶二嫂说出来,气得站在院前,破口大骂。
“是哪些龟儿,娼妇,断子绝孙,不得好死。咸吃萝卜淡操心。关她妈啥子事,到处乱说,操这么多心,有本事就当面锣对面鼓,莫要在背后搞鬼……。”
把一个正月间的忌讳全都忘记个精光。
陶二嫂一见,像闯了祸的小孩,傻傻呆呆地站在那里,茫茫然的模样。半晌儿才明白过来,迷惑地问道。
“不是汤骗子哦。”
刘秀芳正在火头上,见陶二嫂还在问这句话。怒道“管他是哪个,跟你有啥关系?关心这么多干嘛。把自己的事操好点。”
陶二嫂遭刘秀芳一顿抢白,显得无趣。对夏芳讪笑道,“你妈今天好凶哟,要吃人哦。”
夏芳见母亲气得脸上通红,忙过来拉住。道。“妈,你急啥子嘛,嘴长在人家那里,她想要说啥就说啥嘛,有啥子了不得的呢。”
又跟陶二嫂说道。“二妈,你不要怄气啊,我妈没有说你。”
“我晓得,我晓得,我们家秋芳啊,人家也是到处乱说。……我家秋芳,今年也是二十七岁了,跟你同一年啊。”
陶二嫂嘴里咕噜着,晃晃忽忽,高一步低一步的,背着那个半人高的竹编背兜,走下缓坡儿,顺着田梗,天都黑了,还去寻麦地里的野油菜。
刘秀芳骂过一阵,声音方才小了些,气鼓鼓地说道。
“你晓不得,这村上,总有些人见不得人家好。人家有丁点的好,眼皮发红发亮,有啥好事情,总千方百计去给人家说脱,她才甘心。我早就看透了,平时表面客客气气,说得比唱得好,背后保不准支啥烂招,做啥烂事,哪天把人惹毛了,爬上雷公岭上去把她骂一顿。”
“妈,你不是说过吗,是你的就是拿竹竿戳都戳不掉,不是你的,求爹爹告奶奶都是白搭。他们要说,就由他去说吧,没啥了不起的事情。这世上的人你又围不完,走哪里都有这样的人。
我在外面,还不是老遇到这道人,自己没啥本事,还不想别人学好。”夏芳安慰道。
“芳呀,这活人难呀,难呀。”刘秀芳长叹道。“妈希望你比我们活得好,活得开心,活得幸福。”
“妈,这个你放心,我一定会活得开心的。”
“我不知道,人家听到会咋想哟,这街上人嘴杂得很。”
刘秀芳归根到底,还是担心着明天,新姑爷第一次上门。
“妈,你别想那么多。还是那句话,随缘,来就来,不来就不来,没啥大不了的事,街上又咋样,只要努力,在哪里都能找到饭吃,他街上那顿饭,我才不相信,会要好吃些。”
夏芳抱着母亲肩头说道。见刘秀芳还是不高兴。为了让刘秀芳心情好点,又低下声去说。
“妈,我觉得这个人我认得,像在哪里见过的似的。就是忘记到底是在哪。我看得出来,他对我也挺在意的。相信他一定是个能明辨是非的人。”
“儿哪,但愿吧。”刘秀芳哀叹地说道。
“妈,你放心,我相信我的感觉。保证不会有啥事情。”夏芳兴心满满地说道。“你女儿长得这么漂亮,这么性感,我只要一转身儿,就能把他的魂儿勾走,他哪里舍得不要我?”
“一个女娃子,没脸没皮,打胡乱说一通。真不害臊。好了,好了,越说越没个正经。我知道你在安慰我。我不生气了。”
刘秀芳听夏芳如此说话。心里一急一松,嗔怪地说道。果真不生气,回到屋里,闷头收拾房间。里里外外,都扫了个遍,又把一些乱七八糟的衣服,农具,全都寻地方藏起来。
夏芳见母亲没事,就去楼去,回到房间。
刘秀芳见夏芳回到屋里,又跟李卫国说起她的担心。
先时拒绝汤秋明时,汤秋明就寻人捎过话。要是不同意他,会把夏芳的名声在禹王镇上搞臭,前时汤歪嘴来闹事,若不是李静出手,都不知道如何收场。
汤秋明就是想耍赖,加上汤歪嘴这滚刀肉,这件事情,恐怕没那么平静。
还不知道会发生啥子事情。
现在连陶二嫂都听到这些消息,张家没有理由不会听到。
李卫国低下头,想了好半天,没想出办法来。
坐在那里,抽了一支烟。说道。
“现在不管他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走一步算一步。”
“云北这死短命,大年初二都不晓得回家,真是白养了他,担不了一点事。”刘秀芳瞧着屋里外,骂道。
那些忌讳,似乎忘记了。
晚上时,刘秀芳把双粗糙的手,洗得干干净净,然后恭恭敬敬取过灶头灯盏,往里注满菜油,用火柴点燃。一点微弱的灯火,闪烁在灶台上,远远瞧来,如一星萤火虫儿发出的光。在这夜,充满迷离的希望。
夏芳根本睡不着,睁大眼睛望着黑漆漆屋顶。
陶二嫂的话犹在耳边。想起汤歪嘴曾经说过的话。禹王镇就那么大,张家住街上,张建辉的姐姐张家大姐是街上的包打听,啥事儿都晓得。
汤秋明汤歪嘴散布那些鬼话,张家不可能不知道。
如果张家听到这些话,会怎么想?张建辉的父母跟自己父母一般,是极重名声的人。他们愿意接受一个有污点的媳妇?
他家的条件,他姐姐张家大姐说过,守着这么大间铺面,还怕寻不到对象。
何况张建辉本身,不是缺胳膊少腿。
听说读过不少书,在外面混得也不错。按梅大姐的说法,相亲都排着队。
夏芳嘴上说得轻松,那是想安慰母亲。
夜晚细想,开始担心起明天。
“若是明天我去接他,他推口不来,我该怎么办的好?我岂不是丢人丢大了。”
夏芳把被子裹得紧紧的,翻来翻去,就算盖上两层被子,都感觉不暖和,背心儿发凉。心下烦躁起来。
山村间偶有人燃放鞭炮,阵阵声响,不停地提醒这年的味道。
想起小时,喜欢跟妈妈睡觉,那时老跟弟弟争,偷偷钻进妈妈被窝,抱着妈妈睡觉。那感觉,到现在还记得,是那么的暖和,那么的舒心。搂着妈妈的脖子,什么都不会害怕,一晚上睡得是那么香甜。后来长大了,渐渐不好意思起来,才不会寻妈妈一起睡觉。
这么多年在外面,许多时候做梦,还是在跟妈妈睡觉。梦见妈妈不让她跟自己睡觉,她就在梦里面使劲儿地哭,哭着哭着哭醒了,然后在床上翻转,流泪。
有回在公司,跟些小姐妹们说话聊天,不知怎么就聊到“现在最想做什么?”
夏芳就随口说,“现在最想跟妈妈一起睡觉。”
惹得众姐妹们皆笑了起来。
她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笑。她就是想天天跟妈妈一起睡觉,搂着妈妈,她永远都不会长大,天空永远都是那么安宁,永远都不惧风雨。
众姐妹们戏谑地说。“你错了,女人长大了,最喜欢是跟自己男人睡觉。枕着他强健的胳膊,听他的卟卟心跳,听说不完的甜言蜜语哄着。自己就像一只小鸟儿一般,依在他身边。他就是一道港湾,一座保护神。”
姐妹们把这事儿说得很浪漫,夏芳心情也随之激荡。
“是呀,女儿长大了,妈妈的怀里再不能睡了,我要睡在谁的怀里,才会感觉到安全,感觉到暖和,感觉到舒适。”
夏芳开始有些迷迷糊糊起来,闭上眼睛。
对明天的事情,那么胆怯与担心。
天哪,我是不是真的喜欢上了他?这么短的时间里,我会莫名其妙喜欢上一个男人?他有啥好?
他的眼神,他的身影,他的动作,仿佛认识他很久了,仿佛都跟他谈过了半辈子的恋爱。
难道就是书上说的一见钟情?
夏芳心底忽然渴望,渴望能枕着张建辉的胳膊,听一听他的心跳声。听一听他说的甜言蜜语。
想着想着,夏芳感觉浑身儿又热起来,两层被子裹在身,有些沉甸甸。
本来一伸手,一抬足,就可以把一层被子给掀开。可偏偏的就是不想动,不愿意动。
她怕这么一动,她的思绪就会断裂,再难以穿成一条线。就如珍珠般,千颗万颗,泻落一地。只听得哔哔卟卟声不绝耳,亮晶晶滚得满地都是。
再难收拾起来。甚至渴望,这种思绪,一直如水流趟。
她慢慢地进入到梦乡。
没有人会去打搅一位女孩子的梦。
愿梦伴随她度过美好的一生。
因天一亮,梦就醒来,又要去面对世俗的现实。
夏芳的梦里出现了什么?现在谁都不知道,只知道,她嘴角边一直泛起淡淡的微笑。
甜美如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