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改选班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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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到了午休时间。办公室唯一的男老师卫老师照例在看管午托班。女老师都躺到自己放下的行军床上。一时还没有睡意，就有一句没一句漫无边际地闲聊着。
　　不知怎么就聊到了学校老师的工资数目。却是李副校长是全校工资最高的，全校唯一的高级职称，每月一万多。校长虽然也有一万，却也还没有李副校长高。
　　这可是第一回听说。王春妮的好奇心都被吊起来了，“怎么会这样？”
　　不知哪里扔出来又冷又酸的话，“那要什么都能豁得出去。”
　　“什么事情都敢干。”
　　春妮没去细想，这是从千人嫉妒万人眼红的冰窖子里淬炼出来的怨毒和影射中伤，春妮就顺着话锋，由着自己的勃发的好奇心，脱口而出，“什么叫什么都能豁得出去，什么事情都敢干？”
　　死一般的沉寂。春妮自悔失言。
　　后面的陈老师随口问春妮，“你老公一年拿多少？”
　　春妮向来对陈老师很有好感，不曾设防。春妮再次犯错，由着自己的性子随口而出，“四五十万吧。”春妮没想到，因为这句话，自己成了全校的公敌。从那后，每次开会校领导都要点名批评五年八班，各种问题。春妮真是把肠子都悔青了。
　　接着是更大的、坟墓一般的阴冷的沉默。
　　班主任群的消息一直在闪，不肯让她们休息，还要让她们再办公。总务让各个班主任再核查一遍自己班上托管的学生数量。因为报上来的总数和实际班上托管的人数不符，多了一个没交钱托管的。又折腾了半天。没有结果。
　　突然，一个班主任在群里提醒道，会不会是扫地阿姨的外孙女？扫地阿姨也负责食堂就餐事务。按例，扫地阿姨和老师一样有免费午餐。春妮中午在食堂就看到，扫地阿姨和她读二年级的外孙女一起吃饭。所以扫地阿姨的外孙女就没交午托的钱。吃完午饭，扫地阿姨就又让她外孙女到班上去午托。因此班上实际午托人数就多了一个。
　　春妮才迷糊了一会，杨回回就慌慌张张地跑来，气喘吁吁地说，“王老师，不好了，钱多多在托管班上，和托管卫老师打起来了。”
　　春妮眼前出现钱多多瘦小伶仃的身影。其实钱多多个头很矮小，真正按身高排的话，钱多多应该坐在第一排才对。却因为总是调皮捣蛋，不听使唤，惹事生非，被调到教室最后一排，一个人坐着。瘦小的钱多多跟一个成年男人打架？
　　春妮让杨回回慢慢述说。
　　杨回回说，吃完午饭，大家都趴在桌子上午睡，不睡的就拿出作业来做，或者画画写字都行，只要不出声，不吵到别人午休。只有钱多多一人，一直在讲话，找旁边的人讲，又转身跟后面的讲。
　　卫老师走过来制止钱多多。钱多多歪着头讲了一大堆歪理，就是不听卫老师的。卫老师很生气，伸手去拉钱多多。钱多多反倒用另一只没拉住的手，在卫老师的胸膛打了好几拳。钱多多还和卫老师敲桌子，用力甩开卫老师的手，最后用脚踢开教室的后门，跑了。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春妮点头说知道了，让杨回回先回托管班。春妮自忖：现在一点多，离上课还有一个多小时，要去找钱多多吗？校门口的伸缩门是关的，没有班主任的签字，午托时间，学生是不能出校门的。那钱多多就只能呆在学校的某个角落。春妮放弃了找钱多多的念头，她想让钱多多独自一人静静。
　　春妮担任五（八）班主任时，因为对学生和班级情况不熟，自己又缺乏经验，就全部沿用旧的班委班干。经过两三个月的观察和接触，春妮发现班干部大多是听话的女生。像最乖最听话的三个女生：班长许婷婷、副班长何佳佳、广播站长吕好好，就同时兼任了好几个职务。可是，女生乖是乖，管理班级却没有魄力。所以班级总是乱糟糟的。吕好好还是语文科代表，可吕好好矮小瘦弱，坐在第一排。每天早上收作业时，吕好好喊破了嗓子，也没人听得见她说话。还有，要把那么一大摞的作业抱到春妮办公室，吕好好也勉为其难。
　　春妮想起用一些身强力壮，人高马大，同时又随意散漫，管不住自己的男生。让他们当个小组长之类的，通过组长的责任感来约束管束自己。而且，男生力气大，嗓门高，有气势，有一些体力活还真非男生不可。还可以调动班级大多数学生的主动性和荣誉感，使男女生阴阳协调，以长补短。
　　下午第一节刚好是班（队）会，每周都有一节。班主任可以用来讲评班级一周的情况，举行少先队宣讲活动，或让学生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再不，班主任要是觉得课拉下了，赶不上别的班，就干脆用来上语文课。
　　春妮站在讲台上，先在黑板上写下了“我们自己做主人”几个大字。然后笑吟吟地说，“今天，我们班会的主题是，自己选自己的班委，好不好？”
　　有几个零落的声音说好，很多人还犹豫着，疑惑着，不知道怎么自己选班委，班委不都是由老师指定的吗。也有人好奇地盼望着发生点什么新鲜事。
　　春妮首先问，“许婷婷当班长，好不好？”
　　立即有十几个声音爆豆似的说好，大多是男生。女生大多被动地坐在自己座位上，安静地观看着这场前所未有的选举。
　　“许婷婷学习好，成绩好。”
　　“也肯帮别人。”
　　“许婷婷纪律好，上课从来不讲话。”
　　“许婷婷队列站得笔直。”
　　“许婷婷当班长，没的说。”还有人伸出了大姆指。
　　众望所归，许婷婷顺利地当选班长。何佳佳也没有异议地续任副班长。
　　班级原本没有纪律委员。每组选一个组长，四个组长，和班长五个，周一到周五，一人轮一天，管理班级纪律。春妮觉得这样责任不明，没有效力。春妮想单独选出一个纪律委员来，专门负责管理班级的纪律。
　　春妮指名派遣，“张壮壮，你当纪律委员，专职负责班级的纪律。周一到周五的组长值班制撤消。大家有没有意见？”
　　没人说话。纪律委员？这是一个全新的东西，同学们都对它没有任何概念。
　　张壮壮站起来，用手拍着胸脯，大声说，“我愿意！”好一个响当当的男儿，春妮赞许地看着他。
　　张壮壮有些犹豫地请求，“纪律委员，是不是有专门的徽章，别在胸前？”
　　春妮笑了。哦，权力的需求。你别看这小小的班级，这小小的纪律委员，这权力的需求和烜赫，它就摆在那。就像她这小小的班主任，大权在握，这整个班级的生杀予夺，都在她手里。对权力的需求和争夺，刻在每个人的骨子里。即使是小小的男孩，也对权力生而渴望。
　　春妮轻轻地摇了摇头，“不用挂章了。我们班的每个班委，包括班长副班长，不也都没有挂章吗。大家知道你是纪律委员就行了。”
　　张壮壮接着宣布了他的执政方针，“以后上课讲话的，我都要记名字，改正后可以擦掉名字。”
　　春妮想选个大块头的男生来当语文科代表，替换吕好好。她看班上学生大多基础薄弱，就花很大力气来抓语基，语文基本每天都布置三大项作业：抄生字词、语文优化、每日阅读摘抄好词好句。量不大，但是收作业时，就有三大摞。春妮办公桌每天都是摆得满满的。
　　春妮刚问了句，“哪个男生愿意当语文科代表的？”男生听了，大多都摇头、吐舌头、做鬼脸，一般的男生都觉得班干部是拖累，自讨苦吃。
　　坐在第一排的吕好好皱起了眉头，紧紧咬着嘴唇，把右手举起，举到一半，又放下，欲言又止的。
　　春妮注意到了，就走到吕好好桌前，问吕好好有什么想法。
　　吕好好咬了咬嘴唇，“语文作业我是抱不动。可是四个组长就不轮流值班了吗，我们四年来都是组长值班的呢。”原来她觉得大权旁落的委屈。
　　春妮温言相慰，“组长还是组长啊。组长还有很多工作可以做。纪律委员有什么做不到的地方，你也可以协助他。他不懂的，都可以来问你。”
　　华旦旦还在扭着身子，春妮叫了声，“华旦旦！”华旦旦坐正看着春妮，春妮宣布道，“从今天起，你就是语文科代表，每天把全班同学语文作业收齐了交给我。”
　　华旦旦一时不知所措，一直用手搔后脑勺。春妮又吩咐，“我相信你可以做好的。先给你三个月的考察期。每天没交作业的同学都要登记好名字，和作业一起交给我。”
　　钱多多在座位上一会站起，一会坐下，根本没听春妮在讲什么，他在玩潜水呢。
　　春妮大声说，“让钱多多来当这一排的小排长，每天协助组长收作业，好不好？”
　　钱多多坐端正了，挺直了身子，竖起了耳朵。
　　几乎是毫无异议的，一连片的否决声。
　　“不好！钱多多从来不交作业的。”
　　“他天天上课讲话，还一直捅我，找我打架。害我被批评。”
　　“钱多多自己都管不住自己，还要管我们！”
　　……
　　这个计划只好流产了，没一个赞同的。
　　轮到选举劳动委员了。春妮刚说了句，“劳动委员，尤美美……”
　　下面就出现了雷鸣般的吼声，“不好！”这倒出乎春妮的意料。劳动委员每天都要留下来和四个值日生一起做卫生，应该是很辛苦的呀。
　　“尤美美从来不做卫生！”
　　“尤美美每天看我们做卫生，指手划脚的，说这里不干净，那里有纸屑，自己却站在一边唱歌。”
　　“她还欺负施盼盼，放学她都让施盼盼自己走自己的，不去牵她走，还把自己书包挂在施盼盼脖子上，让施盼盼帮她背。”这个情节就很恶劣了。
　　劳动委员肯定是要撤掉了。尤美美坐着，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的。
　　“谁愿意当劳动委员的？”春妮倡议。
　　又是一片沉默。过了许久，沉默寡言的金灿灿站起来，没说话脸就先红了，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又把头低下去，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我想当劳动委员，可以吗？”
　　“好！”春妮点头。当场敲定，新劳动委员，金灿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