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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一章:春芳归,艳动禹王镇

作品名称:那一年,要同我结婚的人      作者:丁长歌      发布时间:2023-12-12 18:03:47      字数:4809

  己卯,腊月二十九。
  除夕。立春。
  夏芳记忆中的除夕,应当是这样的。
  首先,作为一家之主的男人,在这一天,有一件特别重要的工作一定要做。那就是劈大柴。
  在乡下,称得上大柴的,多是冬闲从山上挖掘的柏树槐树刺角等树桩,这些柴火,平时是舍不得动它,将它放在楼上或角落,等到年三十时才取来。或用十字锄,或用铁凿子,或用斧头,反正家里有的工具都要拿出来。
  这是个力气活。自然是男人的活计。
  男人脱掉外衣,只穿一件单衣,在冷风里,扬起十字锄,一锄下去,钉在树桩上,凭着力气,将树桩带起,往石上砸去。力气好的,几下子就能把树桩一分为二,再反过来,二分为四,四分八。直到可以塞进灶台里。
  这一天,总是做不完事儿的,是屋里的女主人。
  她们一大早起来,就要把准备了整整一个冬天,挂在屋梁上,熏得黑黄黑黄的腊猪头,腊猪腿,腊猪耳,腊猪肝,腊鸡,腊鸭,香肠,豆腐干等等一一取了下来,烧一大锅滚烫的热水,把这些东西放在里面,泡上小半功夫。再拿一把刀,将这些东西里外一层烟熏黑色刮洗,露出里面火燎火烤的黄色。
  清干洗净后,层层码进大铁锅,盖上大锅盖。灶里架着男人刚劈的柴火。树桩坚韧,质地紧密,烧起在火力很强,不用守在灶间,只要过一阵去看下就行了。
  男人要时不时搭上几句话,提醒女人。
  “注意啊,香肠不要煮得太久,煮烂了切不成片。
  豆腐干要早点取出来,煮过了就烂成渣了。
  腊肉不要炖得太久了。肉饨烂了一泡油。”
  仿佛这事儿他最在行,未了再加一句,
  “娃他妈,今年是不是炖得太多。”
  “这算多?客来不吃呀。”只有听到最后一个问,妇人才会白男人一眼,顶上一句。
  男人说这句话就是怀疑女人对过年安排的不周全。这一点是女人最不能容忍的。
  灶里火燃上两三个钟点,锅里炖的东西,先后起锅,在一个饭箕里装着。屋里拿出两条凳子,放在院子。把炖好的东西放在凳子。这算是在祭天。
  其实是等隔壁邻居走过,惊讶地问了句。
  “二嫂子,过年好丰盛哦。“
  “这一点点多啥。他就是不准炖多了。”妇人回答道,这会又仿佛是听从了男人的话。
  祭过天,又把它搬到屋内祭祖。冬腊月到正月,天气寒冷,少有蝇虫,炖好的腊味,放几天十天也不会坏。
  过年若亲朋好友来,拿出来切一切,和点蔬菜炒一炒。或在饭锅里蒸一蒸,会儿功夫,就能做成一大桌子下酒的菜。
  这才显得女主人是个贤惠的主。
  上午太忙,午饭马虎得很,随便对付着。到下午,锅里的肉,炖好,房前屋后的卫生也收拾整洁。做母亲的这会烧一锅滚烫烫的热水,满沟里呼叫孩子们回来洗头洗澡。
  只有洗过头洗过澡,才可以穿上新衣新鞋新袜。
  穿上新衣新鞋新袜的小孩们,又要满沟寻伙伴们玩耍,看谁的衣服好看,谁的新鞋漂亮,并猜父母许下多少压岁钱。
  压岁钱是这一年里,最后的悬念。
  压岁钱是父母在你睡觉后,偷偷放在你新衣兜里的。只有心里惦记兜里压岁钱,正月初一的清晨你才会起得早,跑得快。
  一年开头起得早,这一年里,才会天天起得早,不会睡懒觉。
  这一天是忙碌的一天,也是欢乐的一天。
  李卫国一早上街,刘秀芳在家炖过年肉。夏芳穿着件羊毛衣,拿着大扫帚打扫院子。
  柴火早在冬闲,李卫国就劈好码好,堆放在柴房。这些都是预料正月里,会不断有客人临门,早做的准备。
  刘秀芳锅里炖着肉,一会从厨房里走出来,站在院子张望,张望几下,又回厨房,过阵又跑出来。神情显得焦躁不安,
  “妈,你在干嘛?”夏芳瞧见问道。
  “云北已真是的。年三十都不打算回来是不是。天天窝在人家家里面。成啥样子。”刘秀芳生气地说道。
  “你管他干嘛呢,他爱回就回来,不爱回来就算了。”夏芳笑道。”这么大个人,还怕走丢了不成。“
  “叫化子也有个年三十。”刘秀芳恨恨地说道。“养他妈这么个儿有啥用嘛,还不如个女。”
  “那不是回来嘛。你生啥子气?”夏芳眼尖,早见云北下山坡来,走在回家的路上。
  “有本事就不要回来。”刘秀芳见云北回来,骂道。回转身去照看锅里。
  瞧着云北边哼歌儿边走回来,夏芳笑问道:“云北,终于舍得回家了。”
  “姐咦。我看到春芳姐回来了。”云北神神秘秘地说道。
  “大惊小怪,人家她早说要回来。”夏芳笑道。
  “姐呀,你不晓得哟。她把通街的男人女人都迷住了哟,跟在她屁股后面,看她去哪里。那些人哦,从街头跟到街尾,从老街跟到新街,人多得连车都开不过去。”云北夸张地说道。
  “骗人?真有这事?”夏芳不禁好奇起来,问道。
  “姐咦,这回我看到她,都认不得了。你晓得不,她是坐出租车回来的。她在街上下车,手拉口小红皮箱,穿一身黑皮裙子,透亮,嘴唇红艳艳的,鼻梁高挺挺的,架着一付红框墨镜。足上高跟鞋有一卡高,走起路来,走一步,咯吱,走一步,咯吱。就像从画报上走下来,看到她的人都看呆了。都在传说,是禹王镇来了电影明星。好漂亮,好性感。一条街的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像看稀奇古怪一样,跟在她屁股后面走。她走那里,这些人就跟到那里。
  你猜,她去了哪里。她去了王二鞭炮店,瞧那些烟花呀。什么连环炮,轰天雷,天女散花,追风飞弹。价钱都不问下,就一箱一箱地买。一下就购了二十几箱,花了五六千块。
  还要王二叫车辆给她送到家。好阔气哟。好阔气哟。
  我本跟人瞧热闹,开始也没有认出她。没想到她倒认出我,取下眼镜,你看她的眼捷毛好长,眼睛好大好大。
  姐咦,我这才懂啥叫眼睛水汪汪。我正纳闷。‘这女孩我咋好像认得。’她就叫出了我的名字。
  吓得我赶紧钻进人群中跑了。
  都说春芳姐漂亮,我一直不觉得。现在才真正感觉到,她真的好漂亮。禹王镇,怕是找不出第二个有她那么漂亮的了。”
  云北张牙舞爪地说道。眼里满是惊艳之色。
  “春芳本来就漂亮,从小就漂亮好不好。”
  夏芳听得云北说起春芳那付夸张的表情,多多少少有些酸意。又笑道。
  “人家叫你,你跑啥?她又不吃人,没见识。”
  “在她面前,她就像是天仙女,我就像个土包子。她开口叫我一声,那么多人都在看我,仿佛我认识她真是一种荣幸。我手足都没有地方放。我不跑,站在那里干嘛,给人家骂呀。”云北脸一红,说道。
  “不会吧,平时你脸皮那么厚,我才不信你一下子变这么胆小,你以为我晓不得你。”夏芳笑着表示不信。“说个老实话给我听听。”
  “你说她叫啥不好,偏叫我小名,二狗娃。你说羞人不羞。妈也是,打小给取个这个小名。哪个听了不笑。”云北嘟着嘴说了实话。
  夏芳正喝着一口水,听到云北的话,一下笑起来,水喷一地。
  被一位艳绝禹王镇的女孩,叫出乡下最粗俗的名字,的确是件令人尴尬的事情,难怪云北要跑。
  “你是老二,不叫二狗娃,要叫你三狗娃。”刘秀芳走出来,嘴上还生着云北的气。“没见年三十的,还在人家家里。你干脆就在她家过年算了。回来干啥。”
  “妈,你说他干嘛,他不是回来吗。”夏芳打着圆场。
  “春芳真回来了,她是几个人回来?”刘秀芳埋怨云北几句,接口又问道,这才是她关心的事情。
  “坐出租车回来的,就她一个人。”云北说道。
  “她妈不是说要带她男人回来么?怎么没有。还是一个人回来的。”刘秀芳心情一下子变得有些好了起来。“不知她在搞啥子鬼。看不懂。”
  说话间,花花狗从窝里窜了出来,奔出篱笆门,边跑边汪汪直吠。
  “刘嫂子,刘嫂子,带住你家的狗。”
  竹林头,有洪亮的女音在吆喊。刘秀芳探头瞧了一眼,马上堆满了笑,就像拾到块宝。
  竹林旁立着的是位五十多岁的老妇人。她生张紫黑色的宽脸,头发烫成爆炸式的卷发。她身材矮小而胖,像一只皮球,偏偏穿一件印花绿色羽绒服,犹显臃肿。羽绒服长了些,下只露小半截腿,黑色的健美裤紧贴腿上,犹显两腿细小。
  走起路来双手摆划,摇摇晃晃,活像只肥鸭。
  这只肥鸭夏芳当然认得。
  不只她认得,整个禹王镇,也找不出几个不认得她的人。
  她本姓梅,天生一张巧嘴,能说会道,能演会唱。
  每每她走在禹王镇街上,屁股后面总会跟着一帮男女。
  她平生最喜欢替人做媒,人称梅(媒)大姐。
  三月到十月,多是些老头或中年汉子围着她转,给老头介绍老伴,给中年男人介绍寡妇。成不成都是小事,你得先请客,上馆子吃一顿再说。
  最妙的是,这时候她做的媒,半真半假,指鹿说马,没点准头,主要就是骗吃骗喝。
  可是那些男人明明知道,居然还是趋之若鹜,宁愿给她宰。
  到了冬腊月到正二月,梅大姐就开始忙碌起来。这会儿换成年轻小伙子们了。相对于这些年轻小伙子们,梅大姐倒真是全心全意,绝少骗你。
  如果你走在大街上相中了哪个姑娘。偏你又不好意思自己去搭讪。这个时候,你若遇见她的话,就算是吉星高照,找对了人。
  她会跟在这姑娘屁股后面,一直将姑娘的父母叔伯名字,都能给你打听清楚明白。
  跟年轻人混久了,她已摸着年轻人的心理,学着年轻人的话,嘴里时不时会嘣出一两个时尚的词汇。
  据她说来。她作过的媒,成功的没二百对,也有一百九十九。
  年年初二,新婚上门谢媒人的,她家是络绎不绝,把家门槛儿都踏烂好几根。
  所以冬腊月到正二月对她来说,绝不是骗吃骗喝的日子。
  梅大姐能说会道。夏芳有些不喜欢她,也不太相信她。
  就是她介绍那个,先前说得天花乱坠,把男方吹得天上不生,地上不长,信誓旦旦说担保能成功,双方都能看得上。
  喜得刘秀芳与李卫国眉开眼笑,笑不合嘴。
  谁知人家坐趟汽车回家,在路上就把老婆找到了。
  害得刘秀芳与李卫白白欢喜一回,害得夏芳也跟着白白憧憬一番。羞都羞死人。
  刘秀芳见她年三十寻来,定不是什么坏事儿,忙是满脸儿堆笑迎出去。
  只有花花狗好不懂事,扑在篱笆墙前,汪汪乱叫。
  刘秀芳急得操起一根柴棍,兜头往花花狗身上砸去,骂道。
  “瞎你狗眼,梅大姐都不认得,还要叫。”
  花花讨个没趣,还挨了女主人一记柴棍,哀叫一声,连跑带跳,慌慌张张跑开,又不小心滑落到路旁的水田。
  水田有薄薄一层水,它在水田里连蹦带跳,窜了个满田,窜到大路上,一时不敢回家。
  刘秀芳哪空管它,只是亲热地拉住梅大姐粗短的手掌,连声说道。
  “稀客,稀客,快屋里请,快屋里请。夏芳,给梅大姐倒点水。倒那个可乐水。梅大姐,吃过饭没有,我给你煮面,云北,你去烧锅。”
  这会儿的刘秀芳,叫夏芳都有点不相信是她自家亲妈。
  “老婶子,对不住,那龟儿把我也给骗了,瞒倒的。就是怕她那头不稳当,足踏了两条船。把老子气得安逸了,过去把他家人臭骂了一顿。他父母连连给我说好话,要我代给你们说对不起。”
  梅大姐抓住刘秀芳的手,每说一句话,都会在刘秀芳手背上拍一下,说一句,就拍一下,真像真有那么多的懊恼。
  “没事,没事,我们也没有说啥。”刘秀芳小意连连,表示一点都没有怪罪的意思。
  “好了,不说那死舅子了。今天我赶来,是给你介绍个比那龟儿还更好的。”
  夏芳端过一盅嗞嗞冒泡泡的可乐水,媒大姐正说得口干,接过去,咕通咕通喝了多半,一抹嘴,又把夏芳上下打量了一番,仿佛头回见到,吞了一口口水,然后才说。
  “这么标致的女娃子还怕找不到婆家。那龟儿真是瞎他妈了狗眼。刘嫂妇,你看你女呀,身材这么好,脸蛋儿这么嫩,奶子鼓这么大,腰身这么细。我要是个男人,都要给她跪在地下,求她嫁给我。
  套用那些男人一句话说,真是好性感,好有肉哟,好爽哦。哪个见了,都想上去抓一把。
  我给你说呀,那死舅子带回那个。我见过的,哪比得上你闺女一根小指头,人又不高又胖,还是个暴牙齿。
  闺女,大妹子,你们不用操心,不用去找别个。你的亲事就包在我身上。我保准给你找个最好的靓仔。”
  真是媒婆的嘴巴,说得又快又利。虽然有些粗俗,听得夏芳脸红,不过,夏芳心坎上,倒真舒坦不少,又有点儿喜欢上她。
  “这回介绍的人,我保证,通街你再找不出第二个。你若是不信,就去禹王镇街上打听一下,你就晓得了。我不是骗你们的。
  男家也是跑广州的,昨年订好了的亲,说好今年回来结婚。哪晓得那女的翻顽,不知啥原因,就去了江苏,不回来了。前天她家才来退了亲。
  现在的女娃子,不得了,天上地下。把婚姻大事当儿戏。唉,唉,不好说,真的不好说。
  我得到消息,头一个就想到你大妹子家,跑到他家一说。人家马上就同意了。
  只是对方说了,没啥别的要求,就是瞧上了的话,要尽快结婚。男的老大不小了,满二十八岁了。下面还有个弟弟妹妹。他父母着急得很呀。”
  梅大姐说得天花乱坠,唾沫横飞。
  “多谢多谢。真是麻烦你。只要好,有缘份,结婚这个倒没有啥问题。真成了,准谢你个大红包。”
  刘秀芳就连声说谢,仿佛啥条件都可办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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