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腊二八,汤歪嘴前来寻事
作品名称:那一年,要同我结婚的人 作者:丁长歌 发布时间:2023-12-10 08:16:33 字数:3296
己卯,腊月二十八。
天还没亮,鸟儿就在树枝头跳上跳下,叽叽啾啾叫不停。
昨晚刘秀芳当着冬芳的面,把夏芳跟汤秋明的事,挑明回绝。并警告冬芳,从此不要再来家里提及这事。否则,连她也不认了。
冬芳满脸尴尬,强作笑容。“我只是个传话的。这婚姻大事,当然要双方愿意的,现在哪个已强迫不得。”
随后又坐了会儿,刘秀芳不冷不热,夏芳只称头疼。李卫国又像根木头。
冬芳无趣,告辞而去,打着手电筒上街,连娘家也没有回去。
一夜无话。夏芳并没有睡好觉。
算起来回家好几天,相亲已相了十三四个,就是一个也没瞧上眼的,反把媒人说烦了,在背后指指点点。
“年纪这么大,还要挑来挑去,真还把她当块宝似的。”
风言风语传到刘秀芳耳里,虽没有吭声,脸色不大好。担心亲没相成,名声倒先弄坏了。
明天就是年三十。
夏芳表面不着急,内心其实有点悲伤。所以称头疼,早早睡觉。躺在床上,翻来翻去,睡不着。反倒怪床太过软和。席梦思上还垫了层新棉被子,人睡上面,大冬天还要出汗水。
思前想后。暗问“生命中的那个男人,你到底是谁?你在哪里。你什么时候才会出现在我面前?什么时候才能把我娶过去?”
“算命的不是说,我有姻缘么?这姻缘又在哪里?”
“妈不是说桥口算命的很准吗?怎么一点儿都没有边际?”
夏芳一时自怨,一时自怜,一时心烦,一时感叹,倒不知什么时候,迷迷糊糊睡去。
睡梦里。
梦见自己正走在回家的路上,走着走着,迷了路。
明明看到家在就要山湾下,可是她无论如何跑,都是无法寻到。
她看到吹吹打打一顶迎亲花轿。紧跟着她似乎嫁了人。拜过堂,入洞房,羞答答抬起头,才看清楚娶她男人。
似乎是马千里。
怎么会是他?
怎么会是他?
她大惊失色。怎可能是马千里,怎可能是马千里。她早就拒绝的人。
“怎是你?怎是你?”她叫喊着。
然后梦醒来,眼泪流出来。梦里的场景,是个什么样的预卜。她仔细咀嚼梦景。忽然感觉自己像变得跟母亲一个样儿,做一个梦儿,也要暗自盘算半天它是凶是吉。
睁开眼,窗帘并没有拉严实。一丝儿阳光,透过窗,撒了进来。
她眯了会眼,决定起床,去帮母亲扫地煮饭。再不想让母亲辛苦,要替她分担一些忧愁。
套上线衣,梳了梳头发,镜里照了照,并没有黑眼圈的东西。放下心,跑出门。
太阳从对面山头露出脸。今天天意外放晴,没有雾,几只麻雀儿在核桃树上跳来跳去。
多日都没见到这么好的阳光了。
院外种了十数株柑橘树,下面是一片菜地,一只威风凛凛的公鸡带着一群漂亮的母鸡,在菜地里奔跑。再往下面,就是块有浅浅水的田,田里还残留着谷桩儿。
刘秀芳刚起床,坐在门口梳头,见夏芳起来。问道。
“你怎不多睡会儿。起来这么早干啥。”
“外面上班习惯了。到这个点就睡不着。”
夏芳笑道,拿起扫帚,打扫院子,扫过院子,再帮母亲做点这那事情。
李卫国早起床,去地里转了一圈,背回大背蒌白菜老叶帮子。说是人家不要的,拾回来喂猪。
圈里两头二百多斤的大肥猪,只要稍稍饥饿,就在圈里哼哼叽叽叫。似乎在不停地提醒主人,不能饿着它,不能饿着它,若是饿着它的话,就会掉膘,那是眼睁睁看着掉钱呀。
所以刘秀芳与李卫国,无论多忙,回来多晚,都会想法子先照料好这两头大肥猪。
猪喂好,才开始吃早饭,早饭是红薯稀饭。
红薯是那种红心的,吃起来很甜很糯的那种,下饭的是一碟腌蒜,同泡坛里的嫩辣椒。
夏芳只吃了小半碗饭,就不想吃了。
“怎么吃这么点点?”刘秀芳皱了皱眉头问道。
“前两天吃得太多了,腰上都长肥了,要少吃点。”夏芳笑道答道。
“瞎讲,不吃饱哪有气力。”刘秀芳不满地瞪了一眼。不过并没有打算劝夏芳。
“汪汪汪。”在桌下打转的花花,忽然跳出,窜往院坝围栏,汪汪大叫。
“花花,花花。”刘秀芳吆喝一声,人也到门口。
瞧见竹林边转过一个跛子,脖子上挂面锣,双手拐根木棍,正一拐一拐走到院子。
这人四十来岁,嘴巴有点歪斜,
汤歪嘴。
夏芳回家第一天就见过他的,他耍赖敲诈人家二百块钱。
他是禹王镇上的名人,街上大人小孩都识得他。他的名声更是传遍四里八乡。
“我找李夏芳。”汤歪嘴站在篱笆门前,扯着沙哑的喉咙喊道。模样显得很凶恶。
“找她干嘛。”刘秀芳隔着篱笆门,警惕地问。并不打算给他开门。
“她为啥子耍我兄弟,这个事情要给我说清楚,说不清楚的话,这事情就没完。”汤歪嘴恶狠狠地说道。
“她耍了哪个?哪个是你兄弟。”刘秀芳疑惑地说道。“你莫搞错了人呵,年三十的。”
“我兄弟汤秋明汤老师。”汤歪嘴嘴巴一歪说道。“我兄弟瞧得起她,她为啥三番五次在耍他。”
“耍他?他是啥人?我们压根儿就没有同意过他。”刘秀芳轻蔑地说道。
“没耍才怪,觉都睡了,搞都搞了。现在又不同意了。告诉你,不同意我兄弟,你们不要想在禹王镇混下去。”
说罢,汤歪嘴取下锣,拿在手里,敲了起来。当当当,声特别响亮。
李卫国在屋里,听到这话,跳了出来。大声喝道。
“汤歪嘴,别给脸不要脸,你以为你在禹王镇吃得开,就可到这里想干啥就干啥?小心遭黑打。”
“我他妈的是残疾人,命不值钱,你敢打我,打我试试下。我有的是时间,跟你耗得起。”
汤歪嘴闻罢,耍起恶来。舞着木棍,打烂篱笆门,闯了进来,站在院里。
“来来来,老子烂命一条,今天,不给个说法,老子死在你家门口。”
刘秀芳大惊失色,大腊月有人上门来说出如此话来,真是大大的不吉利。
李卫国怒气冲天,骂道。“老子还怕你不成。”
说完从屋里拖出一柄锄头。
“你想打我?来呀,来打我呀。老子烂命一条,怕啥。”
汤歪嘴伸长脖子,往前跳进几步,抢到李卫国跟前,直瞪瞪地喝道。
“老子婆娘娃儿正愁没过年的,你来一下,这过年老子啥都有了。看你养不养得起。”
夏芳何曾见过这种架式,吓得在屋里不敢出来,直哭。
刘秀芳见李卫国气得胸口都要炸开,舞着锄头要砸汤歪嘴。吓了一跳,扑过去抱着李卫国,把手里的锄头夺了下来。真要是打伤这赖皮,这年真的没法过了。
“来人哟,快来人哟,打死人了,打死人了。”
汤歪嘴见李卫国被刘秀芳拉开,往地上一坐,将锣乱敲,边敲边叫喊。
锣声响彻山湾里。一通锣,一阵闹,一沟的人都听见了,纷纷跑来看热闹。见是禹王镇的汤歪嘴,知他是出名的不要脸,有名的地痞子,都不敢出声说话,只得好言相劝。
“汤歪嘴,有啥话好说嘛。过年过节的。没有必要弄成这个样子。”
“你们来评个理,她李夏芳跟我兄弟汤老师,觉都睡过了,肚子搞大好几回。我兄弟为她婚都离了。现在又不要人家。想摔人家,这个理,说得过去嘛。”汤歪嘴只管死缠烂打。
众人心里知道他胡说八道。只是其间牵出夏芳跟汤秋明睡觉的事,让夏芳满脸羞辱,多年的伤疤,给人轻轻一揭,又重新挑开,鲜血直流。
刘秀芳更是急得两眼发瞪。
“姻缘这事儿,你情我愿,强迫不得。”众人只得如此劝道。
“你若答应汤老师,我们就是一家人,有啥事,只要你一开口,都能帮到你。汤老师大姨夫是镇长,在禹王镇,是说一不二。若是你不答应,对不起,晓得你赚到钱,赔两万块钱,算是他的精神损失费。你就是告到派出所,我也这么说,派出所能把我怎样?老子是残疾人,烂命一条,我怕谁。我就跟你耗,看谁耗得了。从今天起,我就睡在你家门口,每天给你打锣。”
汤歪嘴说完,果然往地下一滚,睡在地上,不肯起来。
李卫国听到汤歪嘴如此无赖,明明就是想要敲诈,气得紧咬牙关,又不无奈何。
他是残疾人,禹王镇出了名的地痞,整个禹王镇街上,都拿他没有办法。只要一碰上他,就要死要活的跟你死耗。
他无所事事,整天跟你死耗,又不要脸又不要命,连派出所都拿他没有奈何。
禹王镇上的私家客车,为了垄断禹王镇往县城的生意,扯上他,给他点钱,他每天跛着腿,杵根锄棍,站在路口,但凡行经禹王镇的客车,若有人想搭便车,车只要一停,他就跳出来,挡在前面,要不要把钱给他,白拉人,要不就要砸你车。两者都不怕,就地一躺路中间,叫你从他身上碾过去。
弄得经过此处的客车,见他如见鬼般,谁招手都不敢停。
而禹王镇的人想要进趟城,比别处价钱贵得差不多一倍。
禹王镇的人反映强烈,县城公交汽车打算要开几趟公交车,听说线路都规划好了。试营了一次,他跳起来将人家车窗全部砸烂。抓他去派出所,他是残疾人,拿他没奈何。最后也就不了了之,公交车也没有开成。他越发嚣张起来。
夏芳听汤歪嘴在院里叫嚷的话,羞愧难当,躲在屋里嚎陶大哭。不敢出门来。
刘秀芳在院里,边哭边拉住李卫国,怕他一怒做出傻事。
这个年,也就彻底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