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 绝叫——第二篇 夜曲 少年当时

　　绝叫

2019年4月20日，24岁的青年艺术家——何来，在私人工作室中留下最后一段文字后，亲手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看过那封遗书的人，都无法从“这样就可以”的表述中去确定它所对话的对象。
　　它是如此简单的一句话：
　　这样，就可以。
　　
　　在与死者做了最后的道别后，简茗来到殡仪馆外看着六个少男少女乘上停在路边的两辆黑色轿车。
　　他是怎么死的？简茗思考了很久也没有答案。只是在汽车发动机响起的瞬间，她的脑子里出现了一个名字：叶子峰。随后，孙昊、王泽、夏宁悦、何柳嫣、铃铛……这些熟悉的名字和熟悉的脸在脑海中一闪而过。许久，一个声音从简茗的内心深处传来：“总之，与他们有关。与他们无关。”
　　
　　夜曲 少年当时
　　1
　　2016年9月20日，千厦市千厦大学
　　参加2016-2017学年大二秋季联谊运动会男篮总决赛的，分别是文学院和外国语学院两支队伍。这是文学院时隔5年后再次重返男篮总决赛的舞台，院长、学院书记等领导携众学子将球场里外围了数圈，摆出了一副势必要拿下冠军的阵仗。文学院大二学子——林析身着4号白色球服，在接连突破对手的防御后将球投入篮筐。在众人的喝彩和助威声中，林析获得了极大的满足，眼神扫过人墙时，一个白色的身影便闯进了他的世界。那个五官精致，穿着白色运动服，扎着高马尾的女孩并没有为他欢呼，只是静静地站在那儿，察觉到林析正在看她，便在对视一眼后尴尬地转过了头。
　　“吁……”
　　“林析！你看哪儿呢！”
　　听到周围的声音，林析这才意识到他已盯着女孩看了许久，便赶紧收回了目光。
　　姑娘叫夏宁悦，是千厦大学外国语学院的大二学生。穿着蓝色拉拉队队服的室友宁铛用手肘轻轻撞了夏宁悦一下，道：“悦儿，你瞧，这不就是了！”宁铛每每说话和欢笑，声音都似铃铛发声般清脆悦耳，故而室友总用“铃铛”来称呼她。夏宁悦含蓄地笑应着，回头的瞬间笑容消失，虽是看了一眼场上的林析，但其中透露出来的情绪，与“情”字无干。林析注意到夏宁悦正在看他，像是得到了神明的眷顾，在他入神的发挥下，场上原本胶着的比分渐渐向文学院倾斜，直至胜利。
　　场上场下传来文学院学子们的欢呼声。颁奖后，队员们将林析推到夏宁悦的面前道：“你能拿冠军还不都是人家姑娘的功劳，快！说几句啊！”
　　林析青涩地看眼夏宁悦，身子向后用力并看向队友们道：“别，别闹！”却还是被推到了夏宁悦身侧。林析的室友——姜柏，着急地指向自己的胸前，头往夏宁悦的方向摆。林析注意到姜柏的动作，便摘下奖牌把它挂在了夏宁悦的脖子上。
　　四周传来同学们高呼“在一起”的声音。林析看着起哄的人群只是害羞地微笑着，室友叶子峰从人群中挤出来，朝众人摆手道：“行了，行了，别起哄啊！”
　　铃铛忙站到叶子峰身前道：“管闲事的明明是你！”
　　“好了好了，这两个人都害羞，别欺负人家了，走走走，说不定人家心里早就有数了，我们在这儿堵着，人家怎么有机会？”说话的，是夏宁悦的室友简茗，身上穿的是一件白色衬衫，下身搭着一条黑裙子。闻言，铃铛点点头，调皮地看着林、夏两人道：“哦，是这个意思啊，那一会儿我就悄悄跟在你们身后……”
　　
　　不久，人群逐渐散去。林析和夏宁悦的尴尬慢慢消退后，不约而同地走出篮球场，来到了博物馆后的梧桐道上。四下很安静，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间穿过，在地面留下斑驳的光圈，胖胖圆圆的，显得可爱非常。再过些日子，等秋意更浓些，千厦大学便要层林尽染了。想到这儿，林析眼中本在地面“跳跃舞蹈”的光斑仿佛又添了些颜色。但对夏宁悦来说，林析这种佳人在侧的惬意，她是无从体会的，过于安静的环境与她脑海中活跃的“非分之想”形成对比。她倒不是喜欢林析，只是孤男寡女并肩而行，总会让人误会些什么，她更害怕的，是别人也误会。于是，夏宁悦试图打破这份宁静，从脖子上取下奖牌并停下脚步说：“这个，还给你。”
　　林析看眼夏宁悦还回的奖牌，微笑着接下道：“不好意思，刚才……”夏宁悦见林析说到这儿便没了下文，却也猜到了他要说这是别人教他的之类的话，便道：“没关系，你……是不是喜欢我？”林析看着夏宁悦的眼睛，随即又躲开了，他没想到眼前的女孩竟这样直接，用微笑代替了回答。夏宁悦道：“你刚才就这么把奖牌送给我，有些人可能会误会我们的关系，我想我们还是不要走得太近了，你要是真的喜欢我，我们慢慢接触了解吧。”林析没看夏宁悦的眼睛，虽有些失望，但还是点头同意了。
　　夏宁悦如释重负，脚步也变快了些。从博物馆与图书馆之间的夹道出来右转，按两人的步频计算，大概只需几分钟就可到达夏宁悦的宿舍楼——诚朴园1号楼下了。林析能从夏宁悦的态度中感觉到她对自己并不感兴趣，故而也没提议多走走，也没再交流。待到宿舍楼下，夏宁悦走上即将入门的台阶时，突然回头拿出手机对林析道：“不然，留个联系方式？”
　　林析卡在原地，显然没想到这个姑娘在临别之际竟会提出这样的建议，看着夏宁悦的眼睛道：“我手机没带，要不，你先留个号码给我？”
　　“你能记住吗？”
　　“能。”
　　夏宁悦便将自己的号码快速念了一遍，最后微笑了一下便转身走进宿舍楼。林析呆呆地看着夏宁悦消失在宿舍一楼的玻璃门后，将那串手机号码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后才意识到，搞了半天，自己连对方叫什么都没弄清楚……
　　
　　女生宿舍611。
　　夏宁悦才推开门，便看到姐妹们都停下了手里的事向她投来意味深长的目光。在进门前，她就已猜到了会是这样的情景，抿嘴关门道：“对不起，辜负了你们的期待。”
　　铃铛忙上前挽住夏宁悦手臂道：“可别辜负了呀，快跟我们说说，这小子怎么样？”
　　夏宁悦疑惑道：“什么怎么样？”
　　“性格啊、跟你合不合得来啊、声音好不好听啊，不都得说说。”铃铛将夏宁悦拉到椅子上。四目相对时夏宁悦却只是微笑，并不说话。铃铛注视着夏宁悦的眼睛，郑重道：“名字！”
　　夏宁悦的眼珠左右移动了一下，仍是笑着不作回答。铃铛瞪大了眼睛，问：“你不会连他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吧？那你们都干什么了？”
　　夏宁悦回忆说：“就从篮球场出来，过博物馆背后的梧桐道，然后就直接回来了。”
　　铃铛把手捂在脑门上，恨铁不成钢道：“好家伙，咽口水的功夫就走完了，那小子是不是傻？这要是我，早把你骗出去了。”
　　简茗便向铃铛道：“你又要可惜自己不是男儿身了？”
　　“那当然了，天天跟你们这群美人儿在一块，知道我心里有多痒痒吗？”停了一会儿，铃铛又道，“诶？我想起来了，他朋友好像叫他林西还是林东来着，反正跟方向有关。”
　　何柳嫣回到宿舍便换上了睡衣，一边把换下来的衣服叠起来，一边道：“人叫林西。”
　　铃铛瞪大眼睛道：“诶？柳丫头，你是怎么知道的？”
　　何柳嫣站直身子道：“哎哟，下雨了，你可不要被淋xi啦！这样好记不？”
　　“嘿！你这么一说，我这辈子都忘不了了！”
　　何柳嫣继续道：“不过说实话，我觉得这个男生呆呆的……”
　　“呆有什么的？好好调教不就好了……”
　　夏宁悦看着已经玩笑起来的何柳嫣和铃铛，没有参与她们的谈话，将头巾卸下洗漱后，换上睡衣便躺回了床上。
　　
　　另一头，林析回到宿舍后也经历了同夏宁悦一般的、室友的关怀。在一连问过几个问题林析都答不上来后，姜柏盯着林析的眼睛，疑惑道：“不是吧，连名字都不问问？你这……你这……”
　　林析看着姜柏微微摇头，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爽道：“有话就说。”
　　姜柏也便不留情面道：“你跟女孩打交道的本事还不如我呐。不过，人家女孩给你留了电话号码，说不定对你还是有意思的，是吧。”姜柏说完，看向一边的孙昊。
　　孙昊穿着蓝色短袖，白色短裤，留着一头清爽的短发。姜柏发问时，他正蹲坐在椅子上刷短视频到兴头上，只道了一句别问他。姜柏不悦，往孙昊的转椅上踹了一脚，随后问叶子峰：“峰子，你怎么看？”
　　叶子峰正躺在床上看围棋棋谱，听到姜柏的问题也没把书放下，道：“用眼看呗。”
　　姜柏双手叉腰，歪头看着叶子峰道：“说人话。”
　　叶子峰便放下书，懒懒道：“这明摆着人家不喜欢他，有啥好说的。”
　　林析向来不喜欢叶子峰，原也不想听他说什么好话，但得到这样的答复，心里还是不免一惊，却没有说话。姜柏走到叶子峰床侧问：“嘿，你咋看出来的？”
　　“眼睛。”叶子峰把书放在胸前，看着天花板说，“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我看夏宁悦的眼睛一直在躲着林析。”确切地说，当众人把林析和夏宁悦围起来的时候，叶子峰并没有从夏宁悦的脸上看到喜悦或者害羞的神色，反而品出了一丝丢人，但考虑到林析的情绪，叶子峰并没有把话说太满。
　　姜柏反驳道：“那万一是害羞呢？总不能第一次见面就眉来眼去的吧？”
　　叶子峰笑道：“有啥不能的，林析不也是第一次见夏宁悦吗？那眼睛里都快冒出火来了。”孙昊闻言便笑出声来。姜柏捏着拳头在孙昊背上杵了一下，道：“笑屁。”
　　孙昊接过话道：“想起小林子在球场上的眼神了，那叫一个饥渴啊。”
　　林析躲开孙昊看向自己的眼神，望向叶子峰等待下文。姜柏突然想到了什么，问叶子峰道：“不对啊，峰子，你怎么知道她叫夏宁悦啊？”
　　这一问，林析才意识到叶子峰已说出了女孩的名字，马上生出了从他那儿获得更多关于夏宁悦的信息的期待。叶子峰说：“一个散打队的，早认识了。”
　　姜柏道：“那你不早说？”
　　叶子峰道：“我为什么要早说？跟我有什么关系？”
　　“得，我多嘴。”姜柏转头又问孙昊，“你俩一个队的，你是不是也早就认识夏宁悦了。”
　　孙昊说：“认识有什么用，这种事得小林子自己去打听才有意思啊。”
　　姜柏看向林析，见他还是呆呆地坐着，却一脸想知道些什么的表情，便道：“谁打听不是一个样？都一个宿舍的，就当代表了。”
　　孙昊说：“我有对象还把注意力放在别的女生身上，找死啊？”
　　“去你的。”姜柏重重地在孙昊背上扇了一巴掌，道，“装什么装，体育学院对面就是艺术学院，练拳的时候你那双狗眼只怕都焊在那帮女生的腿上了，再不说老子抽死你！”
　　孙昊推开姜柏的手，大声辩解道：“你奶奶的姜伯谣，我那是欣赏艺术，你懂个屁。”
　　姜柏虽才20岁，但长相显老，闲时便饮茶、听曲，爱穿一条短裤和一双老布鞋，故室友便称其“姜伯”以示尊敬。
　　“你他妈，老子叫姜柏！就你会欣赏艺术，赶紧说！”姜柏抓住孙昊的手，誓要他说出个一二三来。孙昊也伸手去推姜柏，激动道：“傻嘚儿，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我不得树立我正人君子的形象啊。不过说实话啊，夏宁悦那颜值别说是在散打队，只怕在学校里都能排前五了，我有时候也悄悄瞄人家。但你了解我的为人，非礼勿视，我能有啥坏心思？我孙猴子当年蟠桃园里定住了七仙女，转头就去吃桃儿了，你说我能是啥坏人！”
　　“滚犊子！”姜柏见问孙昊也问不出什么，放下孙昊的手走向叶子峰，“峰子，我听你说。”
　　叶子峰仍是一如既往地冷淡道：“没接触过，整个大队百来号人，哪能都认识？我只有一句话，那女孩不喜欢林析，但如果不死心也可以试试。”
　　“我真是……”姜柏见另两名室友对此并不上心，转头对林析道，“小林子，别听他们的，你看夏宁悦都给你留联系方式了，这说明她要么对你有意思，要么也在找男朋友。你只要给她发消息，主动点就可以了，真的。”
　　
　　林析没说话，低头看着已经存进手机里的号码，疑惑若真如叶子峰所说，那为何他把奖牌挂在夏宁悦的脖子上时，她没有立即拒绝呢？而在两人本可以不再见面的情况下，夏宁悦又为什么主动留下了她的联系方式？她又想得到什么呢？
　　林析不免想起了过去。初高中时，他也曾像其他处于青春期的少年们一样，对爱情向往过，可那时他又是那样的普通。个子不高，长相一般，也不知道什么话题能够招来女孩的喜欢。在她们面前，林析总是自卑的，他常常羡慕那些又高又帅的男生，他们不需要成绩有多好，就能不费吹灰之力地让走在他们身边的漂亮女孩做出捂嘴欢笑的动作，甚至能逗得那些女孩做出娇羞地走掉又舍不得走掉的样子，逗她们做出嘟嘴生气的可爱模样并伸手在他们身上拍打一下。
　　“那是多么美好的画面啊。”
　　林析时常想象自己就是走在那些女孩身侧的男生，想象她们的一切动作都是因他而做。有时，他甚至能凭借想象在自己的身上感受到女孩们动手打人时那真实的一拍，整颗心能荡漾许久，直到他感受到自己的脸因僵持的微笑传来一阵阵酸意，才从那样的想象中暂收心神。
　　他需要这样的爱情。
　　那时候，但凡有个女孩接近他，他便会想象他们之间会不会也生出这样一段故事，就像小说、影视剧中刻画、演绎的情节那样：女孩被他的早熟、认真所吸引，他们一起看书、散步，手指在偶然的接触下于心中激起一片涟漪，然后两人在相视一笑中默契地红着脸牵手，一同商量考上同一所大学进而顺理成章地在一起……直到后来现实狠狠地、响亮地在他脸上重重地拍下一掌，他才明白她们突然的出现，不过是在那一刻他对她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有所帮助而已，或是抄一下他的作业，或是借用他的饭卡……那时候只要她们说一句“太累了，手都抄软了”的话，林析便觉着心也融化了，温柔地用一句“我帮你写吧”回应她们给予他的“奖励”，只要她们说“我今天出门忘带钱了，这次借你的卡用一用，下次给你钱吧”，他就会用“没关系，我请你就是了”来展现他的大度，以免她们忘记了他才是最得懂付出的那个人……
　　当然，林析所做的一切从没得到过回报，他也记不清是从哪一个女孩、哪一桩事开始的，自己就这样被她们用过了就扔掉了。他只是在某一刻突然发现，这些女孩很聪明，聪明到他不得不怀疑，她们是不是也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他把她们当成了命中注定的另一半，不然怎么能那样狠心地从他身上一点一点地利用他的“爱意”呢？而那些“用”过他的人，竟只一次或几次就不再来了，他倒是做好了被利用的准备，只要她来、她笑、她说话，他就心甘情愿地去做她们要他做的事。可是，她们还是就那样残忍地收回了本该向他献出的妩媚。他开始讨厌身边的人，在看过了他们的恶之后，却又像怄气一样，赌誓要让女孩们看看谁才是最值得她们去爱的那一个。他凭借这分不服，从年级靠后的排名开始追赶，终于在成绩稳居前列、获得千厦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后，在那些将他用过又抛弃的人眼里，一次一次看到了惊羡、欣赏的目光……
　　可是，她们怎么能跟夏宁悦相比呢？
　　当夏宁悦站在阳光下的白色身影和笑容再一次浮现于眼前，林析又为自己将她与那些女孩相提并论感到抱歉和难过了。是的，她不一样，她是那样的美好，她的美貌超过他见过的所有女孩，既然考上了同一所大学，她的学识也应超过他回忆中的那些女子，她带给他的心动亦不是记忆中的那些女孩可比。这一刻，林析突然意识到，若因叶子峰的话而退缩，那他将彻底失去这个女孩，失去一个证明自己可以像其他人那样恋爱的机会。林析不再犹豫，在姜柏的建议下给夏宁悦发去短信问候道：“在吗？”
　　
　　夏宁悦接到消息时先是迟疑了一下，但很快就反应过来，现在没有谁会通过短信联系她了。回复道：“你是linxi？对不起，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夏宁悦的回复速度让林析感到惊喜，她知道自己名字的读音，这说明对方也通过某种途径了解到他了。林析多了分信心，道：“你好，夏宁悦，我是林析。”
　　夏宁悦疑惑道：“你知道我的名字？是叶子峰、孙昊告诉你的？”
　　林析道：“叶子峰说的，他说你们是一个散打队的。”
　　“哦，猜到了，我看你们在球场上的时候，关系不错。”
　　“我们一个宿舍的。”
　　“那就难怪了。”
　　话到此处，林析已经词穷，想了很久才问道：“你有空吗？”
　　夏宁悦也不啰嗦，直接问道：“吃饭？散步？看电影？还是逛街？”
　　“我们今晚一起吃个饭吧？你几点到食堂？我等你。”林析想，既然夏宁悦给出了具体的选项，那在这其中做个选择就可以了。
　　夏宁悦看着手机上发来的信息，迟迟没有回复。何柳嫣见夏宁悦眉头紧锁，便将头凑到了夏宁悦耳边，待看清林析的回答后，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来：“这大哥，第一次请女孩吃饭就在食堂解决啊？”
　　夏宁悦向何柳嫣投出求救的眼神，问：“我该怎么办，我要是说出去吃，会不会搞得像个要饭的？”
　　何柳嫣说：“这倒好办，关键是你想不想跟他出去？”
　　夏宁悦抿嘴道：“不想，感觉这人没意思。”
　　铃铛连忙劝道：“别啊，这人还挺厉害的。”
　　何柳嫣看向铃铛，问：“怎么说？”
　　铃铛说：“我刚才找人打听了一下，这个林析是新艺派的创作者，诗画两通，肚子里是有点东西的。”
　　夏宁悦皱着眉头道：“真的假的？他不是打篮球的吗？怎么又搞创作去了？”
　　何柳嫣笑道：“这是哪来的逻辑？谁规定了打篮球的就不能写诗作画了？”
　　“就是，这说明人家还是有才华的嘛。”铃铛翻出跟好友的聊天记录，复制后分享到宿舍群里头，“呐，这是林析写过的几首诗，公众号上还有他自己的画呢。”
　　夏宁悦将信将疑点开铃铛分享的链接。铃铛清清嗓子，由于不懂断句，便一字一句道：
　　“世界 以我之眼中寻求真实
我们之间 有两面镜子
它呈现色彩 音符和坚柔
而我凝目 无语 痴傻地笑
因虚伪 贪婪 与无知……”
　　“得得得，这不是我这境界能品得出来的东西，我看茗儿更适合些。”夏宁悦没等铃铛念完，直接伸手打住。简茗却说：“这写得跟大白话一样。我倒是更喜欢这一组《夜曲》，不过是一个叫叶子峰的人写的，我给你们念一段啊：
　　‘如果夜没有答案
　　我的灵魂将向何处归宁
　　我此时站立的大地啊
　　托着我
　　我此时仰望的天空呢
　　紧拥我
　　让我有一个去处
　　能停下思考
　　
　　可是他们不明白
　　我是观念是价值
　　是从何来到哪去要做什么
　　我是现实虚妄
　　是妄自惊扰
　　我是不人不鬼
　　是不可捉摸
　　
　　夜主啊
　　请向我
　　请向我展现你的虚空
　　让我不用闭上双眼便领略无边的黑暗
　　看情绪在夜之境翻腾
　　听那是巨人挣起的呐喊
　　我站在夜站在人类思想的边界
　　用眼睛看呐用耳朵听
　　暗夜无声！’”
　　简茗念完，满脸期待看着室友们，道：“怎么样？”
　　铃铛耸耸鼻子道：“有什么区别？”
　　简茗道：“就是后面这一首会让人好奇这个作者听到、看到了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写啊，前面那个太直了。”
　　铃铛便道：“怎么？感兴趣啊？我帮你挖挖这叶子峰是谁？”
　　简茗却摇头道：“看看就好了。说回悦儿的事情，不是说这林析诗画双通吗？看看画啊。”
　　铃铛皱眉道：“画……估计也看不懂，这大哥好像是抽象派的。”
　　简茗说：“管他哪个派，总之还是有点小才气的吧。悦儿，别太挑了，我看这质量也算过关了，试试？”
　　夏宁悦思考了几秒，把手机递给何柳嫣说：“你来吧，我不知道怎么回。”
　　何柳嫣接过手机放到桌面上，回复道：“嗯，可以啊，不过最近总在食堂吃饭有点腻了，想出去吃点别的，我请客吧。”
　　林析看到回复，脸一下红到了耳根。不过“夏宁悦”提出她来请客的举动恰恰更加印证了她与其他女孩的不同，连忙回复道：“不不不，哪能你请客，我请。去哪？你定。”
　　何柳嫣道：“嗯……我就是这样想想，没什么好的主意。还是你定吧。”
　　林析收到回复，忙看向孙昊问：“猴子，你跟你对象出去吃饭的话，都去哪里啊？”
　　孙昊笑看着手机，不知是不是没听见，并不回答。姜柏道：“你问他干嘛，他去的地方不是我们这种消费水平能去的，最近不是有好些人发那种去商场吃饭、玩的短视频吗？你刷刷不就找到了，吃完了还能逛逛、看电影。”孙昊的家境，在宿舍四人中是最好的，其父经营的千厦市致远钢化玻璃生产有限责任公司是千厦市最大的玻璃生产商，又是千厦集团的子公司。林析没有等到孙昊的回答，瞥了一眼孙昊的背影，随即按照姜柏的提示查找起来。
　　
　　何柳嫣盯着手机看了半天，见林析没有回复，便对夏宁悦道：“完了，我好像帮你搞砸了。”
　　简茗说：“不一定，这大哥估计现找呢。”
　　铃铛突然低声问道：“咱们要不要跟着一块去？”
　　何柳嫣问：“干嘛去啊？”
　　“当然是帮悦儿参谋参谋啊！看看这小子的表现。”铃铛一本正经地说着，好像理应这么做。简茗用手指在铃铛的脑门上戳了一下：“你这小妖精，成天都想什么呢！”
　　何柳嫣说：“就是，散了散了，还不知道这大哥什么时候回消息呢。”
　　见何柳嫣和简茗都不感兴趣，铃铛也只能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