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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碗豆尖,让人喜来让人伤

作品名称:那一年,要同我结婚的人      作者:丁长歌      发布时间:2023-11-30 09:35:27      字数:4733

  雷公岭与川北所有的山林都差不多,是典型的四川丘陵地带。
  这里的山连着山,沟贯通沟。山不会很高,也不会很陡,在山上,地如台阶,一层一层,层层叠叠,逐渐往下落,到沟底平坝。
  地里适合种小麦玉米红苕等等农作物,沿地边又多植桑树,斜坡上多生柏树杂草。
  落到山底,通常是宽窄不等的沟,称为平坝。
  平坝多是层层农田。可种植春夏季水稻。水稻收割后,秋冬季,农田多蓄满水,站在山头张望,农田如不规则的镜子,若有太阳光照在水面,明晃晃地耀眼晴。
  一群鸭或几只鹅,在水田里寻食打闹,兴起时,拍打着羽翅,满田掠水而飞。
  “终于把这山坡爬上来了。好累人哦。”
  夏芳站在山口处,看着山地里绿油油的麦苗,夸张地伸了一个大懒腰,毛衣上缩,挺胸凸肚,露出腰间小块雪样肌肤
  “女孩家怎喜欢做这副动作?”刘秀芳见夏芳懒腰动作有些夸张,露了肚皮,皱了眉头,不满地说道。“让人看到会笑话,还说没家教。”
  “嘴长在那里,要笑由它笑罢。”夏芳子不好意思地扯了扯贴上去的毛线。说完话,把行李箱往母亲手里一塞,急道。“妈,我憋不住了,等我一下。”
  匆匆爬上旁边小坡,在块豌豆地边,四下看了看,没有人,寻处隐蔽地方,解决急事儿。
  站起身,正想离开。见地头嫩芽儿的豌豆苗尖,绿绿簇簇可爱,头顶滴滴透亮露珠,俏生生的,水灵灵的。如天地之间的小精灵。
  夏芳忍不住有些手痒痒。
  年少的时候。割草时去别人山坡,割过草后还要偷它大把豌豆苗尖儿,拿来作菜煮面条。
  夏芳仿佛回到年少的从前,蹲下身子,伸出尖尖手指,轻轻的,宛如母亲伸向她熟睡中的婴孩的脸堂。
  豌豆尖上的露水珠,童话般的诱惑。
  当夏芳涂着粉红色指甲油的手指尖刚接触到它们,露珠儿一下子跃上沾上她的手指。清澈里露出粉红,透凉的气息瞬间传遍心房。
  像酒。
  夏芳有些醉了。
  是家的豌豆尖苗让夏芳沉醉。
  都不知过了许久,听得刘秀芳在呼喊,如梦方醒,慌忙走了。手里还捏了一把儿豌豆尖。
  “你这个女娃子,我说去这么久干啥子?解手就解手,去摘人家豌豆尖干什么,家里又不是没有。”刘秀芳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嘴里骂道。
  “家里有是家里的,妈,你帮我看人,我再摘点。回去下面吃。”夏芳吃吃笑道,反而作势再去。
  “下来,你这婆娘,没脸没皮的。”刘秀芳恼笑道。“这么大了,还当自己是个小孩子。”
  夏芳把手里一把豌豆尖放到刘秀芳背兜里,接过行李箱,欢笑起来,就像一只小燕儿,把笑声撒在山头。
  母女俩就这样边笑边沿着公路往家走去,心情愉悦,无忧无虑。
  这时听得身后边摩托车突突呼啸过来的声音。
  山间公路不宽,夏芳扯刘秀芳避到路边,好让摩托车先过去。只是摩托车跑到她们跟前停了下来。
  “夏芳,伯母,你们回家么?”骑车人殷勤问道。
  一听到这声音,夏芳笑容凝固,这人声音,她本早就忘记,为何这会一听,还是听出来他是谁?
  “你是哪个?”刘秀芳隔着头盔认不得人,问道。
  “我,秋明呀,伯母,好久没见,身体还是这么好。”汤秋明取下头盔,笑容满面对刘秀芳说道。
  “我们不认识你。”刘秀芳瞧清楚了,黑着脸,冷冰冰地说了一句,转身就走。
  “伯母,瞧你说的。你们回家么?我用摩托车送你们。”汤秋明礼貌有加,脸上的笑,甜如蜜糖。
  “哪个是你伯母,你汤大老师,有权有势,我们高攀不起。”刘秀芳板着脸回答他一句。
  “伯母,莫说笑话。我早没做老师了,调到镇治安联防办做主任。夏芳,在冬芳馆子,我差点没认出你。你真一点没变,还是那么漂亮。几时回来的?”汤秋明跟在她们身后殷勤问道。
  “请你离我远点,我不认识你。我啥时候回来,跟你没半点关系。”夏芳见汤秋明不肯走开,寒着脸道。
  “夏芳,你看你,你还在生气了。都是我不好,我错了,其实我早想跟你说对不起。我,真的,真……不是人。”汤秋明眼镜后,似乎能看到有泪花的反光。
  “你哪是人喽,你是畜生,滚,滚,滚远点。”夏芳勃然大怒,胸膛起伏,指着汤秋明,嘶声吼道,形如一只发威雌虎。
  汤秋明见夏芳眉张眼横,好似要吃了他一般,几分惊慌,连忙说道。“好好,我走,我走。夏芳,伯母,你们慢走,慢走。”
  说完一松油门,呼的一声,转眼之间,不见影儿。
  母女俩原本的好心情,也因此不再,心像扎进了根尖针儿,再没拔出来。
  夏芳家在雷公岭下李家沟。
  这里沟地宽深,地势梯台起伏小,三五十户人家,错落散在山湾间。他们的房屋,大抵是单门独院,掩映在一簇竹或数棵或桃或梨的果树之中。既不与别家相连结,又能举目相望,仰头低首,或高或低,就能与邻家打个招呼。
  显得很是别致有趣。
  李家沟对面,又隔三五块沟田,又有两道稍浅的山沟,分别名为龙八堰与刘家沟,内里各又居住有十多二十户人家。
  其实这三处地方,原本统称雷公岭李家沟,姓李的姓占了大部分,后来分村组,才分成三处不同。
  雷公岭山梁上的公路,是条总路,分岔支路,都是沿坡缓落随山湾而弯,往往转了大半个山湾,才落到山底。
  李家沟的山湾处,夹着个小山包,乡下人称它山嘴岗,站在山嘴岗上,可以瞭望到整个李家沟。
  早晨,太阳光临李家沟的第一缕阳光,就从这里开始。山嘴岗上,有几间砖瓦房屋和小块空地。这里原来雷公岭小学所在地。
  先前,周围数里的孩子,多要这里读完小学,考上初中后,方才能去禹王镇中学。
  几年前雷公岭小学撤并,这里空了出来,也就荒废了,现在房屋里堆满杂物,操场上茅草生得比人高。
  夏芳家并不完全要沿着公路走。落公路不远,有条小径。由此径直下山坡,沿地边山路曲曲到底,再折转两条田梗,从数笼竹林旁里,延伸一条小路,行数步,就到了。
  夏芳在文广州东莞一家数千人的鞋厂做一名鞋面主管,管二百号人干活,工资月月六千块。
  这在李家沟来看,算是极有出息的姑娘。
  刘秀芳早漫不经意间告诉别人,夏芳回家,是坐的是飞机,赶飞机的钱都是公司给的,不花夏芳一分钱。言外之意,表明夏芳在公司里,是如何的受老板看重。
  因而夏芳回家刚坐下,认识的和不认识的,都纷至沓来,迎接她这个远归的人。
  面对满屋的人,夏芳一时真还分不清谁是左邻的谁是右舍的。年长些的还能认得,小的倒多半不认得了。不得不强打精神,笑容满面,欢天喜地,一一招呼,陪坐,说话。大伯二伯三伯幺婶幺娘。叫得甜甜蜜蜜,亲亲热热。彰显家的教养和礼貌。
  一直到下午四五点,来的人送完一句又一句夸奖,方才陆陆续续散去。
  夏芳送走热情的家乡人,回过头,也是斜阳耀眼,余辉落目,夏芳才有机会打量这个家。
  房屋紧贴平坎而建,背西北朝东南。这是去年拆了旧屋,在原址起建的。三间两层,两边墙壁,水泥粉底抹白灰,正面部分,贴白色瓷砖,只在二楼中间凸出半圆阳台面,镶一副八仙过海的彩瓷。
  瓷面彩云飞舞,八仙飘逸,欢声笑语,送福送禄,令整座屋面,一下显得闹腾起来。
  楼上窗户以及阳台,都是铝合金镶茶色玻璃,内挂暗金线窗帘。
  沿房屋贴近坎岩,行二三十步远,隔水泥院坝,又有两间石条垒墙的低矮瓦屋。这两间房,一间是猪圈,一间是鸡鸭鹅房。
  猪圈里养两头二百多斤重大肥猪,鸡鸭鹅房里,木头横放,又隔了一层,上面是鸡,下面是鸭鹅。
  沿瓦屋檐边,齐整整地码了许多劈好的柴火。
  夏芳父亲李卫国手巧肯吃苦,人勤劳,用了一个冬天时间,从山上选粗壮结实的黄荆条,密密地插编成一个围栏,把猪圈与屋间围成一个小院,早上起来,打开篱笆,将鸡鸭鹅撵出去。等晚上或下蛋时才让进来,省得这些畜生,在院里随地拉屎尿。
  出院坝篱笆,左边角上的零角土地,栽好几棵梨树,桔子树。
  一棵老核桃树,生长在院子最外边。核桃树下落几步,是一块水田,满田的枯谷桩,极浅的水。
  靠右边地势削矮,成一条进出家门的软坡路,与田齐平。三四拢竹林栽在这里,将路半遮半掩。
  沿竹林一路走,树丛竹影里,鸡鸣犬叫中,陆续隐现十多户人家,行约里半,就接上绕了大个半山湾的公路。
  如果不怕麻烦,骑摩托车可直通到各家大门口。
  由于一晚上没有睡好觉,夏芳呵欠不断,这时邻居走完。她可以放松了,嚷着好累,要睡觉。
  刘秀芳听到,忙从柜里翻出钥匙,把她带上二楼。
  右边屋楼梯上二楼,二楼三间连通,重新做过规划,左边一间是大卧,右边隔成两间小卧。中间设置如城里人的客厅,客厅里放着新崭崭的家具,沙发,茶几,桌子。这些家具,包装纸都还没有拆开。
  刘秀芳指着这些,得意地笑道。
  “芳儿,爸妈给你准备的,喜欢不?你爸跑了好几天,比了又比,选了又选,才挑中的。”
  “妈,叫你们莫要花这些钱,你们偏不听。这些有啥好嘛。”夏芳摇头说道,打着呵欠。
  “还有呢。”刘秀芳神秘笑道。“你看妈给你准备了多少?”
  说罢,走到左边大卧间,得意地把钥匙插进锁孔。
  打开门,这是一间精心布置的新房,比得外面更让人眼花缭乱,一屋子的东西全是崭崭新的,朱色漆面的双开门衣柜,雕花镶丝的橡木床,长城席梦思,粉红宫廷纱帐,大红锻面被,绣对对红鸳鸯的枕。近床旁的梳妆镜台,紧挨镜台架子后叠着四口大喜字皮箱。
  “云北女朋友来我们家,我都没让她进来,锁了,免不得那势利眼又要眼红——到时看她家陪嫁个啥来?”
  刘秀芳把钥匙往夏芳手里一塞,讨好般地说道。
  “钥匙我都是藏着的,现在你保管它了。你看还欠啥,给妈说一声,妈就去给你办。”
  “我欠睡觉,困死了。”夏芳揉着眼睛,随手把钥匙台上一扔,嘴里咕哝说道,她现在的确想睡一觉。
  “你这女娃子,正二腊月的,咋乱说呢?”刘秀芳听到夏芳嘴里说困死了,皱起眉头,沉着脸埋怨道。
  “妈,你咋这么迷信哟。我说了,我想睡觉嘛。”夏芳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和衣往床上一倒,不再理她了。
  “好好,你睡觉。你睡觉。年纪轻轻的,哪来的这么多瞌睡。我们那阵子,几天几夜不睡都没啥。”刘秀芳叨叨说道。
  面见女儿的漫不经心,刘秀芳又是失望,又是心疼。埋怨两句,退了出去,走到门口,扭头又吩咐。
  “你把被子盖上啊,莫着了凉。”
  “晓得啦。”夏芳闭着眼睛,随手将一床棉被扯过来,往身上一盖。嘴里咕噜。“欠嘛?你不就想说欠个女婿嘛。”
  夏芳不知过了许久,迷迷糊糊中,只觉得双手被捆,双腿被摁,眼睁不开,嘴吼不出声,浑身动弹不得。
  “不好,我迷住了。我迷住了。”夏芳心里明白,促促急道。
  迷糊间的一道黑影,犹块千斤重石压在她胸口上,就算她使尽全身的气力,她都推不开它。
  黑影直压得她连气都喘不出来。她惊骇万分,双手狂舞,嘴里狂叫。
  “妈,妈,妈……救我……救我。”
  骤然之间,逼压在喉咙里的声一松,她终于叫了声来。
  夏芳腾地从床上坐起来,原本盖在身上的被子,不知什么时候,被她蹬掉。她浑身冒着冷汗,黑漆漆的夜晚,黑洞洞的可怕。
  这一觉,她竟不知睡了多长时间。
  “妈,妈。”夏芳大声地叫着,抓过另一床被子,紧紧地将自己盖住,像受到惊吓的婴孩。
  “妈在这里呢,妈在这里呢,芳,你咋了?咋了?”
  刘秀芳慌张张地推开门,按亮灯,雪亮的灯光,射得夏芳将脸转到一边去。
  看到夏芳受惊吓的模样,刘秀芳也大吃了一惊。
  “我,我做了个噩梦,好吓人。”夏芳从梦境里出来,见母亲惊慌模样,说道。
  “噩梦?啥噩梦。”刘秀芳追问道。
  “我梦见……黑咕哝咚的,醒来又找不到电灯开关在那。”
  夏芳想起母亲一向疑鬼疑神,话到嘴边,撒了个谎儿,扭着身子说道。
  “这么大个人,还像小孩子,越大越不懂事。”
  刘秀芳笑了起来,还是有些不放心,走来用手指碰了一下她额头。
  “真不知道这么多年,在外面是咋过的。”
  夏芳灯下看到母亲手指粗糙,头发花白,皱纹显现,比同龄人显得更为苍老一些。
  刘秀芳没读过书,连自己名字都写不出来,一辈子除跟父亲去过几回县城,没离开过李家沟。
  “妈,你看起来好老哟。”夏芳拉着母亲的手坐在床边,横看竖看,嘴里撒娇。
  “妈都五十几的人了,还不老,不成老妖精了,乖,起来吃饭。”
  “我要吃薯稀饭。”夏芳嘟着嘴巴说。
  “煮的是红心薯,专门给你留着的,又甜又面,我们都舍不得吃。你爸下午专门去了趟禹王镇,给你买的凉粉回来。”
  听到凉粉,夏芳骤然想起一件事来,大惊小怪说道。
  “妈哟,我给你说,我今天一早在县城,吃了碗凉粉,行李箱都差点给人抢走了哦,吓死人了。”
  “咋回事?”刘秀芳吃了一惊,忙问。也没留意到夏芳说话又犯了腊月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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