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深不可测

　　在那个年代，是个干部领导权力高度集中的年代。干部的指示就好比是军令，历来都是军令如山。不像现在，党的政策，国家的法律，都是写在纸上落实在嘴上，到下边行动起来就要变样，甚至在搞山高皇帝远，不管你红头文件怎样的耀眼夺目，官高位显的人怎样去叫去喊，哪怕你已经喊破嗓子呢！下边还是在弄自己的那一套。
　　那时，为了能把张庄村的小工厂办好，大部分都是市里的领导出面与一些大厂家，或集体企业牵线斡旋。实际是领导的一句话，下边就会跑上十万八千里的来支持。一个全国都出了名的重工业城市，是一座归国家直接领导的大型军工企业，就有好多家。也是多家直接归航空航天部直接领导的军工企业的名城。集体企业更是遍地都是。在上层领导的支持下，要成全一个村子里的小工厂，不费吹灰之力，弹指之功。这些大企业稍微下一点点毛毛雨，张庄村的小工厂就会腰肥体壮，茁壮成长。
　　
　　小工厂主要是搞机械加工等一些简单的零部件活。锅炉、铸造、车、冲、洗、刨都有。工厂虽小，但竟给市里一些大厂家干活。某某开关厂、重型机械厂、中捷友谊厂，还有几个直接归工业部领导的机床厂等，都与张庄村的小工厂打过交道。一些床子都是他们无偿赠送的，还负责给培养技术工人。厂方的技术员，也经常来小工厂做技术指导。
　　给小工厂跑业务的龚某，与这些厂家打交道时全是他出面。这些人脉关系为后来的龚某成就大气候，成为村子里真正的实力派人物，能把乡里区里两级的干部玩得滴溜转，甚至要掌控他们的升降大权都不费吹灰之力，奠定了非常有利的社会基础和人脉关系。
　　龚某后来成为张庄村几朝元老级的不倒翁。当张庄村重大人事变动时，看的即准，跟的还紧，甚至能由把握时机，逐渐的发展成左右局面，可以称得上要做一生的红人与重量级人物，不显山不露水，甚至张庄村的一切大权，都掌控在他手中的真正实力派。
　　龚某还有个特点，永远不当一把手，永远不站到前台。不论做大事小事，好事坏事，永远都是躲在幕后，尽量做得是让你人不知鬼不觉，天衣无缝。
　　做了好事也不去贪功、表白、张扬，干了坏事更不想去揽过。（迫不得已与极特殊情况除外）就是亲三叔二大伯，哪怕是他亲生的儿女，给他们做了好事，帮了天大的忙，也尽量不会让他们明白是他在从中帮了忙，出了力，才成全了他们。
　　
　　有一年，他的一个表哥与邻居因宅基地发生纠纷，他表哥被人家爷仨给打了，肋骨折了两根，被他表哥起诉到法院。因邻居有个亲属在司法部门工作，案子被一拖再拖。后来龚某实在看不下去了，通过他跑业务认识的关系，从市高法求人，案子才得到公平解决。可事办完以后，龚某一直没说。到现在他表哥也不知道关司是怎么打赢的，是谁帮了他的忙
　　龚某还有一个特点，有多少钱都要装出一副穷酸相，有天大能耐也要装出一副受气包样。走路总低头，见傻子都让路，在人堆里从不抢话说，谁呛白几句不生气，哪怕是骂到头上也装没听见。
　　从吃到穿总是最普普通通，在人群里无论是说话还是办事，从不出风头。在饭店吃饭，看到邻桌有剩饭剩菜，哪怕当着很多熟人的面呢，他都会捡来吃掉。也可能是因他的钱都不是从好道得来的原因吧！外面无论有多少女人，回家对自己的丑媳妇都是恩恩爱爱，百依百顺，疼爱有加。
　　“你吃，你爱吃就多吃点。”做点好吃的，龚某总会一劲的给老婆夹。老婆爱吃的东西，他都很少伸筷。
　　脾气有些暴躁，说话总爱高声大嗓的老婆，无论谁在场，对他总爱破口大骂：“损样，总招人看不上。下班早点回来，晚了就别他妈的进屋。”
　　对老婆的出口成“脏”，可龚某不但不生气，还总会点头哈腰赔笑脸：“好了，好了，谨遵圣命，一定早回，一定早回。”
　　一副怕老婆相装的十足。
　　
　　龚某因年轻时，家境不好，父母年龄大了还有病，下边还有一个妹妹和神经不好的弟弟，一家五口，都得他来养活，生活很艰难。到了该谈婚论嫁的时候了，可哪家的姑娘也不愿意，走进这个竟是累赘的家庭。
　　后来有一个因母亲早逝，父亲又有残疾，姊妹兄弟一大帮，家境很穷，人长得又丑；你说她傻，她还不傻，你说她尖，心眼还有些像不那么全的姑娘做了媳妇。
　　龚谋也算对得起她，虽然后来龚某有了能耐，赚到了大钱，什么缺德的损事都干过，不论外面有什么样的女人，哪怕是情人一帮呢，回到家里对待又丑又笨的媳妇，总是盖一双被子，亲亲热热，看上去既疼爱，又顾家，还给丑媳妇撑腰。有谁要是瞧不起她，被龚某知道了，坚决不答应。
　　龚某有个姐姐过得不错，当兵的大外甥有出息当了一个军官，后来还被他的上级领导的女儿相中，做了乘龙快婿。可龚某的大姐从龚某结婚那天开始，就眼眼看不上她的弟媳妇，总嫌弟媳妇到不去，还拿不出手。在这样的场合，她就更不愿意往前面摆她的弟媳妇了，在见媳妇娘家亲戚的时候，龚某的大姐就没让龚某媳妇拜见客人。
　　这让龚某非常生气，在龚某看来，娘亲舅大，谁瞧不起自己的老婆，就是瞧不起自己。当着新娘子父母的面，就给他大姐来个下不来台，拽着丑媳妇就回家了。临走时还把上礼钱都要回去了，并告诉他大姐：“你家往后有什么事都不要告诉俺们家，俺们高攀不起。”
　　龚某说到做到，后来，他大姐另几个孩子结婚，他大姐和大姐夫亲自去请，龚某说什么也不去。
　　龚某不但在外人面前给丑媳妇壮腰眼子，在丑媳妇面前，自己也装成个受气包、出气筒。有时丑媳妇不顺心了，臭骂他一顿：“x你妈的，你死哪去了，孩子也不管，园子也不整……”
　　这时，他还会装出受气包的样子，连作揖再告谣，唯唯诺诺，缩头夹尾的躲了起来。
　　当丑媳妇的出气筒更是家常便饭，他的丑媳妇护犊子，孩子怎么淘气，她也不打还不骂，但她搁丈夫出气。有一回做晚饭，丑媳妇熬了一小盆汤，放在锅台上了，准备晾凉一会再往桌子上端。她小儿子二狗子特别淘气，鸡窝不到鸭窝到，从灶坑门脸那抓把小灰就杨到汤盆里了，这把丑媳妇气的，给刚从外面下班回来、正坐在炕沿上抽烟的龚某好一顿臭骂：“老王八犊子，你瞎了？回来就知道抽，什么都看不见，看你奏出这玩应，鸡窝不到鸭窝到，瞅瞅，一盆汤白扔了。”
　　可龚某不急也不恼，好像丑媳妇骂的不是他，而是在骂别人一样，该抽烟照样抽烟。
　　给丑媳妇气的，进屋就把他嘴里的烟，拽出来撇了，随后楼肩膀子还捶他两下。龚某不但没生气，还笑了，说：“你看你多歪，好像小灰是我扬的一样。”
　　丑媳妇敞开大嗓门：“谁让你是他爹了，没有好种才奏不出好玩应来呢！我不打你打谁？”
　　龚某不但给丑媳妇壮腰眼子，对丑媳妇的娘家也是有求必应，兄弟姊妹们需要帮忙的，能帮忙的尽力去帮，能办到的尽心给办。在他的帮助下，他丑媳妇兄弟姊妹日子过得都不错。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城府这么深的人，谁见过多少个？世上又有多少个这样的男人？真不知道是可怕呢？还是可赞呢？
　　
　　张庄村的工厂越办越大，要凭龚某的能力与资历和人脉关系，工厂一把手的位子非他莫属。他要是再野心大一点，往大队书记接班人的位子上努努力，恐怕都不会白使劲。可龚某连一张入党申请书都不去写。在那个年青人潮气蓬勃、人人都要表忠心、个个都在要求进步的热血沸腾的时代，年纪轻轻的龚某，就是这样一个让人难以琢磨，并难以理解的“另类”。
　　但他把一切精力都用在了办小工厂上，并始终没走到小工厂一把手的位子上来。他曾把大队派到小工厂的，好几任有头脑有能力的一把手，不是利用别人的手挤走了，就是利用下边工人起哄让他无法工作，变相的给赶跑了。只有能给他当炮灰、当枪使、被他利用的主、才能干的时间长一点。
　　龚某不光管小工厂的业务，大队其它方面的业务，高书记也都交给了他。因为高书记太忙了，不但要抓整个大队的生产管理，还有社员们的吃喝拉撒睡，那个年代都得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