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二

　　“我就是想了解一下，在那份合同的提成上，你们是否给人家兑现了？”
　　“兑，兑现，了……”东方早霓一听曹开利又问起合同提成的事，又有些紧张。
　　“是给的现金还是转的帐？”
　　“是现金……”
　　“是你给的，还是其他人给的？”
　　“是，我……”
　　“是一次，还是分多次？”
　　“多，次……”在这一点上，东方早霓不敢说瞎话，只能实话实说，“前两次，也就是提成的百分之五十，是我给陆总送去的。剩下的提成款，我从财务提出现金后正准备给陆总送去，张总说他正有事儿去找陆总，顺道给他带去，我就把钱给了张总。”东方早霓说到这里，深深地喘了一口大气，“您是不知道，那么多的现金，放在包里，要是在路上被人抢了去，我一辈子也还不起。您不知道，第一次去给陆总送钱的时候担了多大的心。那是我第一次拿着那么多的钱，心里一个劲儿地犯嘀咕，出大区的时候，我的腿是软的，一个劲儿的直打颤，我在心里骂自己，真是个扶不起来的阿斗。我咬着牙往前走，提心吊胆，战战兢兢，出了大区的门儿，看到路上的每一个人都好像在盯着我身上放钱的包儿，吓得我浑身直哆嗦。我一看没办法，只可打了一辆的。别管谁花钱了，不能因小失大，把钱安全的送到陆总跟前就是最大的胜利。阿弥陀佛，总算老天保佑，当我走进陆总公司大门后，深深的出了一口长气。后面的那百分之五十是一次给，钱更多，心里就更害怕。我一听张总说去，高兴得差点跳起来，真替我解了大围了，我对张总连声说谢谢。”
　　曹开利看着一脸纯真，长着一张娃娃脸的东方早霓，心里不由得生发出一丝感慨。他相信东方早霓说的是真话，这么一个涉世不深，又这么老实单纯的人，怎么可能说瞎话，别说他不会说，就是你让他说也说不出来。曹开利站起来，拍了拍东方早霓的肩膀：“好好干，老天不会亏待好人的！”而后便出去了。
　　
　　曹开利从东方早霓的办公室刚出来，手机竟然响了起来……
　　曹开利离开财务，韩晓梅心里纳闷儿，不知道这曹部长怎么突然问起提成款的事儿。她一琢磨觉得有些不对劲儿，这里面极有可能会涉及到张总，一刻不敢停，立即拨通了张凯的手机：“我说张总，我告诉你一件事，我既感到有些奇怪，又有些担心的事——你身边有外人吗？”
　　“什么事值得这么神神秘秘的，咱别制造紧张空气好吗？”张凯在电话的那头，不当回事儿的说。
　　“不是我制造，而是我觉得真的有点儿奇怪。”韩晓梅为了缓解自己的紧张情绪，深深地喘了口大气，“你身边要是没别人，我可就说了。”
　　韩晓梅的过于谨慎，让本没当回事儿的张凯不得不变得紧张起来，他对韩晓梅压低了声音说：“韩姐，你先撂了，我一会打给你。”说着便挂断了电话。张凯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从韩晓梅神经兮兮的紧张态度中不难猜出，她说的这件事儿一定很重要。他想让司机停车，自己下车把电话打过去，正在他准备拨通手机的时候，侧脸看到马路上的环境，离着大区的办公地点不远了，最多不过二十几分钟。既然这么快就能回去，干脆回大区，有嘛事儿当着面更好说。“回单位。”张凯对司机说。
　　司机刚想问，却没张开嘴，开着车回到了大区。张凯下了车，急急忙忙地朝财务部奔去。进了财务总监的办公室，来不及喘口气直接问道：“到底什么事儿，搞得这么紧张？”
　　“是这样，”韩晓梅给他倒了杯咖啡，“刚才曹部长来大区了……”
　　“他来大区有嘛奇怪的？”张凯不解地看着财务总监，“那是我铁哥们……”
　　“他一个人来到财务，直接找我……”
　　“找你就找你呗，有嘛大惊小怪的。”
　　“你知道曹部长问我嘛事儿吗？”
　　“他能问什么？”
　　“他问起了我们和办公设备分公司签订的第一笔合同奖励提成的事儿……”
　　“他问这个干什么？”
　　“你想啊，总部派他来，还不是因为我们的销售额严重下滑，而我们下滑的原因，不就是因为办公设备分公司不再和我们签订购销合同，受他的影响，其他几个大客户都不再和我们签合同……”
　　“这个……”要不是韩晓梅说起，张凯还真没想到这一步，“你的意思是说……”
　　“我们给陆总个人的合同提成是不走财务账的，是在总部给我们定的价格的差价中单例拨出的，这是违背财务规定的。如果曹部长把这件事查实了，报到总部，我们可是严重的违规啊。”
　　“奖励提成的款根本就不在财务的正式帐上，藏在我们手里，不给他看能知道什么……”
　　“我估计他找了东方……”
　　“找东方……”这一点让张凯吃惊不小，“你怎么不拦着……”
　　“他是总部派来的，我能拦得住吗……”韩晓梅看着张凯，“曹部长在我们大区待了那么长时间，对这里的一切太熟悉了。”韩晓梅有些担心地说，“这份合同是由他主持签订的，东方只不过是出头签个字，这其中的一切曹部长都清清楚楚，你想瞒都瞒不了他。”
　　“这样……”张凯担心的倒不是违规不违规的问题，即便有些违规，也是为了大区的销售额，为了扩大业务适当运作，总部有内部规定，即便知道没入账也不会玩儿命追究。他所担心的是给陆有财个人奖励提成中的百分之五十，东方提出来来后，自己要过来，根本就不是东方送过去的。自己扣下这么多钱，这一部分要是被曹开利查明，报到总部，就不单是退款和撤职那么简单了。
　　张凯的头开始见大，他仔细地想了一下，好在曹开利虽然不是专程来查这件事儿，假如在查找销售额下降的时候带出这件事可就麻烦了。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不得不防，不管查出来还是查不出来，都必须要仔细考虑，认真对待，下一步该怎么办才是问题的关键。张凯转念一想，又觉不必小题大做，风声鹤唳，应该不必太在意。不管怎么说，曹开利也是从小一起长起来的铁哥们，不管事态发展到何种程度，曹开利肯定会向着自己说话，把对自己不利的隐瞒下来，不会毫无选择的统统都捅到总部。更何况，这笔钱没有第二个人知道，自己不说谁知道装个进了自己的口袋？“放心吧。”他对韩晓梅说，“提成是为了搞好关系，扩大业务，总部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更何况……”
　　“更何况什么，你的意思是说，曹部长和你是铁哥们，会给你遮掩一下，或担一点儿……”
　　“不管怎么说，也是从小一起长起来的发小，再怎么说也得顾虑一下哥们儿的面子……”
　　“你现在说这个，是不是有点晚了……”
　　“晚了……”张凯奇怪地看着韩晓梅，“什么晚不晚的……”
　　“你给曹部长和龚得怡安排一个房间，害得被他打了脖掴，当时你有没有考虑到会得罪他吗……”
　　“那不是喝多了，开玩笑吗。我以为给他创造一个机会，他会很高兴，谁知道他这么多年在外面跑，一点儿没变，还死抱着封建礼教那一套不放。这都到了什么社会了，野鸡兔子遍地飞，谁还拿这种事儿当回事儿，早就是公开的秘密。有权有势的在家门口都干，没权没势的出差在外，有几个不这么干的。真没想到，他竟然还把自己装扮成一个守身如玉的处女，不光装的像，还害得我白挨了脖溜儿，有冤都没地方说去。”
　　“有拿这种事儿开玩笑的吗——人都是有底线的，你既然是和他从小长起来的，就应该特别了解，知道嘛事儿该干，嘛事儿绝对不能干。既然已经发生了，你得早做准备，别等到事情闹大了，捅到了总部，有再大的能耐也使不上劲儿了……”
　　“那，现在该怎么办……”
　　“你得赶紧跟他把关系缓和一下，他在总部派来的人，总部肯定听他的。要是他给你说一句对你不利的话，你一百句辩解都不管用。”
　　“有这么严重吗？”
　　“你那意思呢，难道总部会听他你的？”
　　“不至于吧——凭我跟他这么多年的关系……”
　　“还这么多年的关系——你要真知道什么叫这么多年的关系，就不应该给他和龚专员开一个房间。”韩晓梅嘴角露出一丝不易被注意的嘲笑。
　　“这样吧，”他对韩晓梅说，“你和他联系一下，晚上请他吃顿饭，把关系缓和缓和，好好的搞一搞。”
　　“好吧。”
　　韩晓梅站起来：“我去看看他走了没有，如果没走就直接把他留下。”
　　韩晓梅出去时间不长，又回来了：“我转了一圈，也没看到曹部长，估计已经回酒店了。”她看着张凯，“不如你给他打电话，你的分量比我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