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一

　　曹开利睡不着，一赌气从床上起来，在房间里来回绕圈子。转着转着突然觉得有些奇怪，他不知道围着屋子转是他绕圈子，还是圈子在绕他。他想不明白，是自己来帮张凯的，还是张凯根本就不需要你帮，甚至害怕你帮，自己的所为不仅是多此一举们还会遭到埋怨或怨恨。“人，怎么能，这样呢？”他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却得不到答案。
　　曹开利掏出手机，看了下时间，给张凯打电话，连着响了好几声都没接，直到手机里传出“你呼叫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的提示音，曹开利也没挂断，而是看着手机愣神儿。“这小子连我的电话都不接了，肯定心里有鬼。”曹开利想到这里，再次拨通了张凯的电话，张凯仍然没接，又接着拨，直到响铃的时间到了极限，才传来张凯的声音。
　　“下午有事儿吗？要是没事儿我想和你聊聊。”曹开利连一句客套话都没有，直截了当，一本正经的对张凯说。
　　“还真叫你给说着了，我下午约了个客户。你如果不着急，晚上我请你吃饭，你看怎么样，到时我给你打电话。”张凯说完，也不管曹开利是否同意，果断地撂了电话。
　　曹开利对着被张凯关闭的手机发愣，把想说的话只能咽回去，他知道张凯对自己有意见，故意给自己脸子看。这么大的事儿，是想回避就能回避得了的吗？你又不是傻子，自己做的事儿自己心里最清楚，他心里更明白，我肯定要把这件事了解清楚，他这是在故意躲着我，还是想从中制造麻烦？奖励提成款的那一半张凯是否装进了自己的口袋很好查，如果剩余的款还在帐上趴着，说明没搁在自己的口袋里，他的心不虚，会理直气壮。如果他真的把这笔钱归了自己，他心里肯定是虚的，我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他哪里还有脸见我。
　　曹开利觉得应该先把这笔款的去向弄清楚，才能决定下一步怎么走，他决定马上到张凯的大区。一方面看看张凯是不是下午真有事儿，如果把他堵住了，就跟他好好的谈一谈，如果他躲了不在，那就找财务查一查这笔奖励提成款是否已被提出，是都提走了，还是提了一部分？如果只提了一半儿，说明张凯没把钱装进自己的兜里，这件事就好办多了。
　　曹开利一个人来到张凯的大区，前台负责接待的员工很热情的和他打招呼：“曹部长好！”
　　“张总在吗？”
　　“他刚出去。”负责前台接待的员工问道，“部长有事吗？”
　　“没事。你忙你的，我随便转转。”说完，曹开利离开前台，朝财务走去。
　　负责财务的总监韩晓梅一看曹开利，先是一惊，但马上便恢复了平静：“曹部长，您怎么有工夫到我们财务来？”
　　曹开利很随便地说：“没嘛大事儿，不过是一点闲事儿。”
　　韩晓梅问曹开利：“您是喝茶还是咖啡？”
　　“茶。”
　　韩晓梅给曹开利倒了一杯茶：“有嘛事儿您就跟我说。”
　　曹开利觉得拐弯抹角没意思，直来直去更好：“你还记得以前跟办公设备分公司签订的第一批合同吗？”
　　“当然记得。”韩晓梅笑着说，“这是最大的一批合同，还是您出头签订的呢，我怎么能忘得了呢。”
　　“那好。”曹开利很严肃地问道，“这批合同有提成，你知道吗？”
　　“知道。张总专门跟我说过，说是您定的。”
　　“提成兑现了吗？”
　　“这个……”韩晓梅有些犹豫地看着曹开利，“这种事儿，您就别过问了！”
　　“这批合同是我跟人家谈好的，销售员不过是签一下字，我得为合同最后的履行负责，要不然人家说咱们不讲信用，以后还怎么谈生意。”
　　“您现在不在大区，是总部的部长，说白了，其实这事儿与您已经没有多大的关系了。俗话说，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既然不在这了，还管那么多干嘛呀。”
　　“我是不想管。”曹开利对韩晓梅说，“你们大区的销售额严重下滑，而且还出现了一些状况，闹到了总部，才派我来处理。你说有些事儿我要是搞不清楚，怎么能妥善处理？”曹开利很严肃地对韩晓梅说，“你别有其他想法，这件事咱就是公事公办，跟你没关系。放心吧，不会牵扯到你。就是张总知道了他也明白，这份合同是我主张签的，提成也是我定的，我过问再正常不过了。”
　　韩晓梅听曹开利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不得不如实回答了：“兑现了。”
　　“是一次兑现，还是分几次兑现的？”
　　“我的印象中是分三次。”财务总监想了想，“第一次和第二次加起来是一半儿，第三次是另一半儿。”
　　“是转账还是现金？如果是现金，是负责签订这批合同的销售人员提走的，还是其他人提走的？”
　　“奖励提成不能走账，所以都是现金。”财务总监对曹开利说，“这个您比我明白，这种钱都是走另一笔帐，心里清清楚楚的就行了。不该转账的转账，通过银行就有了记录，检查时就会授人以柄，我们再傻也不能干这种事儿。”
　　“是谁把款拿走的？”
　　“都是负责签订那份合同的销售员。”
　　“销售员在吗？”
　　“在。”韩晓梅站起来，“我这就给您叫去。”
　　“不用。”曹开利站起来说，“我自己去找他吧。”说着便出了财务部。
　　曹开利轻车熟路，来到那个销售员的办公室，巧的是只有他一个人在。曹开利走到他的办公桌旁：“东方，没出去？”
　　销售员东方早霓一看是曹开利，赶紧站起来说：“曹部长好！”
　　曹开利冲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自己也拉过来一把椅子，坐在他旁边：“你和办公设备分公司签的那份合同都履行完了吧？”
　　“第一份履行完了，第二份和第三份都在履行中。”
　　“第一份的提成给人家兑现了吗？”
　　东方早霓一听曹开利问起合同提成兑现的事儿，心里一惊。在他给陆有财送第一笔提成款的时候，陆总悄悄地塞给他五万元，当时把他吓了一跳，根本就不敢要。陆总跟他反复说明：“这钱是我自己的，跟公司没任何关系。你说你一天到晚辛苦的，一就那么点儿工资，奖金又不多，应付却不小，怎么够花的。这不是公款，不为别的，只为了我们以后更好的合作。我没什么要求，只希望以后有什么内部消息第一时间告诉我，这样便于我决策。就这么点儿小意思，连感谢都算不上。你如果不要，那就是看不起我，或和说明你没有诚意，不愿意帮我，我们只好终止合同。”
　　陆总是超大客户，东方早霓怕的就是陆总以后再不跟他签合同，超级大客户的一份合同顶的上他辛辛苦苦跑半年签下合同的总和还要多。说句不好听的，他就指着陆总的这份合同，如果不和他签了，那损失可就不是一般的损失，是他承受不了的。东方早霓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只可收下这五万块。就是这五万块钱，折磨的他好几天睡不着觉，一直不敢存到银行，想着一旦问起就交出来。他察言观色，好像没人知道这件事儿，过了很长一段时间，见并没人提起此事，连张总好像也不知道，心里才稍稍平静了一些。
　　刚把这事儿扔到脖子后的东方早霓见曹部长又问起此事，以为知道自己拿那五万块钱的事了，心一下子紧张的提到了嗓子眼儿，磕磕巴巴地回答道：“兑、都兑、好像都、兑、现了……”因过于紧张，东方早霓明显的语无伦次。
　　曹开利没想到，自己一句很正常的问话，竟然把他吓成这个样子，心里埋怨说话太过于直接，吓到了老实人。曹开利看着东方，心里琢磨，看起来还真不能和谁都直来直去，对这种胆小怕事的人就应该注意分寸。他赶紧面带笑容的解释说：“你别紧张，我没别的意思，就是随便问问。”
　　“我这人，天生胆儿小，没见过这阵势。”东方早霓赶紧掩饰，擦了一把汗，稳了稳神儿，“您是总部来的大领导，我……”
　　“看你说的，咱们又不是不认识。”曹开利进一步解释道，“我算什么大领导，满打满算的也不过是一个部长，而且还是任嘛权力都没有的交际部的部长。”曹开利故意把话说的轻松一些，以解除东方早霓的紧张情绪，“再说了，我以前在这儿呆过一段时间，我们有过几次接触，而且那份合同是由我提名让你出头来签的，说明我对你很信任，你说是吧。”
　　曹开利的平易近人的确削弱了东方早霓的一些紧张情绪，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这人吧，总怕自己说错话，办错事儿，总感觉自己有做的什么不妥的地方。您一找我，心里就紧张，一紧张就害怕，所以就……”情绪有些缓和的东方早霓看着曹开利，“部长，您有嘛话，就问吧，现在我不紧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