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六

　　“咱们干销售的人还有不能喝酒的？”他指着坐在龚得怡身边的女销售专员，“你看看，人家也是女同志，一口就喝干了杯中的酒，这才叫女中豪杰。”他冲龚得怡一挥手，“来吧，拿出咱们女汉子的气魄来。”
　　“这……”龚得怡有些为难，用求救的眼神看了曹开利一眼，却被张凯捕捉到了：“你别看曹部长，他虽是你的上级，在酒桌上是不讲职务高低的，即便是部长，在酒桌上说话也不灵。这种场合，他给你解不了围。”
　　曹开利还真想替龚得怡解围，被张凯的这一句话硬生生的挡住了，再不好说什么，只可不再言语。
　　张凯手下的几个亲信，尤其是那个女销售专员，见总经理如此，直接帮腔助阵：“能不能喝，先放在一边儿，张总说了，这第一杯是接风洗尘之酒。你们是原来的客人，我们使尽地主之谊，是陪着客人喝，不干就是不给面子，不管是看张总和曹部长的面子，还是我们在座的诚意上，说什么也得干了”。“就是嘛，这是张总的心意，也是我们大伙儿的诚意，不能驳的。”“不就是一杯酒吗，有嘛了不起的。”“就是，一杯酒喝下去，难道会死了不成。”“别说是一杯酒，就是一杯毒药也得不皱眉地干了。”在座的不仅女销售员是久经酒场的老将，其他人更是酒场老手，他们绑成把儿，将龚得怡的军。所有的人都把矛头指向龚得怡，说出的话不仅狠，还让你难以驳斥，看起来这杯酒要是不干的话，是很难过这一关的了。
　　被挤到墙角的龚得怡觉得自己只是随从，原本是想沾点儿部长的光，吃顿儿好的，没想到却上了贼船。这一上来人们竟然把矛头直接指向了自己，她真后悔来吃这顿饭，要知这样，还不如自己一个人到外面随便吃点呢。可是已经坐在这里了，天下那有卖后悔药的，走是不能可能的。龚得怡被张凯的手下逼迫得毫无招架之力。她没想到，这酒才刚开始，就成了这帮人的进攻对象，照这势头发展下去，以后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这哪是喝酒，纯粹是成心灌人，这帮人不把你灌醉是绝对不会收手的，所作所为比土匪强不了多少。怎么办，硬撑着不喝嘛，硬驳人家张总的面子，也太说不过去，要知道，人家张总可是替自己说了话的，要不然也不会搬进高级的酒店。不管从哪方面来说，自己是被逼进死胡同，没路可走，只有豁出去了。想到此，她端起酒杯：“我是真的不能喝，盛情难却，又不能驳张总和诸位如此热情的款待。这样吧，我就豁出去了，喝了这杯。”
　　“好！”龚得怡的话一出口，立时受到人们的赞扬，几个人纷纷鼓掌：“龚专员豪爽。”
　　“不过，咱丑话说在前面，只此一杯，绝不再喝，你们要是再这么强逼着，就是无礼。”龚得怡怕这帮人跟自己没完，尽管她对这行接触的时间短，但多少也知道点儿，搞销售的人满嘴跑火车惯了，出尔反尔是他们惯用的伎俩，嘴里说出的话有一多半儿是不能相信的。假如这帮人说话不算话，再接着没完没了的让自己喝，非得把自己灌醉，必须先发制人，给这帮人打预防针，免得以后有话说不清。
　　“什么有理（礼）无理（礼）的，咱们是来喝酒的，又不是打官司……”
　　“我说的是礼貌……”龚得怡见他们理会错了赶紧解释。
　　“不用解释，谁都不是傻子。”女销售专员说的话更直接，更痛快。“我知道龚专员是个爽快人，干了这杯，我们就是同一个战壕的战友了，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龚得怡无奈地端起酒杯干了。这个第一次喝白酒的姑娘，一口喝下去将近一两白酒，哪里受得了如此剧烈地刺激，被呛得呲牙咧嘴，喉咙发痒忍不住大声的咳嗽。她用手拍着前胸，断断续续地说：“我真没，喝过，白酒，这是我，平生，第一次……”她冲着这帮人直作揖，“谢谢哥哥姐姐们，高抬贵手，就饶了我吧。”
　　“这有什么呀。”身边的女销售专员把话接了过来，拍了拍她说，“这再正常不过了——万事开头难，不管嘛事儿，都有一个适应的过程，我刚喝白酒的时候跟你一样，甚至还不如你呢。我第一次只是抿了一点点，咳嗽的比你厉害得多，差点吐出来。放心吧，俗话说，一回生二回熟，喝上几次就适应了。你看我，这一杯喝下去一点儿事儿都没有。”
　　酒场才刚刚开始，还要继续喝下去。龚得怡的这第一杯酒总算劝下去了，对张凯手下的这帮人来说，就是取得的第一个胜利，接下来还有更加精彩的节目，再难攻的堡垒也得一个不剩的统统攻下来。下一个目标就是曹开利，劝曹开利喝酒绝对不会像劝小龚那样“温柔”，得讲究方式方法，既要讲究策略，不能让部长不高兴，还要把酒喝下去。要想达到这个目的，没嘛高招，文武全上，绝对是软硬兼施。
　　曹开利不是第一次和销售人员打交道了，对这些人太了解了，早就做好了准备。曹开利心里明白张凯的用心，给自己换宾馆，这不过是一个序幕，接下来肯定会在酒上大做文章，把你灌醉，逼着你就范。他心里清楚，自己没答应张凯的要求，绝对不会轻易放过自己，鼓动手下的这帮人，轮番上阵是轻车熟路，不把自己喝趴下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下面还不知出嘛损招呢。
　　久经酒场的曹开利心中有数，知道该如何应付，酒桌上他根本不用担心张凯，他们喝酒的次数太多了，就他那点酒量，绑成把儿也不是个儿。曹开利心里嘀咕的是这帮人的车轮战，不过曹开利有对付的办法，他喝酒有绝招，那就是白（白酒）啤（啤酒）色（红酒）汽（汽水喝饮料）一起上。他不仅可以换着喝，最拿手的是把这几种兑在一起喝。也就是一杯里不仅有白酒，还有啤酒，红酒，有时还会加一些汽水或饮料。每个人的身体素质不同，消化吸收也各不相同，适应性更是各自不一，很多人只喝一种，要么白酒，要么啤酒，或者红酒，只要相互一掺，必醉无疑。一部分人喝完白酒后喜欢喝些啤酒，或红酒，但喝的量都不会太多，喝多了肯定要醉。对于这一点，经常喝酒的人都明白，知道什么酒，怎么喝适应，更知道几种酒掺着喝的后果。曹开利的身体素质特殊，适应力特别强，多种酒掺着喝是他的特长，在酒桌上一看不行，几种酒一起上，一般的人看到这架势都躲着，不会故意往枪口上撞，很知趣地退到一边不言语。曹开利就凭这一招，在酒桌上打遍天下无敌手，上来一个打败一个。
　　三杯酒落咽喉把大事忘了。这是京剧中的一句台词，意思是说喝酒容易误事。这句话对大多数人绝对管用，但在曹开利身上却失灵了，他不管喝多少酒，也不管醉到什么样儿，就是舌头大了，说话打噜噜，也不会说一句走板儿的话，最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对酒桌上说的话记得清清楚楚，酒醒后他可以像录回放一样，让你再重新欣赏一遍。
　　他刚到三轮摩推车厂的时候外出推销业务，很多业务单位的人都想以低价进货，他们的手段就是把他灌醉，在曹开利醉的不省人事的时候，别有用心的业务员把已拟好的，自己设定价格标准的合同摆在他面前，把笔递到他手里让他签。说话不清的曹开利瞪着迷迷糊糊的眼，看着合同对业务员含糊不清地说：“你别，以为，把我灌，醉了，就可以跟你，签合同，门儿都没有。”说完把合同一撕，倒在床上酣然大睡，弄的想借醉和他签合同的人一点儿辙都没有，只可败兴而归。从此后再没人想以灌醉的手段来和他签合同。
　　曹开利在喝了三两白酒后问大家：“在座的有没有喝啤酒的兴趣？”他的话还真有人响应：“曹部长想喝啤酒是吧，那好，我陪着。”说着，这个主儿便喝干了自己杯中的白酒，对服务员说，“上啤酒。”
　　服务员拿来啤酒，把喝白酒的杯换成喝啤酒的杯。那个主儿先给曹开利倒上，再给自己倒上，端起酒杯：“曹部长我敬你。”说着便干了杯中的酒。曹开利也不含糊，端起来喝干后，看着他说：“这酒一干就得连干三杯。”说着先干了杯中的酒，那个主儿没辙，只可连干三杯。喝酒的人都清楚，喝多喝少不要紧，得有一个缓冲的余地，一杯酒下去得停一会儿，缓一缓再接着喝。不知天高地厚的主儿，虽硬撑着三杯酒连着下去，真就有点儿坚持不住了，冲曹开利摇摆着手：“曹部长海量，我不行了，甘拜下风。”说完也不打招呼，晃荡着就离开了单间。几个人的量都喝得差不多了，曹开利却意犹未尽地冷眼看着他们，并不说话。他倒想看看，这张凯到底跟自己耍嘛花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