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八

　　“最后怎么样？”曹开利问道。
　　洪部廷说道：“我爸爸和政委谁也说服不了谁，没办法，只可举手表决，少数服从多数。在场的大多数人碍于政委的面子，举了赞成票，战斗按计划进行。当鬼子走进埋伏圈后发现，日本鬼子和伪军远远大于我们侦察时得到的数量。我父亲又提议取消这次战斗，政委不同意，并且开枪下达战斗命令。战斗打响后，敌人疯狂进攻，他们的火力很猛，一次又一次的向埋伏的八路军士兵发起冲锋，企图突破包围。战士们打得很顽强，拼力阻击想突围的鬼子，敌人仗着人多武器好，拼命冲击，战斗进入胶着而无法结束。我父亲看继续打下去伤亡太大，提出撤出战斗，政委却不同意。就在这时，鬼子增援的汽车赶到，大量的日伪军绕道我军背后，我军被包围在中间。我爸爸一看不妙，果断决定，组织部队集中火力突围，战士们奋力拼杀，总算打开一个缺口。可是突围出来的连三分之一都不到。战斗结束后总结失败的经验教训，政委浮皮潦草的做了检查，却把责任推到我父亲身上。我爸爸是指挥官，就应该承担责任，站出来把一切责任都承担了起来。在这场战斗中，尚得益，也就是尚毅德的爸爸是作战参谋，他不仅参加了这场战斗，而且对前前后后形成的原因很清楚。可是在文化大革命批斗我父亲时，尚得益竟然歪曲事实，揭发我爸爸向日本鬼子提供了情报，才导致了战斗的失败。”
　　洪部廷说到这里脸色都变了，看着曹开利：“你说，就这么一个忘恩负义、恩将仇报的下三赖，我能饶得了他吗？你揭发不要紧，真有那事儿也是自作自受。可你别无中生有，恶意陷害，这不是想成心剜着心眼儿把人整死吗。他就这么硬生生地扣在我父亲头上一顶叛徒和汉奸的罪名。这种罪名我父亲难以接受，含恨自杀，要不是发现的及时，抢救过来了，我父亲已经死了十多年了。你说，这是什么，这是杀父之仇，是可忍熟不可忍。作为一个有血性的男子汉怎能忍受，这种仇我能不报吗？”洪部廷看着曹开利，“我不把他治于死地，就算对得起他了，还能让我怎么办？”
　　曹开利太理解洪部廷的这种感受了，别说是他，假如这件事要是搁在自己头上，也不会轻易地放过对方。可是现在这件事轮到了自己的头上，总不能火上浇油的给他拱火，让事情无法解决吧？“这种事儿是够可气的，不管是谁听了都让人很气愤的，男子汉大丈夫能有仇不报吗？”曹开利说到这里话锋一转，“不过任何事都要分开来看，是谁干的就要算在谁的头上。当初迫害你们家老爷子，是尚毅德的父亲尚得益干的，尽管是父子，难以撇开的关系，但这件事总归不是他干的，不能把所有的一切都记在他的头上，给他来个父债子还，对与这件事毫无关系的尚毅德，同样是不公平的。”
　　曹开利说到这里停住了，他不想过分的刺激洪部长，一旦激怒会事与愿违。更何况这么大的事不是一句两句话就能解决，既要得給人思考的时间，又要沉得住气，等待合适的机会。他端起酒杯：“来，洪副部长，我敬你！”两个人抿了一口酒，曹开利觉得应该让他明白一个道理，很谨慎地说道，“有一件事不知您明不明白，不管是我，还是你表侄子，现在都在他的手下，如果你这里死死抓住不放，一旦被小鹿次彬知道了你和小滕的这种关系，也像你一样抓住不放，小滕在他的手下，能有好果子吃吗？别说以后的发展，就是能不能保持住现状，恐怕都不好说。”
　　曹开利的这句话让洪部廷心里一动，他心里明白，曹开利决不是随便说着玩儿的，这么说既有他的道理，又带有一定的目的性。他不露声色地看了曹开利一眼，心中暗自琢磨，是不是尚毅德找到了曹开利，想让他当这个调停人，把彼此之间的矛盾化解？不难看出，曹开利说这种话是有意地，即便是无意地，对他也有一种触动。曹开利的话让洪部廷陷入沉思的同时，又让他生气，而又有些无奈。当初滕茂华提出要去R国JN面试的时候，他就提出反对。表侄子问他为什么，他觉得这种事儿还是不让他知道的好，只可摸棱两可地说：“没有为什么，不去就得了。”滕茂华却十分坚持，并背着他去应聘，竟然被录取了。洪部廷知道后已经木已成舟，就告诉他别去销售部，其他哪个部门都行。就这样稀里糊涂的到了交际部，成了曹开利的手下。
　　曹开利的提醒是善意的，这令洪部廷不得不考虑。不管怎么说，表侄子在他的手下，早晚有知道的那一天，处于对表侄子前途的考虑，也必须谨慎行事。曹开利说到的这一层，不仅关系到表侄子滕茂华以后的发展，还有最为关键的一点，曹开利父亲的姥爷当初救过老爷子的命，现在他老人家又给老爷子看好了病，这可是一个天大的双重人情，如果他真的是那个调停人，难道这个面子就不给吗？生硬地驳回去，别人知道后会不会说他过河拆桥，或者知恩不报。老爷子这一辈子最看重的就是要懂得知恩图报，从小就教育他要懂得这一点，并去这么做。他老人家不止一次地教育自己，反复地强调，做人千万不要忘了人家对你的好处，哪怕是很微小的一点也要永记在心，“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是他老人家非常崇拜的一句古语。不管是曹立仁的姥爷，还是曹立仁，都是算得上是救过老爷子命的人，曹开利是他们的后人，虽没正式提出，话中已经透露出这种意思，这就不得不考虑，一旦正式提出，如果不答应，真的让老爷子知道了，能绕的了自己吗？
　　尚得益当初对老爷子造成的伤害是无法弥补的，到现在他的腰在阴天下雨的时候还会发作，这种伤害是终身的，是说抹一下子就能抹得干净的吗？更让他为难的是，他不知道老爷子对这件事持什么态度，他在背着老爷子的情况下，私下里真的和尚毅德把这件事化解了，如果老爷子一旦知道真相，心里会怎么想，会不会责怪自己，把自己骂个狗血喷头也未可知。
　　洪部廷陷入了两难之地，他不知道该怎么对待，怎么做才能做到两全其美，既能满足曹开利的要求，用不让老爷子生气，还能让自己在心理上接受。
　　“哎……”洪部廷叹息了一声，仰身倒在沙发背上……
　　
　　小鹿次彬说的和洪部廷讲的情况基本一致，事情的原委弄明白了，找到了主要人物。不管最后结果如何，弄清了起始原缘由是一个好的开始，总比什么都不知道要好得多，最起码知道了该从何处下手，该怎么下手才最有力。曹开利心里明白，系在洪部廷心里的可以说是一个死结，要想解开谈何容易。曹开利反复琢磨，通过不多的几次接触，曹开利觉得洪老首长是个乐观豁达的人，既然在洪部廷身上很难突破，何不借助一下洪老首长的力量，触动一下洪部廷。曹开利觉得，应该寻找一个和老首长单独见面的机会，把其中的厉害说明白，只要老首长接受了，洪部廷很难再坚持，说不定问题就会迎刃而解。
　　周末休息曹开利回到天沽市，带着老婆和孩子去看父母，闲聊中曹立仁问起了老首长吃完药之后的效果。曹开利说效果之大出乎老首长的预料，特别提出感谢，并邀请您老人家有时间到北京去坐客。曹立仁听后笑着说：“你回去带个话，说我谢谢老首长。”
　　曹立仁算了下时间，最后开的药再有五天就吃完了。老年人的体能处于下滑阶段，药效再好，也不会和年轻人一样，还是应该再巩固一段时间，那样效果会更好。曹立仁想了想，把药方和计量做了调整，重点不再以治疗为主，而是放在调养上。曹立仁开好方子，交给曹开利：“你回北京上班的时候给老首长带过去，吃完了如果还想吃，我再给他接着开。有一点你得跟老首长说明白了，这次的方子是以调养为主，不管有没有病都可以放心大胆的吃。”
　　老首长是那么高级的干部，曹开利不过是一介平民，彼此悬殊太大，不敢贸然造访，无事登门会显得太唐突，正在找不到和老首长见面理由的曹开利，一听父亲让他去送药方，心中大喜，终于有了名正言顺上门的理由。星期一上班后，单位没有太急的事儿，他告诉龚得怡，说有事出去一趟，一会儿就回来，如果领导找他有事儿，就说下业务单位去转转，回来之后马上去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