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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九)

作品名称:飞鹰情      作者:王秋粼      发布时间:2023-10-31 20:23:01      字数:5328

  二十四小时过去,钟玉兰又能看见东西了,头虽然还是很痛,但却没有昏迷。不是病情好转,而是张玉龙欧阳源父子没有看她,没受刺激。张玉龙白天透过门上的小玻璃看她睡觉吃饭说话静坐,晚上和欧阳龙吟住在隔壁的病房,一有动静即马上去门外看。
  张玉龙吃的很少,虽然答应秀姑查尔旺欧阳源父子要求和命令多吃饭,可是,端住碗钟玉兰抱着头说疼的样子就在眼前出现,再好的饭菜也成了黄莲。他吃不下,欧阳源父子看着心疼便劝,为了凤儿,再怎么不想吃也要吃,要是病了,凤儿知道会难过。劝时他也答应多吃饭,可就是吃不下,两天后瘦得吓人。欧阳源在医院住了两天,因工作忙不听医生的劝说拦阻离开了高干病房。身为父亲他想每天守在女儿的病房外,但身为副书记他要处理许多事。下班就到医院站在门外看女儿,直到病房里的灯光熄了才进隔壁房间,天没亮便又站到门外。
  入院第五天早饭后,钟玉兰要回家。秀姑查尔旺不答应,她即拧起眉头沉下脸。
  查尔旺慌忙安抚,“兰姐,我去接小宝来一起走,你别生气。”言毕走出病房。
  秀姑趁洗衣服告诉张玉龙,她的兰姐要回家了,如果想一起同行就准备。欧阳源即打电话给院长要求徐医生和助手小杨随行。
  午后一点半,液输完玉兰就被秀姑扶着走出了病房,半个小时后坐上了开往阆中的长途班车。在途中她一直静静地坐着,神情平静。只是两个小时后,头又开始痛得她紧紧地咬着牙齿不敢松开。
  到了牛肉面飘香,三面环水的地方,经常出现在梦里的县城以它特有的方式迎接钟玉兰的归来,听着响于梦景的声音热泪盈眶。
  阆中,我的梦,我的魂,我回来了,回来看你了。你还记得那个坐船来买缝纫线布料的女孩吗?还记得她头顶盘旋的鸮儿吗?我们都回来了,回来了啊。她站在街边,感受着县城的气息,任风吹拂发梢,站了很久,直到体想上厕所。
  住进距镇江楼不远处的小旅馆,她洗了热水澡饭也没吃就睡了,头痛,太累。在路上,她都没有休息过,一直静静地坐着听窗外的鸟啼人语,时而回忆六年前的往事,时而回忆在科尔沁的生活工作点滴,忽喜忽悲,泪和笑在心里响着流着。秀姑看不出她在想什么,也看不出她的喜或悲,她的神情是那么的平静,平静得如一波不兴的池水。
  休息一个小时后,她被秀姑查尔旺扶着去江边慢慢地走了一会儿。嗅闻着江陵江特有的味道,回忆六年前的点滴,让江风吹拂鬓发,直到无力挪动腿。
  在小饭馆吃了阆中特色牛肉面,虽然很想去街上走走,看看曾买过布料缝纫线的地方,但太累便回了小旅店休息。
  半夜,她因头痛而醒,虽然紧咬着牙,秀姑还是听见了呻吟声,之后听着她压抑的呻吟声,四点才睡。秀姑以为她会睡到上午,却在开亮后醒了。
  睁开眼,钟玉兰又看不见东西了。她没有说,怕其他人难过,要秀姑不提。虽然她没有看见张玉龙和父亲大哥,但她相信都在车上。她不想让他们难过着急。他们是她最亲的人。一个是思念了近七年的人,两个是和自己有着血脉相连的父亲哥哥。昨天她想对秀姑说不许人跟着,让她安静地回家,转念一想便没说。等了六年多的人回来了,肯定想要走到哪里跟到哪里,反正我时日无多,就让他跟着吧,这样他会好受些。而父亲大哥肯定也想跟着,失散这么多年,肯定想随时看到我。她这么想后,就默默的感受有亲人在附近的分分秒秒。
  为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三个人,一路上都努力笑着,想让他们在以后的日子能被温暖,陪伴。
  在小饭馆吃了稀饭包子煮鸡蛋,徐医生要钟玉兰休息一天再走,但她不答应,要查尔旺马上买票。徐医生她怕激动会晕迷,便不再坚持。
  她很想坐船,旅店服务员说航运整顿暂停营业。她知道后呆了好一阵,和他同坐一只船的愿望今生不能实现了。她在心里长叹一声,这愿望只能在梦里实现了。
  奶奶爷爷近了,爹妈玉芳玉强近了,童年近了,家乡近了。走的时候虽然戚戚,但是健康;回来不但戚戚,还身患重症。奶奶,你在为病重的兰兰哭吧?奶奶,别哭,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这是你说的。兰兰短暂的一生活得很值,没有遗憾。被你和爷爷疼爱了很多年,后又被公公婆婆丈夫疼爱,再后来又被牧民疼爱;有亲如妹妹兄长的秀姑查尔旺,还有如同亲子的小宝,现在又有了爸爸大哥嫂子侄儿。虽然兰兰没认父亲兄嫂侄儿,但他们是兰兰最亲的人,他们也如你一样疼爱着兰兰。奶奶,小时候兰兰想当老师的愿望实现了,六年多一直教着牧民的孩子,把他们送进了高年级,有二十个学生现在考上了旗中学。奶奶,如果不是病了,兰兰会教书到老,然后带着学生和牧民的祝福回来陪你和爷爷。现在虽然不能教孩子们了,但兰兰并不难过,因为要和你和爷爷团聚了。一想到不久会和你和爷爷相聚,兰兰就兴奋不已,激动万分。奶奶,爷爷,兰兰要来和你们团聚了高兴吗?兰兰高兴,真的高兴。兰兰虽然才二十三岁,但世上最宝贵的亲情友情爱情兰兰都拥有了,能拥有这些就是最幸福的人。奶奶,兰兰活不了多久并不悲伤难过,因为要与你和爷爷团聚了。只是······只是苦了张玉龙了,他等了兰兰近七年,可是归来的我却已病重将亡,他的心有多苦可想而知。换了兰兰早倒下了,他没有倒下,因为他想接兰兰回家,但兰兰已在离婚判决书上签字了啊。签了字怎么能回去呢?如果没病兰兰会毫不犹豫地跟他回家,和他孝敬父母生儿育女。可是兰兰病了,不能给他幸福,反倒会让他成为鳏夫,如此便只能不认他了。奶奶,其实兰兰很喜欢张玉龙的。开始不喜欢,不但不喜欢还反感,因为他不尊重你、爷爷、爹妈、玉芳玉强和钟蔡两族的亲人和邻里乡亲,不同情疼爱苦命的秀姑,后来兰兰动心了。奶奶,兰兰以为一两年他会忘了兰兰,和其他高文凭,漂亮迷人的城市女孩结婚生子,没想到他非但没有让任何人住进北屋,还等了兰兰六年零七个月。六年零七个月,他就这么痴痴的等着,直等到兰兰躺在翠云旅店的床上。奶奶啊,这份情兰兰怎么还啊?今生不能还了,唯有来生。奶奶,来生兰兰还会遇到他吗?遇不到今世欠的情怎么还?唉——
  “兰姐,不满七年家乡的变化可真大,茅房没有了,有了不少大砖瓦房,”秀姑看着窗外拥着她兴高采烈地说。“兰姐,你看,麦子即将收获了,套种地里的玉米有尺高了。”秀姑忘了她看不见,“兰姐,张大哥说现在人们的生活水平比以前好多了,不用天天玉米糊红薯叶,多是大米面条下锅了。呵呵,兰姐,家乡现在如此的好,我真高兴。”
  “嗯。”她把心绪收了回来,脸贴在车窗上,嗅闻着家乡特有的味道,有人畜禽类庄稼山林原野混合的味道在科尔沁是闻不到的。闻着家乡特有的味道,她如同饱饮青稞酒,醉了。
  秀姑笑了,“兰姐,一会儿我们出现在乡亲们面前,他们会以为在做梦。还有父母妹妹,见到我以为是别人呢。”她看了看坐在过道那边,“见了查尔旺,会以为是外国人。”
  六年前的秀姑,头发枯燥发黄,憔悴瘦小,现在的秀姑,头发如墨,美丽迷人。查尔旺的爷爷是英国人,奶奶是蒙古人,他像极了爷爷。头发鬈曲,高颧骨,深眼眶,眼睛浅蓝,肤色红润,像极了外国人。钟玉兰想着也笑了。
  “是啊,现在的秀姑和六年前的秀姑判若两人。查尔旺呢,简直就是个外国人。叔叔和婶子见了准会吓一跳。还有小宝,以为养不活的孩子现在长得快与大人一样高了,强壮健康,朝气蓬勃。”
  “兰姐,我和小宝能有今天,都是因为你。谢谢,要不是你,我和小宝不会活这么久。”秀姑把遮在玉兰脸上的头发拂到耳后,“好,我不说了。不过,兰姐,我和小宝都变了,你却没有变,还是老样子。当然,更好看了,叔叔和婶子一眼就能认出你。”
  “嗯。”她把头靠到椅背上,闭上眼睛,回忆六年前走的那天晚上,站在房后的树林默默看着摇扇的中年妇女,蹲在坝子边抽纸烟的中年男人,看了很久很久。虽然他们不是亲生父母,可毕竟养育了自己。如奶奶说的,在那个艰难年月,没有妈的奶水根本养不活我。他们是我的恩人。老人常说生恩没有养恩大,亲生父母给了我生命,养父母把我养大,都是天高地厚之恩。可我却不能报答这天高地厚之恩,唯待来世了,可是——有来世吗?
  “兰姐,到家了!我看见我们家的房子了!”秀姑声音颤抖地喊后,泪水溢眶。“你们家的房子仍然像新的一样,奶奶种的那两棵杏树把房子遮了一半。”
  “是吗?”她抓住秀姑的手,泪水在眼里滚动。“看见奶奶了吗?我种的那棵杏树还在吗?”
  秀姑大声回答:“看不见奶奶和杏树,被小山嘴挡住了。”
  “哦。”她深吸口气,让激动的心情平静下来。我不能再激动了,会昏倒。头比昨天更疼,眼珠像要挣脱出来。为了奶奶,为了跟在后面的四个人,我不能晕倒。他们已被我吓惨了,再不能受惊吓了。
  秀姑扶起她说:“兰姐,下车了。慢点,路不平。”
  “好。”
  
  写教案的玉强被灰灰的吠声打断思路,抬头问:“王琳,你去看看还是我去?”
  “我去,你接着写吧。”长发披肩的王琳放下笔走出门去,很快就惊叫起来。“玉强,快来!大姐回来了。”
  “什么?!”玉强跳了起来,手中的钢笔掉到地上。“王琳,你说什么?!”
  “大姐回来了!”王琳大声回答,因为激动,声音都变了调。“不少人,姐夫也回来了。”
  “啊!”玉强叫了声就跌跌撞撞地跑出门去。“大姐!大姐!大姐!你可回来了。”来到坝子里,他扑上前抱住钟玉兰像个孩子哭了起来。“大姐,六年零七个月你去哪里了啊,为什么不回来看我们!大姐,你好狠心啊,一走就是好几年,可想死我们了。大姐!”
  “玉强,是的,大姐回来了。”钟玉兰轻轻抚摸玉强结实的背,泪水如珠滚落,“大姐也想你们,只是大姐有事走不开。这几年你们好吗?”
  “大姐,我们都好。”玉强把头放在她的肩膀上哭起来,“大姐,这几年你好吗?带着秀姑姐姐和小宝去了哪里,为什么人不回来信也没有?”
  “玉强,大姐过的很好。”玉兰把头也放在弟弟的肩膀上,太重无力举起。“爹妈好吗?你二姐和杨强结婚没有?生活的好吗?没回来看你们,在怪大姐罢?”
  “大姐,爹妈很好;二姐三年前就和杨强结婚了,两年前有了个可爱的男孩,名叫杨霆钧;二姐一家都很好,在秦皇岛。我们都没有怪你,只是天天都想你。”玉强捧起她泪水满面的脸,“大姐,你怎么戴着墨镜?眼睛发炎了吗?看医生没有?不要紧吧?”
  她抚摸着弟弟的脸回答:“嗯,不要紧,过几天就会好。玉强,你比六年前胖了也高了,更结实也更好看了。”
  秀姑擦着泪说:“玉强,兰姐累了,扶她去躺下吧。她很累,很累。”
  “你是秀姑姐姐?!”玉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真的是秀姑姐姐?小宝养大了吗?”
  “是啊,我是秀姑姐姐。小宝养大了。”秀姑拉过儿子:“小宝,问候舅舅。”
  “舅舅好。”小宝大大方方地叫,脸像熟透了的苹果。
  玉强看着强壮健壮的小宝一脸惊异:“这是小宝?”
  “嗯,是小宝。”秀姑回答后看着既敬也爱的人说:“兰姐,你进屋里休息,我回去看看爹妈就过来。”她用手巾给视如胞姐的人擦额头的汗。
  “我不休息,要去看奶奶和爷爷。玉强,送我去奶奶那里。”
  秀姑抓住胳膊不放:“不行,兰姐,你要休息!上了车就没休息过,现在必须休息了。这是徐医生说的。”
  “不!我现在就要去看奶奶和爷爷。马上!”她挣脱秀姑的手,向记忆中的石坝路走去。“玉强,扶着我。”
  “好的,大姐。”玉强看见除了欧阳一家三个和姐夫,还有两个陌生人和一个外国人。
  手里提着医药箱,谁病了?竟然跟着医生。是欧阳副书记吗,可是不像,那么是谁病了?不会是大姐吧?秀姑说大姐需要休息,这是医生要求的,也就是说大姐不只是眼睛发炎,那么她得了什么病?厉害吗?肯定严重,否则医生不会跟着。大姐的病肯定严重,大姐的父亲大哥嫂子瘦得厉害,而姐夫更是瘦得只剩下骨头了,天啊!不要有什么大问题,奶奶!还有那个外国人,为什么也来了,不会是大姐的再婚丈夫吧?玉强想问秀姑,听见大姐要自己送她看奶奶,慌忙扶着走出石板坝子,其他人紧随其后。
  在弟弟的搀扶下跪在了奶奶的坟墓前,她轻轻抚摸伴在梦里的青石墓碑,泪水奔涌不停。
  奶奶,兰兰回来了。奶奶。奶奶,想兰兰吗?兰兰可想你了,想得心好痛好痛。奶奶,这次兰兰回来就不走了,留在你和爷爷的身边,一起看蓝天白云,月亮星星,过快乐开心的每一天,一如八年前。奶奶,你听了兰兰的话高兴吗?开心吗?奶奶!她想着,因为流泪头痛如锥钻,眼睛似要破裂。
  “玉强,这是什么?”她抚摸着墓碑上三个字问。
  “那是姐夫的名字,是······”
  玉兰睁大了痛如针扎的眼睛:“谁刻上去的?”
  “是姐夫。”玉强面露疑惑地看了看她后看了眼一米处的人,“是今年春节奶奶和张爷爷合墓同葬前亲手把他的名字刻去上的,在同一天姐夫还把二姐夫、王琳、杨霆钧的名字和杏花兰花也刻在了上面。你摸摸。”
  “什么?!奶奶和爷爷合墓同葬了!”她呼的一声站起来,“谁这么干的!是谁?!”声音里透着愤怒。
  “是姐夫。姐夫说把奶奶和张爷爷合葬是你的心愿,可你超过六年没有音讯,他不想奶奶和张爷爷隔河相望就······”
  “把奶奶和爷爷合葬是我的心愿不是他的!他没有资格剥夺我完成心愿的权利,没有!”她转过身去指着徐医生,“你!谁给你的权利!我说了这是我的心愿不是你的!说过的!说过的!!!”她的双手握了起来,牙齿咬得咯咯的响。
  “玉兰,”张玉龙挣扎着来到面前轻轻的叫,“我知道把奶奶和爷爷合葬是你的心愿。可是你迟迟不归,我不忍奶奶和爷爷隔河相望不能在一起。我不忍爷爷奶奶再等下去,他们已分开得太久。”
  “你······”她觉得身体里有什么东西流走了,怎么努力也站不稳。“你······”
  “大姐!”玉强哭叫着抱住向下倒的钟玉兰,“大姐,你怎么了?大姐!”
  “玉兰——”张玉龙哭叫着跪到了地上。
  “凤儿,”欧阳源父子哭叫着扑上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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