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思念·在奋斗中延续

　　我守候在大山上已有一年多了，果园里的百香果已是枝繁叶茂，繁花似锦，远远望去，一派万紫千红的景象。
　　但果园暂时没有收入，而我所有的资金都已经全部投资下去，生活上已经是困难重重，每天只能够吃着自己酿晒的黄豆酱拌饭，或在黄豆酱中加入几个自己种植的辣椒。那段时间，倒也成了我最为平静的日子，我把对乐的思念都化成了文字，写着我的感情日记，写着那些美丽而又忧伤的故事，写着那些令人伤感的诗句。我看不到前面的路，更不知道这份相思要延续多久，我只有默默地守候在这个大山的深处，静静地等待，等待着上天对我的怜悯，等待着这份爱的到来。
　　……
　　1992年5月的一天，我在街上突然听见有个人冲着我喊了一声：“梁总。”
　　我很久听不到有人这样叫我了，这熟悉而又陌生的称呼，好像又把我拉回到了深圳，又回到了那个富丽堂皇的生活当中。
　　那是我在深圳认识的一个同乡朋友，做牛角工艺品的莫建国，我随从着他来到一家餐馆。
　　莫建国对我说：“梁总！没想到我真的会遇见你，我到过几次深圳，听说你返回玉林了，可我没有你的确切地址，所以我就每天都在留意着，希望能在玉林见到你，没想到今天真的遇上了。”
　　我摇了摇头，苦笑着说道：“我早就不总了，你还是叫我的名字吧。”
　　莫建国请我吃了饭，然后带我参观了他的工艺厂。
　　两天后的一个下午，我正在果园里顶着烈日在工作，莫建国骑着摩托车找上山来了，他感叹地说：“我一路上问了十几个人才找到了这里，你怎么会住在这山上呢？莫不是年纪轻轻就已看破红尘想当和尚吧？”
　　我苦笑着说道：“我这辈子什么都有可能做，就是不会做和尚。”
　　我把他让进屋，莫建国对我说：“我的工艺厂一直不景气，质量和销量都不太好，我很想请你到厂里，为我把把关。”
　　我沉默了一会，然后说：“你如果是为了让我通过深圳的关系做出发点的话，就不要再说了，我真的帮不了你，真的不好意思。”
　　莫建国低下头，内疚地说：“对不起！我是有这样的想法，但我没有利用你的意思。这样吧，你可以管理质量，销售的问题，不用你来管，好吗？我是真的需要你帮忙。”
　　经不住莫建国的多次诚意相邀，我终于还是答应了他，出任工艺厂副厂长的职务，因为我当时的状况，真的是很需要一份工作。
　　我聘请了两位湖南民工帮我管理果园，把先前的那间屋子让给了工人住，然后在山顶的最高处建了一间八九平米的小房子搬了上去。
　　我一早就从山上赶到城里上班，晚上又从城里返回山里住。莫建国曾经多次提议，让我搬到厂里的宿舍来住，但我已习惯了山上那种沉寂的生活状态，更习惯了在静静的夜里，孤独地坐在山顶那间小屋下面的草地上，看着天上的星星和月亮，或那滚滚的乌云，弹着吉他或吹着口琴，唱着自己喜欢的歌曲，然后就坐在灯光下专心地书写着自己的感情日记，书写着对乐的那份深深的思念。
　　……
　　－－日记原稿：1992年8月7日，星期五，天气：小雨。
　　乐，我去工作了，这段时间来，我带给了你很多的不愉快，都怪我，让你蒙受着家庭的指责，我知道你只把我当成好朋友，但我爱你，我无法骗得了自己，而且，我会继续着我的爱，会好好地工作，会干出一番好成绩，会让所有的人都对我刮目相看，我放不下这份感情，真的放不下啊！
　　……
　　工艺厂只是一个有着十几个员工的小厂，厂房是租用一家单位的旧房子，主要是生产牛角工艺品为主。
　　我利用自己对绘画和雕刻的特长，对产品重新进行了设计和包装，同时也加强了质量的管理，我当初说过不过问工艺厂的销售情况，但一段时间后，我还是和深圳那边取得了联系，把产品过关直销香港，这就使得厂里的业绩有了很大的起色，同时也让莫建国对我感激万分。
　　……
　　随着城市的发展，政府计划拆除临街的一些旧房子，工艺厂也被列入了拆迁之中。
　　莫建国诚恳地对我说：“我们一起干吧，工艺厂不能没有你。”
　　这一次，我谢绝了他的邀请，我的心已经离不开那座大山了，更离不开那份感情。
　　乐时不时会在朋友的陪同下上山来看望我，但每一次都会匆匆而去。我知道，我的整个家庭都在阻止着我，更何况乐的家庭了。乐虽然没有和我走到一起，但她同样也承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世俗与传统的偏见，就像一座座无形的墙，阻隔在我们中间，我走不过去，乐、同样也走不过来！
　　我开始变得沉默，变得不想外出，日日夜夜都一个人守在大山里，写着自己的感情日记，写着自己的生活状态，写着自己对人生的体会，我把一部分文字稿件整理好投向报刊杂志，也参加了一些文学赛事，随着一些文字的发表，我开始感觉到小时候的梦想正在渐渐地实现。
　　通过了一段时间来在文学上的交流，在众多的书信来往中，我认识了在文联工作的张文老师，我们成了素未谋面的朋友，常常通过书信，一起谈人生，谈文学，谈生活上一切的一切。
　　1993年1月，我在一家生活事务所找了一份工作，以便用于山上果园的开支，几个月后，我由于工作出色，老板让我以工作代替资金入了股，然后又多开了一家分店，让我自主经营。自此，我便开始拥有了自己的一份事业，也开始拥有了一丝成功的喜悦。
　　1993年6月，张文老师在信上约我见面。张老师告诉我，他现在正在承办着由市政府，市团委出版的内部报刊《青年文学报》，由于报社刚刚成立，人员的分配不太到位，张老师希望，我能够到报社工作。
　　经过一段时间的考虑之后，我毅然放弃了事务所的工作。
　　1993年6月18日，我走进了市政府大院，正式走进了《青年文学报》社。
　　当我接过工作证和记者采访证的时候，当我看见自己的名字出现在证件上的一瞬间，我的眼泪忍不住流了出来。从上学开始，我就一直在做着一个梦，一个文学梦，这个梦，我整整做了二十年，二十年啊！今天，我终于得以梦想成真了！
　　我把消息告诉了乐，看得出，乐也在替我高兴。
　　……
　　－－日记原稿：1993年6月20日，星期日，天气：阴。
　　乐，你知道吗？我自小的梦想终于实现了，我好高兴！真的好高兴！但我还有着一个未了的梦，就是希望能够和你永远在一起。我知道，你一时之间还不能接受我，但我会等，会努力，会等到你完全接受我的那一天。
　　……
　　我在报社负责着一个叫《生活小晰》的版面，除了外出采访一些新闻资料之外，我都是自己动笔，写一些生活上的要闻，写一些发生在自己周围的经历，我的文字毫不华丽，但由于贴近生活，取材真实，所以受到了领导的认可和赞扬。
　　一天正在上班的时候，张老师把我的那份简历表拿给我，指着学历一栏对我说：“这里填错了，你改一下吧。”
　　“没有错。”我摇了摇头，“这就是我的学历。”
　　学历栏里，我填的是小学。
　　张老师默默地看着我，我从他的脸上，读到了一丝不易觉察的神态。
　　过了不久，张老师病退，临走前，张老师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努力干吧，在这里，你可以尽情发挥自己的才华。”
　　新任主编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女性，她对下属的要求非常严格，对各人量才而用，对我的版面非常重视。
　　一天，同事们都不用外出，主编带着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孩进来，笑着对大家宣布：“这位是新同事，叫燕，新闻系的高材生，希望大家以后互相帮助。”
　　燕微笑着和大家打招呼，说道：“叫我燕子好了，请大家以后多多关照。”
　　其实在这里，除了我是个不折不扣的“伪劣”文化人之外，所有的同事，都是知名大学的高材生。
　　燕子很漂亮，甚至有点高傲，高傲得就像一只美丽的孔雀。
　　主编笑着对燕子说：“我全部的人都在这里了，你愿意跟哪个自己选吧。”
　　燕子说道：“我看过《生活小晰》，觉得非常有特色，所以很喜欢这个版面，希望能跟这个版面的编辑老师学习。”
　　“好眼力啊！”主编带着燕子来到我的旁边，笑着说道，“《生活小晰》是本报的特色版面，现在正好加派人手增版。”
　　主编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鸿波！我把燕子交给你了，你可要好好地带好她。”
　　燕子对着我一抱拳，笑着对我说道：“师父！请多指教。”
　　我抬头看了她一眼，淡然地说道：“跟着我，你学不到东西的。”
　　燕子盈盈一笑，调皮地说道：“那不一定，只要您肯教。”
　　燕子就是燕子，整个上午都围着我、像个真正的燕子一样问东问西、吱吱喳喳地问个不停。
　　我不奈烦地冲着她喊道：“你这是在干扰别人工作。”
　　燕子调皮地笑道：“您是师父，得给我安排工作啊。”
　　我拿出一堆作废的稿件丢在她面前。
　　燕子笑问道：“师父！这该怎么做？”
　　我没好气地说道：“你把它一张张撕掉。”
　　燕子用手上的笔敲了敲稿件，然后挨着头问道：“然后呢？”
　　我头也不抬，不冷不热地说道：“然后就张开嘴，把它塞进去。”
　　我以为燕子听了这句话后一定会生气，没想到她反而笑了出来，调皮地说道：“哈哈！这主意不错，但我、就不塞。”
　　下班后，我收拾好东西走出编辑部，却见燕子跟着我问道：“师父！您这是要去哪里？”
　　我说：“上班时我负责你的工作，下班后你得自己解决吃饭问题。”
　　燕子咯咯地娇笑，说道：“有您这么小气的师父吗？请徒弟吃顿饭也舍不得啊？”
　　我无奈地说：“我吃的，你吃不惯。”
　　“谁说的？您能吃的，我也能吃。”她一脸的坚持。
　　我懒得理她，拉上我的那辆破单车就走。
　　“师父！等等我。”燕子也拉上她那辆变速小公主赶了上来。
　　我们一前一后来到了我常吃中餐的快餐店，我要了两份快餐，把一份推到燕子面前，我也不管她，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燕子皱着眉头问：“师父！您的中餐都吃这些吗？”
　　我一边吃一边点了点头：“这挺好吃啊。”
　　吃完饭，走出快餐店，燕子又问道：“师父！您还要去哪里？”
　　我无奈地苦笑道：“大小姐！你别这样总跟着我好不好？我现在要回家去取点东西，下午两点半钟上班，你回去抓紧时间休息吧。”
　　燕子调皮地笑着问我：“师父！您家住在哪里？您就带我到家里玩一会吧，好不好？”
　　我叹了口气说：“我就住在乱坟岗里，那地方可不是你敢去的。”
　　燕子怔了一怔，随即咯咯地娇笑起来：“您吓我啊？我可是吓大的。”
　　我拿她实在是没有办法，只得拉起单车就走，燕子也在我身后紧紧地跟着。
　　我们出了市区，走上了郊外的乡村道路，过了一个村子之后，进入了四面田野的境地，一路上看不尽的田园风光。
　　燕子显然很少到过农村，一路上都兴高采烈的样子。
　　走了一段路后，我们来到了山脚下，我顺着山脚的小路转了进去，山的一面尽是白色阴森的坟墓。
　　燕子再也不敢像刚才那样大声说话，口里自言自语地喃喃着说道：“真不会是住在乱坟岗里吧？”
　　我暗笑着不理她，直接走到一座大坟墓前，指着墓碑冷冷地对她说：“你在这里等一下吧，我忘了带钥匙，我从后门进去给你开门。”
　　燕子“啊”的一声惊叫，双眼看着我直摇头。
　　我看了她一眼，说道：“你不是说你是吓大的吗？怎么现在这么胆小了？走吧。”我对她打了个手势，有意无意地说了一声，“走路注意点，别踩着人家伸出外面的手脚。”
　　“师父！老大！”燕子哭丧着脸说道，“求求您别吓我了，好不好？”
　　走进果园，里面已经没有坟墓了，只有百香果怒放的花朵，还有它那醉人的花香。
　　我把单车停在工人所住的屋子前，然后又向山顶爬去，燕子再也不敢问那么多，一脸茫然地紧跟其后。
　　我住的小屋就在山顶上。我打开门，燕子环顾着屋里惊叹：“哇！这么多书啊！”
　　我那不到九平米的屋子里，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凳子，桌子上面放满了书，墙上挂着一把吉他。
　　我对着兴趣正浓的燕子说：“你不要乱翻我的东西。”
　　燕子对我这里的一切显然产生了很大的兴趣，她怔怔地在当地站了好一会，突然间转头看着我，一本正经地问道：“您老实告诉我，您到底是谁？为什么会住在这里？”
　　我忙着干我的事不理会她。
　　“我知道了。”燕子就好像发现了什么惊天秘密，连声惊呼道，“您一定是传说中的大侠，或者是深山苦读的书生，不、应该是像诸葛亮一样隐居山林的高人，对不对？”
　　我忍不住一笑，对着燕子说道：“别乱猜了，我什么都不是，我要去上班了，你有兴趣就留下来慢慢研究吧。”
　　“师父！您终于笑了。”燕子一脸天真地看着我。
　　“走吧。”我对着她招了招手，“迟到可是要扣工资的。”
　　燕子很不情愿地跟着我走下山，她回头看了看山顶的那间屋子，感慨地说道：“真庆幸，我跟来了。”
　　从此之后，燕子便一心投入了工作之中，在我面前再也没有了往日的高傲和娇气，我们共同融入了《生活小晰》的版面设想当中，一起为自己的工作和事业而努力着。
　　……
　　－－日记原稿：1993年8月8日，星期日，天气：阴。
　　周末
　　
　　感觉不到
　　咖啡厅的情怀
　　也听不到
　　歌舞厅的笑声
　　淋漓尽致的霓虹灯
　　伴随着
　　多少
　　春的柔情
　　而我
　　却一个人拥有
　　属于自己的那份孤独
　　悠悠的吉他声
　　迎来了一串串
　　热泪的共鸣
　　清冷的夜风
　　吹拂着
　　我那麻木的脸面
　　弹起一首伤感的歌
　　又迎来了
　　一个
　　属于
　　自己的周末（作于1993年8月8日）
　　－－日记原稿：1993年8月10日，星期二，天气：阴。
　　让明月证明我的恋情
　　
　　心中的话
　　对你欲言又止
　　在你深深的内心里
　　是否
　　会同样想到我
　　独饮一杯相思的苦酒
　　泪水忍不住流下
　　不想让你知道更多
　　我爱你伤感的隐痛
　　让我用行动
　　来证明我对你爱
　　让那醉人的明月
　　来证明
　　我的恋情（作于1993年8月10日）
　　－－日记原稿：1993年8月20日，星期五，天气：晴。
　　今晚，乐第一次接受了我的邀请，我激动得流下了眼泪，我真的好高兴，两年多了，八百多个日日夜夜的思念，在那一瞬间都化成了一串串兴奋的热泪，我说不出我对乐的爱到底有多深，我只知道，我爱她，爱她，爱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