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八

　　曹开波出去后，韩总把曹开利让坐在沙发上，把功夫茶倒上：“请！”
　　广州功夫茶的茶盅比北方的酒杯还小，曹开利坐了三个多小时的飞机，只在飞机上喝了一听饮料，早就渴了，真想大口的、咕咚咕咚的来一番痛饮。可看着少得可怜的，连嗓子眼儿都洇不过来的那半口茶，又不好意思说什么，只可尊重主人的礼节，象征性地抿了一口。
　　韩总已经知道曹部长是北方人，明白曹部长一路飞机肯定口渴，很知趣的从茶几下层拿出一个茶杯，把公道杯中所有的茶都倒净了，也没倒满一杯。韩总递到曹开利面前：“我知道你们北方人和我们习惯不一样，请用这个！”说着把茶杯放在曹开利的茶几前，然后又将茶壶中的茶倒进公道杯，把茶壶中的热水加满。
　　曹开利连着喝了两个半杯，估计应该已经解渴了，韩总便说道：“曹部长，你看这样好不好，我们先去酒店，到那里边喝茶边聊。”
　　曹开利初次登门，不好说什么，只可客随主便。韩总开车，和曹开利、藤茂华，三个人一起前往酒店。
　　酒店是四星的，档次在广州虽然比不上最高的两家五星，这档次也足够高了，这个星级的饭店，除了北京在北方还不多，档次已经是很高级的了。
　　韩总之所以和曹开利先到酒店。目的就是想利用这个时间，把基本情况向曹部长单独介绍的同时，也想探探曹部长的口风。落座后韩总冲服务员吩咐道：“先给我们泡壶茶，记住了要用茶壶泡，这位曹总是北方人，我们的功夫茶他喝着不解气。”服务员点头去泡茶了。
　　时间不长，服务员端着茶壶进来，拿起餐桌上的三个茶杯，把茶倒满后，放在三个人的跟前：“我就在门口，有什么吩咐，您喊我。”然后就出去了。
　　“事情是这样的。”韩总用比较生硬的普通话向曹开利介绍道，“大区的一个业务员，和一个大客户签订了一份标的较大的合同，履行完毕结清账目后，业务员和那个大客户不知什么原因闹翻了，大客户的营销专员找到大区，指名道姓地找到我，说是我们不按合同履行，是违规行为。我看了合同后，并没有违规的地方，可是那个大客户的营销专员却说少给他们返款0.5个百分点。”
　　“返款是怎么回事儿？合同是怎么签的？”曹开利问道。
　　“合同没问题。”韩总看着曹开利小声地说，“您是总部来的领导，这个您当然比我明白，合同是合同，为了扩大销售和把客户拉住，保持住关系，有一种不成文大家都默认的规定，就是在合同之外增加一项条款，说白了，就是给签订合同人的额外奖励提成。”
　　“你的意思是，不在合同中写明？”
　　“这都是私下的交易，怎么能写在合同中呢。”
　　“销售专员没按他们私下的规定给人家提成是吧？”
　　“销售专员说给了，对方说只给了合同明文规定的百分之零点五，这些属于正常的优惠条件，归签订合同的公司所有。除此之外还有百分之零点五，这一块是给个人的好处，属君子协定，合同上不能写。购方说这一块没拿到，我们的销售人员不兑现。也就是说，属单位的零点五给了，个人应拿的零点五不给了。”
　　“定合同拿回扣是受贿行为，违法的，为什么不诉诸法律，到法院起诉他？”
　　“广州不像北京等其它地区管的那么死，为了繁荣经济在管理上比较灵活，这种潜规则在广州随处可见，可以说是一种不用明文规定的明文规定，所签的合同中都有这么一条许诺，签合同拿奖励提成根本就不会有人管。”韩总说到这里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再说了，合同中出售的虽然是大区的产品，签合同的人却不是大区的正式员工，挂靠人员不属于在职员工，即便有行贿受贿的行为，法律条款也不适应他们，所以就无能为力。”
　　“大区把这笔提成款给付了吗？”
　　“如数给付的。”
　　“那，我们可以追回，直接给购方，然后并对销售专员进行处理，不允许他再挂靠。”
　　“咳，不是我们大区的正式员工，不受我们的管理和限制，现在找不到了，我们无法处理。”
　　“既然如此，他给不给，给多给少与咱们大区有嘛关系？”
　　“关系是没关系，可这个人到处散布谣言，说大区的坏话。见人就讲这么大的外资企业却不讲规矩，说了不算，算了不说，以后别再和他们做生意。这是好听的，比这难听的多了去了，闹得本来和咱们有关系的合作单位都躲着，不再跟咱们签合同。两个月了连一份像样的合同都没签，使销售额直线下降，在总部的排序中倒数第一。”
　　“你觉得是咱们的销售人员没给对方，还是对方拿到了想再赖一笔，或者想趁机敲诈？”
　　“这个事儿不好说，很多情况我们都不了解，尤其是这个销售人员用的是什么手段，我们更是一无所知，心中无数，无从下手，有一种狗咬刺猬——无处下嘴的感觉。再说了，这种事儿都站在对自己有利的角度，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没有第三个人证明，难以区分谁说的是真的。”
　　“这笔回扣是几个百分点？”
　　“两项奖励特成加起来是一个百分点。”
　　“合同标的是多少？”
　　“一亿五千万。”
　　曹开利一听说道：“一百五十万，这个数不小，百分之五十就是七十五万。一个小小的销售员，这么多钱就敢往自己的口袋里装，他怎么也不想想，那钱可是有人盯着的，这胆子也太大了吧。”
　　“他们都是没有单位的挂靠人员，就指着这一块生活，签不了合同一分钱也拿不到。再说了，这广州不比你们北方，不给点好处，没有回扣，没人跟你签合同。为了搞好关系，把客户拉住，无论是送礼送物，还是直接送钱，他们都得靠自己打点，多少都得从他们自己的腰包里掏。销售员每花出一分钱都得在签署的合同利润或灰色收入中出，七十五万对谁来说都不是小数目，进了嘴的东西，是那么轻易能吐出来的？”
　　“一亿五千万标的的合同，在咱们大区一年签的多么？”
　　“这个数在其他单位是不小，可在咱们大区算不上最大，标的几个亿的合同一年就要好几单，甚至还有更高的。”
　　“这么回事儿。”曹开利看着韩总，“既然不算最大的，钱又不是从大区出，就这么点小事儿，大区就处理不了了，还闹到北京总部？”
　　“刚开始我们没太看重，想压下，可那个销售专员就是不配合，刚开始和他谈的时候答应的挺好，我们找对方的营销人员的时候他也答应了。不知怎么的，这个销售员突然就不见面了，我们派出去很多人去找，就是找不到。人家一看我们解决不了，有找到我们，销售员找不到，这笔钱不可能由大区出。购方的销售员一看拿不到钱，就给北京总部打了投诉电话，我们知道后想挽回，可已经晚了，已经闹的满城风云，再想压已经压不住了。我们是实在没辙了，北京总部问起，才不得不实话实说。”
　　曹开利听后也觉得有些麻烦，但由于不了解实情，还拿不准怎样处理才最好，拿不出可行的解决办法，一时难以回答。
　　话说到这里，韩总想探探曹部长在这件事上的意见，还没等他开口，包间的门被推开，韩总一看赶紧起身，指着最前头的一人向曹开利介绍道：“这是大区的副总，冠晓欢，冠总。”曹开利和冠副总握手后。韩总指着曹开波说：“这个就不用介绍了吧。”韩总而后把其他几个人一一介绍。
　　该到的人都到齐了，该说的不管说玩还是没说完，不好再接着说了，至于还想说却不知场合的话还不知道什么是才能说，下一步就只能是吃饭了。韩总拿起白酒看着曹开利，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你们北方人爱喝烈性酒，所以给曹部长准备了白酒。”他对曹开波说，“我们南方人的酒量都不行，陪不了曹部长，只有你曹总的酒量还可以，今天就由你陪着曹部长喝白酒。”他对其他几个人说，“我们几个南方仔不善喝白酒，跟曹部长没法比，甘拜下风。曹部长走南闯北，肯定知道我们南方人的酒量，只能用红酒陪着了，请曹部长恕不恭之罪。”韩总笑着对曹开利说：“我们酒量有限，尽管喝的是红酒，也是舍命陪君子。”
　　“韩总客气，这只是一种说法，我们北方人虽然爱喝酒，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们想象的那么能喝，不过性格比你们南方人豪爽一些罢了。我对酒的看法是，喝酒最好就是以自己喜好为主，喜欢喝什么就喝什么，不必搞的千篇一律。喝酒就是高兴的事儿，喝多喝少以自己的量为准，能喝多少喝多少，以喝到微醺为最佳，不能喝强逼着喝，或不能陪往死里陪，都显得太不文明，不是我们现代人的作风。各随其便来的痛快，酒才能尽欢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