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你个死婊子，又去哪里死混了！”
　　正如居琪所料想的那样，刚一进门，那个男人像往常那样再一次开始对她动手，到后面也不知道是不是打上瘾，举起一旁的椅子就往她的身上砸。
　　一下又一下，仿佛眼前这个正在被打的女孩并不是自己的女儿而是自己的仇人。那满脸的狰狞看起来恨不得使上全身力气将眼前的人活生生打死才算得上甘心。
　　一开始居琪还能强忍着身上的剧痛，死死地咬住下唇，一声不吭。到最后只能平趴在地上喘着粗气，无法动弹。
　　也不清楚是自己打累了还是觉得居琪那一声不吭的模样实在无趣，那个男人自己直接停下所有动作，喘着粗气看着那个闭着双眼躺在地上不知生死的人，往她的身上呸了口痰。
　　“真他妈的晦气。”那脚狠狠地踩了一下居琪的脑袋，见对方不动的样子，冷哼一声，“矫情。”回到沙发上继续喝酒抽烟吃花生米。或许居琪躺在那里的身姿实在是过于碍眼，他把电视的声音开到最大，争取不望向女孩丝毫，索性眼不见心不烦。
　　站在一旁自始至终没动过一下的女人眼神里带有恐惧的同时也尽是兴奋，不断地用手抚摸着自己的腹部。
　　今天她去医院检查了，是个男孩。
　　她凝望着地上不知生死的女孩，笑着。
　　她终于可以不用再过苦日子了！这个女孩，这个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死丫头，这是她这一生中最恨的人呐，让她受尽委屈在这个家里抬不起头的人呐，她现在的下场就是老天有眼！
　　她一遍抚摸着自己的腹部一遍地囔囔道：“孩子呀，妈妈可就靠你啦。”
　　靠你过上好日子了。
　　回忆着这几年以来的辛酸泪，忍不住感叹。
　　几年以来不知道打了多少次针，也不清楚自己吃了多久的药才终于换回来的宝贝，而她也是把自己的所有全部都赌在这个孩子的身上。
　　“还不给我过来死娘们，真他妈的晦气生了这么一个败家玩意！”男人的一声怒吼把女人吓了一哆嗦。
　　她战战兢兢地走过去，经过居琪的时候连个眼神也没给，跪在地上为男人服务。
　　居琪也不清楚自己怎么了，是太累了还是真的被打昏过去了，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天早已经大亮，房间里一个人也没有。
　　全身上下的骨头仿佛被人重新组装了一般，疼得连动都动不了。
　　她趴在地上，喘着粗气，用手死死地撑着地，到头来却连坐起身子都做不到。
　　用手扒着地板，慢慢地爬回自己的房间，把房门关上，用身体紧紧地把门堵住。她已经没有站起来的力气了，连锁门都做不了。
　　她拿出手机。也庆幸昨天被打的时候她是趴在地上的，藏在胸罩里的手机没有丝毫损坏，还有电。
　　她打开温文雅的微信，对方已经给她打了不止一个电话，发了不止一条消息。今天温文雅说还有两套房子要去看，只是居琪现在不觉得自己还有可能出去了。
　　今天，我就不去了。
　　整个人紧靠着门，喘着粗气。短短的几个字，她已经用尽所有力气，紧接着眼前一黑，直接倒在地上。
　　“居琪？居琪？你在里面吗！”
　　也不清楚过了有多久，居琪隐约听到了温文雅的声音，还有男生的声音。她实在是没有力气了，整个人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温文雅和刘渝俩人本来想敲门看看她父母在不在家，毕竟温文雅是有见识过居琪父亲的可怕的，所以自己的内心也是忐忑不安。见门内迟迟没人回应，温文雅试着打开门。门没锁，两个人就那么面面相觑地走了进来。
　　刘渝还是第一次到居琪的家里。之前多少有从温文雅的口中听说过，但听到的跟实际上看到的确实不太一样。
　　本来他是不想来的，毕竟是自己女朋友的好友，太过于接触对方的家事总的而言不算是好事。只是温文雅几乎以威胁的心态逼迫刘渝与她一同前往，温文雅死活就不觉得居琪说的是实话，总觉得居琪有什么事情发生。因为按照往常而言，倘若居琪真的下定决心不来的话会提前好几个小时告知自己，而不是在自己打了那么多电话留了那么多消息，却只是留下那么短短一句。怎么想都觉得不正常。
　　地面上斑斑血迹，客厅里除了一个沙发、一个茶几和电视以及摆放电视的桌子，剩下的就是已经看不到本来模样的椅子散落在地。整个家看起来还是挺洁净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进去就闻到了一股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味道。很臭，很难闻，可又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那股味道。
　　温文雅偷摸地查看周围，生怕遇到居琪的父母，偷摸地遛到居琪卧室的房间，敲了敲门。
　　“居琪，是我，开开门。”温文雅的声音很轻，生怕吵到她爸爸妈妈，万一人家家长在家呢。到底来讲他们是陌生人，哪怕家门没锁也不应该随意进来的人。
　　她敲了敲门却发觉门的对面没有任何声响，她不太确定地打开自己曾经设置的居琪家定位，而定位显示依旧是这里。她尝试去推开门发觉门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能打开一丝细缝，但是很难再继续打开。
　　温文雅眯着眼睛透过门缝往里面望去。里面很暗，几乎看不到什么东西，但隐约能听到什么声响。
　　“哎，刘渝，你过来帮帮我。她的门我打不开。”
　　刘渝皱着眉不解道：“你确定她住这个房间？”
　　“确定，一定，以及肯定。你快过来帮忙啊。”温文雅推着门，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推不开。
　　刘渝透过门缝看过去，什么也看不到，然后又蹲下身子想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堵住门的时候，惊恐地睁大双眼：“哎，等……你看看地上是不是躺着一个人？”
　　听到刘渝的惊呼，温文雅同样透过门缝眯着眼睛往地面望去。
　　“快，开门！快！”一见到里面的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样子，温文雅是真的心慌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就开始上手。而硬把门打开的场景却成为了他们二人终身难忘的场景。
　　居琪是在医院里的病床上醒过来的。浓重的消毒水味道，四面洁白墙壁和几张空缺的床位，除了她以外房间里没有任何人。她有些疑惑，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本想着坐起身子，可身体的剧痛让她下意识就倒回到床上，动弹不得。
　　她这是怎么了？
　　只是记得给温文雅发完消息后就直接眼前一黑，之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她是被救了吗？从那个家里面逃出来了吗？是谁把她带到的这里？又是谁把她安置在这的？
　　种种问题不断在脑中环绕，她有些紧张也有些不知所措。
　　住院了，这得花多少钱呢？会不会这一辈子都还不起呢？万一欠太多人情，这又应该怎么还呢？
　　长时间的生存让她本能上无法相信任何人，和所有人相处都是小心翼翼的。她焦虑地望向门的方向，也不知道该祈求些什么。
　　是温文雅吗？她有来吗？
　　她死死地盯着门，想知道接下进来的会是谁。而走进来的人确实让她感到难以置信。
　　“怎么是你？”居琪瞪大双眼望向来者。
　　可以说这个人完全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毕竟不过只是见过两次面的人，有谁会对只见过两次面的人出手帮助呢。
　　习奕（孙泽）看着躺在病床上满眼不可置信的女孩，抿着嘴，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望着她穿着短袖而没有遮挡手臂上的伤疤，舔了舔嘴巴，到头来还是不清楚该说些什么的好。
　　他叹了口气，走到居琪的床旁问道：“还有哪里不舒服？”
　　居琪愣愣地望着他，不太确定地问道：“你把我送医院的吗？”由于长时间没说话，嗓音听起来有些沙哑。
　　看着居琪满脸憔悴嘴巴煞白的模样，习奕（孙泽）叹了口气，摇摇头：“只是遇到个刚好。我爸是这里的主任，看你伤得挺重的，就赶紧先给你治疗了。”
　　说实话，当他看到居琪从救护车上抬下来被温文雅和刘渝一同送进急救室的时候他是震惊的，尤其是当他爸说她身上的伤痕都是她亲生父母留下的，而那触目惊心的伤疤就连他都不敢看上一眼。
　　刚交完费用的温文雅走进病房，正好看到居琪睁开眼和习奕（孙泽）说话。
　　她倒吸口气，兴奋地大叫一声跑到她的床边：“你醒啦？感觉怎么样？有哪里疼吗？”
　　她双眼泛红，看着居琪，小心翼翼。
　　天知道当她和刘渝把门撞开的那一刻看到居琪浑身是伤地躺在地上不知生死的模样让她有多害怕，怎么叫也叫不醒，急哭了也怕极了。那斑斑伤痕可以见得是被人用多大的力气所造成的。刘渝在手术室外也对温文雅坦白道终于明白为什么在她口中尽是对居琪父母的排斥，那可真不是被当成子女的那种打，而是被当做仇人的那种。
　　拍下照片留下证据，叫了警车和救护车，双手颤抖地拿着手机把所有的一切记录下来。
　　习奕（孙泽）也是百般无聊中来医院找自己的小伙伴的时候偶然间遇到的。刚开始他还以为这俩人怎么了，甚至猜想这臭小子是不是把人姑娘搞怀孕了，毕竟这种事情从古至今都不知道发生了有多少。可当他得知里面的是居琪，还从手机里看到她身上伤疤的时候，他才发觉自己的自认为有多可笑。
　　刘渝也总算清楚明明大热天，为什么每次和居琪外出她只穿着长袖和长裤，本以为是防晒，可其实是为了能遮挡住自己身上的伤痕。一瞬间，他是真的想往自己的脸上来几个嘴巴子。
　　叫你出什么馊主意！现在该如何收场！
　　那时，温文雅看着刘渝满是懊恼模样以为是气恼居琪父母的行为倒也没太怎么在意，因为她比他还气。这几天他们两人医院、学校、警察局没少跑，据说还触动到了媒体。听到触碰到媒体的时候，习奕（孙泽）自愿将这条消息强行给压下，毕竟她这么的往死里隐瞒也不会希望把事情闹得太大吧。
　　三个人可以说有史以来第一次那么的团结一致，也是有史以来第一次拥有了从未有过的心累感。从来没想过原来要想做成一件事情竟然会这么的累。
　　当刘渝在医院附近的粥店里买完三碗粥回到病房的时候见习奕（孙泽）和温文雅都围绕在床边，说着什么。
　　他们已经守着居琪五天。整整五天，她没有醒过来一次；整整五天，她家里没有来过一个人，甚至亲属都没有。听警察那边的人讲因为居琪爸爸爱赌，早就把家里人的钱全都借了一遍，也不还，催一次就被打一次，基本上所有的人都已经跟他们那一家人绝交了。给居琪钱让她上大学也是觉得这孩子就是倒霉催的生在这么一个家庭，说不上怜悯，但要是说一点同情都没有那一定是不可能的。也是那次借钱以后居琪虽然有老老实实地给他们写欠条却依旧没见到对方还上一分钱，心里也清楚一定是那个当爸的，最后所有人都只能无奈叹气。
　　警方那边也在等着居琪醒过来，只有她醒过来才能更方便地做笔录。任何事件都不会比在场的当事人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也不知道是怎的，居琪父母到现在也没个人影，警方那边也在全力搜索。到底来讲可能就是当时闹得太大，街坊邻里的全部都知道，只是管的人一个也没有，毕竟是别人家的家事。当温文雅听到这话的时候差点直接上拳头。
　　短短家事二字竟然能比一条人命还大！
　　“我，怎么了？”居琪皱着眉看着床边的三人进紧着眉不解地问出这句话。
　　温文雅听着居琪那变得嘶哑的声音，眼泪一下子涌出。一直以来紧绷的神经似乎也在这一瞬间放松下来。
　　温文雅哇的一声大哭把站着的两个男生吓了一跳，显然没想到她能一瞬间直接大哭。下意识地望向温文雅，再彼此看了一眼，也是叹了口气。毕竟看在眼里，也清楚这五天温文雅是怎么过来的。
　　非常担心，真的很害怕这人会不会在下一秒就不见了。
　　那种提心吊胆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受。
　　温文雅跪在床边死死地抱住居琪，话说不出一句只是大哭着。
　　刘渝看着温文雅这番模样想安慰她却也清楚这时候的自己什么也做不了，只有居琪能安慰，便拍了拍习奕（孙泽）肩膀。习奕（孙泽）看向刘渝的时候也是立马就清楚对方怎么想，两个人心照不宣地离开了病房，把空间留给两个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