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玉泉谷群英论武

　　潺潺的溪水从高处缓缓落下，似水似雾终幻，令人心旷神怡；问道问天晓坐，却也不失情趣，树叶飘然落下。凄冷的时光，总是让人难解，哀愁如酒，越看越是深沉，落寞、苦恼、怨怅的心思已随流水朝东方消逝开去。
　　已是深秋，玉泉谷中多了一份戾气，少了几分祥和，一个瘦瘦的伟岸的老者双目紧闭，气定神闲，像一株松树盘坐在巨大的岩石之上。那银须随风抖擞着，他浑然不觉，银光闪亮，他似乎静听着远方的杀伐之音，也听着自己的寂然的内心，一片树叶飘然而落。
　　瞬时，他那如鹰般的眼睛迸发出寒芒，随之奋起一跃，长剑出鞘，一道如雪的银光从空中划开，那片叶子一削为九，如雪花般纷纷而下。不知何时，他又盘坐在巨石上，那身法疾快，达到了令人窒息的程度，形似鬼魈一般，快得出奇。
　　那剑长得不能再长了，足有三四尺之多，他抚摸着那柄长剑，像是呵护自己的孩子，又像是好友重逢，极尽深情，没有人能做到这样子。这剑不是一把剑，而是他的生命，是兄弟，也有可能是自己的红颜知己。又是几片叶子来打扰他了，他暗自运功，那柄爱剑再次出鞘，剑尖上多了好多叶子，可是剑已然没入对面的岩石中去了，没有几个人能做到，更不用说拔出来。这手法简直用妖孽一词来形容了。
　　他悠悠道：“十年了，是时候了，你还好吧。”似乎是对好友挂怀，似乎是对佳人诉说，让人难以捉摸。
　　一个壮年男子身着青袍，有点发福，双眼炯炯有神，轻纵开去，那双神掌向这个老者扑过来。他用上了全力，那老者巍然不动，仍旧钉在岩石上，纹丝不动。较量了十几招，青衣男始终占不到丝毫便宜，未免心浮气躁。他害怕收势不住，反受内伤，守住门户，把力道卸开，一力承受着那巨大的力量。老者同时收势，减了二成力，不快道：“老二，你太让人失望了。”
　　青衣男子道：“大哥剑法出神入化，恭喜大哥练成了游魂神功，犹胜当年白五爷。妙极！”
　　老者嗤之以鼻，不以为然。青衣男子寻了个没意思，深知他是当世高人，喜怒不形于色，性格使然，倒也舒服了。
　　老者似笑非笑，颔首而顿，一拂长袖，把力道卸开，青衣男子才松了一口气。“谢大哥。”他纵开圈子，老者道：“哦，离飞鸿剑法精髓还差很远，看来我悟道还不透彻，还不用心。”
　　青衣男子道：“大哥，何出此言，过去天龙山一战，何必耿耿于怀。”
　　老者道：“二弟，看来我们逐鹿中原，还得苦修，不可骄横。须知骄横生驻虫，安逸生腐败，你的心不如以前明净了。”
　　刚说完，一声大啸传来，一个胳腮胡子的大汉，拿起鬼头杖，轻飘飘地落下，径取青衣男子。他迎面一击，青衣男子身法疾快，边跳带闪，浑无滞涩，沉劲而流利的一掌打去，三掌攻去，那杖左格右挡，两人凌空对了一掌。青衣男把铁扇一挥，两人斗了数合，两人各自跳开，哈哈大笑。
　　胳腮胡子大汉道：“二哥好掌法，小弟佩服。”
　　“三弟承让了，没想到你的杖法竟然使的滴水不漏，痛快！”
　　一声浑厚而娇美的声音传来，一个端庄秀美的身影飘过。她头戴黑色面纱，眼神中纵有千万种悲怨之气，迸射过来，时而狠辣，时而冷漠，让人不寒而栗。
　　她适值壮年，穿着朴素，一身红色的罗裙犹如盛开的火焰海棠，雨露一般的珍珠似的眼睛，带着几分忧愁，很是让人捉摸不透。因为她是一个杀手，让人望而却步。真是淡妆总相宜，不解清乾坤，风尘杂爻来，浑是无情人。
　　她不施粉黛，有一股清雅之气，这是自然之灵赋予给她的灵气，带着几分刚毅，几分刚强，几分执着，大步流星的过来了。
　　她拿出一个绣绷儿，脸色神肃，千万根针从空中飞过，她用浑厚的内力引出，来来往往，如穿梭一般。一会儿，她用内劲把那挂在岩石上的剑用线缠住，轻轻一拉，把那柄剑已然拿在手中。一个不经意的动作，看似简单，却花费了极大的功力，她香汗淋漓，微微一笑，众人看得呆了，这种变戏法一样的暗器手段，禁不住叫绝，很是恐怖。试想要是那些针穿透人体，肯定是进入了修罗地狱了。这是头一次见，也是最后一次了。
　　“大哥，小妹得罪了。”
　　青衣男子笑道：“妙极，美极！四妹神功盖世，犹让我等汗颜，巾帼不让须眉，看来我们仙霞派大事可成。”
　　老者浑没在意，沉默一旁。微闭双目，完全进入了忘我之境，与他无干似的。
　　花四娘见他端坐凝思，那针一甩，她在空中跃起，来个漂亮的三转身，把那针和线射出，那剑顺势摽了过去。老者一迎，用掌力一吸，那剑很听话的入了刀鞘，可是针却如阴魂一般，向那老者攻去。他凌空一个“鹞子翻身”，用刀鞘一带，把针封住，一掌打去，劲风穿过树林，飞沙走石，那些针一一钉在树上。四娘子把针收回，不由称羡道：“大哥，好功夫！”
　　不知何时，他神不知鬼不觉地落在那块巨石上，闭目养神，叫道：“七妹，八弟，你们还不现身！”
　　只见一个身穿白衣的书生模样的男子，玉树临风，英俊潇洒，使一个奇门兵器。那是一个细细的铜棍，可长可短，可伸可缩，中有机括，还有一个软盾护罩，正好护住手腕，两个头上有对蝮蛇附着，甚为恐怖。
　　那个红衣的女子正值豆蔻年华，才貌俱佳，手握长剑，她已然不会扭蛇腰迈莲步了，没有万种风情的妩媚，只有在刀尖上舔血的果敢了。在她看来，卖弄风情，谄媚人心，那是一种耻辱，这正好和她刚烈的性格截然相反，只有满腹的浩然正气了。她体格健硕而美，持剑而立，那张娃娃脸上杏眼圆睁，带着几分威严。
　　她正是黄玉素，和那个书生心有灵犀，一并攻来，老者黑衣翻飞，剑鞘一指，使了一记“浪沙齐福天”，向他们胸口上攻去，玉素一招“霸王过江”，横扫过去，书生一棍“点打钟馗”，“倒打天南”，恰到好处。老者逼退了一步，又向那书生一剑刺去，那玉素爱护心切，一剑挽了十一朵剑花，老者疾忙跃开，架住了攻势，一剑横扫，点打在她手腕上，震得她虎口发麻，立马封住剑势，不敢再进攻了。
　　老者一掌打向他后背，他只用了半成力，书生一记“苏秦背剑”，一棍点到他胸口，老者一格，用手指架开。书生一个“鹞子翻身”，撤回铜棍，书生逐落下风，玉素一记“平花落雁”，身轻如燕，抢过一招，二个人沾不到便宜，跳出圈子。
　　一个青衣道人挺剑而斗，一个黄衫的女孩子拿着药杵合围起来，老者凌空一击，巨大的掌风让人窒息，还未明白，就落下风。他们赶紧守好门户，又攻了上去，老者一记谭腿，来了一招“燕青交子”，轻松地化解了。这时拿着链子枪，幽灵堤拿着牙王牌，攻上前来，那牙王牌两端尖锐无比，中间纵有一面金盾，对付他，也是不得其法，逃不过老者三招，望尘莫及了。
　　玉衡道人长剑虎虎生风，如幻如影，还能勉强接过，这让老者大失所望。
　　至于青衣道人剑法更是快捷无比，和黄衫女子配合甚是默契。
　　那个黄衫女子豆蔻年华出梢头，眉目清秀，妖娆妩媚，可爱之极。
　　老者跳出圈子，语重心长道：“玉素、大元、天翼道人、幽灵，你们武功精进不少，能接得住老夫三招的人不多，要想更有造诣，必须心无杂念，悟道悟心，多想多看才是。你们招法灵动，内功不济，早惹情丝，这是学武大忌，练武不练功，到老一场空，一寸长，一寸短，要三省吾身才是。”
　　那黄衫女子正是黄玉萍，拿着药杵，娇笑道：“大哥，看来你这十年也没闲着哪，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令小妹佩服之至。”
　　“四妹，太白看招！”一声冷冷的声音传来，花四娘一看，空中掠来了一个黑影。他头戴面具，身披黑色披风，身穿绣金紫蟒袍，锦衣华服，和皇帝相差无已，大约四十左右。花四娘一记“梅花落雨”，向他对了一掌，她顺势被那个老者抢过，硬接了一掌，掌法之快，之疾，如闪电一般，那个大汉和他斗了几合，平分秋色，老者就是太白。
　　“拜见尊主！”大家跪拜。
　　“众位兄弟，小妹请起！”
　　那黄玉萍转身一记“天花乱坠”，散出几支无影针，自称是尊主的男子疾快转身，顺手一抄，极为大度，他哈哈大笑：“玉萍，下去多练！”
　　这人就是司覃竹，仙霞派的掌门，他的眼神中挂了一层冰，环视众人，悠悠道：“十年之辱，今日要洗雪，有何难哉！不过凭已之力，固然不可，不能偿我所愿。现今之势，我们要联合官府，与女真人分庭抗礼才是王道。这样才能铲除祸患，光复大明。”又道，“十年前，天龙山一战，我们损失殆尽，羞败于白门之下，犹如炭火炙心，不得安枕。看到兄弟姐妹复出，尽力扶持。十年之后，卧薪尝胆，蛰伏于谷，今日一见，令我快慰，现今我们问鼎中原，指日可待！”
　　青衣男子摩诘道：“我们避祸于谷中，终于可以一雪前耻，大可有为，干出一番事业来。再也不必偷偷摸摸了，小白龙和白一剑，退隐江湖，再好不过。”
　　太白道：“四大鬼王不除，终为祸患。”
　　司覃竹道：“代王朱同寿，山西伏鬼王吕正，不足为患，当年吕家有难，他却手下留情，放了李进一马，鬼王咱们不去招惹，不会找我们晦气的，纳兰海若，穰苴公已死，我已无忧矣。可是穰公还有一个弟子，恐怕造诣不在他之下，速去除之而后快，永绝后患。大家都见过万恶的本事，甚是可怖，要再出一个，那就不妙了。”
　　又道：“想当年，穰公大战林天盛，两个人平分秋色，结果穰公还是以半招之势，落败于玄英洞主林天盛。穰公是少林第二大高僧，真是可悲可叹，跟上朱仰南真是天嫉英才了，可惜，可惜！”他异常惋惜道。
　　黄玉萍道：“尊主，请你准许我飞虎坛立此大功。”
　　司覃竹道：“玉萍，此事我另有安排，不必焦躁，你练好功夫再说。”
　　“尊主！”她跺着脚，噘着嘴，发泄着不满。
　　司覃竹道：“不必多言，我意已决，好钢用在刀刃上，你们是我的心腹爱将，杀鸡焉用牛刀。”
　　“尊主英明。”
　　众人畅快地笑声不绝于谷，犹如鬼魁一般在咆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