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第四十三章、尾声

　　第四十二章儿童兵马俑
　　
　　十年后。
　　1991年10月，交通部门要修建一条国道，线路经过两河村庄的后山。
　　一日，晴空万里。一胖一瘦两个工人在山坡上打桩作路线走向标志，有一个打桩点正好位于一堆枯树枝上。他们俩搬走了枯树枝，发现下面铺放着好几件旧蓑衣。于是，他们拿走了旧蓑衣，发现下面是一块很大的塑料布，塑料布严严整整地盖着一个长方形的坑。
　　两人很好奇：这是什么坑呢？坑里藏着什么？
　　他们俩决定一看究竟，两人抓起非常牢固的塑料布的边角，同时发力，嗨的一声，一下子掀开了塑料布。
　　眼前的一幕让他们震惊了！他们发现这是一个长方形的水泥坑，水泥坑不太深，四周的水泥砌得非常平整、严密，坑底是用方方正正的石块铺成的，石块严丝合缝。坑里摆满了泥塑作品，泥塑前几排是带枪卫兵，中间几排是马，后面几排是轿车。坑的最后，有一处空隙，空隙上是用小木条拼成的几个字：献给月烟姐姐。
　　整个坑很干燥，很干净。
　　瘦工人大笑，说：“这不就是秦始皇兵马俑吗？”
　　胖工人噗嗤一笑，说：“秦始皇兵马俑就这么一点点大？”
　　瘦工人说：“这肯定是个小孩子做的，是儿童版兵马俑。这个兵马俑说不大也不小啊，我来数一数！”
　　瘦工人一个一个地数了起来，最后发现这个坑里摆放着整整两百个泥塑，摆放非常整齐，一排十个，共二十排。前四排是泥巴卫兵，中间十二排泥马，最后四排是泥车。
　　所有的泥马都栩栩如生，形态各异。四十辆泥巴轿车也是个个精美，款款有趣。
　　他们瞅了瞅周围的环境位置，发现这个地方位置很不错：水泥坑在一个坡面上，不是平地，也不是洼地，下雨天不会有积水，四周有笔直的杉树，枝桠被人砍掉了，树干光光的，风吹来时没有阻挡，通风很好。所以，地面很干燥。
　　胖工人对坑尾部的木条字感兴趣，自言自语道：“这个孩子用小木条拼出几个字：献给月烟姐姐。月烟是谁啊？”
　　瘦工人说：“咱们俩先不在这个点打桩，这个坑里的东西我们先别动，我觉得这件事很新奇，正好我有个女同学叫孙敏，是大报记者，我联系她，请她写一则报道。”
　　胖工人连连点头，道：“你的想法非常好！这里面肯定有故事，值得在报纸上报道一下。我们暂时不告诉村民，直接告诉记者。”
　　瘦工人说：“好！”
　　瘦工人当天就联系上了他的女同学孙敏，孙敏是一个对社会新闻非常敏感的女记者，她立即意识到这件事的新闻价值，认为这件事是值得挖掘，值得报道的。
　　第二天，孙敏乘坐报社的商务车来到两河村庄，村民看到一家大报的美女记者来了，一下子沸腾了——以前从来没有新闻记者来到村庄。
　　村民也不知道这个记者来采访什么。
　　“我们村庄好像没发生什么事情啊？”村民嘀咕道。
　　瘦工人对村民说：“各位老乡不要议论了，我们现在一起到后面山坡看一下，就知道了！”
　　村民们簇拥着孙敏，在瘦工人的引导下来到后山坡，走进杉树林，当他们走到水泥坑前时，所有的人都张大了嘴巴，哇的一声发出惊叹。
　　孙敏也惊呆了，脱口而出一句话：“儿童版兵马俑！”
　　一个村民说：“这个我知道是谁做的！肯定是冬炊！冬炊小时候就喜欢玩泥巴！不知道做了多少泥巴汽车！”
　　另一个村民说：“只有冬炊能做得这么好！别的小孩做不到这么好！”
　　还有一个村民说：“这儿本来就是冬炊家的祖坟，十几年前坟迁走了，留下一个空空的坑，没想到被冬炊利用上了。”
　　孙敏问：“冬炊到底是谁啊？”
　　村民说：“是个大学生，现在外地读大三。”
　　孙敏又问：“冬炊的家人在吗？”
　　村民四处瞅瞅，偏偏不见冬炊的家人。
　　有村民说：“冬炊大姐家建了新楼房，他们家几个人都喝喜酒去了。”
　　孙敏问：“你们村庄这么大，十年过去了，就没一个人发现这个坑？”
　　村民说：“这儿是荒山，又是个废弃的坟坑，谁到这里来？再说了，近几年，大部分人都出门打工去了，过年时才回来住几天，就更没有人来这里了。即使有人来了，也发现不了坑里放着这么多东西，冬炊用那么多树枝、蓑衣还有塑料布遮着，谁会想到下面有宝？冬炊真是人小鬼大！”
　　孙敏从包里取出一个相机，对着水泥坑，从不同的角度了拍了一组照片，拍摄完毕，她告诉村民：“老乡们，不要小瞧这些泥巴车子，它们是泥塑作品，我先要联系上冬炊，请求把这些泥塑作品运到报社，然后以我们报社的名义，在省城合肥办一个专题展览，让城里人都来欣赏欣赏，让他们知道一个农村娃有多么了不起。当然了，在展览之前，我要在报纸上发一篇报道，好好宣传一下，报道的题目我都想好了，就叫《安徽一村庄发现儿童版兵马俑》。我现在先回报社，你们用塑料布把这个坑盖起来，如果冬炊允许我把它们运走，我明天带车子过来。”
　　下午，在村民的帮助下，孙敏联系上了在外地读大学的冬炊，在报社办公室里对冬炊进行了电话采访。
　　采访中，孙敏问：“我第一眼看到你放在坑里的泥塑作品，真的非常震惊，我马上想到了一个地方：秦始皇兵马俑。我想问，你是不是在模仿秦始皇兵马俑？”
　　冬炊说：“我做那些东西的时候是1980年和1981年，当时我在农村上小学，那个时候，我看不到报纸杂志，看不到电视，家里穷，连个收音机都没有，所以我的知识面非常狭窄，从来没听说过什么秦始皇兵马俑。我第一次听说秦始皇兵马俑是在上高中的时候。都没听说过，谈何模仿呢？我那个只是小孩子的玩意儿，跟兵马俑没法比。”
　　孙敏：“那你为什么要把自己的泥塑作品放在坟坑里呢？”
　　冬炊：我那个时候只知道玩泥巴，别的什么都不会。做出许多泥巴车子，我妈妈不让我放在家里，实在找不到地方放，就偷偷地放到那个坟坑里。正好那个坟坑是水泥砌的，很干净，也适合放置我的泥巴车子什么的。是我自家的祖坟，位置又很偏僻，别人发现不了，很好的。嘿嘿——”
　　孙敏：你在坟坑里用小木条拼成几个字：献给月烟姐姐。为什么要献给她呢？她是你什么人？
　　冬炊：月烟姐姐是我母亲的干女儿，跟我母亲交往密切，我小时候，她也多次来我家，那个时候，月烟姐姐待我特别好，特别懂我，她处处护着我，关照我，而且她说的话，总能说到我的心里去。我很感激她，为了报答她，就偷偷的为她捏了许许多多车子，还有马匹和卫兵，送给月烟姐姐。
　　孙敏：你为她做的这些，她知道吗？
　　冬炊：她知道我喜欢用泥巴做玩具，但她不知道我为她捏了一坟坑的东西。
　　孙敏：现在，你跟月烟姐姐还交往吗？
　　冬炊：我在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月烟姐姐全家人都到北京居住了，打那后，我们两家就断了联系，可以说是音讯全无。而我呢，上了初中后，就再也不玩泥巴了，我早忘了这茬事儿，现在你要是让我再用泥巴捏出小动物来，我还真的捏不出来了。现在看看那些东西，确实挺不错的，我都搞不清楚当时的我，那么小，怎么就做出来了呢？我真好奇儿时的自己。
　　孙敏：如果让你说一个你最该感谢的人，你会说是你的月烟姐姐吗？
　　冬炊：这个嘛——我现在觉得我最该感谢的人，其实是我的二姐，因为如果没有当年我二姐对我的严格管教，我是考不上大学的。但遗憾的是，我二姐在我初二的时候，就不幸患病去世了，我现在想感谢她也没有机会了，这是我心头永远的痛！
　　孙敏：我想把你的泥塑作品运到报社，然后在合肥办一个专题展览，你同意吗？
　　冬炊：当然同意了！让更多的人看到一个农村儿童的成长故事，是件好事呀！
　　孙敏：好，那我明天就带车子去搬运。
　　次日，村庄来了两辆车子，前面一辆商务车，后面一辆小卡车，孙敏从商务车跳下来，村民们围拢过来，说：“是不是要搬泥巴团子？”
　　孙敏笑着说：“我们不是搬泥巴团子，是搬冬炊的泥塑作品。请大家帮帮忙，跟我一起去！”
　　村民带着孙敏再次来到水泥坑前，揭开塑料布，开始搬运。
　　孙敏大声地提醒：大家请注意！一定要小心！千万千万不要碰坏一点点。
　　村民齐上阵，一个个小心翼翼地把泥塑作品从水泥坑里取出来，送到孙敏带来的小卡车中。
　　为了防震，卡车里还有海绵。
　　到了中午时分，泥塑作品全部搬完了，村民热情邀请孙敏到自己家吃饭，孙敏急着回去写稿，就一一婉拒。
　　车子开走了，拖出一溜烟，在地面上一点点消散。
　　而此时的村庄，炊烟袅袅——
　　
　　
　　第四十三章展览
　　
　　11月1日，孙敏写的《安徽一村庄发现儿童版兵马俑》见报，很快引起热议。
　　11月11日，报社在合肥举办“儿童版兵马俑”专题展览，展板上介绍了“儿童版兵马俑”的来龙去脉。
　　展出那天，来了很多观众，但就是见不到故事的主角：冬炊和月烟。
　　市民们并不知道：炊烟早已散去——
　　
　　尾声
　　童师傅花了三个晚上就把《炊烟》看完了。
　　合上书，童师傅的脑海中又回响起了那个傍晚楼下小女孩撕心裂肺的哭声。
　　他决定把这本书保存下来，精心地收藏好，等小女孩高中毕业后，把书交给她。那个时候，女孩已经考取大学，女孩的父亲应该不会反对她看小说了。
　　此时，童师傅的脑海里浮现出这样的画面：
　　在一个傍晚，夕阳西下，公园里坐着203室的女孩。童师傅拿着一本书走到女孩面前，说：姑娘，这是你的书。
　　这时公园里正放着邓丽君的歌曲《又见炊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