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第三十一章

　　第三十章正月初一
　　
　　1981年的大年初一。
　　鸡叫第一遍，父亲叫二哥起床放“开门炮”，二哥一掀被子，就起来了，揉揉眼睛，拿起一串鞭炮，放到大门前，用火柴点燃，鞭炮噼里啪啦地炸开了，响声震动着耳膜，全家人都被惊醒了，并再也睡不着。
　　清晨，天刚刚亮，母亲就起来了，准备大年初一的早餐。
　　冬炊家大年初一的早餐，和大年三十的早餐大同小异，所谓大同：都是吃鸡汤面。所谓小异：年三十没有煮鸡蛋，年初一却有。
　　父亲生炉子烧水，母亲提醒他：“今天至少要烧五瓶开水，上午要来许多人。”
　　——农村风俗，大年初一，同村庄的人都要挨家挨户拜年，互相串门，互送祝福。
　　早饭后，冬炊首先到附近的一个大伯家拜年，这个大伯年近八十，冬炊一到大伯家，就给大伯、大妈磕头，说：“大伯大妈，给你们拜年了！祝大伯、大妈长命百岁！年年幸福！”大伯大妈非常高兴，给了冬炊许多姜汁糖，大伯夸赞冬炊说：“冬炊这么有礼貌，将来肯定能考上大学！”
　　冬炊一连给好几个年老者磕头拜年，以致新裤子的膝盖处弄得非常脏，回到家，母亲看到了，拿来一把刷子，让冬炊自己把衣服刷一刷。母亲又从房间的抽屉里取来一块很大的手帕，塞进冬炊的口袋里，说：“你现在给长辈拜年，磕头时把手帕放地上，跪在手帕上给人磕头，手帕脏了容易洗，裤子脏了不好洗，你过年就这一条新裤子，没的换。知道了吗？”
　　冬炊低声应答：“知道了。”
　　大哥、二哥、二姐都出门给村民拜年去了，只剩父母留在家里待客。
　　村民们陆陆续续地来到冬炊家，给冬炊的父母拜年。母亲把白切糖、花生和油炸芋头丝放到桌子上，请他们吃。父亲则给来客们奉上大前门香烟。
　　有村民看到冬炊又得了奖状，夸奖道：“嚯！冬炊真可以！每学期都得奖状，冬炊长大了，不可能在家翻泥巴团子。”
　　母亲回应道：“你说他不会翻泥巴团子，他现在就喜欢玩泥巴团子！”
　　父亲听了别人的夸奖，心里很高兴，但口头上还是会谦虚一下，说：“哎呀，目前他的学习成绩还勉勉强强说得过去，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
　　有的村民对冬炊的奖状不感兴趣，只对冬炊家的新年画感兴趣。他们会对年画上的人物评评点点，比如冬炊的堂兄就是如此。
　　堂兄一边啃着米泡糖，一边瞅着年画《四大美女》，大声地说道：“杨玉环长得真是漂亮！四大美女中我最喜欢杨玉环！”
　　父亲笑道：“你喜欢杨玉环，也有人还嫌弃她长得太胖了。”
　　堂兄盯着杨玉环说：“女人胖一点才耐看嘛！瘦得像麻秸一样，有什么好看的？男人找老婆，不要找瘦女人，而要找像杨玉环这样胖胖的。”
　　正当堂兄粗着脖子、飞着唾沫大谈杨玉环的时候，又一拨村民来了，堂兄立即起身，说：“旧客让新客，我走了，你们来坐吧！”说完走了。
　　新来的村民则齐声问候冬炊父母道：“大伯大妈新年好啊！”
　　父亲拿着香烟，连连回应道：“新年好！新年好！”
　　母亲笑嘻嘻地说：“你们都坐吧，尝尝我做的米泡糖！”
　　村民们纷纷落座，喝茶、吃糖、抽烟、聊天、赏春联、看奖状、评年画……
　　整个上午，一波又一波村民前来拜年，父母在家应接不暇，拿烟、倒茶、递糖、陪笑，忙得不亦乐乎。
　　——大年初一，甚是热闹。
　　当中午的炊烟升起来的时候，全村庄的大拜年、大串联也就结束了，执行拜年任务的大哥、二哥、二姐、冬炊也相继回到家中，把口袋里的烟掏出来，交给父亲清点，父亲把不同牌子的烟放到不同的烟盒里。
　　——这些烟都是兄弟三人到别人家拜年时，人家敬奉的。
　　大哥烟瘾很大，母亲警告大哥：“这些烟留着正月里招待客人，你不要偷着抽完了。人不吃饭不行，不抽烟不行吗？”
　　大哥笑一笑，大声说：“我保证不偷这些烟！行了吧？”
　　母亲对大哥一瞪眼，说：“你的保证只能管半天时间！你还保证呢——”
　　大哥又笑笑，出门玩去了。
　　冬炊看着大哥的背影，大笑，对母亲说：“他保证不偷香烟，我保证不偷鸡蛋。”
　　母亲对冬炊一睃眼，说：“你比他要好一点，但也好不到哪里去，一个妈妈养的，能好到哪里去？”
　　午饭后，村里有几个会唱戏的堂叔聚集在村头，一边晒太阳，一边交流黄梅戏。在两河村庄，这几乎成为了一个年俗：大年初一下午，只要天不下雨，必会在村头办一个小小的戏曲联欢，几个黄梅戏爱好者一人献唱一段，众多村民前来围观、喝彩。
　　冬炊跟别的小孩不一样，一般的小孩是不喜欢黄梅戏的，冬炊却特别喜欢，每年的大年初一，冬炊都会来看两河村庄的戏曲“村晚”。
　　冬炊特别喜欢黄梅戏，堂叔们特别喜欢冬炊，堂叔们就喜欢冬炊喜欢黄梅戏，他们一见到冬炊来了，都高兴地说：“最聪明的小戏迷报到了！我们要好好唱！”
　　一个堂叔站到场地的中央，把围巾的角一甩，打起手势，开唱了，他唱的是《女驸马》选段：“为救李郎离家园，谁料皇榜中状元。中状元，着红袍，帽插宫花好新鲜。我也曾赴过琼林宴，我也曾打马御街前。人人夸我潘安貌，官戴纱帽罩婵娟。我考状元不为把名显，我考状元不为做高官。为了多情李公子，夫妻恩爱花好月儿圆。”
　　堂叔唱完，大家鼓掌，欢呼道：“好听！”
　　另一个堂叔走上前，对大家鞠一躬，说：“我来唱一段《天仙配》！”
　　大家鼓掌，说：“好！”
　　这个堂叔开唱了：“树上的鸟儿成双对，绿水青山带笑颜。随手摘下花一朵，我与娘子戴发间。从今不再受那奴役苦，夫妻双双把家还。我耕田来你织布，我挑水来你浇园。寒窑虽破能避风雨，夫妻恩爱苦也甜，你我好比鸳鸯鸟，比翼双飞在人间。”
　　傍晚时分，一轮红日挂在西边龙潭河的上空，夕照柔柔的铺在地上，在唱戏和听戏的身后拉出了很长的影子。太阳很快就要落山了，堂叔们的戏也唱完了，两河村庄的新年戏曲晚会就此结束了。
　　冬炊忽然叫一句：“回家吃晚饭喽——”然后还学着大人唱一句：“为救李郎离家园，谁料皇榜中状元。”
　　冬炊那充满童趣的演唱，引得堂叔们大笑，有堂叔问：“冬炊，你以后能不能中状元？”
　　冬炊脆声说道：“能！”
　　众人又大笑。一个堂叔摸摸冬炊的头，说：“你怎么一点不谦虚啊！”
　　此时，一片片灰色的瓦顶上冒出了一缕缕灰色的炊烟。
　　
　　第三十一章冬炊放鹅
　　
　　母亲是闲不住的人。
　　当别人还沉湎于春节的玩乐中，母亲一大早就坐在纺线车前劳作了。
　　母亲说，马上要春耕了，得给大哥和二哥做一件干活穿的老布褂。
　　裁衣得有布，织布得有纱，于是，她就早早地坐在纺车前，一手摇着木柄，一手捏着棉花卷，拉出一根根棉线来。
　　这天，大哥和二哥给舅舅拜年去了：大哥和二哥一人拎一个竹篮，一个竹篮里放着几斤手工挂面，一个竹篮里放着两斤猪肉和两包红糖，红糖用旧报纸包着；两个竹篮的上面都用红纸盖着。
　　父亲也出门了，他又去汤池老街的温泉浴池泡澡去了。
　　家里除了母亲，还有二姐和冬炊。
　　二姐从来不玩耍，她和母亲一样勤快，家人一吃完早餐，二姐就开始洗锅、刷碗、抹桌子，忙个不停。
　　冬炊则奉母亲之命干他该干的事——到田间放鹅。
　　母亲养了六只小鹅，小鹅浑身长着淡黄的绒绒细毛，圆滚滚的，非常可爱，冬炊拿着一根细细的枝条，把几只小鹅赶到田间嫩草较多的地方，看着鹅宝宝吃草。
　　小鹅有时候会专心地吃草，有时候会歪着头发呆。看到小鹅“吃饭”不积极的时候，冬炊会念叨起来：“小鹅小鹅攒攒，回家没有晚饭——”也奇怪，冬炊一念叨，那几只正在开小差的小鹅就像被打了鸡血似地使劲地啄起草来。
　　冬炊正在放鹅的时候，路过的一个堂兄大声的喊道：“冬炊，你干姐姐来了！”
　　冬炊不相信，回答道：“你骗我！我怎么没看到？”
　　堂兄淡淡一笑，回一句：“信不信随你！”说完，堂兄向河堤走去。
　　堂兄的语气那么肯定，冬炊选择了相信，他的内心有点激动，因为这是月烟第一次来冬炊家拜年。
　　冬炊瞅了瞅小鹅的颈子，发现它们的颈子有点鼓突突的了，估摸着小鹅应该都饱了吧，就挥起枝条把六只小鹅从田边赶到大路上——他要回家见月烟姐姐。
　　冬炊一到家门前，果然发现了月烟姐姐！只见月烟穿着一件红色的棉袄，坐在纺车边兴致盎然地和母亲探讨着纺线的事儿。
　　冬炊立定，开心地招呼道：“姐姐好！”
　　月烟一抬头，看到了冬炊，笑嘻嘻地说：“弟弟好勤快，正月初六就开始放鹅了！弟弟真乖！”
　　冬炊嘿嘿一笑，把小鹅赶到院子里关起来。
　　母亲起身说：“月烟，我们不纺线了，让冬炊带你到外面转转吧。”
　　月烟也起身，道：“好呀！我就喜欢跟弟弟一起散步。”
　　冬炊走出院子，月烟朗声说：“弟弟，我们出去走走吧。”
　　冬炊轻声应道：“好。”
　　月烟拉着冬炊的小手，穿过厅屋，到后面的小山玩去了。
　　月烟似乎喜欢山坡，喜欢树林，喜欢茶园，喜欢茅草，她看到这些，犹如在欣赏一幅画，不停地赞美，一会儿说：“呀，这个地方好美！”一会儿又说：“这个地方好舒服！”又问冬炊：“弟弟，你喜欢这儿吗？经常来这里吗？”
　　月烟和冬炊手拉手从山脚一直爬到山顶，有说有笑的，非常开心、兴奋，不知疲倦。
　　来到山顶，月烟从不同的方向鸟瞰整个两河庄，这才发现这个村庄原来像一把大弓，弯曲的山是弓背，前面的河堤是弓弦，中间一条大路，如一支搭在弓上的箭。而且，这个村庄风水非常好：北依弯曲的山——靠山。南临两条大河——面水。山、河之间是大片水田——良田。庄子前有口水塘，起到蓄水的作用，雨季到来时，可以兜住从山上流下来的雨水，旱季时可以浇灌田地。有山就有柴，有河就有水，有田就有粮，有塘就有鱼。冬天北风呼啸，有山挡着，夏天南风习习，畅行无阻。
　　——这样的地理条件，真是妙绝！
　　月烟环顾四周，发现周边的村庄都没有如此优良的环境和风水，可见两河村庄的先人最初在选址定居的时候是独具慧眼的。
　　月烟问冬炊：“弟弟，你喜欢你们村庄吗？”
　　冬炊说：“喜欢呀。”
　　月烟问：“为什么？”
　　冬炊说：“因为，这个村庄好，夏天我们可以到前面那条大河里洗澡，冬天我们可以在这个山坡上打仗，春天可以在田野里抓黄鳝。”
　　月烟笑着问：“弟弟，你有没有什么秘密藏在这山坡里？”
　　冬炊抱起胳膊，抬起头，眯着眼睛，坏坏地一笑，神秘地说：“有！”
　　月烟问：“什么秘密？”
　　冬炊一转身，说：“不告诉你！”
　　月烟大笑，说：“吆呵！原来弟弟还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呀！”说完一把抱起冬炊。
　　冬炊大笑，说：“姐姐，我的秘密与你有关，但我不能告诉你！”
　　月烟抱着冬炊晃了晃，说：“那你更要告诉姐姐，否则，我就把你扔到山下去！”
　　冬炊咯咯笑，说：“你扔吧，反正我死也不告诉你！”
　　月烟用额头擂冬炊的胸部，冬炊咯咯地笑个不停，笑得口水都流了下来，扯出一根长长的线。
　　月烟把冬炊放下来，帮冬炊理了理衣服，说：“弟弟，姐姐刚才逗你玩呢，你不想告诉姐姐，那就永远守着这个秘密吧，你看，你们村庄的炊烟都升起来了，咱俩回家吧。”
　　冬炊说：“好吧。”
　　月烟又拉着冬炊的小手，踩着山坡上的枯草，下山了。
　　月烟说：“弟弟，你太瘦小了，你要多吃点肉。”
　　冬炊说：“我喜欢吃肉呀，可是除了过年时有肉吃，平时哪有肉吃？”
　　月烟说：“如果你想吃肉，你多多地到姐姐单位去，姐姐的单位食堂天天都有烧肉。”
　　冬炊说：“我一个人不敢去汤池街，要有爸爸或者妈妈带着我去才行。”
　　月烟柔柔地说：“那你就叫你爸爸或者妈妈经常带你去，姐姐非常欢迎的。姐姐也非常喜欢看你用泥巴捏出的车子呀，人物呀，动物呀……你以后还会捏吗？
　　冬炊点点头，说：“会，我会把它们献给姐姐。”
　　月烟说：“哦，对了，我今天还给你带了一本指导儿童手工的小册子，主要是指导泥塑的，待会儿回到家，我拿给你抽空看看。以后如果有机会，姐姐可以推荐你的泥塑作品参加展览，你愿意吗？”
　　冬炊随口答道：“愿意。”
　　其实冬炊做泥塑，不是为了参加展览，不是为了将来成为艺术家，他不知道这是一门艺术，也不知道自己有艺术特长，只是因为好玩。他喜欢玩泥巴，他喜欢用捏泥巴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心意，抒发自己的感情，仅此而已。
　　到了家中，母亲说：“我正准备去喊你俩，你们回来正好，收拾一下吃饭吧。”
　　二姐和冬炊把客厅里桌子往下移了移，然后在四边各放一条长板凳。
　　母亲做了一桌子的菜，月烟说：“哎吆，干妈做这么多菜，怎么吃得完！”
　　母亲说：“没有什么菜，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
　　月烟说：“干妈最会做菜了，我就喜欢吃干妈做的菜。”
　　母亲说：“那你中午多吃点。”
　　二姐往桌子上放四只碗和四双筷子，母亲坐上方，冬炊坐下方，月烟坐左边，二姐坐右边。
　　这也是二姐和月烟首次坐在一起吃饭，她似乎不大喜欢月烟，她坐在月烟的对面，基本上不看月烟，也很少说话，只顾埋头默默吃饭。
　　月烟则显得大方多了，她会问长问短。月烟问二姐：“少英妹妹过年后，多大了？”
　　二姐淡淡地应一声，说：“十七。”
　　月烟说：“妹妹比我小四岁，我过年后就二十一了。”
　　母亲说：“那你该找个婆家了。”
　　月烟说：“干妈说得对，今年我不管三七二十一，都要找个婆家。”说完发出爽朗的笑声。
　　母亲问：“有人给你介绍吗？”
　　月烟说：“没有没有！我还指望干妈给我介绍呢。”
　　母亲说：“那不是一句话的事嘛！就在这个正月里，我给你介绍一个，在干镇七门堰小学里当教师，你愿意不愿意？”
　　月烟说：“当老师也是挺不错的嘛，我有什么不愿意的？只要人好就行。”
　　听说母亲要给月烟找对象，冬炊一肚子的不高兴。他杵着筷子，恨恨地看着母亲。
　　月烟发现冬炊有点不对劲，就笑着问冬炊：“弟弟怎么啦？怎么不好好吃饭啦？在发呆吗？”
　　母亲看着冬炊说：“这几天过年，油水重了，他可能不饿。”
　　一直沉默的二姐，这时发话了：“冬炊快吃饭！吃完了去看书！过年这几天一页书都没看！都玩糊涂了！”
　　冬炊这才又动起了筷子，不停地往嘴里扒饭，许多饭粒落在桌子上。
　　母亲说：“冬炊吃饭像他的舅舅，他舅舅吃饭时也容易漏饭，漏了一桌子都是的。”
　　月烟还是一如既往地表扬冬炊，说：“弟弟虽然身形瘦小了点，但绝顶聪明！要让他多看点书，各种书都可以看看，扩大知识面。不能只看课本，课本上的知识太少了，显然不能满足弟弟的求知欲。只看课本，知识面太狭窄了，对弟弟的学习未必有利。”
　　一直不屑于和月烟对话的二姐，这时和月烟对话了，她说：“课本上的知识都没掌握好，看什么杂书？看杂书只能让他花了心。”
　　月烟对二姐点点头，不再谈论冬炊。
　　突然听到门前传来当当当的铜锣声，母亲连忙下桌去看看，一个大红狮子连忙跑到母亲面前跳了起来，冬炊像火烧猴子屁股一样，急忙窜到门口看人家舞狮子。月烟和二姐一动不动。
　　红狮子舞了一会儿，母亲从米缸里舀了半碗米送给敲锣的师傅，师傅道谢，领着红狮子走开了。母亲回到饭桌继续陪月烟吃饭。
　　饭后，月烟要回去了，临走时，她从包里取来一本指导小学生手工的画册，交给冬炊，说：“弟弟，假期抽空看看这本书，可以增长知识。”
　　冬炊接过书，轻声说：“谢谢姐姐。”
　　母亲舀了一米斛花生送给月烟，月烟不要，说：“哎呀，干妈，这些花生留着给弟弟吃，我想吃花生可以在街上买的。”
　　母亲说：“你这丫头，说这什么话呀，我给你的是我的心意，人不都是情来情往嘛。给你就收着，不要推来推去的，你不烦我还嫌烦呢！”
　　月烟说：“好吧，我收着吧。”
　　月烟打开包，让母亲把一斛花生倒入包中。
　　月烟走的时候，母亲和冬炊一直送她到河边。
　　二姐没有送月烟，二姐在家洗锅刷碗。